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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口秀明星黃西的奮鬥曆程:拿美國總統開涮的華裔(文/視頻)有一天我把以前的日記拿出來翻了一下,當時感覺很壓抑,因為我在日記裏寫的大部分都是不安全感、挫折感,對自己不能控製的事感到遺憾,對自己沒做到、做不到的事感到後悔。隻有讀到我在日記裏寫的玩笑時才感覺有點意思。 讀了日記以後我就想,算了,以後就把生活裏有趣的事情寫下來。有人說過:不管處境如何,你都可以選擇哭或者笑,你總可以有所選擇。盡管猶太人在曆史上一直受迫害,但猶太人仍以他們的幽默感而出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難民營,在最艱苦甚至有生命危險的時候,他們還坐在一起講笑話。 我在公共場合講的第一個笑話 和其他外國學生一樣,我非常羨慕那些能在公共場合清楚表達自己想法的人。拿到博士學位以後,我就參加了一個叫國際演講會(Toastmasters International)的組織。這是一個世界範圍的組織,它的目的就是改善人們在公共場合演講和說話的能力。這個組織每星期都會舉辦一個聚會,參加聚會的成員必須做一個即興演說,當然了,也可以是準備好的演說。這種活動基本上每次都有十幾個人或七八個人參加。有些人來這個組織鍛煉幾個月,等他們感覺到在公共場合講話比較自如後,就離開這個組織。還有一些人在這個組織裏待了很長時間。在這裏大家互相鼓勵,每個人隻要站起來講話,不管他講得是好是壞,大家都會給他鼓掌。 國際演講會經常會舉行一些比賽,成員可以參加不同的比賽項目。其中有一個項目要求參賽者講自編的虛構故事,而且要比較誇張。我有一次講到在山裏遇到熊的故事,當時我覺得自己可能馬上就會死掉。我跟大家講:“我以前有過一次瀕死的經曆,就是路過一個墓地,這次我有一次真正的瀕死經曆了。”當時整個屋子裏的人都大笑起來。之後有人跟我講,真沒想到你還有這麽強的幽默感。 我來美國以後,根本不知道美國也有單口相聲這種藝術形式。2001年,我在休斯敦的同事帶我去了一家相聲俱樂部,那天晚上艾默?菲利普斯在表演,當時我隻能聽懂他一半的笑話,但我還是被這種藝術形式深深吸引住了。後來我們家裏安了有線電視,我就能夠在電視裏看到一些單口相聲表演。 我們搬到休斯敦以後,我自己也想嚐試一下單口相聲,但我對單口相聲非常不了解,所以我在2001年底參加了布魯克林高中一個單口相聲成人業餘學習班。這個學習班開始的時候大概有12個學生,結束的時候隻剩下8個人了。這些學生來自社會各個階層和行業,有開五金商店的,有做廣告的,有一個老師、一個理發師,還有一個會計 我在這個學習班裏認識了我的朋友斯科特。 我們每個星期聚在一起上一次課,時間一小時,上了6個星期。我們學習了笑話的結構,比如鋪墊、抖包袱,怎樣用麥克風,以及在哪兒能找到相聲俱樂部。在這個課堂裏,我們還會談論各自最喜歡的單口相聲演員,並分析他們成功的原因。我們還分析了不同單口相聲的風格,比如有些是智慧型的,有些是喜歡發牢騷的,有些喜歡搞聳人聽聞的事情,還有一些專門讓人感覺不舒服。 我們還了解了單口相聲演出的不同形式。有一種演出叫“公開麥克”(Open Mike)或者業餘演出,所謂公開麥克基本上就是有一個專業的單口相聲演員主持,很多業餘的相聲演員每個人上台講5~10分鍾。還有一種專業的演出,在美國,專業的演出就意味著表演者會得到收入。這種演出一般會有一個主持人,首先由一個開場的相聲演員講10~15分鍾,接著是中間表演者講20~30分鍾,最後領銜主演再講40~50分鍾。 這門業餘課的目的就是想讓學生自己寫一些段子,上完這門課以後大概能寫一個5分鍾左右的相聲段子。在這個課程結束以後,學生們會到劍橋一個叫做相聲演播室的俱樂部做一次演出。但不幸的是,畢業的那天晚上,我工作比較忙,沒能參加這場演出。 過了幾個星期,2002年冬天的一個晚上,在薩莫維爾的一個叫漢納的體育酒吧裏,我第一次真正上台表演單口相聲。那天晚上,酒吧的電視機裏放著體育節目,有些人在玩台球,在不遠處還有人在打保齡球。大部分顧客都是到那兒去看電視、玩保齡球或者喝酒的。酒吧的一個角落放了一隻麥克風,這就算是我的舞台。 那天晚上我在台上大概講了5分鍾。我講的時候幾乎沒有人笑,有幾個從單口相聲成人學習班裏來的同學坐在台下就微微笑了一下。全場大概也隻有那麽七八個人偶爾聽一耳朵。等我演出結束以後,有個人走過來對我說:“我覺得你可能很有意思,但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那天晚上我講的笑話裏,隻有一個後來還能用上。這個笑話是:我決定留在美國,是因為在中國我不能做我擅長做的事 散發異域風情。 即使這個笑話那天晚上也沒有人覺得好笑。 令人灰心喪氣嗎?是的。我灰心喪氣了嗎?沒有。原因很簡單,剛開始搞單口相聲的人都做得非常不好。和我一起參加學習班的人也沒有一個做得好的。有一次,一個比我早一年涉足單口相聲的美國人還問我:“你是怎麽寫笑話的?” 剛開始做單口相聲時,我很難找到上台的機會。有時候盡管不能上台,我也會去一些俱樂部見一見他們的老板或其他相聲演員。我給俱樂部的老板打過很多電話,波士頓比較大的幾個相聲俱樂部,我都打過電話,像喜劇聯絡站、喜劇演播室等等。有些俱樂部的老板對喜劇演員的態度非常粗暴,喬伊就是一個以對相聲演員粗暴聞名的人。有一次我給他打電話,電話接通以後,他非常簡短地說了一句:“一小時以後再打過來。”然後就把電話掛掉了。一小時以後,我又給他打電話,他對我吼道:“你他媽是個什麽東西,你是一個鬧鍾嗎?”然後又把電話掛掉了。幾個星期以後,他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同意我在他的俱樂部演出。幾年前,有幾個打手突然出現在那個俱樂部裏。喬伊奪路而逃。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在那兒見過他。據說喬伊欠了黑社會的錢。 有些相聲俱樂部需要看簡曆,所以我就給不同的俱樂部發了很多自己的履曆和照片,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俱樂部給我回過電話。 “喜劇儲藏室”是一個開在地下室的相聲俱樂部。這個俱樂部以前是某個銀行儲存金條的地方。直到現在,那裏相聲演員的舞台和觀眾席還是被一道非常重的鐵門分開的。在喜劇儲藏室俱樂部,有時會有一些新秀的演出,但每個新手必須得帶兩名顧客來才能上台演出。當時我在波士頓人生地不熟,所以大雪天裏我就站在俱樂部的門口問路過的人:“你想看喜劇演出嗎?”如果他們同意的話,我就又問:“你進去以後能不能就說是來看我演出的?”有些人同意了。隻要有兩個人同意幫忙,我當天晚上就可以上台表演。還有一些俱樂部就是比較徹底的公開麥克,比如峭普斯俱樂部,在這裏,隻要簽了名,你就可以上台表演,但那兒幾乎沒有什麽觀眾,基本上就是上台給其他的相聲演員講笑話。有些相聲俱樂部在一些比較危險的街區,比如埃普拉爾德島俱樂部,是在多切斯特,每次我在那兒表演都會看見至少一輛警車閃著緊急燈開過來。有一次一個喜劇演員從俱樂部出來以後,發現有幾個人正想把他的車推倒。另外一次有兩個喜劇演員在俱樂部外麵吸煙,一個人衝過來掏出槍想搶他們的錢,其中一個喜劇演員跟搶劫的人說:“你就朝我開槍吧,我今年已經36歲了,我已經活夠了。”那個拿槍的人真就走了。 後來事情逐漸有了好轉,因為吉姆?戴維斯,一個麻省理工學院的畢業生,在蜥蜴酒吧開了一個相聲俱樂部,他的相聲俱樂部吸引了很多智商比較高的喜劇演員。每個周一的晚上,我們都有一場演出。我到現在還記得我第一次到蜥蜴俱樂部的情景,我當時沒有上台的機會,隻是想到那兒去看一下演出,認識一下俱樂部的老板戴維斯先生。那天晚上安迪?歐費斯在上麵表演,他演著演著突然開始脫衣服,最後他把所有的衣服都脫了。觀眾看見他穿著一條老年人穿的內褲,最後他把內褲也脫了下來,裏麵到處都是嬰兒的爽身粉。我當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幾年以後,安迪創立了自己的裸體相聲秀,他還把這種裸體相聲秀帶到美國其他很多城市,在他的裸體相聲秀裏,相聲演員必須要裸體表演,我從來沒有上過他的秀,也沒有看過他的秀,因為我還是喜歡穿著衣服表演的相聲演員。 有了初步的表演經驗以後,我一直努力爭取在不同的相聲俱樂部表演的機會。沒事的時候,我就在一個褐色的小筆記本上寫點東西。我總是把這個小筆記本放在口袋裏,有什麽想法就記下來,對著一麵鏡子或者一個錄像機練習。即使練習過,在每次表演之前我也非常緊張,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把這種緊張的情緒壓製下去,然後盡量把當天晚上想講的笑話記下來。 蜥蜴俱樂部每個星期一都有一個相聲表演比賽。在那天晚上表演的單口相聲演員必須表演一分鍾的新段子。贏家獲得的獎勵就是一張可以在樓上餐廳使用的20美元餐券。盡管這個獎勵不是很大,但這個比賽讓表演更有意思。有一天晚上我還真贏了。到現在我依然清楚地記得我贏了以後非常高興,開車回家時天上下著非常大的雪,雪花就像是在空中橫著飛一樣,我邊開車邊享受這種興奮感,感慨著美國真是個奇妙的國家,像我這樣的移民也能夠得到其他人的欣賞。 蜥蜴俱樂部是我在美國第一次體會到單口相聲威力的地方,喜劇演員可以讓整個屋子的人都跟隨他的思路,和他一起笑。這種感覺是每個喜劇演員都在尋找的。我在蜥蜴俱樂部裏贏了6次,獲獎次數排名第二。獲獎次數最多的是彼得。後來我還在俱樂部裏演過一些小品,有一些是我自己寫的,有一些是彼得或者其他喜劇演員寫的。 裏克?詹金斯是相聲演播室俱樂部的老板,他有時候也到蜥蜴俱樂部來看演出。如果他發現誰的表演取得比較大的進步,他就讓這個人到他的俱樂部去表演。相聲演播室在哈佛廣場的一棟樓裏,這棟樓的一樓是家中餐館,叫香港樓,二樓是個酒吧,三樓就是這個相聲俱樂部。哈佛大學的學生給這家中餐館起了一個昵稱叫“the Kong”。香港樓的蠍子碗非常受歡迎,蠍子碗基本上就是一大碗加了果汁和冰塊的酒,幾個朋友可以用吸管同時喝。開始的時候,我每隔幾個月才能去這個俱樂部表演一次,不過我在這裏的大部分演出效果都還不錯。 從我的喜劇事業的角度來講,2003年是很不錯的一年。年初的時候,有一天我在洗臉時忽然想到,可以排練一個競選總統的小品。我馬上把這個想法寫了下來。蜥蜴俱樂部的老板吉姆?戴維斯看了我的想法以後就建議我把它拍成一個小短片。我們把演員和攝製都找好以後,準備選一個天氣比較好的周末把這個短片拍出來,因為我們非常想在室外拍一些鏡頭。美國的一些總統候選人經常會在街上和選民握手或者親吻街上的小孩。我當時也想拍一些這種鏡頭,但是我們等了好幾個星期,每個周末都在下雨或下雪。沒有辦法,我們就決定在我家裏把所有的鏡頭都拍下來。 3月份的一個周末,吉姆、慶達、尼克還有我的朋友斯科特一大早就來到我家裏。我們花了兩個多小時就把所有的鏡頭都拍完了。後來這個小短片還在劍橋的一個喜劇節的短片比賽上拿了冠軍。2010年,當我被邀請去美國記者年會表演的時候,我還用了這個總統候選人的素材寫了不少笑話。 從2001年起,波士頓每年都會舉辦一個喜劇節,這個喜劇節從北美的各個國家征集喜劇演員。