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柳夢的初戀,未及成長便遭胎死腹中的命運。幾次談話,卻不得其果。柳夢覺得冤枉,而世新雖然知道伯父之死未必有關柳夢的事,卻認定他們兩人戀情的不祥,言語之間便冷淡下來。戀人之間,要使熱情繼續下去,本是不應有隔閡的,現在兩人之間堵著件不清不楚的事,彼此不快。柳夢本人也是個心性高的人,容不得他人的冷臉。碰了幾次壁後便不去找了,躲在宿舍拉簾的小床上,病了一場。病好後仿佛變了個人,不再亂跑亂跳地四處遊蕩,而是過起了修女般的生活,上課,自習,去食堂,回宿舍,目不斜視。隻是偶有一次,碰見世新騎了車在校園裏騎車,車後載了一個乖巧女孩,大大眼睛,長長頭發。柳夢想起自己曾經也是坐過那車後座的,腹內一陣絞痛,竟然蹲了下去。好在未有人看見,整理了一下心情,跌跌撞撞回了宿舍。
這段故事,隻有海蘭知道一些。她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既然他不解風情,不如隨它去了。海蘭是個開朗活潑,遇事很想得開的人,柳夢一度以為她不會被任何事情弄垮。可是不久她也出了一檔事,比柳夢還要憔悴。她不小心懷上了男友的孩子。柳夢陪她去打的胎,躺了一個星期,血流得令柳夢心驚。再後來,海蘭就和男友分手了。他來尋海蘭隻是避而不見,一言不發。這種心情柳夢倒是能理解一些。彼此都還年輕,又沒愛到山崩海裂的地步;海蘭不願麵對男友,正如不能麵對自己懷孕這個錯誤一樣。其實懷孕並非錯誤,隻不過如餘人和所說,一切都有關於timing--時間對了,那便對了;時間錯了,那便都錯了。
林語堂說,愛情乃宇宙中最為奧妙難解之物。它合高尚與滑稽為一身,集獸性與心靈為一體。這個道理成年人慢慢能懂;但就柳夢和海蘭那個年齡的女孩而言,對愛情的理解還僅停留在美感這個層次上。
經曆了初戀打擊後的柳夢和海蘭,成了一對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兩人一塊逛街,吃飯,上自習,甚至互相交換日記。兩人對愛情和世事的態度如此相似,其親密程度比親姐妹有過之而無不及。海蘭有次對柳夢說,“你要是男孩就好了,我肯定嫁給你。” 柳夢回答說,“我要是男孩,也肯定娶你。” 兩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再不久,兩人便投入了轟轟烈烈的留學熱潮之中。八九之後,出國之風一年比一年吹得烈。大體上說,中國年輕人是厭倦了父輩們陳陳相因的日子,想自己活得精彩一些。兩個人都是隨潮而動的卒子,渴望一種全新的生活和全新的世界,可是出去要學什麽,做什麽,一點也沒想清楚。
在焦急等待的日子裏,柳夢認識了餘人和。
也是因了海蘭,在GRE考分出來之前偏拉著柳夢去算命,說認識一高年級男生,會算卦,通周易,是個神人。而這個神人就是餘人和。
兩人直接去男生宿舍找的他,當時餘人和一人坐在上鋪,鋪上掛著簾子。男生宿舍裏彌漫著一股臭腳丫子的味道,蟑螂在暖氣片和暖壺蓋邊上爬來爬去。海蘭叫道,“餘人和!” 餘人和簾子也沒拉,“餘人和在,有什麽事?” “算命。” “算什麽命?” “算能不能出國。” 簾子一拉,探出個亂發蓬頭的腦袋。柳夢對他的第一印象是:沒睡醒。後來發現,他永遠是一幅睡不醒的樣子。
7.
