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1%的愛情 (十四)
(2004-07-18 20:2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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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1%的愛情 (十四)
●惠蘭
十四、樂極生悲
金花和方怡從“鴻門宴”出來,帶著難得的好心情,各自回到家中。
一到家,金花就為自己泡了杯茶。端著茶杯走到窗前,正要喝,方怡打電話來,告訴她一件悲傷的事:從秋天起,方怡的獎學金將被取消。
“怎麽可能呢?你不是已經申請到五年的博士獎學金嗎?這才剛讀一年,好好的,怎麽就沒有了呢?”金花一聽到消息,就急了。但話沒說完,她就覺得方怡在跟她開玩笑。
“方怡,你不要嚇我,這種玩笑不要亂開。你這樣說,我到時還以為是真的呢。”金花對方怡說。
“我沒開玩笑。我也是剛才回來查電子郵件,才看到這個消息。”方怡的話,顯得垂頭喪氣。
這下,金花相信方怡不是在開玩笑,但對這個突然的消息,還是大吃一驚。原來,從秋天開始,方怡所就讀的電子工程係被學校撤消了,餘下的精銳部份合並到計算機係。她們係裏能帶著獎學金過去的博士生隻有三個:兩個中國人和一個印度人。而方怡和另外五個人的獎學金,都被取消了。
“他媽的,為什麽別人的可以保留卻偏要取消你的?這是明顯的性別歧視,你告學校去。”金花為學校的做法感到氣憤,在電話裏,對著方怡大聲說。
方怡冷靜地告訴金花,說這不是歧視,是形勢不好。那兩個中國人和那個印度人,的確很有能力。那兩個中國人來華大讀博士以前,都在清華讀過計算機碩士,不僅基礎好而且水平高。而那個印度人,從前在印度就是個計算機博士。“九一一”之後,他丟了工作返回學校。為了申請到這裏的博士獎學金,他隱藏了自已從前的學曆;所以他雖說是以本科學曆申請的,但實際能力和水平,卻是係裏博士生中最好的。
“而我自己,純粹是個外行。”方怡對金花說。
金花不同意方怡的看法。認為方怡當初憑本事申請到獎學金,就不是外行。再說了,哪個生來就專業好。就是因為專業不好,才要學嘛。再說,方怡這第一年的成績,每門都是“A”,並沒有輸給哪個同學啊。學校如此過分,很可能的確嫌她是個女生。
金花的胡亂猜測和想法,一點兒也沒有影響方怡。方怡心裏最明白:一個學俄語出身的本科生,又到這裏來現學的英文,當初申請到現在專業的獎學金,已算是奇跡了。所以,方怡並不認為係裏的決定有什麽不公平。這種狀況,其實是美國整個經濟狀況不好的反應。要是在前幾年,兩個中國人和那個印度人,都不可能到這裏來讀博士。他們早工作掙錢去了。本來已有高學位,誰想來學校再苦五年!
係裏的決定,雖是合情合理,又在方怡自己的預料之中,可突然間沒了獎學金,卻不是鬧著玩的事。方怡的心慌亂極了。她才上學一年,就是放棄博士,讀個碩士中途出來,也還有一年的時間、也還有18個學分的課要學。更倒黴的是,學校從秋季開始又要漲價,一個學分1250美元。18個學分,就該22500美元。無論如何,方怡是拿不出這筆錢的。
“小張讓我不讀了。”
方怡說完,在電話那頭哭起來。她這一哭,金花也不知該說什麽好。放下電話,金花傻傻地站在窗前,腦子裏空空的,望著冒熱氣的茶杯發呆。
星期一早上,金花去餐館上班,跟李紅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方怡丟了獎學金。她想讀完碩士,可是她老公叫她別讀了。她哭得很傷心。”
“那麽辛苦地讀了一半,怎麽能丟呢。天下的男人,都沒有心肝。你跟方怡打電話,叫她到這裏來打工掙學費。”
李紅的一句話,給了方怡一條自救的路,也保證了方怡至少一年的生活。
從失去獎學金的那一天起,方怡沒有課的時候,就在李紅的餐館打工。方怡身體柔弱但很勤快,見到什麽活都爭著幹。常常下班後也不忙著回家,在餐館的空桌上做作業。方怡悄悄告訴金花,她若回去,就無法讀書了。因為從前家裏的事都是方怡一個人幹,她要是回去,就沒有時間寫作業。金花對方怡的話和她平靜的態度,很是吃驚。金花沒有想到:在如此情況下,方怡的老公不僅不幫著她打打工,還要讓方怡承擔一切家務。她無法想象那個戴著眼鏡、皮膚很白而又一臉文氣的男人,居然會對方怡這樣。方怡歎了口氣告訴金花,自從她丟了獎學金之後,從前和氣的小張就變了。經常罵她、說她無用,要靠打工來上學。