主辦方經常能夠拉到幾百甚至上千人來參賽,然後他們在這上千人裏選擇96個人去參加三輪比賽,最後選出一個冠軍。在我們的成人學習班裏,我是唯一被選入這個比賽的。我在第一輪比賽裏表現不錯。有個朋友還鼓勵我說:“你能贏得整個比賽。”在第二輪比賽裏我也表現得很不錯,傑?雷諾的《今夜秀》的一個工作人員跟我說:“你把你今天晚上的錄像帶給我寄來,我看看能否在《今夜秀》上播出。”《今夜秀》是當時美國數一數二的喜劇節目。後來我告訴斯科特,《今夜秀》有人對我感興趣。斯科特說:“如果你能上《今夜秀》,我就自殺。”不知為什麽,我感覺他還說得挺認真的。 那天晚上我特別興奮,一夜都沒睡著覺。第二天我就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整理我的笑話,想找到最好的笑話和最好的順序。因為我表演相聲隻有一年到一年半的時間,而且開始的時候,我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寫新笑話和排練新笑話上,所以我練得很好的笑話不多。我在《紐約客》雜誌上看到一個喜劇演員說,必須把一個笑話講72次以上,才能真正把每個笑話的用詞、用時以及抑揚頓挫都搞準。我當時隻有8到10分鍾比較好的段子,在決賽的時候還需要演8分鍾。那天我一直跟我太太討論用哪個笑話比較好,她肯定聽得不耐煩了,但她也沒有說什麽。 決賽那天晚上,我感覺非常緊張,而且很疲勞。但彼得非常興奮,他告訴我們,那天晚上的裁判很多都是娛樂圈的大牌,有些來自CBS(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有些來自比較好的雜誌,還有一些是喜劇節的組織者。他非常自信地跟我講:“他們已經注意到我們了。”但他的話讓我感覺壓力更大。 在決賽裏我表現得非常不好。決賽一共8個人,我排在第8名。比賽結束以後有個人跑過來跟我說:“喂,你應該講一些關於非典的笑話。”當時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後來斯科特的朋友基利跑過來問我:“喬丹跟你說什麽了。”我這才知道這個人是波士頓非常有名的樂隊“街頭頑童”的一個歌手,在美國比較有名。 我最終沒能贏得冠軍。但是參加決賽已經給我帶來了不少新的機會,從那以後,我就被邀請到喜劇聯絡站的俱樂部表演 這個俱樂部是當時波士頓最好的俱樂部之一,本地和全美知名的相聲演員都在那兒表演過。我一般都是在星期一至星期三的晚上上新秀的節目。有一次我在相聲聯絡站表演,效果非常不好。在波士頓非常有名的相聲演員托尼?威就跟我講:“黃西,你講話一定要慢下來,你有很多很好的笑話,但是你必須給聽眾足夠的時間想一想再笑。” 托尼?威是一個久經沙場的單口相聲演員,在年輕的單口相聲演員裏有很高的聲望。扣題(call back)是單口相聲裏的一個技巧,就是先講一個笑話,幾分鍾以後,再把之前講的笑話的部分內容重複一次。我當時覺得把一個笑話用兩次有點偷懶,但托尼跟我講,觀眾非常喜歡扣題,因為用了扣題,觀眾就會覺得他們自己也在故事當中,這樣單口相聲演員和觀眾的關係就會更近一點。從那以後,我每次上電視都會盡量用扣題的方式講一個段子。之後不久,我又和斯科特一起參加了一個即興表演的成人學習班。講課的老師是艾米莉,她也是一個搞單口相聲的演員。在那個課堂,我們沒有學即興表演的一些原則,例如,永遠要對搭檔說是;同意搭檔講的話並補充一個例子;在舞台上,每個錯誤都是機會。 我們沒有學習這些原則,基本上就是玩兒一些即興表演的遊戲,例如,情緒轉換或者字母表遊戲等。字母表遊戲的規則是,和搭檔在台上對話的時候,每說一句話就必須使用字母表上的下一個字母,比方說,你搭檔說話的時候用A打頭,你回答的時候就必須用B打頭。我非常喜歡這個遊戲,因為這個遊戲很有挑戰性,但是有些人就不喜歡。有個女孩在玩這個遊戲的時候當場就決定退課,因為她當時一個句子也想不出來。對我來講,最困難的遊戲是情緒轉換。在這個遊戲裏,表演者需要根據指示隨時表現出不同的情緒。可能正在表演開心情緒,接下來就會被要求表現出非常傷感的情緒。對我來講,愁眉苦臉的情緒是非常難找的,不知道為什麽我臉上總是帶著微笑。 參加這門業餘課的同學在我的公寓裏又聚了幾次。我非常喜歡即興表演,但是在搞了幾個月即興表演以後,我在台上說單口相聲的時候卻覺得更加困難,因為我周圍沒有搭檔跟我對話。當時我想成為一個比較好的單口相聲演員,所以以後就沒有再搞過即興表演。 2004年是比較平靜的一年,那一年我在枕頭邊也放了一個小筆記本。因為我有時候會在床上想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但等第二天找到筆和紙的時候,就想不起來那個想法是什麽了。在這期間,我還開始在寰亞餐廳主持一個相聲節目,寰亞餐廳就是我在麵試的時候,我的一個同事在米飯裏吃出邦迪創可貼的地方。寰亞餐廳的老板是從台灣來的,她先生是美國人。他們總是跟我抱怨生意不好,但我實在沒忍心告訴他們飯裏有邦迪的事。寰亞離我工作的地方不是很遠,他們有喜劇表演的時候就會把喜劇演員的名字貼在門上,因為我當時還不想讓我的同事知道我在搞喜劇表演,我就把我的姓從Huang(普通話的黃)變成Wong(粵語的黃)。我在那兒主持星期天晚上的公開麥克,但那時候很少有聽眾。我記得有一次,一個顧客喝醉了,在酒吧裏的一台小計算機上玩遊戲,有一個相聲演員每講一個鋪墊,這個醉鬼就會把他的包袱給抖出來,這個演員非常難受,因為他所有的包袱都被一個醉鬼猜出來了。 我逐漸告訴一些朋友和同事我表演單口相聲的事情,有一些同事還去看過我的表演。2004年我生日的時候,我太太覺得把我中科院的同學請到寰亞餐廳給我慶生是個好主意,因為我非常喜歡單口相聲。我太太給我所有的同學都發了邀請,結果隻有一對夫婦來看了我的表演。迄今為止,波士頓有很多從大陸來的學生,也隻有這一對中國夫婦去相聲俱樂部看過我的表演,大部分在波士頓的中國人對自己家庭和工作場所以外的世界都非常不了解,他們覺得如果去單口相聲俱樂部聽不懂笑話會感到尷尬。 加裏?莫爾曼是艾米莉的一個朋友。他當時也和我一樣住在阿靈頓,後來加裏去了北京,在北京成了一個演員。 2005年初也沒有什麽大的起伏,我在相聲方麵沒有什麽收獲。偶爾我會在專業表演裏做中間表演人。但是在波士頓的幾個主要的俱樂部裏,我都不是紅人。 在喜劇演播室的裏克給我爭取了一個在NBC(全國廣播公司)《多樣性》(Diversity)的試鏡機會。由於美國NBC電視台想在自己的電視節目裏增加一些少數族裔的麵孔,所以他們到喜劇演播室來找一些少數族裔喜劇演員。我試鏡的時候非常成功,但一直沒有從他們那兒得到什麽消息。後來,我才發現他們選擇了埃裏克?常,一個長相非常英俊的華人和意大利人混血兒。 傑裏?賽恩菲爾德說過:喜劇是一門生存遊戲,你必須隨時尋找下一個演出機會。新手上台表演的機會非常難找。新手相聲演員接到活兒一般會問:“謝謝了,你讓我表演多長時間?”後來有人邀請去吃午飯,我們也會開玩笑地說:“謝謝,你讓我表演多長時間?”有一次我被一個波士頓比較紅的相聲演員邀請去一個教堂表演。這個教堂在新罕布什爾州,演出時間是在中午。我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到那兒,講了十幾分鍾給他開場。這個相聲演員事先說會給我50塊錢的報酬,結果演出結束後,這個人跟我講:“主辦方說沒辦法付你50塊錢。這樣吧,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我當時還覺得,太棒了,這麽紅的單口相聲演員欠我一個人情,這對我將來喜劇事業的發展是非常有利的。但之後我再沒有從那人那裏搞到過任何演出機會。 不知道什麽原因,有很多波士頓的單口相聲秀都是在中餐館裏表演的。上世紀80年代的時候有一家非常出名的頂好俱樂部,當時很多喜劇演員都在這家俱樂部鍛煉自己的本領。現在每年還有頂好俱樂部的團聚表演。頂好俱樂部是在一家叫頂好的餐館裏搞起來的。我有一次在一家中餐館裏講笑話,正往舞台上走的時候,突然有個顧客把他的杯子舉起來對我說:“能不能再給我來點兒冰茶。”我就跟他說:“我等會兒再給你加。”我上了台以後,就對那個顧客講:“你現在還要冰茶嗎?”大家哄堂大笑。 我在波士頓城郊的九龍飯店裏表演過很多次。九龍飯店的服務員和廚師大部分都是中國人,其中有一個人還問我:“你是來美國學相聲的嗎?”有天晚上,一個單口相聲演員向觀眾介紹我的時候說:“在我剛才去廚房的時候遇見了下麵要上台的人。”後來在另一場演出中,主持的單口相聲演員也用一模一樣的方式把我介紹給觀眾。這個單口相聲演員下來後對我說:“我的上帝呀,真不好意思,原來已經有人用過這種方式介紹你。你一定對此深惡痛絕了吧。”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用同樣的方式把我介紹給觀眾,我們還成了很好的朋友。 我不僅喜歡在台上逗觀眾笑,我也喜歡喜劇演員這個群體。 在喜劇演員這個群體中,有各種不同性格的人。有些人非常喜歡交際,他們在俱樂部演出結束以後還會聚在一起聊天、打牌,或者星期天的時候一起玩壘球;有些人在自己演出結束以後就馬上回家。我就是屬於第二類的。有些相聲演員比較外向,有些比較內向。我一般都比較謙虛,而且低姿態。我認識一個黑人相聲演員,他是個外向而且很有自豪感的人。有一次他跟我說:“我是波士頓最好的少數族裔相聲演員。”過一會兒又補充道:“我特別不喜歡謙虛的人。” 美國大部分喜劇演員都有一種榮譽感和誠實感。很多年前,有個相聲演員經常偷用其他人的笑話,趁別人不在場的時候就在台上講他們的段子,但他沒有想到這些相聲俱樂部的老板對各個相聲演員的笑話都非常熟悉,結果有個老板把這件事告訴了其他的相聲演員。後來幾個相聲演員把這個家夥圍住打了一頓,然後把他趕出了城。有很多相聲演員都比較尊重現實,他們希望自己的喜劇能夠反映真實生活。如果他們聽見台上有些人講的故事非常不真實,就會瞧不起他,盡管有些笑話還是很有意思。我覺得如果笑話的質量好,和現實稍有距離倒也無妨。 我認識一個叫EJ的相聲演員,有一次,他的駕照因為酒後開車被吊銷了一年。一年以後,他到法官那兒(美國重新取回駕照的一個程序 法官得相信你已戒酒才會允許你重新持駕照),法官問他:“你最近喝沒喝酒?”EJ回答說:“噢,我又喝酒了。”就因為這句話,他需要再等一年才能拿到駕照。不能開車對單口相聲演員來說是個巨大的障礙,因為他們總是需要到其他城鎮演出。但是EJ就這樣連續三年跟法官說他仍然在喝酒,所以他就連續三年沒能取回駕照。後來等他終於戒了酒,才把駕照拿了回來。 其實也並不是所有的俱樂部老板都苛刻,有一些還是比較風趣的。有天上午我給一個相聲俱樂部老板發了條短信,這個俱樂部老板以前也是一個單口相聲演員。我在短信裏問他,能否讓我在他的俱樂部表演,他馬上給我回了個短信:“不好意思,我們今天晚上要搞一個女性喜劇秀。”然後我給他回了一句:“好吧,謝謝你沒有把我當成女人。”他馬上又回複我:“我可以把你當成女人,但我覺得你不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這是個很簡單的笑話,但我還是笑得挺厲害。大家開了個玩笑以後,我覺得很多困難都消失了,我可以再回到寫作和表演的生活上來。雖然我的前途還不是很確定,但是有那麽幾分鍾的時間裏,我覺得問題也不大。 亞美社區發展協會(ACDC)是由幾位亞裔活動家創立的非營利組織,他們遊說市政指定一些住宅以低價出租或出售給波士頓中國城裏的窮人。