從美國三樁母殺子案，看產後憂鬱症和美國法律

（注：一位網友看完此帖後，給我推薦了一篇關於產後憂鬱症的專業文章（http://blog.sina.com.cn/s/blog_70e7247f0100qxda.html）。文章裏指出大約80%的婦女產後會感到情緒多變或輕微憂鬱，但一般會自然消失。有10-15%的母親會患上產後憂鬱症，應該得到專業治療。我們華人一般更注重產婦的身體健康，經常把產婦的煩躁不安和情緒低落看成是疲勞，不習慣，甚至是不愛孩子的表現，容易忽視這可能是一種病理表現，應該得到及時治療。）

中國人講:虎毒不食子, 好象在國內的時候也很少聽到母殺親子案，所以每次在美國聽到母親殺孩子的案件都很難理解，什麽樣的女人能下此狠心呢？又是什麽導致她們這樣做呢？

頭一樁是加州的Susan Smith命案。記得那時我來美才一年多。由於剛剛經過著名的辛普森案，大家都對美國的司法製度不抱信任。忽然一日，電視各台都在轉播一位白人媽媽哭訴的新聞，這位媽媽就是Susan Smith。記得她長得挺不錯，在鏡頭前淚眼汪汪，常常說著說著就禁不住哭出聲來，她前夫就抱抱她，跟她一起祈求綁架者歸還孩子們。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她的故事：那日她開車帶兩個兒子（一個十幾個月，一個幾歲）外出。當她停到一處紅燈時，忽然一個黑人強行打開了她的車門，用槍逼她出來。那人進到車中，開車而去，帶走了她的孩子們。她即使報案，警察把周圍的路都封了。就這樣，她們在電視上從這台哭求到那台，我同全國人民一起都期望趕快找到小孩子們，特別是看到那兩個小孩子可愛的照片/錄像，沒人不心痛。九天後，正當全國人民都咬牙切齒地痛罵那個（黑人）劫車犯時，甚至加州又快鬧起黑白之戰時，警察宣布逮捕susan smith，因為她終於坦白是她把車開進某湖中，故意淹死孩子們。警察在那湖裏打撈出了她的車，裏麵有兩個小孩子的屍體（都還係著安全帶）。動機很簡單：她有錢的男友提出不喜歡小孩子，所以她就決定幹掉他們。可想而知當時全國人民（包括我）有多麽憤怒：她不但親手殺死兒子們，還敢在全國電視上忽悠大家的感情！！我當時實在不理解她的行為。她的辯護律師拿出了美國律師的殺手鐧：聲稱她從小被養父性侵犯了，精神不穩定，曾幾次試圖自殺等等，反正都是因為她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才導致她精神失常而殺人，不全是她的錯。她最後給判了幾十年的刑。

第二起是德州的Andrea Yates案。此案不奇，隻是極端殘忍：Andrea Yates，一個曾經的護士，後為５個孩子的媽媽，在自己的家中把５個孩子一個一個地在澡盆裏淹死，前後總共一小時，然後她投案自首。Andrea Yates在案發前幾年前，也就是他們第４個孩子出生後就患上了嚴重的產後憂鬱症，她曾多次試圖自殺，並且被住院治療。當她出院前，她的大夫建議她不要再生孩子，否則肯定會複發。但她們夫妻是很虔誠的天主教徒，信奉自然孕育，所以她出院不久再次懷孕。第五個孩子出生後不久正巧她父親病故，Andrea Yates舊病複發，再次住院，出院後還被要求隨時有人陪同她。案發當天，就在她丈夫去上班和她母親來陪她的一小時之間，她殺了所有的孩子。當年在德州初審時，從她的丈夫到大夫都認為她是因為精神失常而殺人，但她還是給判了故意殺人罪，檢方甚至要求死刑，最後陪審團判她無期。經過幾年上訴，Andrea Yates才被重判因為精神失常而無罪，被要求關入高度警戒的精神病院進行治療。

此案使我印象極深是因為當時同一個好友的聊天。當時我們都做了媽媽，我同她講實在不能理解她怎麽能如此殘忍，特別是麵對大孩子們的掙紮。記得我那位幾十年的好友（中國人）同我講：＂我其實很同情她，也很理解她。當我自己孩子出生後，我也好幾次特別悲觀，特別難過，覺得有了孩子後生不如死，真不如和孩子一起死了。＂我幾乎不相信她，記得還問她：＂怎麽會？！你LG那麽體貼，還有父母在身邊照顧你和孩子，哪裏還不滿意？＂她當時很無可奈何地說：＂壓力呀。想想忽然要對一個生命負責，想想這世界上無數種可能傷害孩子的可能性，也許真的就是一種疾病，反正就是覺得很無望，真的覺得是個錯誤，唯一隻有一死可以解決。還好，過了一段就好了。＂ 也許有些事情真的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真能體會那種感情，但產後婦女的心理健康好象也是在這個案件後得到極大重視，並不是每個女人生了孩子就自然有能力照顧好孩子。