“昨晚回家,他說我不給他煮飯,滿臉不高興。我當時太累,就說我要打工、而你又在假期,應該你自已做飯才對。沒想到小張說‘你不煮飯,我給你結婚幹什麽?’”方怡對金花說。
“他以前看起來,可是一個講道理的斯文人,現在怎麽對你說這樣過分的話?”小張這樣說方怡,金花真是沒有想到。
“我不想吵架,當時沒有回他的話。”方怡接著說:“他見我不說話,就大聲說,‘我早就對你不滿意了;我早就不想和你過;我又不是找不到人,我這就找其他女人去;你現在就可以回中國;我們離婚’。”
方怡說得越多,金花越是以為自已聽錯了。她自已和老公打打吵吵,那是家常便飯,但方怡的家也成了這樣,金花就感到: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一個可以叫做“家”的地方。但金花的這種想法,卻隻保持了一會兒。之後,就認為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就像她從前對李紅兩口子的誤解一樣。其實,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隻不過一般人,兩口子吵了架,不會輕易讓人知道。正如李紅所說,這世上原本是沒有愛情的,就算有,那也是女人天真的幻想。幻想不等於現實。像方怡這種愛幻想的人,早晚要吃男人的大虧。
“他從前對我可不這樣。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說過這麽過分的話。”方怡又對金花說。
“不要悶壞了自己。下次小張再罵你,你就給他罵回去。你讓慣了,他便覺得你好欺負。”金花說。
可是,方怡卻不像金花這麽想。她堅信世上有真正的愛情。雖說她自已還沒遇到,但她堅信是有的。她覺得世上的男人,並不是個個都不好。自己老公變了,可實際上並不是針對她方怡這個人,而是環境讓他發生了變化。這世上,不管男人女人,隻要是人,說穿了,差別並是不很大。一個人,再好好不到哪裏去;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但一個人所處的環境,卻能改變一切。
“你這樣讓著他,為他想,可小張並不領你的情。依我看,他隻會越來越猖狂的。”金花很為方怡幼稚的想法生氣,對方怡大聲說,“你這樣下去,他不會認為你是寬容;相反,他會認為你的確是理虧了。”
“金花,我這樣做,其實並不是為他著想,而是為我自已著想。我不傷他,是因為我認為:成為夫妻,是難得的緣分。哪怕隻在一起生活一天,就該珍惜一天。即便將來真的不在一起生活了,我這一邊,也是盡力對他好過。這樣,我今後的日子,過起來才會內心平靜。至於他現在怎樣對我,等他將來和別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之後,自然會回過頭來,體會到我今日對他的種種。”方怡對金花說。
金花覺得方怡的話有些道理,但換了金花,卻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下這口氣的。方怡太慣男人,而男人又不知好呆,這樣循環下去,最終受傷害的,還不是你方怡自已嗎?!
“我說不過你。但我總覺得你是書讀多了,腦子反而不好使,盡給別人找理由。我就不信,小張罵那種話,你就不傷心!”金花對方怡說這話時,很有點兒“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心態。
不過,類似這種樂極生悲的事,不隻發生在方怡一個人身上。
就在方怡來餐館兩個月的時候,一天上午,李紅還沒來上班,她的老公老劉,突然在餐館出現。他告訴金花和方怡,他被洛杉磯的那家公司裁員了。原來,他過去時,那家公司是很需要人的。他去後,老板交給他做一個項目,說這工作很難,從前一組三個人,幹了兩月都不行。老劉當時想:現在形勢不好,找個工作不容易,眼下這活,不管再難,也是要拚命加緊幹出來的。為了完成那個項目,他每天都隻睡五個小時,周末也從未休息過。可沒想到,三個月後,等他加班加點成功完成了這個項目,人家就不要人了。
“幹得越快,裁得越快;幹得越好,死得越早。” 老劉說完自己的故事,對著金花和方怡苦笑幾聲,算是自我解嘲。(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