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美國時與四個洋鬼子同住,三男一女。先說說兩個配角:Peter一邊讀書一邊工作,但不知道做什麽,倒見他整天遊手好閑似的,不是拍拖換女朋友,就是吃喝玩樂。他很喜歡吃China Buffet,經常叫我陪他去--當然都是AA製。但我那時吃飯都成問題,那有餘錢?Rebecca快結婚了,她與未婚夫都是傳統的天主教徒,未婚前不能同居,所以臨時住這裏。她身高有一米八多,她的未婚夫更高。她好像是讀音樂的,彈得一手好鋼琴。她未婚夫經常過來玩耍,與幾個室友都很熟,室友Thomas後來還當了他的伴郎。Thomas在什麽地方都會成為主角。他是法國過來留學的,又高又瘦,戴一頂鴨舌帽,留點小胡子,深藍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翩翩的風度,浪漫瀟灑自然流露。大家都說他是個骨子裏的法國人。他當然非常吸引異性,可惜的是他心裏早有“他”了,而且肯定今生不變。據說曾有美女在他麵前哭得梨花帶雨他都不為所動,堅決要把一生都奉獻給“他”—上帝。他的理想是當傳道的牧師,而在他信奉的天主教裏牧師是不允許結婚的,所以他已經決定一輩子單身。Thomas過著很簡單的生活:上學回來要麽去運動踢球,要麽在家裏邊彈吉他邊低聲吟唱,旋律頗為優美,可惜我聽不大懂。他吃得簡單清單,以素菜為主,晚上一般在家裏看書,極少出去,天天如此。真是天生當牧師的料。Thomas有著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在這房子裏是一呼數應,於是很多公共事情都由他牽頭,例如大清潔掃除,剪草坪,算每月的公眾公共開銷等。
與Thomas有過不少關於上帝的對話,經常還演變為爭論,可惜最後誰也說服不了誰。不過與他對話給我思想上帶來很大的震撼,我漸漸對天主教和基督教有了新的認識:他們不但背後有一套相當完善而且嚴謹的邏輯哲學體係,而且教義也日趨合理,尤其在很多倫理道德方麵堪為表率。記得伏爾泰說過這樣的話:就算沒有上帝,也要創造一位出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也許現代天主教和基督教裏的上帝是所有人類所能創造出來的裏麵比較完美的一位。我從Ryan身上隱約看到了這點。
如果說Thomas是這屋裏的正派主角,Ryan就是反派主角了。如果沒有他的存在,這個房子會遜色不少。Ryan是美國本地人,在工廠幹包裝之類,收入不高(每月小於3000元),卻自我感覺極為良好;篤信上帝,聖經裏的言論不離口,不過經常用錯地方;經常討論深奧問題如我是誰等,結果當然隻有不了了之;遇著願跟他說話的人會說個喋喋不休,而且開始幾句往往唬住陌生人,以為遇到了高手,不過很快就露出蛇尾本色,然後越說越讓人不明白,最後總以“I don’t know”結束;幹活很獨立,尤其不喜歡聽別人的意見,可惜的是他那些獨特的方法總是行不通,留下一個爛攤子讓別人收拾;每個月都把收入的10%以上捐給教堂,深信全能的主能讓他死後進天堂,對父母的電話卻不大理睬;最大的理想是掙夠錢後到法國學做點心,回來開一家甜品店,但從沒見他做過任何點心;很想找個處女作妻子,因為根據聖經,處女才是最純潔的,但若真為生活所逼,他卻願意最後關頭出賣自己的身體為生,如果可能的話。最後這點是有一次他與Thomas長篇討論後的產物。那次討論開始的主題是如何應對生活中的困苦。Thomas施展他那雄辯的口才和淵博的學識,一步步往聖經的方向引導。雖經波折,眼看Ryan的理解也越來越向組織靠攏,最後卻得出這個怪誕而搞笑的結論,弄得Thomas快要吐血。Ryan還有幾件事令我難忘。一次他因為隻顧著看路上的女孩是否相識而撞車,把別人撞成重傷。當晚他一邊喝酒一邊沉痛反思己過,開始大家還勸勸他,但最後變成了他一個人在胡言亂語,而我唯一聽懂的就是一邊說:“I believe in him”一邊手指上天。經過諸多波折後,在老爸的幫助下換了輛新車,並且每月的債務有所減輕。當天他高興得到處幫別人幹活,當然更主要的是分享他的快活。可惜我沒什麽活給他幹,隻有請我吃他那拿手的牛排,一邊吃一邊還得裝作專心傾聽他將來的人生大計,不時還要裝模作樣評點一番。還有一次,他發現Peter錯拿他辛辛苦苦釀了兩年的“美”酒招待朋友,於是用F開頭的詞語不斷破口大罵,並且把被人已喝過的幾杯酒一口喝幹。更讓我驚訝的是沒多久他就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跟他們說說笑笑了。
雖然Ryan有時古古怪怪讓人摸不著頭腦,卻是一個十足的好人,他很樂於助人,給了我很多實際的幫忙,還努力解答我的諸多問題—雖然大多都以“Idon’t know”結束。後來我才知道Ryan自小智力就有點問題,屬於輕度弱智。他父母其實很有錢,卻不大喜歡他。於是自尊心很強的他很早就自立了,而且很少跟父母聯係,轉而一心一意跟上帝建立了聯係,雖然這聯係在外人看起來不是很理想。那次車禍後他開始不願接受家裏的援助,他爸不知道是否內疚,打了很多次電話來勸他,而他也看到這畢竟比出賣肉體來得容易,最後終於答應了。
Rebecca不久後就結婚並隨夫搬走,Peter一直都不務正業,Thomas後來終於回國傳道了。倒是這個古怪的Ryan既不會上網又沒有電話,失去了聯係。不知道他實現了去法國的願望沒有?與家人的關係好轉了嗎?不過我知道無論在那他都會過得快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