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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吳憲保在酷刑之下已經交待出有“地下黨”、“民工隊”等“反革命”組織,二十多個成員,其中包括其妹夫歐六章,妻子的族兄龍德燦、龍年燦,妻子族侄龍茂雲,中學同學楊再德、向玉厚、舒典月、田興和等。這二十多人還不足以讓全區5個公社28個大隊的“交待班”都有“學員”,於是就把1975年已經查過的由銅仁牽連過來的所謂“複興黨”成員尹修應、楊正榮等人,以及被檢舉“投機倒把”做生意的尹修武、吳炳稱等人統統抓來進“交待班”。會議決定尹修武、吳憲保、歐六章等5人作為主要頭頭進區“交待班”,其餘進各公社、各大隊“交待班”。後來有一個公社和兩個大隊沒有辦成。
7月7日,召開全區革命生產大檢查會議,龍文飛要求各公社抽專人搞“追反”工作。各個公社都現場報了名單,牛郎、木寨、沙壩、銀岩四個公社都以武裝部長為首,人數7至9人不等;大興公社報的是以派出所指導員田井華為首的19人專案組,力量最強。有意思的是,後來大興公社卻沒有辦“交待班”。整個“追反”運動中,大興公社僅白岩大隊追出24個“反革命”,除1人致殘外沒有死一個人。
龍文飛在會上要求凡進“交待班”的“反革命”分子必須做到“五交待”:1。交待“反革命”組織名稱;2。交待“反革命”的目的;3。交待“反革命”的計劃綱領;4。交待“反革命”活動的方式方法;5。交待上下聯係人員。公安特派員歐獻庭強調,審問時要作好統一規範的記錄,各公社要相互聯係以便共同掌握情況。
7月10日,牛郎公社召開“追反”動員大會,同時把勞改釋放人員龍侯生等人以及“不老實”的“四類分子”拉來陪鬥。其他公社派代表參加。大會由區長龍金明主持,區武裝部長、“追反領導小組”組長彭忠順發言。
7月19日至20日,在木寨公社召開牛郎、沙壩、木寨三個公社書記、武裝部長參加的“三社”會議,總結部署“追反”工作。會上,龍文飛表揚了牛郎公社“追反”進步快,效果好,革命生產抓得好;沙壩搞得早,提供了不少線索,但是運動還隻是少數人搞;木寨公社有點求穩膽小。銀岩和大興兩個公社因在“追反”中沒什麽成績,而被排除在會議之外。
54種酷刑,37條人命
專案組規定:一個人供就聽,兩個人供就信,三個人供就定。龍文飛公然說“蠟燭不點不亮,‘反革命’不打不招”。專案組自製多種刑具,施用54種酷刑,對進“交待班”的人員百般折磨。於是出現子供父、兄供弟,親戚朋友,同學熟人互供的情況。木寨公社毛坪生產隊共有19個男性主要勞動力,其中12人被打成“反革命”,9人進“交待班”;區機關一百三十多人,被供出有53人參加“反革命”。(《中共銅仁地委關於鬆桃苗族自治縣牛郎區“追反”冤案平反昭雪情況的報告》,1978年10月11日)
“追反”運動所製造的恐懼是空前的。
長達三個月的“追反”運動,先後有486人進“交待班”;在“交待班”中,有6人被槍殺,13人被虐死,有13人受刑不過自殺而死,受害者親屬受連累死亡5人,共導致37人死亡。打傷致殘263人。(《中共銅仁地委關於鬆桃苗族自治縣牛郎區“追反”冤案平反昭雪情況的報告》,1978年10月11日)被預謀整死、但因某些原因未死的18人。
大多數被抓進“交待班”的人都是因為與幹部有些私仇舊怨。沙壩公社紅星大隊涼風坳生產隊陳祖前、陳仁培、陳祖武三兄弟就曾因民兵連長陳述炳奸汙堂侄女而捆綁過陳述炳,結果三兄弟都在受刑中死亡。牛郎公社牛郎大隊黨支部副書記向某在1969年欠生產隊兩百多元,仍要生產隊會計保管員胡淮稱足糧食給他,胡淮按照生產隊“欠款不發糧”的規定不答應;於是向某就懷恨在心,在“追反”時脅迫受害者劉某搞死胡淮。銀岩公社婆洞大隊龍世恒之死則是因為其母曾被大隊支書龍某強奸未遂(大概是1952或1953年,當時龍世恒十四五歲);龍世恒成年後對此事耿耿於懷,常常說些風涼話來諷刺龍某;龍某乘“追反”之機,置龍世恒於死地。銀岩公社尖坡生產隊隊長龍世明因與龍興茂老婆通奸,於是借機整死龍興茂後與其妻結婚。
“成績”
