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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紅塵 by 樁樁 (全文)

(2008-12-09 13:10:50) 下一個
微雨紅塵
  作者:樁樁

  酒會起風波(上)

  鍾強想罵人,事情不來則好,一來全趕上趟了。他從早上起就沒喘過氣似的。下午四點半公司又來了攤事,等鍾強處理完一看時間五點了,心裏不免有些著急。
  今天晚上嘉林集團在溫泉山莊舉行酒會,請了所有的合作單位和對口媒體。嘉林集團是大唐廣告的長期合作單位,老總對這樣的酒會很重視,恰巧他出差,事情就落到副總鍾強頭上了。
  收拾好東西,鍾強突然又想起忘記通知王琳,他暗呼糟糕,急步走出辦公室。看了眼大辦公區,眼光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堯雨身上:“堯雨!快點收拾下東西,跟我去溫泉山莊參加酒會。”
  酒會?這是堯雨最不喜歡的活動之一。她抬起頭看了眼鍾強,不緊不慢地說道:“鍾總,我喝酒不行,你帶別人去吧!” 往常公司遇著這種帶點公關性質的酒會老總都會叫上客服部的王琳。她是公認了的美女,性格潑辣口齒伶俐酒量又好。帶她去,撐得起麵子,還能活躍氣氛。
  鍾強正著急趕時間,目光望向大辦公區的裏其它女孩,迅速判斷,這種場合還是帶堯雨去保險一點。堯雨C大中文係畢業,來公司兩年了。人不算特別漂亮,但是長相清麗氣質很好,最關鍵一點,堯雨做事有分寸。
  她喝酒不行?鍾強皺了皺眉,現在由不得他懊惱。王琳今天休息沒上班,溫泉山莊在郊區,現在出城不堵車也要一個小時,而下午五六點鍾不堵車是不可能的。鍾強要在七點前趕到溫泉山莊,現在通知王琳過來,肯定來不及。公司裏剩下的女職員裏也就數堯雨最合適,不叫她叫誰?“磨蹭什麽呢?叫你就快點!”鍾強臉一沉,語氣裏帶了幾分火氣。
  “鍾總,你又不提前通知,你看……”堯雨實在不想去,看鍾強有些火了,就趕緊站起來伸手拉了拉身上的T恤。
  鍾強一愣,腦袋大了。他還好穿了西裝能將就,堯雨穿著T恤牛仔褲,褲子還是故意在膝部拉開了層層破洞的那種,他知道是種款式,但參加酒會就嬉皮了點不合適。鍾強眼光一轉:“小陳,你去和堯雨把衣服換了,快點,趕時間呢!”
  堯雨微張了張嘴,心裏有幾分氣惱,這樣都推不掉?她看了眼小陳,辦公室裏隻有小陳穿了裙子,但那是條在胸前印了個史努比頭像的蓬蓬裙,小陳是哈韓一族。這樣的裙子穿在十九歲的小陳身上叫可愛,穿在二十四歲的自己身上,她覺得和T恤牛仔褲一樣不合適這種場合的酒會。
  看著鍾強黑著臉,堯雨歎了口氣,去衛生間和小陳換了衣服,還好兩人身材差不多,穿在身上也合適。小陳咯咯笑著說:“堯姐,你穿這樣的裙子也很可愛嘛!”
  堯雨瞪了她一眼,伸手拉拉裙子,照了照鏡子,沒好氣說了聲:“像高中生!”兩年沒穿過裙子,而且還是這種卡通可愛的裙子,堯雨很不適應。走出衛生間時低著頭又瞧瞧了那隻史努比,突然忍不住好笑。
  鍾強看著堯雨穿裙子的模樣也有些忍俊不禁,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堯雨穿裙子。穿上卡通蓬蓬裙的堯雨打破了他心目中邋遢隨意的形象變得可愛起來。他覺得介紹堯雨時說她是自己的侄女比公司員工更合適。他忍住笑說:“走吧!希望堵車不會太嚴重。”
  上了車堯雨故意不給鍾強好臉色。鍾強知道今天沒安排妥當,便側過頭半開玩笑說:“堯雨啊,我還是第一次看你穿裙子,女孩子穿裙子很漂亮的,你怎麽總愛穿褲裝?”
