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二則

(前幾日到餘玉細家聚會, 飯後閑談中, 玉細給我們講了她來美國之初的兩個故事. )
公平交易

一九九六年的十月, 我跟我丈夫, DARYL, 第一次到美國探親. DARYL 出生於 加州, 但是他從底特律那裏去中國的, 還有些東西留在那裏, 比如他的寶貝摩托車. 於是我們後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摩托車從底特律開到俄勒岡州去. DARYL 的表哥, 堂哥都在俄勒岡.

一路上經過許多的景點, 開始的兩天很興奮, 覺得很浪漫. 似乎有現今俊男靚女一起飆車的感覺, 無間的擁抱, 性感的撫摸, 讓人醉飄飄的初秋的風, 更不用說那眼前匆匆而過的名山大川. 第三天我開始累了, 有點腰酸背痛, 很想發明另一個騎摩托車的姿勢, 第四天我真得羨慕那些開汽車的人. 第五天, 我想 DARYL 也累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 不知到了什麽地方, 摩托車熄了火. 檢查發現沒油了. 原來DARYL 忘記把提示油位的警示燈打開. 油耗盡了, 我們也不知道. 好在那地方並不十分荒涼. 有一條小路應當通向一個人家, 我有點生氣, 一個人徑自往前走. 路邊有個可口可樂的空瓶子, 順手把它撿起. 我不太了解這裏的行情, 不知道人家會不會給我們油. 如果他們要敲詐我, 就少買一點, 夠我們到下一個加油站就好了.

到了地方, 果然有一戶人家, 我急急地去敲門. 有個男士出來, 手上帶著手套, 似乎正在後院幹活.

“你可以給我們一杯子油(oil)?”我問道. 我當時來美國不久, 不知道汽油的英文該是”gas”. 那人一頭霧水, 弄不清我要油幹什麽, 要什麽樣的油. DARYL忙前來解釋. 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那先生也不怠慢, 從車庫拿了一個汽油桶, 放到小卡車上, 帶我們一起, 去把我們的油箱加了個全滿. DARYL告訴我要付那人錢, 估計一箱汽油約七美元. 我給了他十美元.

“稍等一下.”

那人回了家, 幾分鍾又回來. 帶了四美元找給我們. 當時, 我想這人真是小氣, 六塊錢也值得要; 現在覺得他的確公平到家了.

聖誕禮物

一九九八年的聖誕節, 我收到一份很特別的禮物, 至今念念不忘.

當時我們剛剛搬到 LOS ALAMOS 二個月, 在這兩個月裏, 新貌變舊顏, 我們在山裏走了個遍. 接下來的兩周的假期隻得他處去過. 於是打算去俄勒岡州看 DARYL 的表哥. 那時剛回到美國安家, 500美元的老爺車是我們唯一的交通工具.  我, 我老公, 還有兒子, JONNY, 開車出發了. JONNY 還不到兩歲.

一路上經過許多印地安人的首飾店, DARYL 不停地問我要不要買個禮物. 我一直不同意, 心裏隻想省點錢. 最後他堅持要買件作紀念. 我也不好再說什麽. 店裏都是些石頭, 木頭做的東西, 我沒有太大的興趣, 隨便買了件了 DARYL 的事. 出來店, 我們那老爺車不聽使喚了, 怎麽也發動不了. 當時約下午四點半, 太陽就要落山了, 因為是十二月份, 天黑的早. 我和 DARYL 急得團團轉.

這時候, 一個看樣子也是遊客的走了過來, “你需要幫忙嗎?”那人問道.

“是呀.” 我們求之不得.

那路人打開車蓋, 在引擎艙裏檢查了一會, 說: “發動機的皮帶斷了, 離這裏二十英裏的地方, 好像有一個修車鋪, 我去給你看看.”

車鋪裏的人正忙. 那路人果然買了發動機的皮帶, 回來了, 他和 DARYL 想在天黑以前試著裝上. 他們沒有合適工具, 沒能成功. 天越來越黑了, 我真想哭, 因為沒有發動機的熱量, 車子裏越來越冷, JONNY 又睡著了. 我緊緊抱住他, 突然想起要離開中國時, 母親流著淚說的話: “到了那邊, 沒有什麽親人照顧, 願上帝保佑你出入平安, 處處為你設貴人.”

這時, 一輛卡車直開過來, 車燈照得我睜不開眼睛. 車上跳下兩個人來, 有一個好像叫 JOE 的人向 DARYL 介紹, “…… 剛才聽說這裏有人可能需要幫忙. 對不起, 我來晚了, 因為我五點鍾才下班, 又想天冷了, 就跑回家拿了個被子, 給你的小孩用. 順便把我的姐夫帶來幫忙.” 我當時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要不要他們幫忙? 萬一他們要個天價怎麽辦. 為什麽要來兩個人? 一個會修不就夠了嗎? … 但是DARYL答應了他們, 照明卻成了問題. 卡車的前燈水平照過來, 不能亮到發動機的部位. 幸虧我靈機一動, 我的化妝的小鏡子派上了新用處.

他們真地很專業, 皮帶終於換上了. 早些時候, DARYL 要我準備些錢. 我問多少, 他也不清楚. 現在車修好了, 不知道他會不會宰我們. 我問修車的人多少錢, 他說, “你看著班吧.” 要我先出價, 這豈不更糟糕. 於是我拿了兩張二十元美鈔給了他. 那人沒有多看.

我們上了車. DARYL 要兜個圈子試一試. 我隻希望那人盡快離開. 回到原地, 修車的人還在那裏. 我心裏不盡直跳. 他會不會發現了我隻給了他四十美元. 車停了, 修車的人從車窗把手伸了過來. 我先是一怔, 他說, “聖誕快樂!” 我也伸過手去.

等車開上了路, 我回過神來, 感覺手中有一團紙頭, 打開一看是我的那兩張二十元美鈔. 淚水不盡流了下來, 我想我是錯了, 這世上還有不要錢的東西, 會無償幫助我的也不隻是我的親人. 後來信了耶穌才知道, 那就是耶穌基督近兩千年前, 在西方播下的種子所結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