這個組織每年都會舉辦一個籌款活動。2005年,他們邀請我去表演15分鍾。上台之前我非常緊張,因為我的段子都是麵對白人和黑人觀眾摸索出來的,美籍華人平時很少去相聲俱樂部,所以我不知道美籍華人對我的笑話會有什麽反應。 讓我驚喜的是,當天晚上表演的效果非常好。這次表演很大地增加了我的自信心。我以前也聽說韓裔相聲演員瑪格麗特?趙的段子是不被亞裔社區接受的。盡管我非常尊重瑪格麗特,她是美國亞裔喜劇的先鋒人物,不過我還是希望自己能被亞洲人接受。 後來我聯係上了紐約的華裔單口相聲演員及社區領袖傑米?龔,他當時正在組織一個亞洲音樂演出。傑米是個非常外向的人,他在2004年美國申辦奧運會的時候還舉著火炬從中國城跑過。我搭了一輛車到紐約,他把我帶到他在中國城裏的住所,他們家有三層樓,他妹妹住一樓,他住二樓。他還給我看了他在2004年擎過的火炬。晚上我就睡在他家的沙發上,第二天我在卡羅萊相聲俱樂部表演了一場。 傑米以前組織過亞洲相聲演員的巡回演出。我當時非常希望他能夠再組織一次類似的演出,這樣我也可以參加。但是到2005年的時候,他已經把心思都放在香港,正努力在中國傳播美式脫口秀。 2005年的時候,我又被選入了波士頓喜劇節比賽。在喜劇節之前,我還請求喜劇節的創始人吉姆?米奇給我一個到《萊特曼秀》試鏡的機會。那次試鏡在波士頓意大利區一個搞即興表演的小劇場裏進行。我給吉姆打電話沒打通,就在他的留言機裏留了言,告訴他我前段時間參加了NBC《多樣性》的試鏡。我也沒有期望太高,因為我和吉姆不是很熟,而且在波士頓,很多資曆非常深的單口相聲演員都在等著去《萊特曼秀》試鏡。幾個星期以後,吉姆給我來了個電話,說會給我一個試鏡的機會。 不久,2005年的波士頓喜劇節開始了。我在第一輪就被淘汰了,當時我太太和她朋友還在觀眾席裏看比賽。這場比賽失敗以後,我開始認真考慮是否應該放棄喜劇,把精力放到科研上來。 去《萊特曼秀》試鏡的那天,我有點生病,所以一整天都情緒低落。波士頓即興表演小劇場裏的環境非常好,音響也很好。那天晚上座無虛席,因為大家都知道來參加試鏡的人裏有波士頓最棒的單口相聲演員。還有很多從紐約和美國其他地方來的單口相聲演員也來參加試鏡。當天晚上每個相聲演員都想給艾迪?布裏爾留下好印象。艾迪是《萊特曼秀》的星探。他每年都會在美國各地麵試幾百甚至上千人,從中挑一些好苗子。當天晚上的表演是由托尼?威主持的。我上場之前,他向觀眾介紹我時說:“下麵要上場的這個人有非常獨特的幽默感,請大家仔細聽。” 我的第一個笑話就把大家逗得前仰後合。那天晚上,我是表現最好的一個。當晚表演結束後,參加麵試的人要排隊從艾迪那裏接受反饋,艾迪告訴我:“我記得在2003年的波士頓喜劇節見過你。”之後他給了我一些非常具體的建議。他說他很喜歡我講的幾個笑話,但是他不太喜歡有關大腦移植的那個笑話,因為那有可能觸怒做過器官移植的人。最後他跟我說:“你現在已經走在通往《萊特曼秀》的路上了。但是我需要看到你更多的笑話,你可以給我寄一些光盤來。”後來我給艾迪寄了一些我的表演光盤。幾個星期以後,我和太太在阿姆斯特丹旅遊的時候,收到艾迪的電子郵件。他說他喜歡那個光盤裏的兩個笑話,但是他還需要看更多笑話。作為一個中國人,我就把他這句話當做一個非常有禮貌的回絕,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和他聯係過。我沒和他聯係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在波士頓,大家都知道上《萊特曼秀》非常艱難,即使水平已經達到了他們的要求,也可能永遠上不了他們的秀。因為《萊特曼秀》對美國單口相聲演員來講算是最高級的一個秀,他們每年隻選兩到三個新手在節目裏表演。 2005年的時候,艾迪在波士頓舉辦了幾個講座,介紹單口相聲的基礎知識,以及應該怎樣改進單口相聲水平等等,他還講了《萊特曼秀》找單口相聲演員的一些標準。他在講座上說:“黃西是波士頓最好的喜劇演員。”通過他的鼓勵和支持,我才沒有放棄單口相聲,也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請我去做中間表演者。 2006年初,我在一所高中的捐款演出裏第一次做領銜主演。最初我是被請去做中間演員,但是那天的領銜主演臨時有事需要早一點離開,所以他就讓我來做領銜主演。當時我表演了40多分鍾,大家給我鼓掌13次。那天晚上愛國者隊有一場比賽,但是很多人都沒看比賽,跑來看我的演出。 作為中間表演者,我講得越來越好。我的表演還被人放在美國的視頻網站上,獲得了很高的點擊率。 托尼?威後來請我到一個為自閉症患者募捐的義演上表演。那天晚上,我見到了我在喜劇界的偶像史蒂文?賴特。那天我的表演非常成功,我和史蒂文?賴特在一起的照片被《波士頓環球報》刊登後,我的很多同事才發現我在做單口相聲表演。有個同事還給我的老板發了一封電子郵件。另外一個同事把阿拉斯加的明信片貼在冰箱上,因為一些報紙和雜誌登了一個我寫的有關阿拉斯加的笑話:在阿拉斯加有半年是白天,半年是黑夜。我想知道,他們那兒郵局的過夜快遞怎麽辦?(In Alaska, half the year is day and the other half is night. I wonder what the overnight delivery situation in that state is like?) 我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往紐約跑,希望多認識一些紐約的相聲俱樂部老板。美國有一個相聲俱樂部叫做連環畫俱樂部,這個俱樂部每兩年都會集中看新手表演。每當這個時候,從美國各地來的單口相聲演員都會站在俱樂部外的大街上排隊,當自己的名字被叫到時去領一個號碼,然後俱樂部的人會告訴他表演的時間。到我表演的那天,我搭了一輛大巴去紐約。當天晚上的表演反響不是很熱烈,俱樂部的老板娘說我在台上走來走去很不自然。事實上,因為那時候正好是冬天,我去紐約的時候穿著非常沉重的靴子,所以在台上踱來踱去的時候,步調顯得很不自然。因為那天的表演不是很成功,那個相聲俱樂部沒有再請我回去表演。 2006年的冬天,我還去了一次洛杉磯,看看那裏單口相聲的情況。去之前我聯係了一個以前曾經在波士頓工作的單口相聲演員。他後來到洛杉磯的好萊塢即興表演館裏當了一個小老板。我還把我的一張表演光盤寄給了埃米?安德森。埃米是一個韓裔喜劇演員,小時候被美國人領養。她當時正在洛杉磯組織一場亞洲喜劇表演。埃米對我們非常熱情,在馬裏布的海灘上見麵以後,我們一起在一個日本餐館吃了午飯。埃米是6年之前從美國中西部搬到洛杉磯的,她也在美國喜劇中心電視台表演過。她經常跟我們講:喜劇事業是一個艱苦掙紮的過程,反正在哪兒都是一樣掙紮,還不如找一個環境比較好的地方,比如加利福尼亞州。當天晚上她去好萊塢即興表演館看我的演出。我那天的演出效果很好,演出結束後我還碰見了德魯?凱裏。我看見他的時候有點緊張,因為他是個知名的電視明星。但他主動找到我,和我握手以後說:“你的表演很不錯。” 那天晚上表演完以後,我和埃米以及其他一些從波士頓來的單口相聲演員聊了一會兒。彼得在一年以前離開波士頓到洛杉磯。他在2003年波士頓喜劇節的表演很成功,取得了第二名,從那以後他有了自己的經紀人,並決定搬到洛杉磯。但是到2006年初的時候,他已經決定不再說單口相聲,開始寫小品。我當時問他:“你為什麽要放棄單口相聲呢?史蒂文?賴特那樣的大明星在開始的時候也非常艱難。”他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麽。我感覺他對自己的決定還是非常自信的。 在洛杉磯機場等飛機的時候,我和好萊塢即興表演館的小老板談了一下我的喜劇事業。他告訴我,他覺得我更像一位作家,而不像一個搞表演的人。我非常不喜歡聽這話,但我還是很尊重他的意見。 2006年底的時候,我又在紐約高薩姆相聲俱樂部找到了一個表演的機會。我和我太太開車到紐約,住在我朋友肖毅的家裏,另外一個朋友唐磊那天晚上也到演出現場給我捧場。當主持人宣布我名字的時候,唐磊還一個勁兒在下麵喝彩。那天晚上每個喜劇演員有7分鍾的表演時間,時間到時,主持人會點亮紅燈示意時間到。上台以後,我的表演效果非常好。我覺得時間已經過了,但沒有看到主持人亮紅燈,我以為是我自己沒注意到紅燈,就馬上又講了個笑話以後走下台。後來那天晚上主持節目的喜劇演員告訴我:我表演的時候他沒有點紅燈,因為他覺得我在台上表演的效果非常好,就想讓我多講一會兒。唯一遺憾的是俱樂部的老板那天晚上沒在。我來的主要目的是想給俱樂部老板留一個好印象,但是連老板的麵也沒有見到。我們隻好開4個小時車回波士頓,以後找機會再來。 之後我又往紐約跑了很多次。有一次我們6個喜劇演員從波士頓開車去紐約的一個相聲俱樂部。我們開了很久,一路上幾個人互相開玩笑來消磨時間。等我們到了俱樂部才發現,那裏隻有幾個觀眾,我們想見到的俱樂部老板還馬上就要搬到洛杉磯。我那天晚上的表演效果也非常不好。 2005年,我在亞美社區發展協會的募捐晚會上的表演非常精彩,所以2006年他們又請我去演出,而且讓我作為領銜主演。他們為這次表演作了很多宣傳,因為這次表演,《波士頓環球報》和新英格蘭有線電視台都采訪了我。 和《波士頓環球報》的記者裏克?卡恩約好時間,我就去了他的辦公室。我們一起聊了幾個小時,采訪結束以後,我們還在電話和電子郵件裏聊了一段時間。這篇采訪後來刊登在《波士頓環球報》的星期天版麵上,篇幅很大,文章的開頭用了很多我寫的笑話來吸引讀者。在這次采訪中,裏克也問了一些比較有意思的問題,例如:是否可以拿種族開玩笑?自嘲是不是可以作為一個種族成熟的標誌,或者是該種族在美國社會地位比較穩定的標誌?我當時跟他說,在美國的亞洲人已經差不多到了能夠自嘲的時候了。我當時還跟他說,盡管社會已經很進步了,但仍然存在很多種族歧視的現象。 2006年底的時候,托尼?威還給我提供了一次機會 到中國和他一起表演。因為他去中國的那段時間正值波士頓喜劇節期間,所以我就沒有在喜劇節報名。不幸的是,托尼因為一個電視劇取消了去中國的計劃。結果我隻好留在波士頓,但卻不能參加波士頓喜劇節的比賽。那一年,丹?巴爾傑贏得了波士頓喜劇節的冠軍,然後得到了在美國喜劇中心電視台表演的機會。沙恩?莫斯和丹?巴爾傑也因為他們在喜劇節的表演受邀參加阿斯彭喜劇節。阿斯彭喜劇節在2007年以前是全美範圍的單口相聲比賽,沙恩在阿斯彭的比賽中拿了冠軍,然後拿到了一次在《柯南?奧布萊恩秀》的表演機會。我那些天非常沮喪,因為那一年參加波士頓喜劇節的喜劇界人士非常多,而我連在喜劇節競爭的機會都沒有。 2006年底和2007年初的時候,波士頓有很多喜劇演員在全美範圍內受到了關注。丹?薩利是和我一起在蜥蜴相聲俱樂部演出過很多次的單口相聲演員。在我們同一批的單口相聲演員裏,他是第一個在全美範圍的電視台表演的。他在喜劇中心電視台表演了10分鍾,在他之後,喬?李斯特、埃琳?賈奇以及邁克?卡普蘭也先後到喜劇中心電視台表演。 在這段時間,很多波士頓的喜劇演員都衝到了全美喜劇表演圈裏。我去喜劇中心電視台試鏡過幾次,也給《柯南秀》寄過表演光盤,但都沒有收到回音。我後來還去蒙特利爾的喜劇節試鏡了兩次。這個喜劇節的組織者告訴我:“黃西,可能你有些笑話還比較有意思,但是觀眾不會對一個移民的故事感興趣。”這話對我的打擊非常大,作為一個從中國來的喜劇演員,我不僅需要克服語言和文化上的障礙,還要克服另外一個更大的障礙,即觀眾能否接受一個移民的表演。 