  “這裙子,很久沒穿不習慣了,這麽幼稚!”堯雨哭喪著臉,“師兄你也真是,提前說嘛,要不,你讓我下車,一個人去得了,我這樣子去,更丟臉!”鍾強也是C大畢業,廣告學院的。堯雨來了公司背地無人時總叫他師兄。
  “那怎麽行?都是攜伴參加,放我一個人,不行!”鍾強回拒。他暗自慶幸還算及時,再晚點辦公室裏一個女員工都看不到。
  堯雨歎了口氣,算了,丟臉也是丟公司的臉。她想著裙子就想起佟思成。想起他送她的那條裙子。
  那時候兩人都是學生,沒啥錢,堯雨生日時佟思成去買了條裙子送她。估計是佟思成第一次買女孩子的衣服,遞給堯雨時包得嚴嚴實實,清秀的臉上還帶著不好意思的神情。堯雨回到宿舍好奇的打開包裹,喜滋滋地穿著裙子去千塵那兒顯擺。千塵嘖嘖讚歎:“小雨,你像朵藍色的鳶尾花!”
  裙子是藍色棉布的,襯著堯雨雪白的肌膚很漂亮。堯雨穿著去見佟思成,她坐在運動場高高的台階上,背後是夏夜深藍的天空,他緩緩蹲跪在下麵一層台階上抬頭望著她,一向清明的眼睛燃燒著火焰,像望著一個神祗。良久佟思成輕聲歎息:“堯堯,你從來不知道你有多美,我隻花了二十五塊錢……”堯雨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順手拉過手,滾燙的嘴唇印在她的手心,她那時迷糊地想,他的灼熱會從此烙在掌心裏了,和手掌的生命線糾纏到底了。
  回去後堯雨換了睡衣,駭然發現身上東一塊西一塊被染成了藍色,都說便宜無好貨,這裙子脫色,她咯咯地笑了。
  同屋的杜蕾睥睨著她腿上的藍色印跡說:“這樣的裙子也好意思送女朋友?堯雨你受得了?”那天是堯雨生平第一次拉下臉來說人……搖了搖頭止住思緒,堯雨看向車窗外的行人和商鋪。到下班時間了,人開始多起來,車緩慢地往前挪。她很喜歡這種人潮湧動的氣氛。清晨和黃昏都是一天當中生活開始的標誌。清晨人們走出家門分散到城市的一幢幢大樓裏開始一天的工作,黃昏下班又從一幢幢樓裏湧出,回家在外吃飯過夜生活……堯雨喜歡黃昏。
  以前佟思成彈古典吉它。他說《雨滴》是清晨的感覺,清新明麗;《阿爾汗不拉宮的回憶》是黃昏,溫柔低沉。佟思成問她:“堯堯,你喜歡清晨還是黃昏?”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清晨!”那個時候堯雨喜歡清晨起來跑步時呼吸的新鮮空氣,看著城市從睡夢中醒來慢慢有了人聲沸騰,開始了新一天的喧囂,她覺得未來就在手中,渾身充滿了活力。而現在,堯雨想,她喜歡黃昏,更喜歡黃昏之後到來的夜晚。夜色是包容的顏色,漫長的夜晚那怕流淚也不會像在白天的強光下難以遁形。黑夜會把所有的一切都遮掩的嚴嚴實實,連女人,在燈光下都比白天看著更美麗。
  今天怎麽老是想起他呢?堯雨有些怔忡。回過神來想,今天黃昏之後是完全屬於自己的時間。如果不去酒會,她就上超市買東西,然後回家邊吃邊看租來的碟。看完上網聊天打遊戲,想起剛學著玩的《魔獸世界》,她練的女法師才十級,隻能打礦洞裏的狗頭人,還有幾個任務昨晚接的還沒做呢。不知道今天不是不是要住在山莊……
  “嘟!嘟嘟!”鍾強大力按喇叭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堯雨瞟了眼鍾強,把車窗關上,隔著玻璃噪音小多了。
  “媽的不堵車才叫怪事!”鍾強罵著。無可奈何地隨著車流一步一步往前移。
  堯雨看著鍾強想,其實他比自己也就大四歲而已。上班是領導,這時候也不像了。她有些好奇,隻比她大幾歲,鍾強咋就混到副總的位置了?還這麽能幹!