第三樁就是現在剛剛終審的 Casey Anthony 案，此案甚至被稱為二十一世紀的 O.J Simpson 案，但O案是以黑人和白人為分界，認為結果是否公正；C案被她的律師稱為是媒體開庭前過分炒作，造成民眾偏見。

21歲的單親媽媽Casey Anthony 和二歲多的小女兒Caylee 同Casey的父母（ George 和Cindy）住在佛州。根據George稱，2008年6月18日，Casey帶外孫女搬出。之後，Cindy多次聯係Casey,要求和外孫女見麵，都被Casey以各種理由給拒絕了。Casey曾說因為工作原因她們在另一城市，或者住在男友家，或者是有個朋友或者保姆在看護Caylee。7月13日，Cindy發現Casey的車被拖走，在他們領取時，同車庫看管人發現Casey的車中有惡臭味，象腐爛死屍味。他們後來隻在車廂中發現一帶垃圾，同孩子失蹤無關的東西。 15日，Cindy報案，稱Caylee失蹤。當時警方詢問Casey時，她稱孩子是讓某保姆Z給綁架了，而外祖父母稱他們家從來就沒此保姆。最後警察找到了一同名同姓的女人Z，而她稱從未聽說過這家人。同時，警察也證實Casey幾年前就被她的單位開除。18日，Casey因作偽證等罪名被捕，之後保釋出來，又為幾起偷竊罪被捕。8月，一路人向警方報告在Casey父母家附近的樹林裏發現可疑物品，但警方沒有搜查。一直到12月，同一人再次向警方報告，警方才在Casey父母附近挖出一帶孩子頭骨，上有膠帶，另外警方在附近樹林裏又陸續發現孩子的其他遺骨。經鑒定，這是小Caylee的遺骨，但法醫無法鑒定孩子的死因。這時，Casey正式以一級謀殺罪被起訴。

 

在孩子被報失蹤後，各大電視台就開始追蹤報道這宗案子。特別是，很快就有很多Casey在離家（Calyee失蹤）後參加各種派對狂歡的照片被各台秀出。之後，她的每次借口也都給搬上屏幕，而這些借口一次又一次地給她自己推翻。2009年初，檢方又提供出一些新證據，包括挖出的包裹屍體的朔料帶，麵部的膠帶等也都在Casey後來的住所裏發現。一直到今年5月底開庭前，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樁案子是鐵板釘釘了。

 

開庭後，事情就不那麽簡單了。檢方的幾個重要法醫證據被辯護方提出不可靠：車中發現的頭發是孩子死後脫落的-檢方運用一種新式檢測方式，還未被廣泛接受；車中的空氣中測出含有的幾種屍體腐敗後釋放的成分--並不能100%證明隻是從人體，而不是從其他動物；Casey父母家的電腦在出事前幾個月就有人在查詢某些字樣--不能證明具體人，特別是其中一項,Cindy稱是她輸入的（雖然後來檢方試圖證明不可能）。最後，檢方提出事情的經過是：Casey嫌棄女兒多餘，就用自製氯仿（chloroform把女兒熏暈後，用膠帶把她窒息而死。辯護方又一次拿出了殺手鐧：Casey從小就被父親George甚至哥哥性侵犯（George和Casey的哥哥在庭上不承認），所以從小就很“善於”掩飾自己內心的痛苦，而強顏作笑。這次的事情很“可能”是這樣的：小Calyee偷偷溜到後院的遊泳池（有照片證明她可以自己打開門），爬上梯子（律師稱Cindy忘記搬走，Cindy拒絕承認），掉進水中淹死。George發現後把孩子埋了，然後告訴Casey，並嚇唬她如果告訴警察會被判忽視兒童罪等，所以Casey就離家，並心安理得地開始新生活了。

 

隻經過一天討論，陪審團判定Casey的謀殺罪不成立，隻有幾起欺騙警察罪成立，給判處4年徒刑。由於Casey已經被關三年並且表現挺好，所以她在7月17日獲釋。

 

此案和OJ案相似之處就是律師成功地做到了律師辯護的作用：讓陪審團懷疑檢方的證據，並且給案件另一個可能的解釋。最重要的一點是：檢方的證據要無懈可擊，辯護方卻不需要對他們的假設提供任何確鑿的證據，隻需要讓陪審員想：也許。。或許。。。沒準。。。

 

我想：也許Casey沒有殺她的女兒，也許真的是意外死亡，但哪個母親會在意外失去孩子後不悲痛傷感很久？就是自己的狗和貓去世，還讓人難過呢。沒準她真的是變態和冷酷。

 

根據此案，現在很多人提出Calyee法規：父母必須在孩子失蹤或意外死亡後N小時內報警，否則會被警方提控忽視兒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