有一次,波士頓一個資曆較深的單口相聲演員跟我說:“黃西,你搞的這個東西是幽默,不是喜劇。”我非常不同意她的觀點,我覺得幽默是最好的喜劇,不過我可以理解她這麽說的原因。2006年的時候,戴恩?庫克這種類型的單口相聲演員非常受歡迎。他的單口相聲,音效非常響,肢體動作也很多,他經常在舞台上跑來跑去。因此很多人告訴我,如果不改變風格,我就不會走很遠。 到那個時候,我已經經曆了很多次失敗的試鏡和比賽,我開始對自己的能力產生懷疑,覺得自己想在娛樂界謀取一席之地的想法可能很不現實。美國已經有許多非常傑出的娛樂人才,人們為什麽會喜歡一個從中國來的相聲演員用第二語言作的表演呢?我用英語講笑話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長,這麽做是不是非常愚蠢呢?另一方麵,我覺得在潛意識裏,我總會被其他亞裔美國人的表現所影響。當時關穎珊是全世界最好的花樣滑冰運動員,她在不同的比賽中多次獲得冠軍,但在最關鍵的奧運會比賽裏她總是拿不到冠軍。2006年冬運會的時候,《時代》周刊沒有選擇關穎珊,而是把一個白人女孩作為封麵人物。我當時很為她打抱不平,覺得《時代》周刊不重視亞洲人。不過,後來這個在《時代》周刊雜誌封麵出現的白人女孩還是贏了冠軍。這件事對我的信心打擊比較大,我有時候會懷疑亞洲人是不是在關鍵時刻缺乏這種臨危不懼和冷靜的精神來真正摘取冠軍,亞洲人是不是沒有在關鍵時刻發揮出最好水平的基因? 好萊塢喜劇明星馬丁?勞倫斯的經紀人托珀?卡魯到喜劇演播室來看過我的表演,他的言行舉止就像一位慈父。他表示對作為我的經紀人管理我的喜劇事業很感興趣,但我們談了幾次以後,他突然失蹤了幾個月。 托珀同時還是個電影製片人。11月的時候,他決定拍一部叫《麵部舞蹈》的電影。他邀請我在這部電影裏演一個角色。我演的這個中國移民想找一個黑人女孩談戀愛。電影裏有幾個鏡頭是我在街上穿著裘皮大衣,戴著那種黑人的發套,想學會怎樣和黑人女孩打交道。托珀當時準備在哈佛廣場上拍攝這些鏡頭。我就問他:“如果我是個想找黑人女孩的人,我為什麽要去哈佛廣場?哈佛廣場上大部分都是白人和一些亞洲人,很少有黑人在那兒。”他聽了我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就決定去馬塔潘的藍山街拍攝這些鏡頭。馬塔潘是一個黑人街區,我們在一個星期六的白天拍了將近6個小時。我站在街上跟過路的人講:“對不起,我想找一個黑人女朋友,你能不能給我一些建議。”有很多路過的黑人告訴我:“你應該帶更多金銀首飾,女人喜歡這些東西。”另外一個人說:“你應該穿一件真正的裘皮大衣。你現在穿的這個玩意兒對你找女朋友沒有什麽好處。”下午的時候還有個人跟我講:“你不要站在這裏,這裏比較危險。一個星期以前這兒還發生過一起槍殺事件。如果你想找女人的話,還不如到街頭的酒吧裏,花20塊錢就可以找一個妓女。”有些人看著我,臉上表現出懷疑的神情說:“你不像是從中國來的,你好像是從波士頓來的。”還有些人注意到有人正在拍攝我們的對話,他們或者表現得更加有聲有色,或者根本不搭理我。拍攝快要結束的時候,有一對黑人夫婦跑到我跟前說:“如果想找黑人女孩,你就告訴她們你非常喜歡 車廂裏有些雜貨 的人。”我問他們這句話什麽意思,那位黑人太太就笑了笑跟我說:“這就是 你喜歡大屁股的女人 的意思。” 後來我們又到一家黑人開的服裝店,問他們的店員什麽樣的服裝能夠吸引黑人女孩。結果店員就拿了很多比較肥的褲子,還有一些非常昂貴的裘皮大衣,和一些色彩鮮豔的鞋給我看。 在街上拍攝的6個小時裏,除了我們的攝影師和托珀的太太,我沒有見到一個白人,這僅有的兩個白人還是和我們一起來的。在那6個小時期間,除了一個亞洲人以外,我們見到的全都是黑人。在美國,盡管種族隔離不是官方的政策,但事實上隔離還是存在。 《麵部舞蹈》在一些電影節上放映過,但是從來沒有在美國的各大影院真正公映過。 就在這段時間裏,我的嶽父母來美國玩。我太太帶著他們到西海岸遊玩了一個星期。他們不在的時候,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出去表演。有時候一天晚上會表演好幾場。那個時候,和一些搞單口相聲的同行比,我確實是落在了後麵, 我沒有趕上的希望。 2006年的時候,我還拍了一些廣告。有一次拍廣告的時候需要染腳指甲,我嶽父看見了還偷偷問我太太:“黃西不是總染腳指甲吧?”不久,我太太懷孕了。我當時上了不少跟育兒有關的課,並且從來沒有錯過一次B超檢查,因為我想看看我太太肚子裏的孩子。 在這期間,我非常認真地考慮過是否要放棄單口相聲。因為我快要成為父親了,但是我的單口相聲還是沒有什麽大的進展。沒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內,對我成為職業單口相聲演員抱有信心。我當時還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回到學術界,或者是去商科或法律學校學習,這樣我的收入會更高一點。 2007年3月,我兒子降生了。這時候,我基本上已經停止了寫作和表演。在兒子出生之前,我把自己所有的笑話都存到電腦裏,尤其是那些以前練得比較熟的笑話。這樣如果偶爾有人請我去表演,我還能隨時用上。我兒子出生的時候是7磅4盎司,說實話,之前我不太理解人為什麽要生孩子。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麽去勸別人要孩子,隻是知道我自己和兒子在一起的時候非常高興,心裏甜滋滋的。成為父親以後就很難想象為什麽有些人不想要小孩。有一次我推著嬰兒車在哈佛廣場上逛的時候遇見了一些年輕的相聲演員,他們看見我推著嬰兒車就一邊跟我聊天一邊往後退。我倒也沒有怪他們,因為我單身的時候也非常怕小孩。 有了孩子後,工作量非常大,懷孕對母親的身體影響也非常嚴重。和母親比,父親稍微容易點兒。但我晚上還是睡得很少,我是從那時開始喝咖啡的,隻有這樣才能在工作的時候不至於睡著。 2007年整整一年,我都很少去演出。偶爾有幾次去相聲俱樂部的時候總是看見很多新人,有幾個資曆稍微老一點的相聲演員跟我說:“還以為你已經離開波士頓了呢。”還有一個人說:“我以為你去電視台工作了呢,因為你的笑話非常適合上電視。” 2007年底的時候,我就對育嬰的一些事情比較熟練了。這時我也琢磨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大概人們在創造了一個生命以後就會開始反思自己的人生。我當時想,將來我的孩子長大以後我要怎麽對他講呢?“你爸以前是個搞單口相聲的,後來決定放棄。”我兒子問我:“為什麽呢?”我回答:“因為你來到了世上。” 我當時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是,如果我現在放棄,我到底是一個懦夫,還是一個敢於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的英雄呢? 經過很長時間的思索,我覺得成為父親以後就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放棄是一個比較懦弱的舉動。 2007年冬季的一天,我冒著大雪去路邊的一家咖啡店買了杯咖啡,然後就坐下來開始寫笑話。我從晚上10點一直坐到12點咖啡店關門為止。那天我沒寫出什麽好的笑話,就是感覺非寫些東西不可。我回家以後就馬上睡著了。盡管喝了咖啡,但是因為有孩子後缺覺的原因,這些咖啡根本不起什麽作用。 也是在這段時間,我們公司和哈佛醫學院有個合作項目,所以我經常需要去哈佛大學。我在哈佛大學的校園裏注意到,這裏已經有很多華裔教授。我當時就覺得,美國不需要再多一個華人教授,部分中國人應該試著在其他領域有所突破。 我又逐漸回到相聲俱樂部做一些表演。這一次,我對成功沒有抱任何幻想,我這時的榜樣是我的一個大學同學。雖然他的微積分考試沒有及格,但他還是非常喜歡微積分,直到大學畢業的時候,他一有閑暇時間還會做些微積分的題。從他的故事裏我得到了很多啟發。我喜歡單口相聲,是因為我覺得創造一些以前從來沒有存在過的笑話是一個非常奇妙的過程。能夠創造一些屬於自己的東西也是一件非常高興的事。 2007年底的時候,我還有很多假期沒有用掉,所以我就決定12月份的時候在家休息。白天看孩子,晚上去喜劇演播室表演。那段時間,我白天寫了很多東西,晚上去講。但是盡管付出了努力,在那一個月的時間裏也沒有寫出什麽好段子。 2008年開始了,進展依然緩慢。我參加了一些演出,但是根本沒有任何突破的跡象。在繼續寫作和表演的同時,我還要強迫自己每個星期都做一件和自己喜劇事業有關的生意方麵的事情,例如和一些代理機構聯係,或者給俱樂部老板打電話,或者跟其他的單口相聲演員聊聊天。這樣可以擴大自己的接觸範圍,多尋找一些機會。雖然沒有很大收獲,但至少這些努力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麽損失。 我的嶽父母2007年底回國後,我和太太都比以前忙多了。我常常下班後去接孩子,回家後一隻手抱兒子一隻手做飯,晚飯後再去表演。有一天晚上表演之前,我和凱文?諾克斯聊了一會兒。凱文是波士頓相聲界的老將,號稱“相聲狂人”,他從前在拉斯維加斯表演後會把觀眾帶到大街上狂歡一通。他當時正在化療,身體非常虛弱。我對凱文說我已對成功不抱希望了,他對我說:“你會一路走到最高的地方。不要因為現在還在給別人免費表演或隻賺50塊錢就喪氣。好萊塢總是在找新題材、新明星。”凱文2010年死於癌症複發。他給了年輕的相聲演員莫大的鼓勵。 我們一家三口在2008年4月份的時候回了趟中國。那是我第一次去上海,國內的變化又讓我吃了一驚。 我兒子那時還非常小,所以我決定不回白山,因為那裏沒有機場。我和父母還有弟弟就在上海見了麵,然後我們再從上海一起飛到牡丹江我太太的老家。不管怎麽說那裏還有一個飛機場。 我在國內從來沒有去看過單口相聲演出。2008年回國之前,我和國內的一些相聲俱樂部聯係了一下。我試了一個月,才和丁廣泉老師聯係上。丁老師為我在海澱劇院安排了一場演出。 我從牡丹江回來後在北京待了幾天。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會去不同的俱樂部看表演。中國的觀眾看單口相聲和美國觀眾有點不一樣,在美國,大部分的相聲俱樂部都是晚上有節目,好一點的俱樂部的天棚都比較低,俱樂部的室內溫度也調得比較低,觀眾一邊喝酒一邊看演出。在中國有很多相聲演出是在白天或者傍晚,觀眾基本喝茶,吃花生,嗑瓜子,很少有喝酒的;美國的觀眾比較愛笑,中國的觀眾比較愛鼓掌。 演出那天王向東帶著我去了海澱劇院。那是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在美國認識的朋友加裏?莫爾曼也去給我捧場。丁廣泉那天沒有去看我演出,因為他當時在唐山參加一個喜劇節,他的一個學生接待了我。 我在更衣室裏等待的時候,當天的節目主持人問我:“你是自己來的嗎?”我說:“是的。”當時我才意識到,國內大部分都是對口相聲。然後他又問我:“你的西裝在什麽地方?”他們告訴我,表演傳統段子應該穿長袍,表演比較現代的段子應該穿西裝。幸虧當時我帶了一件西裝外套。