  好不容易出了城,鍾強的腳像踩進油箱裏了,在山道上狂奔,轉彎也不減速。堯雨被他甩得有點暈車,她突然覺得餓了。堯雨一暈車就想吃酸辣水粉。可惜今天酒會上絕對沒有這種小吃。
  到了溫泉山莊,鍾強一看表,六點四十分,籲了口氣,笑著說:“還好,還有二十分鍾酒會才開始。”
  堯雨臉有些發白。下了車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好半天才緩過氣來。“師兄,我可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業務性質的酒會,有啥要交待的早說。”
  “就是多交流,酒會上多和嘉林集團的人招呼,別的沒了。”鍾南想想說道,“對了,媒體也有人來,多認識吧!”
  堯雨揚揚眉:“做房地產的媒體?”她想起了A市新聞在線網當記者的千塵,眼裏露出笑意。不知道千塵會不會來。如果來就拉著她聊天去,時間就好打發了。
  鍾強和堯雨邊說邊往山莊的宴會大廳走。這座溫泉山莊開業不到三個月,是嘉林集團開發的。建築設計充滿了濃鬱的地中海風情,建在山頂,夜晚還能看江景,位置一流。他們公司接的路牌燈箱廣告,堯雨沒接這個業務,看同事拿回的資料拍下的畫麵說起溫泉山莊的設施,她有些向往能去泡那個梯級開發的露天溫泉。堯雨抬頭看了看天,星星清亮的晚上在山頂泡溫泉應該是種享受。
  這年頭溫泉太多了,地球就像一個大的爐子,上麵燒著水,隻要往地下打井就能噴出溫泉。有次堯雨去了一處很有名氣的硫磺溫泉,後來才知道泉眼出水量很小,沿線建的溫泉賓館多,山下的賓館不僅用鍋爐加熱還往裏加硫磺,她再不想去第二次。
  這處溫泉山莊選址在山頂,風光絕好,堯雨有些惡意地猜想著這個號稱天然氡溫泉的泉水是真的溫泉還是鍋爐加熱的。是為了建山莊而有的溫泉,還是真的因為挖出了溫泉而建的山莊呢?
  接待小姐把他們引到第二排的圓桌坐下。這裏坐的都是來自廣告公司的人。鍾強熟絡地招呼著,堯雨禮貌地微笑,算是和同行們打過了招呼。別的公司來人看向堯雨時眼裏閃過了詫異的目光。
  堯雨低下頭,她知道穿著卡通蓬蓬裙和一堆正裝出席酒會的女人坐在一起實在是不協調,這種打扮極不禮貌。這能怪她嗎?她暗地裏歎了口氣。
  自己穿得這般不嚴肅出席,損害的是大唐公司的形象,對別的公司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更何況,堯雨認為大唐和嘉林長期的合作關係並不會因為一個小職員的衣著就能破壞得了的。外表往往與事實本身不符,世人卻容易被表麵的裝飾所欺騙,忽略了觥籌交錯衣著光鮮背後本質的利益融合。
  在這樣的場合,人其實已經把自己撕成了兩半,內心裏留著真實的自我,在人群中卻穿上了演出的禮服,扮演著非我的角色。有人說這種人格的分裂等於把生命的一半交付給了死亡。然而,又有多少人在現實中能完完全全的真實呢?如果是一幕戲,今天堯雨就當自己是戲台上的一個跑龍套的角兒。
  堯雨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說話有熱情有節製,麵帶笑容和別的公司來人攀談,明知道她們有想法有看法或許心裏還在偷笑,堯雨全部忽視。除非有人要衝口說幾句難聽的讓她下不來台,否則,就當自己和她們一樣,正裝隆重出席。
  堯雨的態度贏來鍾強讚歎的目光。看她談笑風生說話極有分寸的樣子,他懷疑堯雨穿得再邋遢一樣有這份鎮定自若的氣度。
  說堯雨邋遢是她到公司的兩年時間裏,鍾強發現除非萬不得已,堯雨永遠是休閑裝加牛仔褲。有次他實在忍不住了私下裏問堯雨:“你買牛仔褲也多買幾條行不?感覺穿幾個月都不換似的。”
  堯雨閑閑地說:“我爸反對我穿牛仔褲,他對牛仔褲的定義是洗不幹淨的爛帆布做的。之所以穿就是衝著它經久耐磨耐髒。照他的定義,一年到頭兩條就夠我穿了,何況我有七八條不同顏色不同款式的。最多穿三個月一定換!”
  三個月才換?鍾強搖搖頭說:“當心嫁不出去!”
