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蘭原創

天生夜遊神,小半生從事中文。敝姓王,但從未登基,隻是沾了些先祖靈氣而已;生於午夜,著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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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被解聘者 (九)

(2004-08-27 06:35:58) 下一個
【小說】:被解聘者 (九) ●惠蘭 9、 “李湘人,連這話你也說得出口。我真是沒有想到。我問你,你為什麽要解聘我丈夫胡其?是他工作不好嗎?是他業務不行嗎?還是其他什麽?”林心邊哭邊問。 “胡夫人,你別問我。解聘人的事,可不是我說了算。美國是資本主義,美國公司要解聘人,是不給任何理由的。不錯,解聘者的名單是我提供的,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個公司,能撐多久誰也不知道。說不一定,早點兒出來,還是件好事。”李湘人回答。 “我知道這是資本主義,可資本主義社會也是人建成的,起碼應該有良心。我問你,你為什麽隻對自己人動手?為什麽不對手下業務差的那些美國人或者印度人動手?我知道,你是怕人家告你種族歧視不敢動,所以就對自己同胞動手。你如果不承認這點,我也沒有辦法。但是,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誰的工作怎樣,同事們也都是清楚的。我知道,你會說要解聘誰那不是你說了算的事情。不錯,是由人事部門和頭頭兒說了算。可他們那些人,對公司的每一個具體的員工,不可能很了解。他們的信息,隻會通過基層經理傳上去。我有一點沒有搞懂,你怎麽就能閉上眼睛,把工作一貫很好的胡其寫上名單呢?”林心又問。 “我跟你說過了。美國是資本主義,資本主義是不講人情和良心的。胡其工作的確很好,但他為人太老實。上麵怎麽可能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呢?這可不能怪我。”李湘人說。 聽到這個話,林心放聲大哭起來。哭著哭著,竟是哭得連呼吸也不順暢。好幾次,她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胡其見狀,從另一角落走到老婆身邊,給她錘了幾下背,輕聲說: “你不要再說了。現在,說什麽也是沒有用的。” “你讓她說吧,她不出說來,要悶壞憋出毛病。現在又沒有了醫療保險,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可咋受得起呀。”陳興老婆劉燕在一旁說。說完,陳興拉了拉老婆的衣袖,暗示她不要再說下去。可他老婆並不理會陳興的動作,繼續說道: “我說這個話,沒有別的意思。而是因為女人最了解女人。你看林心今天這個樣子,已是壓鬱得不行了。她要不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到時真的會出問題。我想,李湘人畢竟是走南闖北的大男人,聽個女人訴訴苦。這樣的肚量,還是應該有的。” “對對對,胡夫人你今天有什麽,還是說出來的好。要不然以後真的氣病了,我可得罪加一等。”李湘人勉強笑著說。 “我不是因為胡其被解聘才難受,而是感到李湘人做人太過分了。大家被解聘前的兩周,他就把解聘人員的名單報上去了,他就知道誰將被解聘。我們家胡其,長期加班加點。別的同事大都加班到晚上十點,可胡其經常是淩晨兩三點,有時是三四點。這個情況,你李湘人是知道的。你既然把胡其的名單報上去了,又知道他這麽累,最後的這兩個周末和晚上,你就不該再叫他去加班,該讓他多休息。可我沒想到,你心腸這麽黒,就連他被解聘之前的兩天,那個周末,你卻讓他每天幹了整天,晚上又加班到兩點。你好狠的心啊,你既然知道他要被解聘,卻還不讓他休息一天。你的良心真是壞啊,哪怕他在公司的最後一天、最後一個休息日,你都不放過他。他是為你們公司拚命到最後一刻啊。李湘人,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這樣做?難道,你這樣對待胡其,僅僅是因為他老實可欺嗎?難道你自己就沒有個兄弟姐妹嗎?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被母親養大的,都是喝著母親的奶水長大的,應該天生就帶著良心。”林心越哭越凶,也越說越急。\r “胡其有時加班,是創始人JOHN叫去的,不是我。而且,我也記不住了,被解聘前的那個周末,胡其是不是的確加過班。”李湘人小聲地說。 “他被解聘的前一天,是星期天。那天,正好是我女兒玲玲的生日,我們早就說好了一家人去動物園。可是一大早,你就打電話來叫胡其去公司,說是有個很急的活,非得叫胡其去。這可是胡其在公司的最後一天呢,而且是個休息日。胡其還給你說了是那天是我們女兒玲玲生日,可是,你到底還是把他叫走了。那天,離現在也才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你不可能不記得。可剛才,你卻還在說你不記得。你這樣說話,你這麽虛偽,我真是想象不出來。那天明明是你叫去的,而且大部份時候,都是你李湘人打電話叫去的。有好幾次,你還親自開車到我家叫胡其加班去。胡其在這家公司的這一年時間,很少沒有不加班的。不僅晚上加,連周末也加。遇到星期六、星期天,別的有孩子的家庭都帶著孩子出去玩,可我們家胡其,卻都被叫著去加班。有一次,你到咱家又叫他去,我跟你說胡其太累,我家女兒玲玲星期天又想出去玩,這班能不能不加或是少加。你當時給我說,這個沒法,胡其業務好,有的東西,要換了人,就搞不出來,非得胡其不可。這一年,我們家胡其累得連開車時遇了紅燈也不知道,闖過去。有好幾次,他都差點兒出事。我看不過去,經常是等女兒晚上睡著了,半夜一兩點開車去接他。可是,去了,他卻沒辦法走,我就隻好坐在旁邊等他。經常是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早晨兩三點他才下班回家。可第二天早上九點,他又和其他同事一樣,準時出現在辦公室。他是個活人,不是鋼筋,他長期這麽累,身體也不如從前了。那次胡其開車出事後,我給你打電話,請你讓胡其少加班、多休息。我說出門在外,胡其沒人親人,你們就像是自家兄弟,有什麽事,請你多多照應。你當時滿口答應,可是最終,你卻隻讓胡其有一個星期沒加班。第二個星期開始,你又把他叫去了。”林心繼續說。她的哭聲和說話的音都很大。客廳裏雖是坐滿了人,卻是清靜得像空地一樣。 “林心,加班的事,也並不是我情願讓胡其這麽累的。有的活,出不來,沒辦法。你們家胡其要真是受不了,他自己就該給我說說。可是,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是不是?有幾次,都隻是你跟我說。他不說,我就以為他沒有問題,也不太累。你不了解情況,就罵我沒有良心,那可是冤枉我。”李湘人說。 “我冤枉你?虧你說得出口?我說的,沒有一句是假話。胡其不跟你說,開始,是因為大家都是中國人,你又親自叫他加班,他不好意思推。但後來,他實在太累,幾次想給你說,但又擔心公司形勢不好和你不高興。他沒有綠卡,怕丟了工作,哪敢對你說個‘不’字。可是,沒想到啊,他的忍耐和努力,最終也沒能幫他。你倒是狠心第一批,就把他搞掉了。”林心又說。 李湘人見說不過林心,就不再答話。漸漸地,林心也停止了哭泣。屋子裏立時清靜下來。坐著的每一個男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有三個女人,聯想到她們自己丈夫的情況,開始小聲地抽泣起來。 屋子裏,一種肅穆、壓鬱而悲情的氣氛,在漫無邊際地迷漫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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