我上台的時候他們又讓我把眼鏡摘下來,但我沒有同意,最後他們隻好很不情願地讓我戴著眼鏡在舞台上表演。 我之前花了兩天時間把我的笑話從英文翻譯成中文。那個星期天下午,在這個能容納300人的劇場裏大概隻有三五十個觀眾。我對著這些觀眾表演了7分鍾左右,我的笑話大部分都沒有取得很好的效果,但是觀眾確實掌聲鼓勵了兩次。通過這次演出我發現,找出邏輯錯誤的笑話,或者通過邏輯引申的一些笑話比較容易把觀眾逗笑。其他和文化背景相關的以及玩文字遊戲的英文笑話中國觀眾不容易理解。我還記得當天效果非常好的一個笑話是:如果我在一起車禍裏喪生,我希望能夠和一個水泥攪拌車撞在一起,這樣我死以後馬上就會有一尊我的雕像。這基本上就屬於玩邏輯的笑話。那天同台表演的還有很多其他相聲演員,大部分人的演出效果也不是很好。這是我唯一一次在中國表演單口相聲,雖然效果不是很好,但是也要比我第一次在美國表演的效果好得多。 相聲表演結束以後,我和一個看上去經驗很豐富的單口相聲演員聊了一會兒。他當時一邊吸煙一邊跟我講:“你的這些段子,大家需要想一會兒才笑,所以你講的還不是相聲。”他的這個說法比較有意思,因為在美國也有人跟我提過類似的建議。 2010年4月的時候,《華爾街日報》刊登了一篇文章,說我無法把13億中國人逗笑,而且還說丁廣泉認為我的段子不好。但丁廣泉那天根本就沒在現場。說實話,我都不知道丁老師是否說過這句話,因為那篇報道登載了一些我自己也沒有說過的話。 加裏?莫爾曼後來邀請我去了一個在北京的外國人聚會。我們約在東直門地鐵站見麵,他來的時候騎了一輛小摩托車,讓我坐在他身後的後座上。他在擁擠的人群裏開得非常快,我在後麵心驚膽戰。我從來沒有把一個男人抱得這麽緊。 參加聚會需要帶一個禮物,加裏把我帶到了一個西方人開的非常小的雜貨店。中國人在美國開的雜貨店一般都非常狹小,這次我才看到在中國的外國人也開了非常狹小的雜貨店。在那天晚上的聚會上,我知道有很多外國人在北京住,而且很多是在國內的演藝圈裏混。當時我聽說在北京的外國人漢語越流利薪水越高。那時候加裏剛在一部中國電影裏麵找到角色,那部電影是關於中國的第一個奧運運動員劉長春的故事。他在電影裏演一個英國的種族主義者。 我從中國回到美國以後接到一個電話,電影《謊言的誕生》想請我出演一個角色。美國大部分電影都是在好萊塢拍的,但是後來馬薩諸塞州在稅收方麵給電影工業一些優惠的政策,所以也有些電影會在波士頓拍攝。我在那部電影裏麵演一個村民,提一些關於上帝的問題。5月份的一天早上,我來到了拍攝現場。我發現在電影裏有台詞的演員和群眾演員的待遇差別非常大。有台詞的演員有自己的休息室,有一些比較好的專供食品。有一天下午,天氣突然變冷,馬上就有一個助手跑上來搓我的手,讓我暖和一點。 瑞奇?熱維斯是這部電影的導演,他還是一個在英國和美國都比較有名的喜劇演員,主演了在兩國都非常受歡迎的喜劇《辦公室》(The Office)。瑞奇是個非常有意思的人,跟他一起工作比較輕鬆。在拍攝的時候,他突然從人群裏鑽出來,用一支玩具槍朝史蒂夫射擊。史蒂夫是和他一起合作寫劇本的人,在電影裏客串一個小角色。後來瑞奇表演的時候,史蒂夫改掉了自己本應說的台詞,突然對瑞奇講:“我喜歡美國的辦公室,我覺得美國的辦公室比英國的辦公室好。”結果現場又哄堂大笑,因為瑞奇是英國人。 那天參加拍攝的很多演員是演舞台劇出身,所以他們的聲音比較洪亮。這些舞台劇演員在拍攝的時候,瑞奇需要提醒他們不要太誇張,但輪到我說台詞的時候,瑞奇沒有給我任何指導,他隻是告訴我再把台詞念一遍。那一句台詞一共拍了三次,每次我說那句台詞的時候,其他演員都忍不住笑。拍攝結束以後,劇組讓我第二天再來做一些即興表演。 第二天,在拍攝現場,連那些化妝師都告訴新來的人,我前一天非常有趣。盡管那時候有一些從紐約和洛杉磯來的演員,而且有很多演員都在電影和電視上露過麵,但我還是覺得那天我像個明星一樣,因為大家都在議論我的表演多麽有趣。 第二天我做完即興表演後,有一些演員告訴我,他們覺得我表演時說的那些話非常有趣。但一年半以後電影在劇場裏放映的時候,我即興表演的那些鏡頭都被剪掉了。非常遺憾。 從北京回來不久,喜劇演播室的老板,裏克?詹金斯告訴我,艾迪?布裏爾要在喜劇演播室搞一次《萊特曼秀》的試鏡,艾迪想再看看我的表演。到那時候,我已經有3年沒有和艾迪聯係過了。5月11號,我又在《萊特曼秀》試鏡了一次。還是和往常一樣,他會給每個相聲演員一個反饋。那天晚上他把我第一個叫去,告訴我他認為我已經有能力去上《萊特曼秀》,隻是需要找到一些合適的笑話,並把這些笑話按正確的順序表演出來。從這以後,我就開始剪輯這5分鍾的段子。我隔三差五會給艾迪寄一些光盤,聽取他對這些段子的意見。 我對艾迪的反饋非常認真,但是同時,我對上《萊特曼秀》也沒有抱很高的期望。因為有很多單口相聲演員都在他們的候選名單上。有一些波士頓的單口相聲演員告訴我,《萊特曼秀》總是讓人在段子上花很多工夫,但是幾個月甚至幾年以後仍然不會用你。 同時,我還是繼續去公開麥克來發現新的段子。這段時間我寫出一些非常棒的笑話,我在波士頓相聲演員裏的名氣也越來越高。有個相聲演員對其他人說:“我從來沒見過有誰比黃西更逗!”有時我演出結束後有些觀眾會喊:“再講一個吧!”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從公司回家,我在車裏麵聽到大地震的消息後潸然淚下。我非常了解中國農民的生活多麽艱難,他們種地非常辛苦,擁有的東西卻很少,災難性的打擊使他們的情況雪上加霜。我從收音機裏聽到這樣一個故事,有幾個美國記者在四川的時候路過一個村子,他們看到一個人的房子全都倒塌了,而且基本沒有什麽吃的。這幾個記者第二天又找到這個村子,給這個人帶了一些食物。結果這個人拒絕了記者的好意,並對這幾個記者說:“你們再往山裏走一點,那裏有些人的情況比我更糟,你們應該先幫助他們。” 這個故事給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因為那段時間美國媒體上關於中國的負麵報道非常多,大都是在講中國生產的含鉛兒童玩具、劣質嬰兒奶粉,環境汙染以及童工之類的問題,隔三差五還會有一些中國的貪官被抓的消息。大部分美國人很少看到有關普普通通的中國人的真實生活報道。 汶川地震後我想搞一場募捐演出,把演出賺到的錢捐給紅十字會,我的朋友和同事都非常支持。我當時想在美國的一些媒體上作一些宣傳,我聯係了《波士頓環球報》、本地的廣播電台以及一些電視台,但是沒有一家媒體答應幫我,所以這次募捐演出的消息基本上就是通過一傳十十傳百的辦法傳播出去的。有些人去看了表演,有些人不能去看表演但還是在網上買了票。 那場演出大概隻募捐到900美元,不是很多,因為我當時的知名度非常低。 2008年10月的時候,艾迪要我去紐約,在CBS的製作人麵前再表演一次。《萊特曼秀》和CBS的一些製作人對我的英語口音有點兒擔心,他們怕美國中西部的人聽不懂我的英語。我乘上去紐約的大巴,在紐約的高薩姆俱樂部又表演了一次。當天晚上有很多非常成功的單口相聲演員都在那兒表演,像邁克?博比克利亞、埃傑?巴克、史蒂夫?賴特等等。在這種試鏡中每個人都非常緊張,當時有一個高大而且非常滑稽的黑人喜劇演員,他都沒有把自己要講的東西講完就下了台。他有一個金發碧眼的挪威女朋友,當時這個女孩兒就坐在我邊上,跟我聊一些英語學習方麵的問題。我當時比較緊張,因為她特別高大的男朋友就在我旁邊,我擔心他會嫉妒。 那天晚上我的表演很成功,但不幸的是,CBS的製作人沒有來。因為當天是一個猶太人的節日,那兩個製作人都是猶太人。所以當晚我就乘了一輛夜車回到波士頓,在淩晨兩點鍾的時候,我還在和艾迪互相發電子郵件,商討怎樣完善我的笑話。 盡管一夜沒睡,第二天我還是照常上班。我喝了很多咖啡和可樂提神。與此同時,我又感覺我上《萊特曼秀》的機會越來越渺茫,因為當晚有很多非常厲害的單口相聲演員都參加了試鏡。 2008年12月31號,有一個新年晚會請我去做中間演員。表演的地方在弗雷明漢,馬薩諸塞州的一個劇場裏。當晚的領銜主演布賴恩?基利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喜劇演員。他還給《柯南秀》寫笑話。他看了我的表演後,就問我想不想去《柯南秀》試鏡。 2009年1月,我又去紐約的東村相聲俱樂部參加《柯南秀》的試鏡。我那天晚上表演的段子非常好,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柯南秀》的人是不是在場。表演以後我跟艾迪說了有關這場麵試的事情。他馬上給我發電子郵件,說他很高興我能夠去《柯南秀》試鏡。但是他覺得,我應該在《萊特曼秀》上和大家見麵,因為《萊特曼秀》的收視率要比《柯南秀》高得多。他終於許諾給我在《萊特曼秀》表演的機會,而且還邀請我去參加全美喜劇節。 2月份的時候,我得到了一個在新罕布什爾州的音樂大廳表演的機會。這個音樂廳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劇場,牆上、舞台上以及一些包廂的扶手上都有非常華麗的裝飾。當時有一個相聲演員從紐約特地趕來參加這場演出,他還雇了幾個攝像師現場拍攝他的表演。他雇的這些人都是些專業的攝影人,同時有幾個鏡頭對著演員和觀眾。當時我請他們把我的演出也錄下來,他們答應了。那天我的演出非常成功。有一位觀眾還當場給我畫了一幅肖像漫畫,並在演出結束後給了我。幾天以後,攝影師告訴我已經把錄製的東西剪輯完了。但是他們向我要不少錢。我答應了他們的價錢以後,還要一路開車到緬因州去取這盤錄像。路上由於超速我又吃了一張罰單。我記得那天是2月16號,我的生日。最後我終於把光盤拿到,寄給了艾迪?布裏爾。盡管我花了很多錢弄到這張光盤,但是這個錢沒有白花。艾迪?布裏爾看了這張光盤以後,非常興奮。他又給了我一些建議,比如我每次講完一個笑話後就對著觀眾笑,這個習慣不太好。聽了他的建議以後,我又回到喜劇演播室錄製了一場我不笑的表演再給他寄過去。他看完以後又告訴我:“這次你再講一遍,手裏不要拿著麥克風,因為《萊特曼秀》上沒有麥克風。”所以我又需要回到喜劇演播室再表演一次同樣的段子。 艾迪終於給了我一個確定的日期,4月5號。我當時非常激動,就給我在中科院認識的一些朋友發了電子郵件。有一個朋友馬上又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她的同事,這個同事以前是在賽諾菲 安萬特工作的。結果那天我們公司開會的時候,我的同事米歇爾就問我:“聽說你要上《萊特曼秀》?”我說:“是的。”她說:“哦,這真是個大事兒。”我說:“算是個大事兒,但以前也有很多人幹過。” 我表麵上顯得很鎮定,但是我心裏知道,這對我確實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傑裏?塞恩菲爾德把《萊特曼秀》比做喜劇裏的奧斯卡。在美國,有多少喜劇演員搞了一輩子單口相聲,卻從來沒有上《萊特曼秀》的機會。我還記得波士頓的一個喜劇演員曾跟我講:“我就是想讓我的母親去世之前能夠看我在《萊特曼秀》上表演一次。一次就夠了。” 和美國其他的電視節目一樣,《萊特曼秀》也會經常變更錄製時間。他們改了幾次,後來確定在4月12號。 在4月12號之前,我一有機會就會練習將要在《萊特曼秀》上表演的段子。如果我要表演20分鍾,我就會把那5分鍾的段子放在前麵講。那個段子80%的時候效果都非常好。但有的時候,或者是觀眾沒有注意,或者是因為我的笑話不是對著觀眾喊的,觀眾沒有笑。