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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傳略(10)

(2009-01-04 20:21:02) 下一個
名劍傳略(10)

忽聽門外袁公之聲:“我固知爾能也。今欲得依闕之石為模,老夫或可相助。湛廬自此呱噪,老夫不喜,正欲遠遊,便遊伊水,代你取石如何?”勝邪、毆冶知袁公身懷奇能,既肯相助,大有指望,正欲相謝,袁公以手止之道:“老夫習劍一生,愛劍成癡。出你之手者,必非凡品,劍成之日,老夫取其一而有之十年,如何?”毆冶猶豫不決,便又去看勝邪,勝邪他顧佯為不知,毆冶思慮片刻道:“如此有勞袁公,我將寫下各石尺寸,明日齊備。”袁公頷首應道:“你私鑄之短劍,也借一用,明日一並來取。”出門徑去。

袁公一去,毆冶便立問勝邪:“袁公欲借劍十年,我不能決,姊姊如何有意不助我?”勝邪道:“鑄劍場上,弟自此即為一方統帥,七尺男兒,應有主見,何在意於一婦人?即如今日之事,當斷即斷,豈不快哉?若非袁公,你我至今恐連‘一簾四垂’皆尚未破解,何談鑄劍?今又願往取石,亦為大功。他欲借劍,於情於理,你我何以拒之?”毆冶喜道:“正是此理,我亦想到,隻是無言表述。”

毆冶知勝邪有意磨練自己,心下感激,當下掂量五片劍材,估算成劍尺寸,以便算得石模大小,勝邪便持令符出山調越兵前來相助。

勝邪至夜間三更方連夜返來,卻騎得一馬,自是於軍中獲得。見毆冶並未睡去,卻又在冥想。此次並非對著劍材,而是對著那柄短劍。原來毆冶算好各石尺寸,記起袁公欲借短劍一用,遂拔出短劍檢視。此山潮濕,短劍多日不用,其上綠鏽已隱約可見。忽見其上二道橫紋,各寬一二分,銀白色,極為光亮,拭之不去,所過之處絕無鏽跡。毆冶正自苦思此紋從何而來。

勝邪猛然憶起在樟山之時,毆冶曾得奇角一對,為便於幼兒莫邪把玩,毆冶便使短劍切下角尖,莫非此二紋為當日所留?毆冶迅即於布囊中尋出二角檢視,見斷口之處內外顏色略有不同,外層色深,內芯色淺。內芯徑約二分,果與劍上橫紋相合。毆冶至此釋然,道:“文大哥曾言道,那倉吾兔以地下丹石為食,甚而食銅鐵,想來其角髓之中富有奇特金質,可保銅錫不朽。我以劍斬角端之時,其內髓質未幹,便留下二痕。如今俱已幹透,恐再無功效,可惜可惜。”言下無限懊惱。

勝邪接過一角於燭下細看,覺此物與普通牛、羊之角大異,倒更加似骨類石,勝邪若有所思,道:“姊姊有個計較,弟若覺不妥,隻當我不曾說。那貓、虎眾獸,吞骨咽刺,從不曾傷得咽喉,非為其將獸骨魚刺嚼為齏粉,實因口中涎唾能溶骨化刺。我觀此二角,其質實與骨類,若采得足量貓虎涎唾,將雙角浸入其間,或可溶去。”

毆冶便喜得直跳起來:“無用之硬骨化去,防鏽之特質或遺於唾中,再將劍浸入,便成其功。隻是何處能采得這許多貓虎涎唾?”勝邪一笑,便拿腔拿調:“此不勞費心,與獸交道,正是姊姊祖傳之藝,但憑調遣,願效犬馬之勞。”言未畢,早禁不住,掩口而笑。

次晨,袁公來取了石模尺寸及短劍,自上路前往依闕,勝邪自製了些器具香餌,直入深山。歐冶見其孤身一人,雖知其精於此道,也不禁為其擔憂。

正午時分,便有六十名越軍士卒攜斧鋸營帳等物到來。歐冶便分派兵卒紮帳伐木,以備燒炭之用。晚間勝邪回轉,帶回山貓涎唾約一茶盞,歐冶便將一角之切口浸其中。勝邪疲憊不堪,早早睡下。