餘人和翻身下床,從枕頭底下掏出三枚銅錢,拍在海蘭手中。“集中注意力,別想其他事,扔六次。” 海蘭雙手合什,念念有詞,依言扔了六次。餘人和在紙上寫寫畫畫,柳夢好奇,伸脖去看,隻見畫著些長長短短的線。又問過海蘭的出生年月日,拿出本書嘩嘩地翻。“好了,有了。” 餘人和道,“這卦是風山漸,巽上艮下,上上卦。” 撕下一頁紙,龍飛鳳舞地寫了幾行字:
俊鳥幸得出籠中,脫離災難顯威風,
一朝得意福力至,東西南北任意行。
“什麽意思?” 海蘭喜滋滋地問。餘人和笑笑,“你想出去,沒人能攔你。”
轉頭又問柳夢,“你也要問卦嗎?”柳夢見海蘭求了副好卦,不禁羨慕,點點頭,道,“跟她一樣,也問能不能出國。”餘人和將銅錢交在其手中,示意柳夢擲幣。那錢幣在桌上滴溜溜亂轉,聲音不輕。隔壁有人敲牆。餘人和道,“別理,繼續扔。”柳夢又連擲了五次。
一男生衝了進來,“餘人和,你又在大搞迷信活動!”聲音甚是洪亮。“去去去,”餘人和把他推出門外,“學妹找我討論周易,不幹你事。”“怎麽不幹我事?我們全寢室都對你有意見。”轉過頭來對柳夢她們說,“千萬別信他。信他還不如找你奶奶到寺裏燒根香。”餘人和嘭地把門關上。
又翻了半天書,餘人和皺了眉頭。“你這卦變數太多,不太好。”扯了一張紙,寫了幾行字:
朝朝役役恰如蜂,飛來飛去西複東
春暮花殘無覓處,此身不戀舊叢中
接著說,“此卦乃遊蜂采花之象。凡事勞而無功。你即使出了國,八成會再回來。”柳夢歎了口氣,“我真命苦。”海蘭說,“這卦準不準啊?柳夢,好話咱就信,不好的當耳邊風好了。反正也是玩兒的,他又不是神仙。”餘人和嘿嘿冷笑。爬回自己的上鋪,繼續翻書,不再理柳夢她們。柳夢說了聲,“謝謝你了。”告辭出門。
海蘭說,“這餘人和真是個怪人。”柳夢說,“我倒覺得他挺特別的。”
忽有一日,柳夢在花叢邊背單詞呢,被餘人和撞見。“小師妹!”他叫道。柳夢微笑點頭,“是你。”餘人和一眼瞥見紅寶書,“還在想著出國的事呢?”“全中國的人都在想著出國,我為什麽不能?”他說,“我知道一個背單詞特靈的方法,要不要我教你?”“我笨,未必學得會。”“上次算卦的事你別當真。找我問卦的人太多,煩了,逗你們玩的。”“真的假的?”這時有人騎車飛快地經過,中氣十足地喊了聲“餘人和!”一看,又是上次“有意見”的男生。
“他是誰呀?說話聲音這麽響?”“胖子啊。這家夥對誰都意見,其實他自己最煩。不過上星期他可被整慘了。你知道嗎?他每天早上起來都要練聲,喝口隔夜茶,清清嗓子,大聲說一句:今天天氣可真好啊!他們寢室裏的人煩他煩得不得了。前段時間他得了痔瘡,每天晚上要洗屁股,也不在水房裏洗,就在寢室裏。他們同屋的就出了個餿主意,把他的洗屁股水倒進了他的茶杯裏。第二天早上,他又喝了口茶,清清嗓子,今天天氣…..咳,嗯。”柳夢笑得彎腰。
柳夢與餘人和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因為不久,餘人和便畢業出國了。不過每次碰麵,他總要帶給柳夢一些笑話和好玩的事,有他在,柳夢覺得四季是盎然的,生活是有趣的。她甚至從他那兒學到如何調節自己的生活和情緒,找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做做,哪怕在別人看來是相當無聊的事呢,比如說研究周易。柳夢對周易沒有興趣,她後來迷上了舞蹈和剪紙。
餘人和的送行宴柳夢也去過了,涮羊肉,喝啤酒。滿桌子的男生喝得醉話連篇,柳夢和海蘭插不上嘴。柳夢隻記得每個男生的臉都是紅紅的,不知是酒熏的,還是火鍋熏的。隻有餘人和,臉越喝越白,兩隻本就不大的眼越喝越細,最後醉倒在桌上,嘴裏還咕囔著,“你,柳夢,你,海蘭,以後有事,就投奔我師哥這裏……苟富貴,莫相忘;長相守,莫相忘……”
柳夢以為,大多數人不過是曇花一現,過客而已,世新如此,餘人和也將如此。沒想到,數年之後,她和餘人和竟然相遇在紐約的一家中餐館裏。依然是涮羊肉,喝啤酒,恍有時空錯位之感。
8