有一次我在喜劇演播室排練這個段子時,在我前麵演出的一個相聲演員的強項是拿觀眾開玩笑。當我上台的時候,我的這個段子根本就沒有人笑,因為觀眾已經習慣了相聲演員在台上跟他們對話。後來裏克有點替我擔心,他說:“哎喲,你這個段子隻有3分半鍾。”但是這個時候,我已經確信我的段子足夠好了。 4月初,我在佛蒙特參加了一場演出。我從家開車到佛蒙特一共花了3個多小時。到那時候我 才發現,演了7年的單口相聲,而且我馬上就要上《萊特曼秀》了,他們卻依然叫我過去做開場演員。而且那次表演的中間演員從事單口相聲表演還不到一年時間。那天晚上,智商比較高一點的笑話,觀眾都不是很喜歡,我還被迫用了比較高的聲音和一些肢體動作來逗人笑。那天晚上正在下雪,演出的組織者給我安排了住宿,但我就是想回家。我問了一下旅館的服務員雪會不會下得很大,他們告訴我那邊的積雪都清理得非常快,應該不會有問題,所以當晚我就決定開車回家。當我開到山裏的時候,雪越來越大,最後幾乎看不見路了。而且我的車開著開著就突然失控,還會在雪地上打轉。我的眼裏隻有天空、樹枝、水溝、天空、樹枝、水溝 我的車大概轉了四五圈,最後還算幸運,停在了路上,而且正對著我要去的方向。更加幸運的是,後邊沒有車開過來。我不是基督徒,但是當我的車失控時,我馬上把車裏的收音機調到了一個基督教電台。美國有一句話叫做“戰壕裏沒有無神論者”。當時,佛蒙特的山區就像戰場一樣恐怖。 後來我終於把車開到了山下,在山下的小鎮子裏還拿了一張罰單。真是非常倒黴的一個晚上。 在距離《萊特曼秀》錄製還有一周的時候,艾迪來到了波士頓。想為全美喜劇節試鏡。我又在他麵前表演了一次,這次我還穿了西裝。演出結束後我告訴他:我在佛蒙特的山區差點兒出事。艾迪跟我講:“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們需要你,你是一個電視明星。” 《萊特曼秀》是在曼哈頓中心的埃德?沙利文劇場錄製。這個劇場曆史非常悠久,英語世界裏所有有名的表演者都在這個舞台上獻過藝,從甲殼蟲到貓王,從伍迪?艾倫到米奇?赫德伯格。萊特曼先生總是把劇場的溫度控製在13攝氏度左右。因為他認為在這個溫度下人們比較愛笑。在《萊特曼秀》表演的時候,他們讓我選擇一首自己喜歡的歌,樂隊會在我上台的時候演奏這首歌。我選了《紙飛機》,這是MIA樂隊的一首關於移民的歌。 我搞單口相聲的一個動機就是想講有關移民的故事。我總是覺得,盡管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但是移民的故事總是被第二代或第三代移民講述的。剛來美國的這些移民或者是沒有語言技能來講述他們自己的經曆,或者是工作太繁忙,抽不出時間去做其他事情。 上《萊特曼秀》表演的每個喜劇演員都必須穿深色西裝。喜劇界還有一個傳統,就是每次上《萊特曼秀》的喜劇演員都會買一套新西裝。《萊特曼秀》每年隻會請20多個喜劇演員,而且隻有兩三個新手。 2009年4月11號,我帶著太太和孩子去了紐約。我們住在夢幻旅館,這裏離《萊特曼秀》的錄製劇場隻有一街之隔。當天晚上我去了康米克斯相聲俱樂部,最後一次練了那些笑話。 2009年4月12號,我們在紐約的一家餐館裏吃了早飯,然後就帶著兒子去中央公園。午飯以後我想睡個午覺休息一下,但卻睡不著。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以後,我太太決定帶著兒子出去玩,這樣我可以在旅館裏靜靜地休息一下。我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就去劇場看一下環境。《萊特曼秀》的工作人員都對我非常好。艾迪告訴我:“錄製的時候,你聽到念你的名字後就走到舞台上。在這個藍色的舞台上有一個淡藍色的圓點,你就站在這個圓點上表演。”艾迪後來又跟我強調,講話的時候速度一定要放慢。艾迪離開以後,我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我問《萊特曼秀》的一個工作人員:“演出結束以後我該怎麽辦,和大家說再見後就離開舞台嗎?”他說:“對!” 因為兒子很小,所以我太太沒有辦法把他帶到觀眾席上。我太太就和我去了更衣室,然後又去另外一個房間裏等待上場。他們就在那個房間的電視上看表演。我上場的時候我太太非常緊張,她都不敢看電視屏幕。我兩歲的兒子在電視屏幕上看見我出現以後非常激動,一個勁兒地喊:“爸爸!爸爸!”沒過多久,我太太就聽到了一次掌聲。這時她覺得可能我的表演效果還不錯,然後就開始看電視。 我在台上開始講我精心策劃過的笑話,每個笑話的效果都非常好。我講完以後,樂隊開始奏樂。我和萊特曼先生握了手後就往台下走。忽然我看見後台有一名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告訴我:“回去,回去!”我當時就有點糊塗了。轉過頭來一看,萊特曼先生還在台上等著我。有另外一名工作人員在前台伸出他的手做了一個倒數的手勢,五、四、三 這時我才知道,我應該和萊特曼先生站在一起,和當天的觀眾道別。意識到這個以後,我又走回到那個藍點上麵。這時候,觀眾一陣狂呼。 演出結束以後,《萊特曼秀》的領頭作家跑到台上來祝賀我。當時我非常激動,因為演出非常成功,我當時感覺,即使那天晚上被一輛汽車撞上,我也會帶著笑容。後來一想,不應該這樣想,因為我以後還想再到這個舞台上表演。 演出是在4月12號錄製的,真正播出的時間是4月17號。我在錄製的第二天還要去上班。上班的時候我就開始回想自己的表演,一整個星期都忐忑不安,總會挑自己的毛病。記得在表演的時候有一個單詞應該用現在時我卻用了過去時,而且我開始擔心,他們是不是會把我的段子從整場秀裏剪掉。 4月17號的時候,喜劇演播室俱樂部搞了一個觀看我在《萊特曼秀》表演的聚會。如果你們還記得的話,喜劇演播室俱樂部是在一棟樓的第三層,第二層有一個酒吧,酒吧裏麵有很多台電視機。當天晚上我決定和我太太以及孩子待在家裏。後來其他的相聲演員對我講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有一個單口相聲演員還把當天的實況錄了下來。他們那天晚上把酒吧裏的所有電視都轉到《萊特曼秀》,當時有一個酒吧的顧客還非常不高興,因為他正在看一檔體育節目。當萊特曼先生宣布“他經常在喜劇演播室裏表演 ”時,整個酒吧一片歡呼。 不管用什麽標準來衡量,我在《萊特曼秀》的第一場表演都是非常成功的。後來我看了自己的表演,我每講一個笑話,觀眾基本上都會鼓掌。7年的辛苦寫作、表演和試鏡沒有白費。世界各國的人都在評論和讚揚我的表演。比較有意思的是,有很多澳大利亞人和加拿大人都對我在段子裏麵提到的一些美國法律感到困惑,他們在網上開始討論起這些法律來。後來我發現一些美國人也不明白我笑話裏提到的憲法修正案。一個同事還用穀歌搜索相關內容。 2009年,我有一個美國朋友的哥哥到中國旅遊。他發現國內的一個導遊把我在《萊特曼秀》上講的段子一字不差地背了下來,為遊客的旅途解悶。我朋友的哥哥跟這個導遊說:“我在美國的時候見過黃西。”結果那個導遊根本不相信他。後來我朋友的哥哥就把這個導遊的電子郵箱給我,並對我說:“你應該給那個導遊發封電子郵件,收到你的郵件他一定會很高興。”後來我就給那個導遊發了一封郵件。我在郵件裏跟他說:“非常榮幸你能用我的笑話為你的遊客提供娛樂。”但我從來沒收到過他的回複,也可能是他怕我告他侵犯版權吧。 後來美國的《讀者文摘》登了我的一個笑話。這件事比較有意思,很多年以前我還在中科院讀研究生的時候,曾經給我的朋友解釋過讀者文摘裏的笑話。現在,我的笑話已經登在《讀者文摘》裏了。 那個時候,我把自己的電話和電子郵箱地址放在了我的個人主頁上。因此有很多觀眾給我打電話或發電子郵件,表達他們對我的笑話的喜愛。其中有一個美國中西部的人給我發的一封郵件是這樣說的:“那天晚上我正在看《萊特曼秀》,你靜悄悄地走上台,用你講笑話的功夫征服了我的頭腦。” 後來還有一所大學的政治係主任也給我來過一封電子郵件,討論我在笑話裏講的東西。蒙特利爾喜劇節的組織者也給我來過郵件,這個組織者就是那個在2006年時跟我說“你可能有些笑話比較有意思,但是沒有人會對一個移民的故事感興趣”的人。這次他在郵件裏寫道:“我看了你在《萊特曼秀》上的演出,連看了3遍以後,我身上直起雞皮疙瘩,你講得太棒了,祝賀你!” 我的一個在加利福尼亞的中國同學看見我在《萊特曼秀》上的表演後,就給另一個在波士頓的中國同學打電話說:“你看見了嗎,黃西上了《萊特曼秀》?”結果在波士頓的這個同學根本不知道萊特曼是誰,所以加州的那個同學在電話裏花了半小時跟他解釋《萊特曼秀》是怎麽回事。在為《萊特曼秀》作準備的時候,我從未和我的朋友斯科特提過要上《萊特曼秀》的事,因為我覺得他是一個比較敏感、嫉妒心比較強的人。他之前說過如果我上《今夜秀》表演,他就要自殺。盡管那時他已經不說單口相聲了,但我還是不想讓他心裏難受。在上《萊特曼秀》的前一個星期,我太太跟我說:“你最好還是跟斯科特說一下,你上《萊特曼秀》他早晚會知道。不告訴他可能更不好。”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就告訴斯科特我下周要上《萊特曼秀》。他當時在電話裏表示祝賀。從那以後他好像沒什麽不對勁兒的。但幾個月後有一次我倆一起吃午飯,他跟我說他那期間曾試圖自殺,後來還被同事們送到醫院的急診室。我現在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為什麽會有自殺的想法。他現在還在接受心理治療,我們之間一直有來往。他母親去世的時候,我和其他朋友還幫他籌辦了葬禮。 後來也有人想邀請我寫書以及作巡回表演。我還接到了很多美國經紀人的電話和電子郵件,我跟五六個經紀人聊過以後,決定選擇羅裏?羅斯加登做我的經紀人。羅裏?羅斯加登在美國娛樂界摸爬滾打了28年,他現在同時還是其他一些著名單口相聲演員的經紀人,包括雷?羅曼諾、羅伯特?克萊恩和布賴恩?裏根。 不久,我又接到一個從《萊特曼秀》打來的電話,他們想在我下次去紐約的時候和我見個麵。艾迪告訴我,萊特曼的電視製作公司環球褲子公司(World Wide Pants)想和我一起拍一部情景喜劇。萊特曼的公司是美國有名的電視製作公司,在美國非常流行的電視劇《人人都愛雷蒙德》就是該公司製作的。在美國,拍情景喜劇也是單口相聲演員的一個奮鬥目標。 正巧幾個星期以後,我還要到喜劇中心電視台試鏡。喜劇中心電視台的總部也在紐約,所以我在5月初的時候又去了趟紐約,先和我的經紀人見麵,然後我們再一起去見World Wide Pants製作公司的人。我和羅裏在福賴爾俱樂部吃了午餐。福賴爾俱樂部是美國很有名的一個猶太人俱樂部,很多非常著名的喜劇演員都是這個俱樂部的成員。吃飯的時候,羅裏問我:“我們今天下午和製作公司見麵的時候,他們會問一些有關你日常生活的故事,你的日常生活是什麽樣子的呢?”我告訴他:“我的生活其實挺平淡的,沒有什麽大的波瀾。”羅裏說:“你可千萬不能跟製作公司說你的生活很平淡。如果你平淡的話,沒人願意找你拍情景喜劇。你除了工作和搞喜劇以外還幹些其他什麽事情?”我就跟他大概談了一下我在業餘時間做的事情,比如,和朋友打牌或者打羽毛球之類的。 那天下午我們一起去了萊特曼的製作公司,製作公司總裁羅布接待了我們。羅布非常平易近人,他穿著T恤和牛仔褲,但我的經紀人當時是西裝革履。