從6月14日區“交待班”開班,到9月中旬“交待班”被勒令停止,牛郎全區共抽出435人專案人員(審訊員、記錄員、看守員、巡邏員)進行“追反”。破獲的“反革命”組織名稱有“紅衛兵”、“衛兵團”、“青年軍”、“民青團”、“起義團”、“同盟黨”、“新民黨”、“自衛黨”、“白虎團”、“猛軍”、“紅色戰隊”、“防共自衛黨”、“湘西回鄉團”、“571”、“517”、“703”等36個,五花八門,無奇不有。(《中共銅仁地委關於鬆桃苗族自治縣牛郎區“追反”冤案平反昭雪情況的報告》,1978年10月11日)有1359人上了“反革命”名單,其中牛郎區有1253人。而當時牛郎區總人口35160人,主要勞力僅11480人(含青壯年婦女)。被打成“反革命”的都是青壯年男性。如果男女比例為1:1,則每5個青壯男人中就有1人是“反革命”。
“學員們”交待的“反革命”手段、綱領、軍事組織結構等如同兒戲,漏洞百出。
反革命手段:1。殺幹部的方法:偷幹部家的雞,幹部以為是野貓偷雞就出來查看,這樣就乘機下手;2。放火燒集體的倉庫,等幹部出來救火,乘機殺幹部。
反革命暗號:左手招搖。 反革命標誌:稻草捆左手。反革命綱領:1。把分給貧下中農的房子還給地主;2。抓緊搞副業,得錢好交隊,一定要交齊;3。居民有供應;4。立棟房子;5。討個知青做老婆;6。先殺黨,後殺團,大小幹部殺個完,貧下中農殺一半。
供出“反革命”成員的最高職位是師長。
這些“反革命”組織和“反革命分子”是怎樣搞出來的呢?
縣公安局刑偵股股長田銀芝於1976年9月13日向縣委匯報時說:“沙壩公社‘反革命’組織名稱是吳憲保開始交待的。吳憲保發展龍茂雲,而龍茂雲交待說沒有組織;龍茂雲發展田明亮,田明亮說是‘農民革命黨’;田明亮發展劉常模,劉常模說是‘民主黨反共軍’;劉常模發展秦海成,秦海成說是‘反共救國軍’;吳憲保發展歐六章和吳炳成,歐六章說是‘民工隊’,吳炳成說是‘地下黨’。”
沙壩公社吳憲保在1976年4月25日的交待中寫道:“由於審訊不停,非說不可,當時無法。說不知道,上級不信,心中想取個名稱,又怕算命不對八字,不對吳炳成的口,隻好亂講,叫做‘國民軍’。”
牛郎公社中寨大隊幹部在1978年向省地縣工作組交待的材料這樣寫道:
七月十三,吳某、楊某到公社匯報工作,碰到龍文飛。龍文飛說:“田明亮揭發龍侯生是‘反革命’營長,一點材料沒有,看你們怎麽辦?你們回去要搞材料。人家四茶得表揚,你們中寨是中間分子!”公社武裝部長龍某也說:“你們不狠狠地搞,‘反革命’會出來?”
於是,七月十五晚上,大隊支委5人審龍侯生,另有民兵小分隊7人,共12人。先買了一頭瘟豬打平夥,喝了五六斤酒。晚上麻某把龍侯生從附中拉到大隊小學審問,先吊後亂打。龍侯生承認是營長,又交待了兩個成員田建和、田樹華。民兵楊某追問:“既然你是營長,那麽連長、排長、班長、指導員是誰呢?”龍侯生說:“我不承認,你們要打;我一承認,你們又向我要連長排長……”楊某說:“他不講再吊起來!”除田某搞記錄外,其他人全都打了……
七月十六淩晨3點左右,龍侯生被打死。
牛郎大隊民兵副連長莫剛前在吊打“學員”下手特狠,曾用竹條抽爛胡淮的臉。“學員”舒典文暗寫紙條給胡淮,兩人統一口徑,咬定莫剛前也加入了“反革命”組織。按“一個人供就聽,兩個人供就信,三個人供就定”的規定,專案組信以為真,莫剛前在兩手臂的肉被吊爛後,終於供認自己是“反革命”。放回後未能及時醫治,右手致殘。
關於龍文飛“追反”的動機,被派到牛郎作了深入調查的縣公安局刑偵股股長田銀芝的話可謂是一語破的。
根據時任縣委常委、縣革委會副主任麻樹清回憶,大概是1976年8月份,他從長興回到縣裏,聽到機關工作人員說牛郎“追反”搞得很凶,已經搞死二十多人了。麻樹清就去公安局找田銀芝問一下情況。田銀芝明確地對麻說:“區委書記想升官,想幹出大成績,亂搞!我勸他幾次他不聽,越搞越厲害。追查‘反革命’是公安部門的工作,群眾隻能配合、協助公安部門。現在龍文飛用群眾運動來追查‘反革命’,‘反革命’越追越多,打死的越來越多。你盡快提醒石孟明書記,隻有他才說得了龍文飛。”
調查
7月7日,縣公安機關知道牛郎區“追反”的做法後,當即提出停辦所謂的“交待班”。龍文飛拒不接受,說:“公安局不搞,我們搞!”
