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劍傳略(17)——巨闕重出秦溪日
(2009-01-11 17:4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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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傳略(17)——巨闕重出秦溪日
卻說歐冶、勝邪委於深山,係於寒井,究不計春秋幾度。那歐冶每日沐於寒泉,以驅體熱,所需時分,日漸短暫,似有脫困之兆,勝邪甚喜。然歐冶心智,起色極微,仍是終日噩噩,直似嬰兒,勝邪又不禁為此愁悶。
一日早間,勝邪侍歐冶入井,見一切如常,乃回茅舍操持,見山間萬木葉落,百花凋零,知又一個繁夏逝去,深秋來臨,微覺悵然。忽聞轟轟雷聲,仰視則烏雲湧聚,便歎天道無常,深秋尚有此激雷驟雲,出,欲赴井提歐冶而回。但聽“托”地一聲,一物從天而降,勝邪知是那隻與己稔熟的倉猿,不以為意。突見那倉猿臂中竟挎一紫色布囊,顯為他人之物,不由一驚。須知二人入此山經年,從不見外人來此,今現此布囊,莫非有客來訪?念及此節,勝邪不由四顧。
忽白影一閃,一白衣少女立於勝邪之前,手持長劍,盯視勝邪,驚異滿臉。原來當年事急,勝邪走得匆忙,不曾多帶衣物,不想在此山一滯多年,不曾稍離,衣物俱已朽壞,因綴獸皮,披掛禦寒,外人見之,委實怪異,勝邪自身倒渾然未覺。多年不曾與外人交道,突逢此變故,竟怔在當地,不知所措。
那白衣少女喝到:“何方妖物,不知羞恥,竟縱猿偷竊!”挺劍直刺勝邪,勝邪待要出言申辯,卻哪裏得及?危急之間,那倉猿躍將過來,以臂擋劍,竟被一穿而過,負痛狂嘶。那少女見勝邪形容古怪,隻怕有異,出手竟不容情,又是一劍斬向勝邪頸項。隻聽“當”地一聲,如著堅石,手中劍幾為震飛。那少女大驚,急撤丈餘,卻見渾身毛衣的勝邪身旁又立一“妖”,幾近赤裸,隻於腰間係獸皮以遮羞,左臂尚橫在勝邪頸間。原來歐冶不知何時自出井,急切間本能出左臂救了勝邪。
白衣少女意待再搏,勝邪終於開口:“姑娘且慢!”白衣少女見如此妖物竟能發人語,愈加驚異,以劍護住周身,全神戒備。勝邪續道:“我姊弟二人委此山多年,並非妖物。此猿與我稔熟,見姑娘之物,取來與我,並非我指使。此即奉還,念其畢竟一獸,何知禮恥?況姑娘已傷其一臂,足以懲戒,還望便恕了牠。”言畢於倉猿臂中取下布囊,置於身前地上。又扶滿臉木然的歐冶坐下,回頭又檢視倉猿臂傷,那倉猿任其擺布,竟忍痛噤聲。
白衣少女聽勝邪口齒流暢,聲調細嫩,且自稱姊弟,方知勝邪乃一女子,其言談舉止顯惱自己下手狠辣。又見倉猿及其弟為救她皆奮不顧身,想此女恐非常人。其弟臂如堅石,斬之無損,大是勁敵。然麵目木然,似為癡傻,且似隻為救姊,並無意相攻。
勝邪為倉猿收拾利落,忽思及歐冶見己危急,於心智混沌之際亦能自發相救,不禁心裏一暖。見白衣少女呆在當地,臉色陰晴不定,勝邪仍惱此女狠毒,招招取命,便是我實竊了你囊中物,亦不致以命抵過。若非歐冶有奇遇,此時左臂已然離體。思及此節,不由逐道:“私取姑娘之物,致勞頓入山,甚為歉疚。深山野人,不勞見笑,這便請吧。”言畢扶起歐冶便欲入茅舍。
那白衣少女過來,略覺無趣,拾起布囊,一聲呼哨,稍時,得得之聲,由遠而近。勝邪知一馬來,隻管扶住歐冶,頭也不欲回。豈料那歐冶眼中忽然精光一閃而逝,駐足不前,又轉過身來,去看那馬。勝邪見歐冶似有覺,心中一動,亦轉過身來。但見一馬,破林而出,渾身雪白,長鬃飄飄,煞是神駿,勝邪亦不禁心中一讚。
那白衣少女蹬鞍上馬,便欲離去。歐冶卻抬起左臂,伸向那少女,手掌張開,似與那少女作別。勝邪以此為歐冶漸知人事,不由驚喜。那少女調轉馬頭,勝邪方見那馬之另一側,縛有長劍一柄,劍身寬大,劍鞘簡樸,極為眼熟。猛記起此劍即為袁公所取之巨闕劍,不由大震,叫道:“姑娘且慢,敢問此劍從何而來?”