我們聊了一會兒以後,我就比較實在地告訴他:“我在現實生活裏其實是一個很平常的人,而且我發現在我周圍的有些人比我更有意思。”作為例子,我給他講了萊斯大學那個教授的故事。就是那個說“今天是我灰暗人生裏又一個黑暗的日子”的教授,羅布聽完笑了一下,然後就跟我說:“好吧,讓我們一起來幹吧。” 出來以後羅裏跟我說:“真是太棒了,這件事比你在《萊特曼秀》上表演要重大得多。你回去應該和你太太慶祝一下。” 後來我父親在電話裏告訴我,5月11號的中午,他在家裏邊準備午飯邊聽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新聞節目,這個節目正介紹網絡點擊率排行前10名的視頻。其中有一天我的視頻還排在了第一名。收音機裏的播音員介紹視頻時說到“一個從吉林大學畢業的在美國的生化博士 ”時,我爸就想:“哦?這聽上去有點像我兒子啊。”結果後來播音員真就念到了我的名字。在上《萊特曼秀》之前,我跟父親說過第二天要上電視演出,但是我父親和大多數中國人一樣,根本不知道《萊特曼秀》是什麽東西。在收音機裏聽到我的名字以後,他馬上就激動起來。大概每個父母見到自己的孩子有所成就都會非常高興。 美國有一份中文報紙叫《世界日報》,我上《萊特曼秀》表演以後,這家報紙刊登了一篇關於我的文章,那篇文章是我第一次在中文媒體出現。那篇文章把我形容成一個“其貌不揚”的人。我父親讀了以後跟我講:“別擔心,兒子,很多成功的人都長得很醜。” 在2009年6月的時候,《波士頓人》雜誌想做一個有關愛情與性愛的專欄。他們想找幾個比較成功的喜劇演員拍一些比較性感的姿勢。我從來不喜歡這種比較風光的攝影活動。我是個謙虛的人,而且平時做人也比較低調,但另一方麵,他們邀請的單口相聲演員裏,我是唯一的亞洲人。我覺得在美國的亞洲人應該多拋頭露麵,所以就答應了這個邀請,但前提是 我不能露得過多。他們一口答應了這個條件。後來,他們讓我模仿女演員布萊克?萊弗利吃冰激淩的動作。 攝影那天我來到了他們的攝影棚。我進去的時候看見其他一些單口相聲演員已經在開始拍照了。走廊上貼有演員的照片,每張照片的下麵都有一行字,解釋這個單口相聲演員對攝影的一些要求或態度。在邁克?卡普蘭照片的下麵寫著:不在乎裸體。在我的照片下麵寫著這麽一句話:對自己的身體感覺不是很自然(Not comfortable with his body)。哈哈。 當時我穿了一件非常緊的白色T恤,他們還在我的襯衫上噴了很多水,然後給我一個冰激淩吃。拍攝的時候,我感覺到手機在震動,拿出來一看是個華盛頓的號碼。我當時沒有接,因為給我打電話的人很多。拍照結束以後,我查了一下留言箱,結果那是從美國廣播和電視記者協會來的電話。協會的主席邀請我在2010年美國廣播和電視記者協會的年會上表演,我聽了以後非常激動。 結識艾倫 《艾倫秀》的製作人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邀請我參加艾倫在芝加哥的一個演出。這個演出將會在TBS電視台播放。我一直都是艾倫的粉絲,因為她的段子大都是高智商的,能夠被她邀請去表演是一個很高的榮譽。她的製作人以前認識我的經紀人羅裏,所以我就讓他們倆處理我的日程。我們一家提前幾天飛到芝加哥,住在離芝加哥不遠的一個旅店裏。節目是在芝加哥劇場錄製,這個劇場看上去很眼熟,因為這裏就是拍攝得過奧斯卡最佳電影獎的音樂電影《芝加哥》的現場。 在演出前一天排練的時候,我坐在觀眾席上,艾倫在台上排練。她演出的最後一段是問答環節,她當時讓舞台工作人員問她幾個問題。有一個人問她:“你喜歡芝加哥的食品嗎?”艾倫說:“我是一個素食主義者,所以我在芝加哥沒有吃到很多本地的東西。”然後另外一個舞台工作人員又問她:“所有的女同性戀都是素食主義者嗎?”我當時非常驚訝,不知道這個問題會不會激怒艾倫,結果艾倫大笑了起來。 艾倫的排練結束以後,她的助手帶著她走下台。艾倫停下來說:“我想和黃西打個招呼。”然後她就朝我走了過來。當時我感覺有點緊張,因為在此之前我很少見到電視明星。艾倫走過來跟我說:“你好,黃西,真感謝你能參加我的演出。”我對她說:“非常感謝你邀請我,我是你的粉絲。”然後我指著自己穿的衣服問她:“你覺得我穿這一身演出合適嗎?”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說:“我們可能會給你弄一些更合適的衣服。”她的助手馬上跑到外麵去給我買了一些衣服。第二天我們就開始了表演,那場表演是我到那時為止見過的人數最多的一場表演。大概有3 000多人擠進了劇場。我那天晚上的表演效果非常好。表演結束後的幾天裏我和家人就在芝加哥遊玩。我們參觀了芝加哥的一些公園,還坐船在芝加哥轉了一圈,那裏的建築都非常有特色。 在芝加哥為艾倫演出後不久,她又邀請我去她的脫口秀節目裏表演。《艾倫秀》的收視率在美國日間脫口秀節目裏排第二,僅次於《奧普拉秀》。而且她很少邀請單口相聲演員在她的節目中表演。7年之內,她隻邀請了4個單口相聲演員上她的節目。所以對相聲演員來講,這是一個非常高的榮譽。我那次在《艾倫秀》上的表演後來重播了3次。在電視上的露麵使得越來越多的人能夠在街上認出我。 邁克爾?傑克遜去世了。我記得那天我正開車去一個相聲俱樂部演出,車裏的收音機正放著他的音樂。在我找到停車位的時候,收音機裏正在播放他小時候唱的《本》。我當時眼淚就不知不覺湧了出來。他是我年輕時代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而且是美國明星力量的一個重要標誌。他的一生被一些醜聞、奇怪的舉止以及法庭的審判玷汙了不少,但是在我心靈深處,我從來沒有真正相信他是騷擾兒童的人。他非常喜歡小孩兒,而且公開說他有時候和很多小孩兒在一張床上睡覺,如果他是一個對兒童性騷擾的人,他不可能告訴其他人這些東西。 邁克爾?傑克遜的逝世又暴露了很多美國人的虛偽。在他活著的時候,很多人非常無情地攻擊他,而他去世以後,同樣一些人又馬上站出來頌揚他是一個多麽偉大的人。 邁克爾?傑克遜有可能是最後一個國際巨星。在他以後,再沒有一個美國明星能夠取得像他那樣的國際地位。他的音樂和舞蹈風格至今為止仍然被美國的流行歌手所模仿,比如賈斯汀?提姆?布萊克、克裏斯?布朗和阿瑟小子。其他國家也有很多他的追隨者。 我記得在中國的時候,每當我母親聽見從收音機或者光盤裏傳出來美國音樂,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這是邁克爾?傑克遜嗎?聽說在加拿大的某些省,很多人甚至管黑人叫傑克遜。 在邁克爾?傑克遜人生的最後階段,他顯得非常淒苦和孤獨,甚至需要用給馬用的鎮靜劑才能入眠。在他去世的前五六年,在美國就有很多謠傳,說他有一天會自殺。 盡管有種種不幸和缺點,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是比任何人都耀眼的明星。 我和艾倫的來往還沒結束。在2009年11月份的時候,艾倫又邀請我去“全美音樂獎”頒獎典禮的紅地毯上采訪歌手。我當時也非常激動,花了很多時間來了解這些被提名的歌手。我還需要向他們提一些問題,了解這些人的逸事也可以寫一些笑話。艾倫還給我分配了一個職業作家和我一起工作。這時,我太太終於覺得她在電視、廣播、雜誌以及網上看的很多娛樂八卦新聞有用武之地了。在我去機場之前她還在跟我講,詹妮弗?洛佩茲和她的先生有了一對雙胞胎。 頒獎那天,我和《艾倫秀》的作家碰了頭,吃了午飯以後,我們一起到了紅地毯上。那個作家準備了一些笑話和小禮品。我采訪的時候其實是站在紅地毯的邊上,紅地毯的中心有一個製作人會把這些歌手領到我麵前,然後我再對他們進行采訪。和我一起的那位作家就在我身後跪在地上寫一些我應該問的問題。 在紅地毯上的兩個小時過得非常快,大部分歌手態度都非常友好,尤其是搞鄉村音樂的歌手。凱莉?安德伍德非常有幽默感,也非常配合采訪。我和傑克?布朗開了玩笑,還采訪了非常老牌的鄉村音樂歌手瑞芭?麥肯泰爾。我跟瑞芭說:“我在得克薩斯的時候,聽過一首鄉村音樂風格的歌曲,名字叫《我給她一個結婚戒指,她給我一個手指頭》,你聽過這首歌嗎?”(雙關語:接受戒指時要伸出手指 無名指,而“給我一個手指頭 中指”是叫我滾蛋的意思。)她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問我:“小夥子,你是在什麽地方聽到這首歌的?”這首歌是我在得克薩斯山區裏自省的時候聽到的。 這位《艾倫秀》的作家想了一個主意,讓我和其他的歌手一起唱《美國派》(American Pie)。這是一首非常老的歌,不過我還是很熟悉。但令我吃驚的是,有很多歌手還真不知道這首歌。跟其他歌手合唱的時候,我才真正知道這些歌手的嗓音有多好,尤其是克裏斯?多特裏。 喬?佩裏是美國挺有名的一個樂隊史密斯飛船樂隊的吉他手。我看見他在紅地毯上轉來轉去,穿著一身海盜服。他走過來跟我聊天,我跟他說:“祝賀你發行了新唱片。”其實我當時腦袋裏麵想的是邦?喬威的一張唱片。後來我的朋友斯科特告訴我,史密斯飛船在近9年內都沒有出過新唱片。幸好當時喬?佩裏沒有注意到這句話。 現在回想起來那次經曆對我來說確實是比較可貴的,因為我一直對美國的流行歌曲比較感興趣,那天的采訪給了我和很多流行歌手麵對麵談話的機會。我還和邁克爾?傑克遜的哥哥喬?傑克遜聊了幾句。喬?傑克遜頭腦非常清晰而且很幽默,並一直微笑著和我說話。 當時美國最紅的一名說唱歌手“50分”(50 Cent)走到我麵前時,我問他:“你知道頒獎儀式結束以後有哪些比較過癮的聚會嗎?”他聽了這個問題不但沒被逗笑,反而憤怒地瞪了我一眼,問道“你說什麽?”他瞪我的時候我確實有點心驚膽戰,因為這個人在美國是搞黑幫說唱的,他年輕的時候身上中過9發子彈。但是這個時候我也沒有退路,隻好又問他“我想找一些比較野、比較狂的聚會,你肯定知道不少吧?”他又瞪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講,搖了搖頭就離開了。在我們旁邊采訪的是MTV,50分到了MTV那裏馬上就活躍起來,因為MTV提的都是有關他新唱片的問題。 在去紅地毯采訪的前一天晚上,我有點擔心我在紅地毯上會感到緊張。但是等我到那兒以後,一點兒也不覺得緊張。也許是因為在那一刻,我覺得那些歌手其實和單口相聲演員也都差不多,他們一路奮鬥,最後才能夠站到紅地毯上享受這一刻榮光。我一直感覺很輕鬆,一直到妮可?基德曼和她的丈夫凱斯一起出現。我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麽,見了她以後就有些緊張,我問他們:“你們的雙胞胎怎麽樣了。”妮可笑著對我說:“我們沒有雙胞胎,你記錯了吧?”我轉過臉來對著攝像機做了個鬼臉,覺得非常尷尬。我當時腦子想的可能是詹妮弗?洛佩茲的雙胞胎。妮可又問我:“你是不是把我們和布拉德和安吉麗娜搞混了。”她的丈夫看上去有點不高興,把妮可給拽走了。盡管我犯了一個錯誤,但這確實是整個下午采訪過程中最有意思的一段。從某種角度來講,這也是喜劇的最大一個優點:在喜劇裏沒有錯誤,隻有機會。你就應該隨機應變。 接受中央電視台采訪 全美音樂獎之後,馬上就到了感恩節。我把太太和孩子都帶到了紐約。因為當時中央電視台的駐美記者楊福慶想采訪我。羅裏給我安排了一場在高薩姆相聲俱樂部的表演,楊先生開了7個小時的車從華盛頓到紐約來錄製我的表演,並采訪了我和我的經紀人羅裏以及一些觀眾。