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心中都有一座理論山,也就是說都會嚐試以一套能自圓其說的理論係統去解釋其所能接觸的世界。對客觀世界而言,這套理論係統所能達到的極限就是數學和自然科學。如果與現代科學知識相違背的話,任何理性思維都不會有生命力。但同時,人都有為心靈追求永恒依歸的傾向。所謂人生苦短,在短暫生命中為精神尋覓到永恒的家園,一直是人類所夢想。我們欣賞永恒的宇宙和自然,讚美經久的藝術和華章,感慨人世的無常和滄桑,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天性無需經過任何思考,而宗教信仰就是人類追尋精神家園最徹底的表達。相應而言,具有深厚人文或藝術背景者都容易在宗教信仰中找到共鳴。
遺憾的是,理性與靈性常有衝突的時候。兩者就像兩個大圓,既有交疊的部分也有不同的屬性,而無論思考和夢想都注定是永無止境的,兩個大圓也就在不斷膨脹,重疊衝突和互不幹涉的地方都在不斷擴張。其實這種衝突不但存在於宗教和科學之中,很多經典的,能觸動心靈深處的文學藝術品都不能用科學思維去推敲。
這樣看來,對於猶豫不決者,信教與否就看是否有心也有力:
有心者,是否有真正的靈性追求需要。這種追求不應該是短暫的,例如因事業家庭愛情不順時所引起的臨時失落或一時的空虛等,而應該是持久永恒的,隻要還沒找到精神的家園,心裏至少還會有一絲的不安;這種追求也不應該是功利性的,例如不能因為想得到生活上的幫助,嚴格來說,甚至不能因為希望死後能進天堂(但這個要看怎麽定義天堂,如果隻是作為精神上永恒家園的比喻,那也未嚐不可)。
有力者,是否有能力協調理性與靈性的衝突,使兩者能在內心深處和平相處。理性來自客觀世界,靈性發自主觀內心,兩者的衝突在所難免。而這種協調衝突的能力對具有較強自然科學背景如我者更為重要,因為按理性去思考已經融進了血液,而永恒的靈性既不需要也不可能按科學的理性去思考,所謂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對兩者都較真起來,實在很難協調,不較真的話總有自欺欺人的感覺。很遺憾,本人也不具有這種協調能力,所以退一步成為不可知論者。不過我卻不懷疑很多自然科學出身的具備這種能力,至少我認識幾個這樣的朋友,他們的信教都是發自內心的。
以上是從個人的角度去看宗教信仰,卻不適合用來評判作為一種社會現象的宗教信仰。理性與靈性,前者來自心靈外麵,也就是說客觀世界所強行賦予的數學邏輯和自然科學人類隻有被動接受,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我們甚至不知道今天嚴密而宏偉的科學大廈經過歲月的衝刷後是否會變得百孔千瘡,就如我們看牛頓時代的科學體係一樣。每經過一次重大的科學發現,麵對自然人類隻會覺得越加無奈和渺小;後者發自心靈深處,其追求是人類天性的釋放與自我調節。通過宗教信仰活動,人類才能為自己的靈性找回些許失落的高貴與自尊。從社會的角度看,這兩者的衝突永遠都隻會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不會有絕對的對錯。對於客觀自然,我們的終極目標是求真;而對於人類社會,是求善。所以,判斷一種宗教信仰的社會標準,是看其更多地激起人性中的善與愛,還是惡與恨。後者的代表是階級鬥爭和恐怖主義,而現代基督教可看作前者的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