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頭露笑臉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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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妳聽不到的風笛

(2009-03-05 14:48:32) 下一個

那晚的雨,淅淅瀝瀝地就沒有間斷。香港會展中心大禮堂裏,正進行著一個曆史性的盛典。再過不到兩個小時,大英帝國將把這顆強占了一百五十年的東方之珠拱手交還中國。中國軍隊的直升機群已發動引擎,駐港部隊已集結港深邊界,隻等午夜零點那偉大時刻的到來,就將威武地開進新界,踏上離開祖國一個半世紀的的這片土地。某些先頭部隊換成便裝,在港英當局的默許下,白天就已進入了灣仔中環等核心地段以防不測。公元1997年6月30日,舉世矚目的中英兩國首腦匯集這裏,目的和心情卻截然相反。中國人將升起祖國偉大的旗幟,英國人則在這一天裏四處忙著舉行降旗儀式。末代港督彭定康和駐港英軍總司令陪同女王全權代表查爾斯王子和首相梅傑向一麵又一麵徐徐降下的米字旗行禮。這位被中國斥為千古罪人的彭定康,眼中噙滿淚水。 

此時雨夜裏,離會展中心不遠的天碼艦駐港英軍總部前麵的廣場上,數千駐港英軍全副武裝,在看台上數萬香港居民的注目下,舉行最後的降旗儀式。一百五十年前,這些年輕人的祖先踏著中國人的鮮血站在了這片土地上。一百五十年後的今夜,身穿不同軍裝卻有著同樣麵孔的年輕人將卷起他們祖先的旗幟,踏上停泊在港口的軍艦返回故鄉。雨一時間下得更大了,士兵們年輕的眼睛和臉龐都濕漉漉的,大蓋軍帽滴著水簾,渾身浸透地在雨中拖步行進。這是一種典型的英式操典步法,看起來就像進一步退半步那樣,非常莊重。諾大的廣場上隻有沙沙雨聲和軍靴踏水的聲音。突然,淒厲的蘇格蘭風笛響起,心緊縮了一下,雨幕分開了,就像一麵玻璃做的牆,嚓的一下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風笛聲聲,隊影踔踔,忽然聽到一個聲音,由遠而近,由小變大,是歌聲,是那首著名的蘇格蘭民歌“Auld Lang Syne(友誼地久天長)”。原來是全場的數萬港人在用英文齊唱這首歌,就讓時間定格在這一刻。風笛、歌聲、雨霧,方陣、刺刀、軍靴。 

風笛聲聲如泣如訴,伴著士兵們的軍禮和數萬港人的歌聲淚水,米字旗在大雨中徐徐降下。一百五十年的殖民曆史當然不應貼上什麽友誼的標簽,但其中那血與火的故事、落後與先進的較量又豈是用簡單的恩怨情仇可以了結的? 

至今那淒厲的蘇格蘭風笛聲仍縈繞在我的耳畔,朦朧月色中仿佛依稀看到向我蹣跚走來的他們,是林則徐、關天培、焚燒鴉片的烈焰、虎門炮台的烽煙、英國軍艦噴火的炮口、讓中國人從此自卑於洋人的鴉片戰爭、南京條約、火燒圓明園的烈焰、清廷管製下名不見經傳的小漁村、英國管治下人均國民收入超過兩萬美元的國際大都市、鐵腕肅貪的廉政公署、高效法治的英式公務員製度、依托香港優勢得以迅速發展的經濟特區深圳、末代港督彭定康狡猾的政治手腕、港澳辦主任魯平的義正詞嚴、文革期間大陸人舍生忘死爭到香港做三等公民的偷渡潮、如今被港人尊為財神的大陸觀光客……這一幕幕畫麵,遠比教科書上的要豐富得多、立體得多。曆史啊,小樣兒的,你太殘酷,也太幽默了! 

那晚,在大陸這邊的妳,就算與香港近在咫尺,恐怕也難以聽到這風笛和歌聲吧。社會差異和媒體管製真可以讓我們咫尺天涯的。沒關係,豬豬講給妳聽。那晚的風笛,刻在耳朵裏了,不禁想起西晉那位民族英雄兼大詩人劉琨的詩句:何意百煉鋼,化作繞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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