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聲無息 1

(2009-03-17 13:42:38) 下一個

“靠,又分叉兒了”. 在資本家的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上班的石溪,常常靠著上班時間走神敲資本家的竹杠。這一個鍾頭的活兒,她走個30分鍾,自然也就把自己的pay rate加倍了。石溪很為自己的這點兒小心眼兒得意。但往往是一轉念,又開始內疚。雖然石溪上班沒幾個月,可頂頭上司卻是公司一高層。要命的是,此中年英俊白人男,大概吃錯藥了,對石溪的能力相當當回事。由此帶動公司一批小中層們,也對她的潛在的,可能對公司的貢獻,有了連石溪自己都接受不了的期望。雖說石溪是一路名校上來的那種,但拜托,不要因為人家學校怎樣,就覺得人就該怎樣好不好。於是,骨子裏頭懶散無比的石溪,頂著這巨大的壓力,走神兒都走得不心安理得。“真是不讓人活了”,每每想到這個,她心裏頭就像飛來了個小磁碗,碗裏頭又放著個小玻璃球,那小球兒在瓷碗裏頭,上下左右轉啊晃啊,搞得她不舒服死。

這個以後再說,今兒叉兒哪兒去了?剛上大學那年,石溪很喜歡在五道口,或是海澱的小書攤瞎逛。初高中六年沿襲下來的毛病,到了北京,愈加發揚光大。無數個沒課的下午,許多個鍾頭,就消磨在了這裏。雖然石溪現在的事業不算有成,可但凡哪個客戶要她一個鍾頭的活兒,白紙黑字的賬單上麵,還是會買她$220/hr 的帳的。這麽算,當初大學的時候,在海澱的那麽多時間,那要值多少綠油油的票子啊。當然,這220美元,到了她這兒,也被公司盤剝的剩不下幾個子兒...

十多年前,那個大一的下午,她在五道口的那個小攤子上,讀到一本小書。很奇怪,到今天,她還記得,那本書在那個攤子上的位置,還記得,自己伸手拿到那本無論是封麵設計,還是裝潢都很不起眼的書的那個瞬間。似乎,她到今天,鼻子裏頭還能聞到,那個瞬間,傳來的糖炒栗子的氣味;耳朵裏頭還能聽到,周圍的汽車喇叭聲,和行人的吵雜。

翻開書本,她讀到的是首小詩:

二十年後

我已是平凡的婦人
崇拜丈夫 或許
或許還溺愛兒子
也駐足在如斯的春暮
倚窗看落花飛舞

而我已是挽發的平凡婦
回頭笑問你
能否憶及少女時代的苗
嬌氣又愛發低燒

而我已順從地挽髻嗬,一切俱往

石溪覺得,這是一首很倏忽的,詭異的小詩。那天為了它,買下那本書。然後,從18歲到現在,12年了,雖然隔幾個月就又想起來它,但是,每次讀到它,都......怎麽描述這種感覺呢?就像有把很軟很軟的小刷子,在刷石溪心裏頭一個有癢癢肉的地方。她撓不到這個地方,她癢癢。最重要的,也是最讓石溪惱火的是,這12年,每次讀它,無一例外,都是這種感覺,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有個解決?仿佛,如果拿這首小詩做個坐標的話,她石溪的心智還是停留在18歲那年。到底是在搞什麽?難道,就像當初黃蓉罵丘處機那樣,她石溪的年紀也活在狗身上了?

為此,她時不時地拿這首小詩,給一些閨密看。無論是踏實的劉筠,還是八麵玲瓏的段琳琳,讀過之後,都是一個意思,生活就是這樣。石溪記得,4年前,她還在跟劉筠和琳琳一個PhD program 讀書的時候,劉筠很認真地低頭看完,然後低頭想想,然後抬頭看遠處,慢慢地說:“你給我看這詩是什麽意思啊?本來就是這樣啊。”
“怎樣?”石溪問
“從小長大,然後就各自進入生活了。”
“大家都一個套路?”
“那你還想怎樣啊,小姐”,劉筠歎氣,轉頭看她,知道石溪這妞兒的腦筋她又不明白了。當然,不明白石溪的心思並不妨礙劉筠順利地讀完她的博士,然後博士後,然後工作。
“我也不知道啊,我知道就不問你了”。石溪心裏頭的癢癢惹得她煩

而段琳琳,看完,抬頭,盯著石溪說:
“石溪,我認為寫得很真實”
“我知道,可是,你不覺得太無奈”石溪問。
“很多東西,我們自己沒有辦法把握的”
“那就順從,是嗎?”
“為什麽不?”
“太不精彩了”
“可是,你難道不覺得,順從以後,也會很精彩?”琳琳眼睛光閃閃的,她總是這樣,她的能量能從很多地方顯露出來。畢業後折騰幾次,到今天,已經在一名校做assist pr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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