“柳夢。”聽到文濤呼喚,柳夢恍然驚覺。“別在外麵站太久,小心著涼。”文濤道。柳夢笑著搖頭,總是這樣,好也是他,歹也是他,關心她的人是他,忽略她的人也是他。“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文濤頓道,“這些年來你有沒有真正愛過我。”柳夢一呆。往事在腦海裏忽悠而過,但似乎抓不住什麽。她應該是愛過他的吧,要不怎麽會嫁給他?在那孤單的求學的日子裏,文濤總或左或右地在她身邊。中國學生不是很多,進入研究生院後,頗有一些是成了家的,不能總玩在一快。她和文濤在相識後的一年便確立了男女朋友關係。雖然文濤沒有給柳夢想象的愛情,但他的正直和單純為柳夢所喜歡。畢業後兩人並未結婚,甚至還分開過一陣。因為柳夢心中還有所掙紮,她自認為不適合過早踏入婚姻殿堂。然而在分開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911 後美國經濟下滑,許多公司開始裁員,柳夢所在的公司也未能幸免於難,兩個月之內裁員20%,柳夢也不幸被裁。
那日柳夢收拾好她的東西,回到自己小小的寓所,突感一陣身心疲憊。何去何從呢?是繼續尋找工作,還是回國?柳夢拖出一隻行李箱,開始往裏麵塞東西。塞了一半,停下來發呆。這時門鈴響了,打開門,是文濤。上前兩步,他很有力地抱住了柳夢,“別怕,有我在,一切都會好的。”那一刻柳夢淚如泉湧,她切切實實體會到男人的強大與安慰,令她孤獨無助的小小心靈泊入港灣。不久他們就結婚了,隻是簡單地請了幾個朋友,吃了一桌飯。那時候柳夢的心情是安寧而快樂的,她以為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不是嗎?一個堅強而正直的丈夫,女人夢寐以求的。
然而,然而柳夢沒把她的婚姻進行到底。為什麽?熱情的消磨還是自己易變的天性?她自認為不是那種追求完美愛情的女人-完美總是有限度的,這個她明白。隻能說,她不愛了。那個神奇的玩意在無數小事的堆積壓迫之下消失了。盡管感情依然在那,習慣依然在那。
“我當然是愛過你的,”柳夢說,“不過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的Passion沒了嗎?”文濤苦笑道,“我覺得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某種幻象之中。我還以為你一直很愛我呢。人生真是充滿了驚奇。”柳夢無言。這麽些年的共同生活本來應該磨合得差不多了,但柳夢卻越來越覺得不對,一種叫做感覺的東西不對了。她那熱愛自由的天性,喜歡持久的浪漫,和文濤的踏實與按步就班形成極大的反差。她無數次對自己說,算了吧,文濤很好,對她也好,再找一個這麽般配的不容易;可是另一方麵,她無數次想逃,逃得遠遠的,尋找她的自由,做回她自己。她甚至希望文濤有一個外遇,這樣她可以走得心甘理得。可是文濤是個絕不會出軌的人;而她自己也做不到。她試著配合文濤,走他的路,按他的理念生活。她亦不否認,她如今的事業穩定和文濤的紮實影響不無關係。這些年似乎也相安無事,他們的外表看上去那樣般配,有人說是金童玉女,也有人說是神仙眷侶。不過她心裏明白,這快樂是偽善的。
也許人歲數越大想得就越多,也越來越不願意將就自己。當文濤鄭重其事地宣布他想要一個孩子的時候,柳夢心生出無名的恐懼。不是她不想要孩子,也不是不喜歡孩子,隻是生活將如此成為定格,變數越來越少,她將再無力改變些什麽。前方的路如此明晰,十年、二十年看得清清楚楚;不是不好,隻是這不是她想要的。當初做出結婚的決定如此決絕,她勇敢地說出I DO;現在她的勇氣無影無蹤。終於鼓足勇氣說出“離婚”二字,她編了一大堆理由,裝作一幅非常冷漠、無動於衷的表情。卻發現其實是多餘。文濤詫異之餘,自信心受到打擊,很快就答應下來。他說也許他們本質是不同的人-柳夢喜歡passion,喜歡天馬行空,而他喜歡steady,那種一步一步往高處走的感覺。他還她自由。
柳夢心如絞痛。她知道他們都沒有錯,隻是忘了退後;曾經信誓旦旦的承諾,最後卻被時間撲了空。
9
“要成為不可預測的,要成為一直在改變的。永遠不要停止改變。唯有如此,生命才能成為一件賞心悅目的事。當你變成能夠預測的,你就變成了一部機器;機器是能夠預測的,它昨天一樣,今天一樣,明天也會一樣,它是不變的。每一個片刻都在改變,那是人的特權。你停止改變的那一天,你就以一種很微妙的方式死了。”
