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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5-14 17: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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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離日記:不幸與成都H1N1患者同機被隔離
相遇在雲裏
5月11日,晴
從沒想到過,會享受這些待遇,生平第一次,但願是最後一次。
昨天下午(5月10日)16點,航空公司來電話,求證我是否乘坐了5月9號的川航3U8882航班,對,是乘坐過,想起托運的行李被野蠻裝卸弄壞了拉杆箱的拉手,以為是證實工作人員是否支付了賠償款(可憐,就30元人民的幣,航空公司這麽小氣,為了區區30元),沒在意,言短意賅,掛機。噩夢開始了﹋﹋﹋
晚上21點,航空公司再次來電,再次求證,再次肯定答複。很幸運,我中獎了。
晚上23點,成都市疾控中心來電,繼續求證我是否乘坐了5月9號的川航3U8882航班,是。並告訴我,跟我同機的某人被懷疑有豬流感,今晚還有可能給我打電話,不安中睡去。
今晨(5月11日)3點10分,惡夢被一個北京陌生電話打斷,據說是衛生部的(國家最高醫療衛生領導機關就是不一樣,有水平,知道做惡夢有損健康),第四次求證,第四次肯定答複。京城的人問我是否在家,是否有衛生部門的人跟我聯係過,依然是肯定答複。另被告知不要外出閑逛(暈死,這麽晚我不知道要去那裏)。
電話還沒掛,有另一通來電(開通了呼叫等待,現代化的通訊工具就是好,而且不另外收費,讚個),禮貌地掛斷京城來電,接通新來電,一個很嚴肅的女聲(是女聲,不是錯別字),說是省公安廳指揮中心,詳細詢問我的姓名、年齡、住址,然後誇獎我:你這麽沉著冷靜,是早有心理準備啊?(天啦,要是沒前麵的鋪墊,可能要被嚇得半死。)隨後話題一轉,十分嚴厲告訴我,不得外出,在家等候通知。
這下沒法睡了,今夜無眠,基本瞪著眼睛到天亮。
上午8點,向單位請假,很爽快,準許,哈哈!如果不是這事,不知道會不會這麽爽快,嗬嗬!
上午9點過,成都市疾控中心再次來電,再次告知我為了不對社會造成更大危害(我居然成了危險品,啥世道),不得外出,在家隔離。
隨後就熱鬧了,繁忙的一天,無數的電話。航空公司、區疾控中心、派出所、街道辦、社區、單位、朋友、親戚……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一係列電話鋪天蓋地,估計要載入史冊,成為我一生中接打電話最多的一天,一塊電池幾乎打完(平時能用三天),總之一句話:不得外出,在家隔離。
上網看了看,今日淩晨3時,成都市政府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一留學生途經成都被檢疑似甲型H1N1流感病例,成都市已啟動應急預案,並迅速采取預防控製措施。該留學生(包XX)於5月9日10:50乘坐3U8882航班飛往成都,座位號為20D,於13:17抵達成都,其間在機上用午餐。很不幸,我也在那飛機上,離那更不幸的人5排,估計當時的距離不會超過10米。
上午10點半,成都市疾控中心決定命運的電話來了:很抱歉地通知你,由於你曾與疑似甲型H1N1流感病患者包XX有過密切接觸,(有嗎?記不得啊,何謂密切?)請配合前往統一地點隔離觀察。具體事項會有區防疫部門跟你聯係,請務必配合!
該來的總算來了,反複懇求(幾乎是哀求)對方,來接我的時候,最好就在門口打個電話,我自己出來(免得騷擾鄰居),答複依然很有禮貌,頗有點外交辭令:對不起,我們有程序,得按程序操作。請務必配合!
那就配合吧,尤其是知道了疑似已升級成為了確診。
就當強製休假,也隻能這樣想了,平時還真沒時間休假,這下好了,沒有占用年休假,依然全勤。冷靜收拾了換洗衣服,安排家人注意事項,沒忘帶電腦(疾控中心的人告訴我,住賓館,條件不錯)。
救護車閃著藍燈,停在樓下,上來個全副武裝的(說武裝到牙齒也不過分,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寸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就連頭發絲都沒有。很像生化危機中的角色,玩過遊戲的人都知道),確實很程序化地詢問,姓名、年齡以及一係列的個人情況,隨後塞我一個口罩,不是藥店賣的那種,很專業的。然後提行李(被航空公司損壞的拉杆箱),下樓。
果然不出我所料,除了維持秩序的警察,距救護車數十米外,一堆堆看熱鬧的人,憐憫中帶著興奮和恐懼的眼神,想起魯迅筆下,華老栓買人血饅頭時,那些觀刑人:頸項都伸得很長,仿佛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著。應了那句話,世上還是閑人多(好像太毒了點,不過要知道後來的傳言,也就覺得我還不夠毒:到晚上,我被帶走的過程就有了升級版,演義成我是被布包裹起走的,媽的,老子又不是木乃伊,至於嗎?)。
救護車駕駛員麻利地邊撒消毒液邊問帶路的生化危機,有沒發熱體征,我接嘴說,這麽大的太陽,再曬會兒,真要發熱了!那趕緊上車,走上(請注意:是走上,不是抬上)救護車,出大門,一路呼嘯。路上,駕駛員對生化危機說(他自己也像,嗬嗬),不該開進去,應該人性化點,打電話讓我自己出去。聞之一陣共鳴,是啊,現在就連司法程序都逐漸人性化了,逮捕罪犯都會充分考慮維護尊嚴和臉麵。何況,我這事,連人民內部矛盾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自己運氣太背,在錯誤的時間上了錯誤的飛機(又想起我的拉杆箱和30元賠償)。這位老兄真有見地,讓他開車太屈才,強烈呼籲,該讓他當疾控中心的領導!
