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夏日雲淡風輕,老黃牛懶洋洋的躺在樹陰下喘著大氣,六月天已嗅不出新綠的氣息,盛開的百花混合出一股說不出的香,招來了一群蜂、蝶,夏天像個少婦,死勁的散發著嫵媚、熱情的風韻,成熟替代了青春。
那夜,山月模糊,隻有幾顆特別明亮的星星,很近,似乎伸手就能摘到。靜靜的夜晚,很多人都睡了,白日裏那些亂七八糟,為了生活製造出來的聲音也消停了,隻聽得不知名的蟲鳴和遠遠溪流的水聲,構成的田園夜曲,它恬靜、安祥的引人入夢。夜,讓大地回歸自然,醜陋也不必偽裝。
那個漂亮女孩出現了,朦朧月色,白紗中透露出有如蒙娜麗莎的神秘
,美美的走入許多男人的夢境,池塘裏的荷花沒睡,有點捲縮的葉子,慢慢的伸展開來,像一隻隻張大的巴掌,找尋那些在白日中丟失的露珠,兩隻青蛙窩在一片席夢思水床的荷葉上,那錯誤的一吻,沒使青蛙變成王子,卻是公主變成了青蛙。
不遠處有一盞跟夜色不搭調的燈,孤單的守護著那條夜晚小路,它努力、吃力的想把世界照亮,無奈隻能擠出一圈昏黃的光,照出幾棵樹和夜歸人的影子。咚、咚、咚的聲音敲了十二下,中堂上那座古老的鐘是個整年不睡覺的傢夥,兩根針一長一短的來回在盤麵上繞,此時的鄉下已經是很晚了,猛來的一陣聲響,驚醒了趴在前庭的那隻大花狗,牠習慣性的豎起耳朵,伸伸腿翻個身,又一聲不吭的睡了,那幾隻沒待天亮不敢叫的雞,牠們悶著聲,咕嚕咕嚕的牢騷抱怨這夜太長,有一群無聊的貓蹦上了屋頂,忽東忽西的來回追逐打鬧,兩隻求偶的貓鬼叫鬼叫地擾人清夢。
在寂靜無聲的深夜,在漆黑無物的深夜,觸摸是唯一的感覺,那晚有隻輕佻的手,遊走於大地的髮際、身軀,挑逗的神經收縮,在池塘中激起了陣陣漣漪,浮萍在顫抖,荷花羞得低了頭,也驚嚇了那兩隻奇遇的青蛙,撲通的躲到荷葉下,露出四隻大眼睛,看著一陣呼嘯而過的午夜旋風。而一旁的水仙,猶得意的散發著幽幽清香,拜夜之賜,總算在姹紫嫣紅,爭妍鬥艷的花群姊妹中,給自己找回一點麵子。
愛夜,這沉澱了白日喧嘩與誘惑的夜是純淨的,不需要掩飾可以赤裸相見的夜是真實的,和盲人一樣需要摸索,無論富貴貧賤都有做夢權力的夜也是公平的。夜雖黑暗,但並不可怕,那些說黑暗代表罪惡的人,是他們自己心裡有隻小鬼,無端的把夜扭曲。愛夜,夜給睏乏勞頓的人一個休息的理由,給失意受傷的人一個哭泣的角落,為兩情相悅的男女舖設一張愛慾慰藉的床,黑夜調和了白晝,給剛陽、炎熱帶來一段清涼、陰柔,為天地萬物的生息求一個平衡。
中堂上那座不睡覺的傢夥,猶自不停的走著,滴答滴答的帶來了一絲微微的曙光,憋了一晚的老公雞再也忍不住,一聲啼鳴,送走了已是疲憊的夜,早起的清道夫,在晨曦中檢到一隻灰姑娘留下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