這是餘人和在紐約餐館遭遇柳夢時說的一番話,其時她未有深入理解。大體上人進入成年之後是不太願意改變的,尤其當工作不錯,生活不錯的時候。除非有什麽非變不可的理由,其時身體、心理所受的壓力並非事先所能想象。
自從柳夢從家裏搬了出來,她似乎生活在一種很漂浮的狀態。愛情是否存在?誓言是否能夠長久?她一度懷疑。愛情仿佛是一個童話;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掛在一塊看不見的飛毯上,飛毯飛在盛產天方夜譚的遠東上空。遠東在哪裏?好象是比西方還要西方的地方。人雖過去,事仍然存在。某些大事,已與時間同時消逝,其記憶則仍然存在,不知不覺中,揪著人心,不肯放鬆。
柳夢回了一趟國,一則散心,二則考慮日後何去何從。她現在自由了,有了無數可供自己支配的時間。可是感情方麵卻是真空,仿佛心空著一塊而無從著落。她喜歡在城裏亂逛,尋找遊人最擁擠的地方,這樣自己才獲得了輕鬆,求得了逃避。現在也象她讀書的時候一樣,穿一件普普通通的白T恤,一條牛仔褲,看不出新舊,但也清爽。在北京這個學生成堆的城市中,她這樣的打扮在大家之中絲毫不起眼,也擔保平安無事。
北京的天空雖然比不得美國的晶瑩碧藍,但開闊敞亮,青天白日般的坦白率真。故宮的金碧輝煌,頤和園的寧靜至遠,人為藝術壯麗而肅穆,老百姓的談吐詼諧而愉快。不管窮人富人,那種友善熱誠通情達理的生活態度,閑聊瞎扯嘻嘻哈哈的老百姓-這些就構成了北京的特點。慷慨大方,正是北京人的本性,隨時隨地都可以從人的精神上看到。北方的力量是開闊敞亮,與南方的輕軟朦朧大為不同。不過對於精神受創、神思恍惚的柳夢而言,北京正是療傷的好地方。
她總是與舊友、同學外出,在各類娛樂場所、中外餐館愉快地交談。同學總是好奇地問些美國的事;柳夢發現,她雖然在美國也是呆了些年份的,卻說不出什麽美國的好來。是,美國幹淨,物質生活豐富,玩的地方不少;但歸根結底不是自己的地盤,透不出北京那種親切勁兒來。柳夢還發現,自己的心性也沒被弄滄桑,不久被勾回到從前的模樣,回來沒多久,笑容也變得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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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柳夢思考的事情很多,不過眉頭卻是越展越開。她所想的,大體是關於未來和生活的道理。想通了一個結,心裏就明朗一分,象是練武功打通了一個關結。
這日閑來無事,她在王府井瞎逛,迎麵走來一個人,紅色的A line裙,高筒皮靴,明豔得象一把火。她急衝衝地走著,仿佛有什麽急事。突然她停下腳步,對著柳夢大聲尖叫起來。柳夢一愣,忽然也回過味來,同樣地尖叫起來。弄得滿大街的行人無不側目。
是海蘭。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她。兩個好朋友興奮地擁抱在一起,沒頭沒臉地瞎kiss了一氣。“你怎麽會在這裏?”柳夢問。“這話我還想問你呢!”海蘭說,“歐洲呆膩了我總回家。北京多好啊,我回來很勤快的。怎麽樣,有什麽新聞嗎?”“我離婚了。你呢?”“我還單身。”兩人相視一笑,找了家咖啡館坐下聊天。
大致聊了聊各自的情況,柳夢說,“好久沒見,你越來越漂亮了,乍一看,我還以為碰見了一個超級名模呢!”“漂亮有什麽用?”海蘭唉歎一聲,“還不是沒人娶。”“那你一定是眼界過高,誰都看不上。”“No,說來你也不信,這些年來我一直吊在一個人身上,一點辦法沒有。”“什麽人啊?讓我們家海蘭這麽著迷?”“一有錢人唄,年輕,聰明,上進,什麽都好,就是很忙。”“聽上去不錯啊,為什麽不結婚呢?”海蘭搖頭,“他就是不想結婚,我也不能拿槍逼他。這些年來我在他身上付出無數心血,愛得好辛苦。本來我相貌也不差,學曆、工作也都不差,喜歡我的男孩子也很多,我若是降降條件也能找著不錯的;可是心裏就是放不下他。是不是男人一有錢,感情就會變壞?”海蘭笑笑,“這年頭人人都很現實的,真結婚都想找門當戶對的。別以為有錢的人對錢不在乎,恰恰相反,非常在乎。誰不想找個有錢人家的女兒,將財富加倍?自己辛苦賺來的錢憑什麽要貢獻給你一半?”海蘭唉歎,“他賺的錢我一輩子也趕不上,這樣我豈非一輩子也結不了婚?可是我是愛他的,我知道他也是愛我的。而且我和他都是好人啊。”
