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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和李誌綏

(2005-10-23 17:48:03) 下一個

江青和李誌綏

 

歐陽龍門

 

毛澤東的保健醫生李誌綏在他的《回憶錄》裏麵用了相當多的篇幅描述來江青,表現了江青的飛揚跋扈、喜怒無常、歇斯底裏和懷疑狂。這些都和其他許多人的描述是一致的。但是,李誌綏獨到之處在於他還描述了江青不為人知的一些方麵,細讀這些部分會使人感到非常微妙的“春秋筆法”。

 

李誌綏第一次見到江青是1952年春末夏初的一個傍晚,李誌綏的描述是:

 

“我心想,可真是個電影明星出身,穿戴自然與眾不同,隻是沒有想到,會與大家有這麽大的差別...,江青穿一身銀灰色純羊毛派力斯的連衣裙,敞領上裝內是米黃色綢襯衣,穿著長統肉絲襪,下麵是半高跟黑色皮鞋,頭發又黑又多,燙過,精心向後梳,挽起一個發髻,眼睛圓圓的,眸子既黑又亮,皮膚細膩,乳黃。她瘦削,大約有五尺三、四寸,可是上半身卻顯得比下半身長。

....

有人說江青年輕時很漂亮,我倒不覺得。我覺得她顧盼間讓人感到高傲、冷漠。

....

她伸出手來,同我握了握手。她的手指細長柔軟,指甲修剪得很尖俏。

....

總的說來,江青使人感到精明苛刻。談話時,不停地打量著談話的對手,似乎想在對方的言談舉止中,發現什麽。在她的目光中,看不到溫暖與信任。相反地,在那兩道炯炯的目光裏,流露著偵伺對方的神色。”

 

描述是非常細致的,而最為微妙的是李誌綏專門指出:“她那年三十八歲,我則是三十二。”

 

一年多以後,1953年的秋天,李誌綏第二次與江青相遇,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在胡喬木家。李誌綏說:

 

“我匆忙往外麵走,江青已經大步走進來,正碰在一起。她握我的手說:‘這不是李大夫嗎?’胡喬木迅速答道:‘我請李大夫檢查身體。’江說:‘還沒有檢查完吧,我可以等一下。’胡說:‘不,已經檢查完了。’我同他們告別,走了出去。 

 

這是第二次與江青見麵。這次僅是匆匆一瞥,她給我的印象與第一次相同,隻不過讓我感到更冷淡更倨傲。”

 

1954年10月,汪東興通知李誌綏,將任命李為毛澤東的專任保健醫生。汪東興說:“我觀察了這麽幾年,你很受群眾的歡迎。你最大的特色是對待人不分高低上下,一律耐心周到,不勢利眼。所以,不隻是一般同誌,就是高級首長都知道你。你的高明的醫術,平易近人的人品,熱情細心的服務精神,給大家的印象比較突出。在閑談時,毛主席他們都聽說了你。給毛主席找個保健醫生,能勝任下來的不容易找到。我已經請示過周恩來總理,他批準了,昨天我當麵報告了毛主席,他同意。不過要先見見麵,談談,如果談得來,再定。你要準備準備。”

 

這段話和後來戚本禹的說法是一致的,戚本禹說:“李誌綏原是北京中南海門診部的醫生。我一九五零年進中南海時,他負責給中南海的幹部、工人看病。他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洋醫生’,醫術要比當時從解放軍訓練出來的土醫生高,加上他看病認真負責,而且能講出個道理來,所以大家部願意找他看病,由此有了名聲,並被選為工作模範。他給當時中南海的警衛局長汪東興看病看得也不錯,汪東興喜歡他,遂被介紹到毛澤東那裏參加保健工作。”

 

給毛澤東挑選保健醫生,江青肯定也會參與意見,可以推斷江青的意見應當是正麵的。

 

1955年夏,李誌綏正式成為毛澤東的專任保健醫生,與江青的接觸見麵機會也多了起來。其中1955年在廣州的來往很有意思:

 

“那早九點,我隨護士到二號樓江青的書房,江青正低頭翻看一本‘參考資料’,她穿著淺藍色連衣裙,半高跟白色皮涼鞋,頭發仍向後挽成一個髻。”

 

這次交談主要是關於毛澤東的保健問題,談完以後李誌綏辭了出來。這時正好下著陣雨。李誌綏沒有帶雨傘,隻好在中央大廳徘徊。

 

“江青以為我已經走了,走出書房,在大廳看到我仍在那裏。我立即解釋說:‘外麵下陣雨...’江接著道:‘大夫,你太拘謹,再進來坐一下。’我跟在她後麵,走進書房。

 

江青開始問我在什麽學校讀書,在什麽醫院工作。她同我講她在三十年代時,在上海的一次看病經曆。...”

 

此後,李誌綏慢慢發現了毛澤東的生活的另一麵,也發現了江青的生活的另一麵:

 

“那是在北京的時候,一天傍晚,她一個人在一組後門的中南海木椅上坐著流淚。我正經過那裏,吃了一驚。江見到是我,叫我過去,拭幹眼淚說:‘大夫,不要同別人講。主席這個人,在政治鬥爭上,誰也搞不過他,連史達林也沒有辦法對付他。在男女關係的個人私生活上,也是誰也搞不過他。’”

 

《李誌綏回憶錄》中文本的第12章和第13章基本上都是描寫江青的。在第13章的結尾,李誌綏講述了江青送她一段布料做衣服而引起的一場風波:

 

“我覺得這事出乎意料。平時聽葉子龍和李銀橋講,江青十分小氣。現在突然對我這麽大方,而且又沒有考慮到別的工作人員會怎麽想,這必然會使我成為眾矢之的。

 

我去找汪東興,他說:‘這幾段料子是在廣州舉行的日本展覽會上拿來的。給你一段,你不接受,她會認為你看不起她。你接受了,別人是會嫉妒,你就孤立了,我去替你推辭吧。’

 

他到江青那裏去了一會,回來找到我,對我說:‘你收下吧,江青同誌很高興,她說看同誌熱汗直流,為什麽沒有同誌間的互相關心的感情呢?這可不是收買李大夫啊。’汪隨後說:‘以後有人說閑話,我來替你說明。’

 

果然不出所料,幾天以後,李銀橋和其他衛士們議論起來說:‘江青一向是一毛不拔,送給大夫一套料子,可真是破天荒第一次。”葉子龍和李銀橋便口口相傳,說江青對我“好”,這不尋常。我一知道毛也聽到這話,當天晚上,就去看毛,告訴他這段料子的事。毛說:‘江青送給你衣料,事前我知道。’

 

毛知道江青不敢亂搞。江青知道這會成為毛不要她的最佳借口。她偶爾會討好毛身邊的人,頂多也隻是和男人說說笑而已。

 

毛最後說:‘你是“君子求其放心”吧’這事便落了幕。”

 

據《回憶錄》講,1958年江青和李誌綏發生了第一次衝突,是在廣西南寧。因為江青對南寧招待所的住宿條件百般挑剔,鬧得天翻地覆,周圍的工作人員不得安寧,李誌綏將此事報告了毛澤東,以而引起江青的不滿。事後江青對李誌綏說:“你知道不知道,有時候我在將就你?”

