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蘭原創

天生夜遊神,小半生從事中文。敝姓王,但從未登基,隻是沾了些先祖靈氣而已;生於午夜,著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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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1%的愛情(八)

(2006-02-25 11:28:04) 下一個

 

 

 

 

 

 

 

 

 

 

 

 

                                                                        作者:惠蘭

 

八、活在假麵裏

 

送走RUTH,生活又恢複了原狀。

   

轉眼到了五月。周末,一年一度的聖路易斯中國文化節在植物園舉辦。這裏的花卉草木變化多姿,形態各異。各種花草的香味混在空氣中,再加上眾多的遊人,讓人感到這裏像是中國某個地方的新春遊園會。

 

植物園的劇院裏,正在演出中國歌舞。在園裏許多地方的空地上,也都有人在表演節目:雜技、歌舞、武術、太極;也有賣各式中國東西的,中國畫、中國服裝、中國食品和一些小玩藝兒。金花就在其中。她打工的中餐館這兩天,讓她在這裏,向遊人出售中國飯菜。

 

中午晚些時候,來吃飯的遊人越來越少,老板李紅讓金花抽空去園中逛逛。金花來了這裏兩年多,還從來沒到什麽地方玩過,園裏的景色讓她著迷,也讓她第一次有點兒思念自己的故鄉和親人。說來也怪,以前常聽方怡等等好多中國人說起想家,還天天做夢之類的話,但金花真就沒怎麽想過。除了有些擔心姐姐之外,其他的人,她想得很少。

 

“我是AB血型的人,心腸比別人硬,很少想家。”金花記得自己曾經對方怡這樣說過,但方怡並不相信她的話。隻有金花明白,那是實話。她想想也怪,怎麽都是那些比她年齡大的人想家呢。這兩年多,她真的很少想過家。但今天園裏的景色,卻讓她十分地想念起家來。她這才真正體會到,從前別人在她麵前說的那種滋味。

 

金花獨自來到中國園,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來。跟著,過度的勞累就使她沉沉睡去。

 

睡夢中,她回到了小時候的那個家。那時,她和弟弟都還小,姐姐也沒有得病。他們三個,在幼兒園的假山旁邊,玩捉迷藏。“金花、金中,我發現你們了,快出來吧。”姐姐找不到她和弟弟,就開始哄他們出來。“噓,她騙我們,不要說話更不要出去,這次她找不到我們了。”金花對弟弟小聲說。

 

“嗨,金花,在這裏做美夢呢。” 不知什麽時候,方怡和丈夫小張出現在金花的麵前。

 

“我有點兒累,睡著了。”金花原想對方怡說她有些想家,可話一出口,卻隻字未提。她並不是有心想騙方怡,這種情況,現在成了金花的一種習慣。她認為:在這個陌生的國家生活,處處布滿險惡。對任何人,都講不得真話。

 

方怡夫婦讓金花陪著他們,到園裏到處逛逛。金花一看時間,才發現這一覺睡得很久,隻得和方怡夫婦告別。

 

回到中國食物的賣點時,已有遊客開始來吃飯。老板見金花回來,笑著說:“植物園不錯吧。這個植物園在全國都是有名的呢。這裏的植物品種很多,恐怕在美國找不出第二個來的。時間還早,你該多看看。”金花嘴上說是啊,這個園子實在不錯,可心裏卻在想:老板對自己也實在不錯。但她心裏沒有一絲感謝老板的情緒。她太清楚不過了:老板這樣對她,是因為她比起其他服務員,能給老板掙更多的錢。在這個吃人冷漠而又虛偽的社會,一切都是現實,一切都是錢。隻要你有利用價值,隻要你能讓人掙到大錢,你就有理由活著。金花沒在美國餐館打過工,但卻感到美國老板普遍比中國老板客氣。她不明白:為什麽中國人一旦當了老板,就開始變得飄飄然的,總想在手下人的麵前耍弄威風。但好在她所遇到的老板,不管是中國人還是韓國人,除了洗衣店的那對夫婦之外,(對了,外加一個中國雜貨店老板。)其他的人,倒是對她還算客氣。

 

突然之間,金花想到一個奇怪的比喻:她覺得中國的老板像是一個動物,而美國的老板更像是一個人。因為中國老板欺負手下很直接和張狂,而美國老板欺負手下時,就顯得客氣而溫文爾雅,殺人不見血。她想起有誰說過一句話,大概是說每一筆資本的原始積累的背後,都有一部血淋淋的曆史。是誰說的,金花可記不得,但這個意思她是不會記錯的。金花覺得這句話說得很恰當。

 

金花覺得,她自己就是一個被老板宰殺的活證。這是一種沒有血的慢性被殺。老板給你能活命的錢,讓你拚命地幹活。讓你在一種長時間的消耗中,失去理性與活力。因為你需要一點兒錢過活,老板就讓你每天都得到一點兒錢。你接過它們,數著它們,心存歡喜,心存感激,心存希望,然後你就會開始依戀你每天得到的這些錢,你就開始陷入一種自我滿足的怪圈,而後又把自已套得牢牢的,好像你自己和老板真的不能分離一樣。

 

怎麽會是這樣呢?這種狀況是自己造成的還是老板造成的?沒事的時候,金花老想這些得不出答案的問題。有時,這些問題很強烈地纏著她,讓她睡不好覺。她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又一個疲憊的鏡頭:在洗衣店、在別人家裏、在餐館和雜貨店,那些麵帶微笑的老板們,一個一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像是電影裏的幽靈一般。

 

每天打工,打得糊裏糊塗,很少有時間靜下來想想周圍,想想自己的今後。突然之間,金花又想起RUHT:這個美國老師,曾不斷地讓自己學英文。她早就知道,這是在美國唯一的出路。自己這麽年輕,總不能在美國打一輩子的工吧。但要學英文談何容易,沒有了錢,我靠誰活去。金花又想起RUTH的情人DENNIS:那個被方怡描述得帥氣而浪漫的男人。這男人表麵溫文爾雅,內心卻是無情無義。金花又想到方怡的老公小張和李紅的老公老劉:她不太了解這兩個男人,但不知咋回事兒,想起他們,金花的心中也是惡感多於好感。最後,金花又想起自己的男人金成日:就是這個看起來實巴交的男人,當初卻是把騙術用得天衣無縫。

 

想著想著,金花覺得十分沒趣。她所知道的男人,看起來,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這些人一個一個,在日常生活中,都帶了麵具。當他們想得到利益,或者是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的時候,他們就會立即撕下臉皮,原形畢露。

 

有的時候,連金花自己也覺得:對待男人,她好像有些變態。她總是把男人想得很壞很壞。想得太壞之後,就正如方怡所說,反而破壞了自己的心境。

 

來吃飯的人越來越多。不一會兒,就排起了長隊。金花開始賣飯,便不再去想周圍的人和事。

 

“早晚得自己開個餐館。”金花為客人打菜的時候,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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