在7月底8月初的全縣“三幹”會議間歇,地委書記魏立政偶遇龍文飛。龍文飛順便介紹了牛郎“追反”的情況。此時交待班“學員”供出“反革命”人員名單已超過600人,“學員”死8人。魏立政叮囑龍文飛要盡量做到不要死人。
8月3日,龍文飛第一次向縣委常委匯報牛郎“追反”情況。龍文飛在匯報中隱瞞了多名死者是在審訊中被打死的事實,說死者“一是自殺,二是死不交待又要逃跑,群眾生氣打死”。石孟明表示:牛郎“追反”成績是主要的。大方向是正確的;牛郎“反革命”組織活動是存在的;600人的“反革命”名單中肯定有真的,也有假的:“交待班”不要宣布停下來,要繼續追查,注意不要搞死人。會議決定公安局派人接手牛郎“追反”工作。
8月4日,縣公安局刑偵股股長田銀芝率4名公安人員進駐牛郎。田銀芝解到公社、大隊的“交待班”吊打嚴重,於8月11日打電話給縣公安局長劉長學,通過劉請石孟明到牛郎實地看一看。
8月13日,石孟明到牛郎聽取了田銀芝的匯報,很生氣。在當晚的會議上,石孟明說:牛郎區“反革命”是存在的,一定要搞清楚。縣公安局再抽一人來協助。對進“交待班”的主要人員一定要搞清楚、搞徹底,不能光軟,要攻才行。但石孟明也強調,要注意政策,不要再死人。(《中共銅仁地委關於對石孟明同誌在牛郎區“追反”中所犯錯誤及處理意見的報告》,1978年11月22日)
8月27日,田銀芝向縣委匯報並傳達地區政法領導的指示,要求牛郎“追反”要重證據,不要搞逼供信,不要再死人了:“交待班”隻保留區一級,公社大隊“交待班”全部停辦。當時“交待班”已死24人。
9月8日,省委電話通知銅仁地委,派省公安廳林副處長等4人到鬆桃調查了解牛郎“追反”情況,要求“交待班”立即停辦;為防意外發生,“交待班”人員先不要回去,要給予他們正常待遇,有病要治病;領導如有錯誤,要作自我批評;地委要派人調查了解,並寫出詳細報告和處理意見報省委。地委通知鬆桃自治縣委:要堅決貫徹執行省委意見,不準再發生死人現象;要求縣委派人幫助牛郎做好善後工作,把情況調查清楚並寫出詳細報告和處理意見報地委。
9月11日,銅仁地委通知鬆桃自治縣委:地委常委決定由石孟明同誌親自抓牛郎“追反”的善後工作;在“交待班”中生病和傷殘的要給予治療。
省公安廳林副處長、地區公安局隆明星副局長來到鬆桃,和縣委一起連續三天聽取歐獻庭、田銀芝等人關於牛郎“追反”的詳細匯報。此時“交待班”已有29人死亡。
田銀芝匯報後認為:“中國青年黨”最多查到格老大隊田明亮為止;根據已掌握的情況來看,交待的情節出入很大:“複興黨”沒有什麽可查的;現有的很多材料是逼供搞出來的。
省公安廳林副處長說:省委指示“交待班”全部停辦。從匯報的情況來看,牛郎是有“反革命”組織活動。但在偵破過程中死亡29人,這在全省曆史上都是少有的。
縣委書記石孟明說:“上麵叫我們停止,好像我們全錯了,一點成績都沒有。你壓我我也不服。你們回去向省委匯報把我的職務撤了!”