 

這幾年間,李誌綏與江青的關係總地來講是不錯的:

 

1958年夏,毛澤東要李誌綏到鄉下去了解人民公社的情況,李誌綏不願意去,又不敢明說,於是去找江青想辦法,以下的描述可以看出兩個人關係的程度:

 

“...我趕回來,匆匆去見江青。

 

我走進江青的臥室。她半身躺在床上,倚著靠墊。麵前是一個小食架,正吃著烤麵包、黃油和杏仁酪。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

 

1959年夏,廬山會議期間,江青在政治上和生活上特意關照李誌綏,告誡李誌綏:“大夫,你同李銀橋他們不一樣。你是個聰明人,又有知識,在政治上可要敏感,不能做糊塗人。在山上不要同外人來往,自己要注意。”

 

李誌綏明白:“江是好意提醒我不要亂說話。她說的外人自然指的是與毛的意見相左的人,比如我的朋友田家英。”

 

後來,當李誌綏因病要提前離開廬山回北京,去向江青告別,

 

“我走進江的起居室,她正在看一些她自己的攝照片。

 

江注意端詳了我一會,然後說:‘大夫,你是瘦多了,臉上也難看。這一陣主席太忙,我也跟著緊張,沒有注意到你有病。還是喬木同誌注意到了。’

 

我說:‘主席太忙。我不能再麻煩你們。你自己身體也不好。’

 

江稍微停頓一會,又說:‘我剛才同主席商量了,很快就要下山了。我們還是一同走的好些。’江青此舉其實是出於好意,表示毛仍信任我,他們願意保護我。”

 

到了1960年12月,江青在廣州過冬,抱怨頻頻,說她有病,怕風、怕光、怕聲音。她的護士、隨從、衛士都不肯盡心照顧她。江青打電話給毛,說身體不好,要李誌綏去廣州給她看病。

 

“江青找我次數過多,連毛都起了疑心。自一九五九年底我出院回一組工作以後,一直有人議論紛紛,說江青對我好,太不尋常。葉子龍和李銀橋也在中間加油添醋。”

 

而毛澤東作為一代偉人的超凡脫俗之處,在這時充分地表現了出來:

 

“毛聽到江青要我去廣州時說:‘讓他們去好嘛。’便叫我去。”

 

隨後便讓空軍專機送派了一架空軍專機送李誌綏到廣州。

 

李誌綏到了廣州以後,江青一見了他,便說了一遍身體上的各種症狀,然後就講護士們如何如何不好,沒有人管她們,指導她們。李誌綏向江青說明,是毛派來他來給江青檢查身體,完了以後就回去。江青當時麵色沉下來沒有說話。

 

第二天江青還沒有起床,護士跑來找李誌綏,說:“大夫,你昨天同江青講了些什麽?她一晚生氣,拿我們出氣,還說,這個大夫真莫名其妙,他到廣州來,簡直想潦草應付一下,搪塞了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於是李誌綏不再向江青談給她檢查身體,也不提回北京,天天就同江青看看電影、散散步、照相、周末跳舞。

 

這樣過了三個星期,江青終於正式向李誌綏提出:“主席身體很好,並不需要經常有醫生在身邊照顧。主席自己也說,並不必要有個醫生。可是我的身體不好,徐濤走了以後,沒有醫生做係統觀察和治療,我需要醫生,可是沒有醫生在這裏。我同你商量,你以後跟著我,兼管主席。你覺得那個護士順手,可以由你調來。”

 

江青還說:“這件事我己經報告了主席,主席同意了。你沒有別的意見,領導上容易辦,我同他們說一下就可以了。”

 

而李誌綏深知其中的利害,當即婉拒了江青的提議,說:“這件事還得要思考。這樣辦我覺得不妥當。”

 

江青大聲說:“有什麽不妥當?你是不是眼睛裏隻有主席,沒有我?你看不起我這裏嗎?”

 

李誌綏怕的是蜚短流長。如果真的做了江青的保健醫生,一組裏的謠言便成有有根據的事實。李誌綏委婉地說:“根本沒有看得起看不起的問題。當醫生誰有病都得去看。我認為照你的辦法,會有不好的反映意見,對你、對主席都不好。”

 

江青聽李誌綏講完,忽地立起身來,圓睜兩眼,急促地問李誌綏:“你說有不好的反映意見,是什麽意見?”