采訪後不久,這段采訪錄像就在中央電視台播了。我的叔叔在北京看見了以後,給我父親打了個電話說:“我看見你兒子後大吃一驚,冷汗都出來了。” 第二天,我的上司給我發了個短信,因為聽說我將在艾倫秀上表演,所以很多雇員一大早就跑到餐廳裏去看電視。我看了短信以後有點擔心,我非常喜歡喜劇,不過在工作時間看電視是非常不妥當的事。其他人平時看電視我也不會太在乎,但我不希望他們因為我去看電視。從那以後,我就把同事從我的社交網站好友名單中刪除,這樣他們就不會收到我的表演信息。在美國,邊工作邊娛樂是大家都喜歡做的事情,不過工作的時候還是應該精力集中才對。 那天我們還去看了紐約的梅西感恩節大遊行,兩歲的兒子騎在我的肩膀上。2011年他已經4歲了,到現在他還能清楚地記得那天在紐約的天空上看見的巨大氣球。 2009年12月以後,我開始為即將來臨的美國記者年會作準備。能在這個年會上表演,對美國的相聲演員來說是非常高的榮譽。因為記者年會每年隻請一流的單口相聲演員作為領銜主演。而且美國總統有95%的可能會出席年會。在這個年會上表演對我來講是項比較艱巨的任務,因為我平時講的笑話很少涉及政治。大部分去相聲俱樂部的人都不是很喜歡涉及政治話題的相聲,而且很多電視裏的脫口秀節目經常談論政治,所以我覺得在相聲俱樂部裏談政治好像有些多餘。政治上的笑話也容易過時,因為政治事件熱一陣就過去了。所以,我覺得這次表演對我非常有挑戰性。不過我也非常喜歡有挑戰性的事情,我之所以用英語說相聲也是因為這具有更大的挑戰性。 另外一個挑戰就是拿奧巴馬開玩笑很不容易。因為奧巴馬總統沒有一些很明顯的個人缺陷。布什以愚蠢出名,克林頓有性醜聞,但是至今為止,美國的單口相聲演員很少有人能夠講一些關於奧巴馬的經典笑話。不過我自信可以編出一些有關奧巴馬的不錯的笑話。奧巴馬當時正在搞健康保險的改革,他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事情也可以作為笑話的素材。正如一些美國的喜劇演員所說:我隻跟我愛的人開玩笑。當你對一個人的背景非常感興趣、非常著迷的時候,你可以寫出一些關於他的很好的笑話。我看過奧巴馬的自傳,他對在美國作為一個少數族裔公民的看法和感受我也非常認同。為了準備這個年會的表演,我開始關注政治新聞,而且還要注意電視上的脫口秀裏麵已經講過了哪些笑話,這樣我就不會偶然寫出和其他人一樣或者類似的笑話。每天早上,我把兒子送到托兒所後,就馬上去一家咖啡館,坐在那裏寫上一小時,然後再去上班。 《萊特曼秀》表演以後,我開始接到一些作為領銜主演的邀請。領銜主演經常需要講45分鍾,所以在我領銜主演的時候,我會把在記者年會上要講的段子穿插進來練習一下。在記者年會上我大概需要表演20分鍾,把這20分鍾的段子穿插在45分鍾的表演裏,即使觀眾不喜歡這20分鍾裏的笑話,我還是可以利用其他25分鍾把他們逗笑。我在排練的時候,經常會把一個觀眾叫到台上,假裝他就是奧巴馬,然後對著他練那些笑話。另外我還決定,把我在2003年拍的那個競選總統的短片裏的一個角色用到這次演出裏來。 《萊特曼秀》聽說我要在記者年會上表演的消息以後,2010年2月又請我到他們節目上表演了一次。萊特曼先生向觀眾宣布我將在美國記者年會上領銜主演的消息後,他又加了一句:“你看,有的時候夢想會成為現實。” 這次在《萊特曼秀》表演結束後,我的經紀人羅裏跟我說:“門外有很多攝影記者在等著你。”我不明白為什麽他們會爭著給我拍照,還以為經紀人在跟我開玩笑。這些記者堵在沙利文劇場的門口,我根本沒法躲開他們。後來有一個攝影記者給我拍的照片還登在了2010年的《紐約時報》上。當時《紐約時報》刊登了安德魯?卡耐基的大幅公益廣告,那個公益廣告的標題是:移民,美國的驕傲。在這個大幅廣告上有很多在美國取得傑出成就的移民,包括得過諾貝爾獎的華人、著名的音樂家以及鄙人。我到現在還珍藏著那一期的《紐約時報》。 在記者年會開始前大約兩個星期,有天晚上演出結束後我正在街上走的時候接到了經紀人羅裏的電話。他告訴我,他剛接到通知,總統不會出席記者年會的晚宴。我當時感到特別沮喪,但我沒有很多時間為自己感到悲哀,因為副總統將代替總統出席記者年會,所以我又需要準備一些關於副總統的笑話。 我太太非常重視這場演出,要我全力以赴準備,不要管家裏的事。她說:“你現在是要自私的時候。” 在晚宴的前一天,我和我太太飛到了華盛頓。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要去會場試一下音響係統。表演是在晚上,但是音響係統必須在一大早就調試好,因為調試好以後,美國聯邦調查局的人還要花幾個小時在現場作安全檢查。那天中午我和羅裏一起吃了午飯,各自聊了些個人生活經曆,總感覺我們兩個人能在一起工作是件非常奇妙的事,因為我們倆的背景迥異。那天晚上我穿了燕尾服,我的太太也穿上了她的黑色禮服和高跟鞋。她的鞋跟非常高,以至於我們根本沒辦法步行至演出現場,盡管旅店離會場隻有兩分鍾的路程,可我們還是打了一輛出租車。 在演出之前我們和幾位參議員、眾議員以及記者協會的主席琳達?斯科特聊了一會兒。演出開始後我就需要坐到主席台上,坐在我身邊的是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台的一個記者,另外一邊是當時美國眾議院多數黨領袖的助手。在主席台上,我們麵對著2 400名觀眾。我看見很多電視台的記者就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活動開始的時候要奏美國國歌,同時海軍陸戰隊扛著美國國旗走進來。之後還有一些頒獎儀式,美國副總統喬?拜登在會上作了15分鍾的講演。當晚奧巴馬沒能出席年會,他通過錄像向大家致詞。但他們請了奧巴馬的模仿者在宴會上表演了幾分鍾。當主持人念到我名字的時候,我盡量不去想我馬上就要站在幾千個記者麵前講笑話,如果我說得不好,這些記者可能在廣播、電視、報紙等各種不同的媒體裏麵談這件事。我的表演在開始的時候反響不是很熱烈,這些記者的反應比我在相聲俱樂部排練時麵對的觀眾要冷淡得多。因為記者的職業決定了他們以難逗笑而出名。而且這一屋子的人也確實是美國的精英,從副總統到國會議員到美國最高法院的法官,以及美國最出名的記者,這些人都是以文字遊戲為生的。我對此也早有思想準備,但是逐漸地,我的表演還是吸引了他們,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頻繁,掌聲也越來越多。後來有人問我:“你在台上講笑話的時候,腦子裏在想什麽?”說實話,在台上的時候,從我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在觀眾席坐著的凱西?格裏芬 的臉。所以當時我一直在想凱西?格裏芬為什麽會在觀眾席上,是那個人長得像凱西?格裏芬呢,還是就是凱西?格裏芬本人。 在台上表演的15分鍾過得非常快,我表演完以後全場觀眾起立鼓掌喝彩。那次講演是我一生最難忘也是最令我激動的時刻。在演出結束以後,我還和副總統拜登聊了一會兒。他講話也非常有意思,他對我說:“黃西,你將來成了大名人以後,如果你的傭人告訴你喬?拜登在門口等你呢,請千萬不要問 Who? ” 在演出結束之後的一個聚會上,我和我太太以及我的經紀人簡直就像大明星一樣,每個人都拉著我們照相。過了一陣兒我實在沒有辦法,隻好低著頭悄悄離開了。 在表演結束的第二天,我接到華盛頓的兩家電視台的采訪邀請,但是很不巧,我第二天就要飛回波士頓,所以沒有時間接受他們的采訪。剛一回到波士頓,又收到了CBS晚間新聞主持人的采訪邀請。但CBS的總部在紐約,而我在波士頓,那天又正好是星期五,所以沒有來得及把衛星信號搭好。等到星期天的時候,美國醫療改革的新聞占據了整個新聞時間,所以CBS的采訪也泡湯了。不過後來美國有線電視頻道裏最大的新聞節目《福克斯與朋友們》采訪了我一次。 人們對我在記者年會上的表演評價都非常高,CNN(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甚至把我稱為中國喜劇界的新麵孔。從美國和中國發來的電子郵件塞滿了我的郵箱。表演之後沒有幾個星期,我的表演視頻在中國和美國的網站上就達到了上百萬次的點擊。 一開始,也有一些中國人覺得我是在拿中國開玩笑來取悅美國人,但是很快,越來越多的人理解了我的笑話。現在有很多中國人都跟我說,在看我那次表演的時候覺得做中國人非常自豪。 在街上走的時候,有越來越多的人能把我認出來。有一次我在哈佛大學邊上的一條路上就遇到一些學生跟我打招呼。我沒有念過哈佛大學,但是卻有一些哈佛的學生看了我的表演後對我說:“黃西,你是我的偶像。” 還有一個晚上,一個在停車庫裏值班的人認出了我,他用一口濃重的牙買加口音問我:“你是不是那個喜劇演員啊?”我說:“是。”然後他說:“你拿喬?拜登開玩笑了對吧?”能夠得到其他族群移民的認可對我來說也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有一次,幾個堪薩斯大學的中國教授去看了我的表演。他們是這樣說給我聽的:在一個加油站裏,一輛卡車在他們邊上停下來,卡車司機把窗戶搖下來問他們:“嘿,你們認識黃西嗎?” 2010年底的時候,日本《讀賣新聞》的一個記者專門飛到波士頓來采訪我。這個記者告訴我:“我采訪你是因為我去過你在中國的老家白山。”他在日本的一本中文雜誌上讀到了有關我的故事,深感好奇,為什麽一個從我老家那種地方出來的人會在美國取得成功。 對我自己來講,記者年會講演是最有意義的一次表演。不僅因為演出的成功,還因為作為第一個亞洲人站在這麽高的平台上為幾百年華裔移民史振臂一呼,我感到非常自豪。我在美國記者年會的那場表演也是你現在正在讀這本書的原因。 記者年會表演前後,我收到了《華爾街日報》的記者卡洛琳發來的一封電子郵件。她告訴我,她想寫一篇有關我的報道,盡管她平時的報道領域主要集中在商業貿易方麵。我聽了以後挺感興趣,因為《華爾街日報》是美國最大的報紙之一,也是一份國際性的報紙。我沒有想到這麽牛的報紙願意報道我的故事。 卡洛琳是一個從上海來的女記者,因為都是中國人的緣故,我和她聊了很多。她還采訪了我在中國的家人以及在美國的一些朋友。不過她對喜劇的概念以及喜劇的形式都非常陌生。很多人都缺乏敏銳的幽默感,也不理解笑話裏比較細膩的地方。但是給《華爾街日報》寫有關喜劇的報道時,如果你隻會照搬別人的觀點,還是很容易出問題的。 卡洛琳的那篇文章在《華爾街日報》的頭版刊登以後,她非常驕傲,還在我的個人主頁的留言板裏留言:頭版刊登。結果有一個喜劇演員馬上就在她的留言下評論道:這個記者好像一點也不懂喜劇。在私下裏,卡洛琳兩次給我的語音信箱留言說:“請不要因為這篇文章憎恨我,編輯對我的文章作了很多修改。”我從來沒有給她回過電話,因為我簡直不敢相信,一個《華爾街日報》的記者對自己在文章中表達的觀點都沒有把握。 我對整個《華爾街日報》在這件事上的所作所為有些吃驚,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問過我,報紙寫的內容是不是準確的。我接受其他報紙例如《波士頓環球報》采訪的時候,報紙工作人員有時會給我打電話核實我是不是說了某件事,但是《華爾街日報》從來沒有人做過這種事,而且他們還把我引用的別人的話給寫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