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被解聘者 (二十一)

【小說】：被解聘者　(二十一) ●惠蘭 第四章 王小冬 21、 汪洋被解聘後的心態和經曆，是我見到的被解聘的人中，最好的。甚至，我當初我房有錢，也不擔心身份，但我被解聘之後，內心也獨自難受了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在我這樣的年紀，我這樣的經曆，不可能像胡其表現得那麽暴躁，也不能像王小冬那樣極端，可是，我當初被解聘，內心的悲涼與傷感，卻是經過好長時間的努力，才漸漸調整過來。 我被解聘的經曆，曾留給我一點兒不愉快的記憶，但在就我對生活的態度而言，這個經曆，卻讓我懂得了許多、改變了許多。我想，每個人，特別是每個男人，都不想有這種經曆。但是，生活總是不會按人們的設計去走。對一般美國人，這樣的事遇得比較多，被解聘了，雖說經濟上也很艱難，但在心理上，卻會比中國人輕鬆。 其實，在國內，那種中國式的鐵飯碗也在漸漸溶化。特別是近些年來，中國經濟飛速發展，但城市失業的人，卻越來越多。中國人很愛麵子又極有創見，員工失業了，他們並不把它稱為“失業”、“解聘”或者“開除”，他們把失業叫做“下崗。”因為改換名字和人數太多，再加上沒有語言、壞境和親情方麵的問題，失業者的情緒就相對穩定。更有甚者，有的有門路的人，還想方設法讓自己失業，好另起爐灶的同時，再領一份下崗工資。這樣一來，中國的經濟發展，很大部分就肥了那些貪官和會鑽空子的人。而中國的失業，就苦了那些年齡較大，一輩子都在流水作業線上的老實人。那些人累了一輩子，到老卻是一無所有。從前，中國最苦最累地位最低的人是農民。可是現在，一些城市的工人，他們的命運並不比農民好多少。比起農民，他們不僅沒錢，也沒有土地。 從美國的經曆再到國內的變化，我覺得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一個安全的地方。作為一介平民，不管在美國還是在中國，要想有飯吃，都得自己想辦法到市場去競爭。而競爭之中，是能活下來還是被人吃掉，除了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就隻能靠命。 有的時候，我真是相信命運，相信機會。但更多的時候，我相信命運和機會都是一個人的性格造成的，而絕不隻是一些偶然因素。就如汪洋，他天生帶著自由、開朗、開明的性格，他的這種性格，無意中為他鋪就了一條自由、開朗、開明的人生之路。不管現實如何好或是如何不好，他最終得到的，都是和他性格一致的東西。正所謂“你對生活微笑，生活也對你微笑；你對命運哭泣，命運也對你哭泣。” 在現實生活中，有的人，看起來總在走好運。可我知道，那其實不是他的運氣好，而是他的性格好。我為什麽要這麽說呢？因為下麵，我要開始寫王小冬的故事。他和汪洋這個人的性格，恰恰相反。他天生就是那種悲觀失望的性格。那種性格，其悲劇命運，在順利的時候，也許是隱形的。但是，一旦麵臨困境，那樣的性格，就會遭到致命的毀滅。所以我從來認為，王小冬的死是無法避免的。他這次不死，在別的情況下，還是會死。一句話，他自身的性格，注定了他的死亡。 在照片上的這五個人當中，王小冬的結局，是最慘的。他的命運，不僅是在這張照片裏的人裏最慘，在被公司第一批和第二批所有被解聘的中國人中，也是最慘的。在這兩批被解聘的三十多個中國人中，雖然其中有不少人的經曆比王小冬還要艱難，可最後真正走上絕路的，卻隻有王小冬一個人。 要寫王小冬的故事，我感到很不順手，不知該從何寫起。現在，雖然離他死去的時間已快三年了，但每次，隻要一想起他，我的思維就很混亂，隻能記起關於他的一些極為零星的故事，而沒有對他總的印象。 甚至，王小冬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畢業於清華，他來美國時是本科學曆還是碩士學曆，也包括他是不是東北人等等，到現在，我都記不太真切了。我隻知道，他長得很高大，四方臉，看起來很年輕。他的臉上平時笑容很少，好像他成天總在想什麽國際大難題似的。還有，他有一個突出的持點，是在那幫年輕同事中，他是少有的沒戴眼鏡的三四個人之一。他長得高大結實，全身沒有一點贅肉。他很健壯。可以說，在當時公司的四十多個中國人中，他算得上是最壯的一個。這話一點不假。最初我對他有印象，就是因為他與眾不同的身材。 王小冬的老婆叫李玉枝，長得高大漂亮。小李在隨王小冬來美國之前，是一所小學的老師，教學生的語文課。這個我倒是記得沒錯。這個信息，是她的媽媽親口告訴我的。當時說完，她的媽媽就昏了過去。王小冬的媽媽本來也是要昏過去的，但因為小李的媽媽昏了，她要照顧她，所以王小冬的媽媽就不能再昏。在料理王小冬一家後事的那幾天，王小冬的媽媽一直強撐著。她不僅要承受失去兒子的悲痛，還要承擔兒媳和孫女被害的罪責。當時那種情況，我不願意再去回憶。兩個失去孩子的母親的慘狀，我也不想寫得太多。 事實上，就是王小冬本人的故事，我也是不想寫得太多。但是，我又必須要寫。因為我明白，像王小冬一樣的悲劇，絕不是海外華人發生的第一起，也不會是最後一起。我寫王小冬的目的，是想讓那些有著類似經曆的人變得堅強，遇到難題多找走得通的路，而不要任自己反麵的情緒自由發展，終成災難。 在這裏，我不想教育任何人。每個人都有選擇生和死的權力。每個人，都有權力決定自己的命運。但是，我想說，生命是可貴的。生命對於每一個個體，都隻有一次。而且，我們每個人的生命，又不隻是屬於自己。我們的生命，還屬於那些愛我們的每一個人。屬於我們的親人、朋友、同事，和整個社會。 但願王小冬的故事，不要再發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