 

李誌綏說:“不必說了,是一些流言蜚語,講了沒有好處。”

 

這時江青急了,厲聲說:“大夫,我一向對你不錯,為什麽有話不明說?你講,你講出來。”

 

李誌綏說:“江青同誌,你既然一定要問,我告訴你。自從一九五九年底我出院回來以後,一直有人議論說,你對我好,這不尋常。而且有人告訴我,這人還將這話告訴主席。主席說:讓他們去好嘛。江青同誌,所以我認為這麽辦不合適。”

 

江青聽了以後,倒沉靜下來。問道:“是誰這樣講呢?”

 

李誌綏說:“算了,就不管他是誰了。”

 

江青說:“大夫,你太糊塗,我對你是特別照顧些,這是因為主席同一個醫生能合得來很不容易,我是照顧這大局,才對你特別將就些。現在有人就是製造流言,不顧大局,到底是誰呢?”

 

李誌綏說:“是葉子龍這麽講,後來李銀橋也講。”

 

當天夜裏,江青給毛澤東打了一個電話,流了不少眼淚。幾天後,毛澤東讓空軍專門派飛機將李誌綏接回北京。李誌綏跟江青告別時,江青警告說:“這事不要再提了。”

 

事後李誌綏向對毛澤東匯報了此事,說:“我忍耐很久了。葉子龍、李銀橋說我同江青關係不正常,他們有什麽根據?我認為他們不是醜化我,而是醜化主席。他們的用意到底為了什麽?”

 

李誌綏說完後,毛回答說:“前兩天江青打電話來,告訴了我。這事我清楚了。你不用掛在心上。常說:誰人背後不說人呢?葉子龍、李銀橋要下去鍛煉了。過兩天他們就走。”

 

以後,李誌綏有意與江青疏遠,使江青感到不滿,對周圍的護士說:“李大夫全變了。那個時候我覺得他真正關心我的身體,為我著想。現在跟我在作對。大概那個時候葉子龍、李銀橋加上一個傅連璋整他,他拿我當後台支持他。現在葉子龍、李銀橋走了,傅連璋不工作休息了,汪東興調回來,李大夫是不是拿汪東興當後台來整我呢?還是他有別的看法哪?”

 

江青跟李誌綏的關係便一步一步地惡化起來。1961年,在廣州大鬧了一場。1962年以後,江青逐漸在政壇上活躍起來,也就不再理會李誌綏了。李誌綏說:“我的日子相對也好過多了。”

 

文化大革命以後,江青成了“黨和國家領導人”,跟李誌綏的關係更加惡化。1968年甚至指控李誌綏下毒謀害他,是在汪東興、周恩來的作了緩解,最後毛澤東表了態批評江青,李誌綏才沒遭迫害。

 

李誌綏在他的《回憶錄》出版前後,記者曾問到他:“海外傳聞很多的是:江青‘麵首’,和文革幾個年輕的紅人有性關係。”對此李誌綏斷然回答說:“對這點,我可以絕對地證明,江青和任何人沒有這方麵的關係。她所以有後來的地位和權力,完全是依靠毛,她明白必須從精神到肉體完全忠於毛。毛可以隨便,她不可以。否則,她會和容易把自己毀掉。毛可以利用這點不要她。說她與這個、那個上床,完全是造謠。江青年輕時在上海如何,我不知道,但我自一九四九年回國進中南海之後,我知道江青沒有那些事,包括文革期間。所穿戴假發,都是不對的。我知道。”

 

林克、吳旭君、徐濤所著的《曆史的真實——評〈李誌綏回憶錄〉》一書在講到李誌綏與江青的關係時說:“從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在我同李誌綏相處的近十年裏,我看到的是一個對毛表麵表示忠誠,向江青百般討好、阿諛奉承的李誌綏,他那張麵孔,至今還栩栩如生地留在我的腦海裏。”

 

“向江青百般討好、阿諛奉承”,而且“他那張麵孔”還“栩栩如生”,也是頗為耐人尋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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