  堯雨嘿嘿笑了:“像我這種國寶級的人物,看不上是他眼瞎了。”
  鍾強無語。堯雨不是臉皮厚就是心態太好。也算她說對了,這年頭能打扮卻不打扮的女孩子是國寶一般稀有了。而像堯雨這樣不打扮還能擺出一副世界小姐派頭的更少。
  今天來的人多,宴會大廳裏坐了十來桌。堯雨東看西看,心裏一喜,她看到千塵了,坐在媒體那幾桌。千塵今天挺漂亮的,穿了件白色的吊帶長裙。她背對著堯雨坐著,應該沒看到她。堯雨正想著怎麽去嚇千塵,目光一轉,不覺呆了呆。前麵一桌有個女孩的側臉像極了陳慧安。
  堯雨仔細看了又看終於確定就是她。畢業兩年了,她還是頭回見到陳慧安。坐在前麵應該是嘉林集團重視的人物。不知道慧安混得怎樣,等會兒叫上千塵,三個人有的聊了。
  看到大學同學,堯雨有些興奮,嘴角情不自禁彎出一個笑容來。鍾強低聲問她:“怎麽突然間這麽高興?看到熟人了?”
  “嗯,是大學同學呢。兩年沒見了。對了,那桌坐的是哪個單位的人?”
  鍾南看了看,正好看到慧安嫵媚的側臉:“那個穿黃色套裙的?你同學?”
  “嗯。”
  “嘖嘖,真是沒想到,你還有這種美女同學。”鍾強讚歎了聲,“政府相關部門的吧。”
  堯雨看了他一眼:“怎麽說話的?鍾總,我怎麽就不能有這種美女同學了?看上了?”
  鍾強嘿嘿笑了:“看上了,介紹介紹?”
  堯雨撲哧一聲笑了:“我兩年沒見著她了,等我先熟悉了解一下她的狀況再說。”正聊著,堯雨又是一愣,今天怎麽了?敢情這酒會成了大學同學聚會了?她看著主席台旁邊一個身材高挑穿著黑色長裙的年青女孩子發呆。杜蕾怎麽也在?看她站的位置,她是嘉林集團的人?
  這時候主持人宣布宴會開始,請嘉林集團發言人講話,來賓代表致詞雲雲。掌聲響起來,堯雨下意識跟著鼓掌。思緒飛回到從前讀書的時候。
  她、陶千塵、陳慧安和杜蕾都是C大中文係的學生。杜蕾照理說和她最熟,都來自同一座城市,從中學到大學,偏偏兩個人就是好不起來。慧安和千塵住她們對屋。杜蕾和慧安還有千塵,都是係裏掛了號的美女。不知什麽時候起,堯雨和千塵成了好朋友。常去她屋串門,連帶和慧安也熟了起來。
  畢業的時候各奔東西。中文係的女孩子心眼多,沒找著好工作的不想提工作,找著了的有的要炫耀一番,也有的藏著掖著不肯提。堯雨除了關心千塵的工作,對別人不上心。兩年過去了,突然知道慧安可能在政府某部門,杜蕾在大唐的老主顧嘉林集團任職,她多少還是有些感歎。
  正想著,發言完了,菜一盤一盤上著,堯雨盡量控製著想大吃特吃的衝動,擺夠了淑女姿態。這時嘉林集團的人過來敬酒。堯雨站起身,端起一杯果汁。看到杜蕾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堯雨扯開嘴角笑笑回應。同樣的笑容,掛在慧安臉上叫溫柔,掛在千塵臉上叫明麗,掛在自己和杜蕾臉上的這種就叫虛假。
  杜蕾化了稍濃的妝,晚上看上去不濃不淡正合適,無肩黑色長裙貼服地包裹著她修長的身材,玲瓏的鎖骨上掛著一根鑽石吊墜的細鉑金鏈子,頭發燙得微微卷曲,簡單盤著髻,發鬢勾下幾根發絲,多了幾分成熟嫵媚的味道,她一直知道怎麽打扮自己,兩年過去,杜蕾比原來還漂亮。