9月15日,縣委研究同意“交待班”全部停辦。但認為:省地的調查應該調查整個案情;如果光查死人問題,實際是潑冷水,不利於保護群眾的積極性,不利於打擊階級敵人的破壞活動。
據劉長學回憶,9月15日之後的某一天(20日之前),石孟明和劉長學等人去牛郎聽取牛郎區委的匯報,牛郎區委仍提出繼續在區機關辦“追反”學習班。劉長學堅決反對,石孟明否決了牛郎區委的要求。
9月20日,省、地工作組和縣委副書記吳建德一行到牛郎調查。
9月22日,省、地工作組離開。吳建德和田銀芝等人繼續在牛郎深入調查。
11月15日,吳建德、田銀芝等人根據調查了解的情況向縣委匯報,得出的結論是:牛郎公社反動組織“複興黨”和“青年黨”是存在的,但首犯不是鬆桃人,材料也還有些問題。
負責到沙壩公社調查的公安人員羅時發匯報說,沙壩“反革命”集體是不存在的,但吳憲保、吳炳成、歐六章個人有些“反革命”言論。基層意見是應該定吳憲保、吳炳成2人為“反革命”。
負責到銀岩公社調查的公安人員查世鮮匯報說,銀岩公社沒有發現“反革命”活動,也沒有“反革命”言論;就連吳炳稱“投機倒把”賣大煙光洋也是假的。
至此,轟轟烈烈的1976年牛郎“追反”運動,僅以尹修應作為“複興黨”的重要成員於1977年被判刑10年宣告結束(1978年其他受害者平反後不久,尹修應也得到平反)。“交待班”的“學員”被放回家,傷殘者自己找草藥醫治。但仍有不少受害者受到大隊幹部的刁難,不準草藥師為受害者采藥。
上訪
顯然,這樣的結果是受盡磨難的受害者不能答應的。他們被放回去後,告狀信就紛紛寄往上級有關部門。從鬆桃寄出的告狀信,很多都回到了龍文飛手中,受害者還一再受到恐嚇。於是,很多人走到外縣銅仁、江口甚至湖南投遞告狀信,但都石沉大海。
經過一年多的休養,身體稍有恢複的受害者楊再德在投遞21封信沒有回音之後,他決定親自帶著第22封信往北京。幾十個受害者家庭集資79元,給他做路費。1978年6月25日,他和田興和、秦繼昌三人踏上了去北京的上訪之旅。可這區區79元連他們去北京的單程車費都不夠。臨行前他們已經向家人交代後事,狀告不響決不回家。
途中他們買短程票上火車後,向乘務員展示身上的累累傷痕,聲淚俱下地哭訴悲慘經曆,感動了不少乘務員,免了他們不少車費。臨到北京,他們又得到一個軍官的指點。到北京後,他們成功地把告狀信交到了鄧小平辦公室。鄧小平副主席作出批示後,呈交華國鋒主席。華國鋒批示要求貴州省委查明情況,如屬實,除對冤案平反外,對傷害群眾者應嚴肅處理。(鬆桃苗族自治縣檔案局檔案:全宗號23,目錄號1;年度1978;案卷號125;標題:縣委常委會整風會議記錄,1978年7月-8月)
平反
結果可想而知。貴州省委、銅仁地委立即組成工作組對1976年牛郎“追反”事件進行調查,為所有被打成“反革命”的人平反昭雪;對受害者給予補償,對受迫害死亡的受害者家屬進行撫恤,傷殘者給予免費治療;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牛郎區委書記龍文飛推卸不了責任,於1978年8月16日服毒自殺,隨後被開除黨籍;彭忠順、滕久先、吳求亮等8人被判處有期徒刑;已升任銅仁地委副書記的原鬆桃縣委書記石孟明被撤銷職務,並責令其在1978年9月27日牛郎“追反”平反群眾大會上公開道歉(1981年11月石孟明複出任地區行署副專員,1983年5月,升任地委副書記、地區行署專員)。
(曾必考、王者香、麻樹清、彭忠順、楊再德、龍光輝等先生以及龍梅女士為作者的采訪和收集材料排除了難以想象的困難。謹此誌謝!)
那麽,毛澤東在中國曆史上有沒有正麵作用呢?且聽下回分解。
國民黨到台灣後土地改革成功,奠定了台灣經濟起飛的基礎。為什麽能成功?原因之一就是國民黨跟大陸的地主階級有著血肉相連,千絲萬縷的關係,可跟台灣的地主階級卻沒啥關係,下得去手。中國要想擺脫現在的政治宿命,其領導人必須跟這批既得利益集團沒啥關係才行,否則再上來一位,還會是某某的兒子,某某的孫子,還是下不去手整治這個腐爛不堪的統治階層。
以前沒注意, 澤東毛還是個情種
“那麽,毛澤東在中國曆史上有沒有正麵作用呢?且聽下回分解。”連希特勒斯大林都有正麵的作用。建議樓主寫寫“毛澤東是七三開的民族英雄還是三七開的文化叛徒?”更能吸引眼球
既然,陰陽兩隔,那為何陰間的鬼可以到陽間作惡,纏身附體;為什麽陽間的人不能去打陰間的鬼呢?也就是隻能陰到陽,不能陽到陰。
我不明白這一點
1,習是否會開始貪腐。獨裁者有便利貪腐,但不一定會貪腐。說不定習有一顆拳拳中國心。
2,交接班製度如何走好。強勢者的兒子很多是軟蛋,強權者手下的往往是崧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