次日勝邪卻不再入山,欲待試溶功效再作道理。取出前日所浸之角檢視,所浸之處果被溶去少許,心下甚喜。又取一斧,磨亮斧刃,將斧刃一部浸入其中。歐冶率軍士開砌炭窯,隻待所伐木柴少褪水氣,即著窯燒炭。又令人尋得合抱之木五,鑿空其內,擬為風箱。勝邪見歐冶於鑄劍之道確確駕輕就熟,井井有條,心中欽佩不已。

數日過去,起出浸於涎唾中利斧,果見所浸之處一層灰白之物,拭之不去。歐冶大喜,謝了勝邪,囑其於某日前務必采齊數升涎唾備用。

白晝漸短,黑夜漸長,已入初秋,炭窯已開始出炭。又於茅屋外一石上鑿出一池,四尺見方,深約四寸,是為劍池。歐冶又擇地始砌劍爐,分東、西、南、北、中,凡五座。歐冶每日隻在爐場巡視指點。

忽一日,袁公回轉,言依闕之石已至,著軍士出山搬運。原來袁公終生習劍,腕力雄健,加之歐冶短劍鋒利,被袁公插進石裏,切將下來,尺寸約如歐冶算計,凡得石一十二片。袁公或車或舟,非急非緩,終運至湛廬山外。軍士負入山來,果然石質堅韌細密,實為上等模材。依水兩岸石材,自此聞名於世,袁公取石之所,至隋代為人入而刻石,後曆代增添,當今之龍門石窟即由此而來。

歐冶小心翼翼將十塊模石兩兩配對,各各劃好劍形,擬鏤之為模,另一石被一切為五,為導槽。十二石板便去十一,餘者以備有破損者。

次日,毆冶於爐場至晚間方回,卻見勝邪懷抱一幼女出,視之竟是其女莫邪,想是旅途勞頓,此時伏於母親肩頭熟睡。毆冶驚喜,勝邪又小聲道:“你娘來了,正在裏間。”毆冶喜更甚,直搶進來,大呼娘親。裏間一人,可不是娘親是誰?毆冶欲拜,其母上前二話不說,捋起毆冶左袖檢視其臂,見無甚大異,心稍安,乃叱道:“囑你入楚尋醫,如何又到此間?私謀鑄劍,如此大張旗鼓,為娘之言,置於何地?”毆冶跪在地上,竟不敢言。

勝邪已放下莫邪,見其母盛怒,慌忙亦於毆冶身邊跪倒:“伯母勿怪他,一切皆因小女子而起,願領責罰。”遂將毆冶鑄劍原委,擇要相告。

毆冶母親歎道:“你亦有女,當明為母者之心。兒女身康體健,乃母之首要大願,餘皆次之。你遣人接我來此,我母子實該謝你,起來吧。”勝邪謝過,起,毆冶亦作勢欲起,其母喝道:“誰許你起來?”毆冶一嚇,複又跪倒。

原來勝邪當日出山調動軍士,順便遣二人前往鄞邑接毆冶母親朱氏並女兒莫邪,瞞著毆冶,本想與之驚喜,不想得此一劫。內心深悔,早該相告毆冶,也好有備。

當下朱氏又道:“一出數月,音訊全無。這位大姊尚想到著人接來,你做何來?不孝之至!”勝邪已知朱氏邪火,實不過思兒心切而起,於是極言毆冶時常念及母親,又謊稱毆冶便在夢中也常呼娘親雲雲。朱氏亦憶起申鮑胥確為兒子所遣才登其門,說兒子不孝之至,倒也太過,今又聽勝邪言,兒子實將母親時時記掛於心,不由得心花怒放。勝邪趁機扶毆冶站起。

朱氏看在眼裏,忽又問道:“我兒夢囈,你也常聽得?”勝邪知言多有失,忙道二人姐弟相稱,以禮相待,請伯母放心。朱氏稱許,讓二人坐,色甚和悅。勝邪乖巧,取一長衣為朱氏披上。時已入秋,早晚頗涼。毆冶隻是記掛鑄劍之事,不禁問:“娘,那劍,兒究竟鑄也不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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