  和她一起走過來的是位三十歲左右氣宇軒昂的男子,他一過來,堯雨就聽到周圍人熱情的喊他:“許總!”心裏明白,這人是嘉林集團的常務副總許翊中,沒想到他這麽年青。那杜蕾是他的秘書還是集團市場部的人呢?堯雨心裏猜測著。
  她跟著舉杯,和大家一起說了些祝賀的話,在杜蕾微帶嘲諷的眼神下喝了口飲料。她是在笑自己的打扮麽?堯雨嘴角忍不住帶起一絲了解的笑容來。杜蕾盯著她,眼裏的譏誚的意味更濃。兩人對視了幾秒鍾都轉開了眼神。
  堯雨暗暗歎氣,杜蕾還是沒變,永遠想踩在自己頭上,卻一直沒找到那個能把自己踩在腳下還使勁蹬上兩腳的機會。
  堯雨情不自禁想起中學時杜蕾曾認真地對她說:“我這人就是這樣,身邊越是優秀的人越要去比較。所以,堯雨,你最好習慣我和你爭。”杜蕾太要強,在朋友麵前尤其如此。堯雨自然是受不了朋友之間要像敵人一樣競爭的,慢慢也就和杜蕾走得更遠。但杜蕾有意無意的挑釁讓堯雨不得不應戰,兩人之間的爭鬥似乎從來沒有停止過。
  畢業兩年了,若是其它關係那怕一般的同學再相見也會高興得開跳,情緒激動一點的沒準兒抱頭痛哭一訴衷腸。杜蕾和自己怕是一生都不能做朋友的。
  “堯雨!”鍾強輕輕撞了她一下。
  她猛的回過神,看了眼鍾強。
  “認識下許總!”鍾強笑著半帶介紹半帶命令。
  堯雨這才發現許翊中端著杯子看著她。“我是大唐市場部的堯雨,我敬許總一杯,以後大唐還需您多關照!”她迅速露出笑容端著果汁敬許翊中。
  許翊中瞧著這個宴會廳裏唯一穿卡通蓬蓬裙的女孩子忍不住笑了:“堯小姐有二十歲沒有?大唐果然朝氣蓬勃,有活力啊!”
  “嗬!”堯雨假笑一聲,隻覺這種場麵話越說越難受。她想要是穿那條有破洞的牛仔褲來,這個許總沒準兒會說大唐有時尚感。想到這裏她就想笑。端起果汁打算喝了完成任務。
  “哎,我說鍾總,你們公司的女孩子不是酒量都好嘛,上次那個叫王琳的可把我們營銷部的小夥子們喝怕了,要都像今天這樣,我們許總就更喝不過了。”杜蕾笑嘻嘻的插了句嘴。
  堯雨瞬間斂了臉上的笑容。她現在連同學都不是了麽?有句話叫:“君子交絕,不出惡聲。”杜蕾明知道她一喝酒就出狀況,還煽風點火!堯雨心裏的火騰的就起來了,她就不明白杜蕾為何處處要和她過不去。
  鍾強見許翊中含笑端著酒杯站在那兒沒吭聲,臉上就掛不住了。隨手倒了杯白酒給堯雨:“瞧杜小姐說的,小堯再不會喝酒,許總這一杯說啥也是要喝的。”
  堯雨不接,微笑著看著杜蕾和許翊中說:“敬人呢心意誠就是最好,許總不會介意的,是吧?”
  鍾強慢慢放下酒杯,有點氣堯雨當眾拒絕,又擔心起來,他從沒和許翊中正麵打過交道,不知道他是不是心眼小的人。
  許翊中看在眼裏覺得有趣,小姑娘挺有性格的,嘴角一彎:“堯小姐真會說話,我還就想和你喝一杯呢。”
  堯雨見狀更為惱怒,給臉不要臉,跟著摻和是吧?她斜瞟了眼杜蕾,突然嗬嗬笑了:“杜蕾你也真是,畢業兩年不見了,知道我不會喝酒還攛掇,想讓我出洋相啊!”
  鍾強揚了揚眉,堯雨和杜蕾是同學?許翊中也有幾分驚詫,轉過頭看杜蕾:“你們是同學啊?”
  “是啊,我和杜蕾從中學同學到大學,她太了解我了,畢業兩年沒見麵,這一見麵就想給我下馬威,杜蕾,你太壞了!”堯雨半嗔半怨。
  杜蕾嫵媚一笑:“算你躲過這一劫,許總,我開玩笑的,堯雨不喝酒的,她啊,一喝酒就出狀況,嗬嗬!”