那少女正為遭勝邪所逐而氣惱,見此一問,渾無好氣道:“有本事自來取去,何須多問?”卻見歐冶左臂前伸,果真直行而前,欲去取馬上寶劍。原來巨闕之劍出自歐冶之手,本為神品,與歐冶心智一毫相連。那白馬出林,劍在背麵,勝邪尚未見得,歐冶已以心感,故轉身伸手,非為白馬,亦不為作別,實為此一劍。
那少女何曉此事?隻道此人見寶起意,終於出手強奪。乃拔劍斬向歐冶左臂,勝邪大驚失色,苦不能救。卻見歐冶左掌一翻,抓向揮落之劍,敏捷之極。那少女突記起歐冶左臂質如堅石,渾不懼劍斬,料左掌亦同此類,忙中途變招,縱身躍起,於空中倒立著直刺而下。歐冶如有神助,後退一步,左臂自右向左一劃。白衣少女知己第二招又已落空,如此擊下,手中劍必為歐冶掃落。不得已空中再次變招,劍尖改點馬鞍,一借力,飄出丈餘。馬鞍完好,顯內含硬物。
白衣少女一落地,更不停留,揮劍又上,歐冶腳步踏動,每每以左臂左掌出擊,或抓或格,雖顯無賴,然那少女之精妙殺招竟全無用處,嬌喘連連,仍未及歐冶之身分毫。勝邪漸漸看出歐冶雙足所踏,乃是當年薛燭為阻其病所授活血之法。歐冶曾每日習之,深鍥於心,此刻不經意被逼使出,配以鐵臂,竟成一套以穩克靈之法門,令勝邪直呆若木雞。
那白衣少女酣鬥良久,已知如此自己絕無勝算,忽縱至馬側,唰地一聲拔出那巨闕寶劍,劍身寬長,與少女之嬌小身軀渾不相稱。那少女劍指歐冶,歐冶卻不再動,隻呆呆盯視重劍出神。少女一縱而前,見毆冶仍是不動,以為嚇傻,不欲傷他性命,刺向毆冶頸項之劍略偏,從其頸側一滑而過,未傷分毫。順勢回手,劍柄在歐冶側頸一撞,應聲而倒。
勝邪本於旁觀二人激鬥,心動神搖,見少女突取巨闕,已知不妙。待見歐冶突然出神不動,被少女一招擊倒,勝邪隻嚇得魂飛天外,撲通一聲跪於當地,大喊:“姑娘停手,勝邪願代弟死!”那少女聽得,如遭電擊,渾身一震,猛然轉身,驚道:“你...你叫何名?”勝邪隻管叩首,泣道:“小女子勝邪,我弟即為鑄此劍之歐冶。此劍既歸姑娘所有,不敢再問,隻求饒了我弟性命。”
那少女看看勝邪,又看看歐冶,又看看手中重劍,直驚得下頜墜地:“你...勝邪?他...歐冶?”心念便轉得飛快:“是了,我早該想到,此人左臂,堅如磐石,直勝刀劍,天下除了歐冶,又哪有他人?二位與先師論交,乃是我前輩,這可如何是好?”見勝邪仍搗蒜般叩首,慌忙拋下長劍,與勝邪對跪於地,叩首道:“越女有眼不識泰山。諸多冒犯,誠惶誠恐,願領責罰。”
勝邪哪裏顧及責罰於人?奔撲過去,扶起歐冶,掐其人中,卻不見醒,然氣息順暢,猶如熟睡。看看即將落雨,勝邪便欲移至舍內,卻哪裏能夠?那白衣少女見狀,將寶劍拾起,插入劍鞘,又過來相助勝邪,生平第一次觸及如此裸男,不禁紅暈滿臉。好歹助勝邪將歐冶安置於榻上,複又跪倒,隻等勝邪責罰。門外亢雷低旋,雨始滴落。
下集:毆冶複入塵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