一小時後,強製休假開始。有一願望,應該把所有人押上原飛機,送馬爾代夫或者塞班島的棕櫚海灘上強製隔離,當然,三亞也行。在此,懇求上述地區的人民不要拍磚,至少,那裏的海風,能保證空氣流通。
一切都在設定好的程序中,駕駛員(委屈這位該當領導的大哥了,再次看見戴著橡皮手套,這麽熱的天氣,裏麵全濕了,據說從昨晚開始,已數次押送我輩人等)給我送來房卡,不用去總服務台登記,也不複印身份證,不交押金,享受貴賓待遇。進房間,隨著房門關閉,啟動了程序中的隔離。
總的來說,賓館房間設施還不錯,依然是生化危機裏全副武裝的角色(這應該是賓館服務員了)送午飯送到門口,盒飯確實不敢恭維,兩菜一湯,很素很清淡,可能有一兩米飯,對於我這種勞動人民來說,也就塞塞牙縫。
整個下午,在饑腸轆轆中上網聊天、看電視,看見新聞報道,對隔離人員搭配營養餐、做心理輔導,忍不住笑了。
下午17點過,來了2個生化危機,據介紹有位是市一醫院的心理醫生(如果這位醫生看見請原諒,絕沒有冒犯的意思,抱歉!),問我有沒心理問題,我說有,快變成神經病了,醫生笑笑(雖然隔著口罩,但我相信笑了):聽你這樣說,你心理沒毛病,不需要輔導。順手給我根溫度計,還有啥需要不?我趁機告狀:夥食!
半小時後,晚餐送到(依然是生化危機,穿著上沒啥創意,估計到釋放那天,能在過道上走動的人在穿著上都不可能有啥創意),提了意見就是不一樣,大大改觀,三個菜有兩個帶肉,雖然肉不多。居然還有水果,一根香蕉,三個枇杷。多了也吃不下。哦,米飯有三兩,明顯增加了分量。
飯後的娛樂,站在窗口看風景,又一輛救護車閃著藍燈拉進來一位同道中人。隨後發現,自己成了被別人看的風景,一群記者(貌似)扛著攝像機、端著相機對著我猛拍。努力做個很帥的姿勢,不過估計不太好看,沒表演的天賦。不甘示弱,也掏出手機,對那群人猛拍(手機照的,效果不太好),下麵扛攝像機的美女大喊:帥哥,有電話沒?這句話受聽,驕傲舉起E71,心中念叨:沒見對你照相的東西啊!美女又叫喚:號碼多少?我給你打!天,美女主動問電話了,瓜娃才不給。手中比劃數字,距離太遠,估計60-70米,或者是手指太短,美女又叫喚:看不清楚!不過記者就是記者,有文化的人就是不同,再次大喊:繼續比劃,我用攝像機看。真強,這時候的攝像機就能當望遠鏡用。
電話打來,禮貌的外交辭令後,一句話差點讓我熱淚盈眶:請問先生是在上學還是工作了?天啦,攝像機裏看這麽久,在此感謝某某TV,配的這攝像機估計年久失修,至少鏡頭有問題,跟我差不多,據大多數同事反應,再帥,也就是屬於資深的範疇(不要噴飯啊,阿門)。我很青春嗎?如果20年沒人問過你這問題,那你就會知道我的感受。哈哈,我那不曾遠離的青春。激動中,突然感覺被隔離真好。
這裏條件如何?住的好不?吃得好不?是否理解這種隔離?家人是否理解?問題很周全,我回答也基本上滴水不漏,一切都在程序控製中。本想再說說夥食,但想想已經有了改觀,有問題該向上級反映,胡亂向媒體通報太不厚道,俺原本就是一厚道人,忍了。最後告訴我,可能晚上22點半電視台播出,但是她說了不算,台裏麵的導播(或者是其他職務)說了算。
早早洗刷刷幹淨,隻沐浴,沒焚香(沒那條件),等到22點半,新聞開始,沒看見半個我的鏡頭,直到廣告過後,知道被美女記者(或者是導播)涮了。絕望中,浪費表情無數﹋﹋﹋
對了,晚上21點左右,有宵夜送到,一盒牛奶(250ml伊利純奶)、一包餅幹(150克奧利奧夾心巧克力)、一袋豆腐幹(麻辣的,95克)、一盒方便麵 (康師傅,麵餅+配料125克),不是想象中的龍蝦煲粥。低頭看看自己肚子上的疑似遊泳圈,決定不吃了,以後釋放了帶回家,慰勞兒子。要是留在這裏,估計也沒人敢要,算是節約,毛主席說,貪汙和浪費是最大的犯罪(好像是說過吧?扯遠了)。可憐我那兒子,關在家中,那個高興勁啊,終於可以不上學,不做作業了,一點不體諒父母心。
晚上23點半,那個讓我畏懼的電話又來了:你好!這裏是省公安廳指揮中心,請問你現在什麽位置?身體如何?國家對我輩的關心隨著疑似升級為確診而升級,要求打通每個被隔離者的電話,確認是否在隔離中,身體是否安康無恙,請安心休息。恩威並重,一切盡在掌握!
晚上23點40,中國移動10086短信告知:請5月9日乘坐3U8882航班從北京飛往成都的乘客,速與北京市疾病預防控製中心聯係,電話:12320。這啥時候了才發,這兩天中國移動沒少賺我的錢,在此鄙視移動一下。
就此打住,順便通報體溫:下午18點晚餐後,37度;晚上23點45,36.5度,正常中。
洗洗睡了﹋﹋﹋
2009年5月11日23點59分,正好,結束愉快的隔離第一天(汗,學生時代寫日記的規範用語,看來,八股文害人不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