  許翊中笑著看了眼杜蕾輕搖了下頭,和堯雨碰了下酒杯喝了酒。堯雨這才鬆了口氣。
  許翊中臨走時又看了眼堯雨的卡通蓬蓬裙,順帶把她賊笑的表情收進了眼底。
  慢慢的場麵開始熱鬧起來,端著酒杯竄桌敬酒的也多了。嘉林集團今晚安排了不少帥哥靚女四處出擊敬酒活躍氣氛。鍾強知道堯雨不喝酒,就對她說:“去找你同學吧,一樣也是聯絡感情。”
  堯雨笑逐顏開,打退杜蕾又得到豁免權:“那你一個人要挺住啊!師兄,今天嘉林集團的美女看來是不會放過你的!”說完就去找千塵。

  溫泉私語時

  陶千塵安靜地坐著吃東西,滴酒不沾。這種場合女孩子最好別碰酒杯。端起來了就放不下了。男人們總喜歡用一句:女人自帶三分酒量,敢舉起酒杯的都是海量之類的話過來勸酒。對漂亮女孩子尤其熱情。
  這幾座記者今晚不采訪都放鬆了心情,此時沒留在宴會上喝酒的都去泡溫泉了。嘉林集團安排好了房間,不走的就留在別墅休息。
  堯雨輕輕走到千塵身後蒙住了她的眼睛,粗著嗓子說:“猜猜我是誰?”
  千塵想笑,隻有堯雨這丫頭會這麽頑皮。“這手嫩嫩的香香的,嘖嘖!幹嘛蒙眼睛啊,蒙我的嘴正好親一口!”
  堯雨沒好氣地鬆開手:“死千塵!這些天跑哪去了?不見人影!”
  千塵回過臉,眨著那雙清亮的大眼睛瞧著堯雨,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小雨!”
  堯雨拉起千塵:“我瞧著慧安了,還有,杜蕾!”
  “慧安?”千塵眼中閃過驚喜,“在哪兒?”她下意識地沒有問杜蕾。堯雨和杜蕾不和她知道,因為和堯雨要好,連帶著也和杜蕾處成一般的同學關係。可是慧安不同,一個屋住了四年,這兩年沒聯係,她著實也想見她了。
  千塵笑著起身,拉起堯雨就去找慧安。堯雨抿著嘴笑,隻有千塵連看都沒看一眼她的卡通蓬蓬裙。瞧她心急地扯著自己快速穿過人群的樣子堯雨就知道,千塵做記者培養出來的急性子是改不了的了。
  找了一圈,慧安不見身影。千塵想了想對堯雨說:“會不會她吃過飯就走了,不肯在這裏多呆。”
  堯雨點點頭。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齊齊打消了去打杜蕾詢問的念頭。“酒會完了我明天問嘉林跑媒體口的人,會找著她的。”千塵笑著說。
  堯雨和鍾強打了聲招呼,與千塵出了宴會大廳,去後麵泡溫泉。
  溫泉設計是日本庭院式的風格,潔淨的山石錯落地圍著一處處水池子。庭台樓閣隱在半昏暗的燈光裏,水汽蒸騰如仙境一般。堯雨靠著池邊靜靜地看頭頂的星星。這裏的環境真的不錯。大二那年和佟思成還有千塵和蕭陽一起去山上旅遊,那個夜晚也有這樣的星星。“千塵,你還記得那年我們去山上嗎?”
  千塵笑了:“怎麽不記得?山上的麵好貴,十五一碗,老板宰人隨你愛吃不吃。我們一氣之下隻要了兩碗,兩人一碗吃得親親熱熱,份量倒給得足!”
  “我還記得那時我倆的食量好像比他們大似的,我們吃得多,他倆吃的少。”堯雨忍不住露出微笑。
  千塵透過水汽眼裏也是一片溫柔:“阿陽那時候是讓著我吃呢,笑嘻嘻地瞧著我,那碗麵現在想起味道實在是好,連麵湯都喝了個幹淨!唉,要是你倆……我們有時間說不準還能再去呢。”
  堯雨怔了怔,轉頭看千塵。她清亮的眼睛在氤氳的水氣裏帶出一種朦朧,這樣的眼睛真漂亮。堯雨嗬嗬笑了起來:“沒辦法啊,天要下雨,他要出國,大不了以後我跟著你倆去當電燈泡!”
  千塵盯著堯雨:“你別笑得這麽假,我才不信就這個原因呢。”
  “那是蕭陽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和你分手!”