“你以為對於婚姻而言,愛情就夠了嗎?心腸好就夠了嗎?再搭上好身體,好相貌也還是不夠的。經濟上的不對等造成鴻溝,想跨越需要極大的勇氣。人往高處走,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在紐約富人聚會的地方有很多很漂亮的女孩子,都想釣金龜婿。可這年頭誰都不是傻子,哪有那麽容易的事?也有釣著的,年齡可能大些。電視電影中那些麻雀變鳳凰的故事都是編給窮人老百姓看的,富人哪有那麽多閑情逸致打情罵俏?忙著賺錢還來不及呢。” “這我明白,可是我也不需要他花很多時間陪我;他甚至在外麵花心我也認了。這年頭誘惑太多,有時候躲也躲不掉的。我需要的不過是一張結婚證書而已。” 柳夢點點頭,說,“想結婚找一個歸宿是所有女孩的原始本能,再強的女孩子也是一樣。” “難道男生不是如此嗎?” “我不太清楚男生對婚姻的態度。大體上是跨入婚姻那一步很難,但一旦跨進去了會比女生穩定得多。你不知道離婚有70%的case是女生先提出來的嗎?” “真的?這我還真不知道。” “嗯,原因是多種多樣的。大部分是因為女生沒有在婚姻中找到她想要的愛情和生活;而男生還是糊裏糊塗的,不知道what’s going on。”
海蘭背朝椅子上一靠,腦袋仰著天,呻吟道,“那我該怎麽辦啊?使足全身力氣去愛,他還是不想娶我。我好累,也不想死去活來,受更大的傷害。柳夢,你說我還有機會嗎?我怎麽覺得前途渺茫。”
“當然有機會,” 柳夢微笑,“很簡單,做你自己。”
“做我自己?” “對,做你自己。該吃飯時吃飯,該睡覺時睡覺,該工作時工作,該保養自己時保養自己,該哭時哭,該笑時笑。總之,保持一種快樂而平和的態度。假如你內心不快樂,沒有人會替你快樂。快樂是無法偽裝的。大家都喜歡快樂而自信的人。而且快樂是對傷害最好的預防針。”
“這些我知道,可是做起來還是不容易。人越大,越怕受傷害的。都是感情動物。”
“你應該明白,沒有人想去特意傷害你。除非本質上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所有的人都是自私的,保護自己為先,這並沒有錯。但是你得估計最壞的狀況,一旦發生你如何處理。比如說,那男生就是不想娶你,而你注定得離開他。即便如此,你也要堅強和保持達觀的態度。Move on,尋找下一個目標。人都是有可替代性的,並不是沒了這個,就找不著了。”
“可人是戀舊的。大家都說初戀最好,結發夫妻最好。” 柳夢笑,“人本質沒有什麽不同,都喜歡愛與被愛,害怕傷與被傷。假如你顯示你的愛,而杜絕傷人的一麵,你就應該得到愛的回饋。假如得不到,那他便不值得你的愛,move on。”
“說起來簡單。愛一個人需要好大的勇氣,從頭開始哪裏那麽容易?”
“確實不容易,但該做的就必須去做,別拿怕傷害啊,戀舊啊作幌子。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他假如經常看不到你,而你不去表達你的愛,他很快會把你忘記。處理好你自己的生活,使自己美麗而快樂,然後勇敢地去愛他。就這麽簡單。”
“假如我這一切都努力做了,還是不行呢?”
“剩下的隻有相信了,” 柳夢微笑,“相信一種叫做真愛的東西。真愛來臨的時候,一切鴻溝都可以逾越的。”
“真搞不懂你,” 海蘭歎道,“有時覺得你很理智,有時又覺得你很幼稚。這些想法都是哪裏學來的?”
“生活滄桑啊,” 柳夢大笑,“我不得不想。不過每想開一個結,我就快樂一分。生活是我們的老師,我是她最好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