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得走不動了，我可以將你負在背上去到海角天涯。"

 

一
當我在煙缸裏摁熄這支煙蒂的時候，開始不想他。
在這之前給自己設定過很多個“開始”：
當走累了的時針和分針重合在午夜三點十七分，開始不想他,當《甜蜜蜜》第十五次放到最後一秒，開始不想他,當吃下七粒感冒藥睡下，開始不想他,當牙齒在手背畫出青青的印記，開始不想他,不過這一次，我決定，當我抽完這支煙，在煙缸裏摁熄這枚煙蒂的時候，開始不想他。
這回我不說故事，太陽底下無新鮮事，何況我的？我的這個算不算故事，噯，我也不知道。
跟他在一起就會被各種東西電到，超市貨架、架上的易拉罐、快餐的杯和碗、IC卡……他的手，我以為是他的城市太幹燥，然而，今天爸爸出門我替他關上鐵門時，手指竟被自己家的門電著，門鈴都弄響了。
響三下。
聲聲催聲聲勸。
愈愛的愈不要觸碰，不要逾越，那是禁忌，不是留給你的幸福。
　　你要什麽？
我貪心，我要一輩子。
你傻。
是，我傻。對不起，讓你多費心了。
好不好容我再痛痛的想你最後一支煙的時間？
　　當我抽完這支煙，當我將這枚煙蒂在煙缸裏摁熄的時候，開始不想他。
　　
二
昨天的星星比較多，不見了的那顆，我很想他，就在那西南角上，就是那顆最愛孩子氣的調皮的眨眼睛的，前天他在，昨天也在，現在不在了。
　　我們每天要走好多好多的路，有些路上有好多好多修路人偷懶留下的坑，跌下去就爬不上來了。
雲上麵的路也會有坑坑嗎？
有啊，你看，那裏不就有一個。阿唷，不好了，那個天狗座的尾星跌下去了！那天天狗狗一定會不開心，他的額上會留下一個疤子了。
星星、星星告訴我，人死了會變作星星，星星死了會變作什麽？
恩，會變作路燈。
為什麽要變作路燈？會發光的東西有好多啊。
因為路燈不能說話，他每天晚上見到很多人夜裏在流淚，可是他不能說話，哪怕他喜歡那個人，他都不能夠說話安慰他。
哦，那是一種懲罰嗎？
不是，隻要有一個小孩用彈弓打碎了燈罩，破碎的那一下不就是在說話嗎？雖然隻能說一句。所以，現在我就開始想，要是我死了，變作路燈，當我被擊碎的那一下，我要對他說句什麽話。
那如果每個小孩都乖乖的，不去拿彈弓打路燈呢？
不要，我寧可用一條命去換那一句話，說出來，或許會因此逗他開心呢？如果不說，隻看著他，夜夜看著他，我……
你是怕你的心他不知道嗎？
怎麽會？當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就死了啊。隻要那句話能讓他少流一滴眼淚，我就值得了。要不他不開心的時候，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啊，我知道了，沒有小孩打碎他才是懲罰。可是，路燈不會死嗎？
嗬嗬，怎麽會有不死的生命呢？不過，若沒有小孩打碎他，他就算是老死的，再投胎還是隻能變作路燈，我想，那是因為他欠的債還沒有還給人家。
那路燈被打碎了，會變成什麽呢？
恩，那我怎麽知道呢？就象你隻知道人死了會變作星星，我也隻知道星星死了會變作路燈。幫我想想我要說什麽話好嗎？我隻能說一句的。
一句話啊，沒有句號就隻算一句話，對嗎？
好羅嗦啊，快想啊。
……
想不出來，你那樣愛他你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嗎。
是啊，我傻。
　　
三
若你辜負了我，隻請無論如何記得為我做一件事：千萬記得要用彈弓狠狠把我打碎。就讓我變作你的小孩吧，你看不見了，我可以做你的眼睛，你老得走不動了，我可以將你負在背上去到海角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