  “昨天又吵一架呢。”
  蕭陽最大的愛好是打牌。這點是堯雨和千塵一致討厭的地方。他在學校裏聚眾打牌還被校保安抓了現行得了記大過處分。堯雨為了千塵約了蕭陽想好好教育他一番。在圖書館外麵等了足足半小時,才看到蕭陽睡眼惺鬆地走來。堯雨衝口就問:“幹什麽去了你?我最討厭沒時間觀念的人!”
  蕭陽嘿嘿笑了:“昨晚打了通宵,睡過頭了!”
  堯雨氣得什麽話都不想說。轉身就走。
  等到蕭陽畢業工作了,再沒學校保安來抓賭,千塵就充當了這角色,時常四處去找他。找不到就打電話,蕭陽從不會掛斷千塵的電話,但牌還是照打。不用說,肯定是這兩天千塵沒見著蕭陽又去找了,為此又吵了架。
  “男人上了牌桌就不是自己了!何況是蕭陽這種在朋友麵前好麵子的人!你去找他讓他不玩了,那不是拆他的台?”
  千塵情緒有些低落:“我和他為打牌的事在電話裏吵過好多次了。阿陽是真的對我好。每次我急了就發脾氣在電話裏數落他,不多會兒他就跑了來哄我。小雨,好多次都這樣,過些天他又去玩。”
  “那就遷就他唄,隻要他不是職業賭徒,打牌當成娛樂也沒什麽,這滿大街走哪兒都能聽到麻將聲。國粹嘛,你的阿陽為國家的文化發展,民族傳統的承襲還是起了很好的作用的。”堯雨就知道勸也沒用,這事還是千塵和蕭陽自個兒處理為好。
  千塵撲哧笑出了聲:“小雨,其實昨天生氣的是阿陽不是我。我打通電話又聽到麻將聲就火了,又衝他發脾氣,阿陽跑出來瞪了我半天,臉青的啊,換個人我估計他會出手開揍了。好一會兒才無可奈何說,老板做了別人一單生意,好幾十台電腦呢,人家拉著玩會兒。我是不是特別不懂事啊?”
  堯雨苦笑,你說蕭陽打牌吧,他又有分寸:“是,你不懂事,你再不懂事我看蕭陽也拿你沒辦法,咬牙切齒半天還不是隻有忍了。昨兒生氣的是他,那你愁什麽啊?”
  “小雨,我給家裏說了阿陽的事了,我爸媽,不同意!”千塵歎了口氣。
  “天,忘了你爸媽了,不過,千塵啊,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棒打鴛鴦的事?”堯雨想起千塵的父母就頭疼。讀大學時千塵和蕭陽戀愛就不敢讓家裏知道,她和慧安輪著幫千塵瞞天過海。
  陶千塵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老爸在C大教哲學,老媽在經濟學院教財會。家就住在C大教授區。她爸一看就是老好人的那種,隻顧埋頭研究學術,不問世事。可她媽一臉精明。她曾祖父是曆史學家,據說他的古董都幾箱,後來都捐獻國家了。要瞞過住在同一所大學的千塵父母,堯雨現在回想都覺得不容易。
  千塵語氣沮喪:“小雨,你不知道,大學裏的教授比資曆、比老公、比子女,很勢利的。我爸隻管他的學術,我媽對我爸就不滿意。聽說阿陽的父母都是工廠的,父親是普通工人,家裏還有個外婆,都沒養老金。他自己在電腦城打工,我媽一聽就感覺沒麵子,感覺他不可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那人,認準了,就不改主意了。任我怎麽說阿陽很上進想自己創業,她就是聽不進去!”
  蕭陽比她們早畢業兩年,他沒找單位,據說是找的也不好,他在電腦城裏幫人裝機做維護。他對千塵說總有一天他會有自己的電腦公司。而說起蕭陽的理想千塵就驕傲得不行,她相信蕭陽能做到。
  “我說千塵,你好歹當了兩年記者了,我怎麽就覺得你和工作中的精明能幹的陶千塵是兩個人呢?這事,得你自己拿主意不是?是你嫁人還是你媽嫁人啊?”堯雨頭痛。千塵處理感情上的事情一直就這麽優柔寡斷的。
  “我爸媽對我太好了,我不忍心傷他們的心。”
  “那你和蕭陽分手吧!”
  “小雨!你知道,我和阿陽……”
  堯雨不再吭聲了,要千塵和蕭陽分手,簡直可以用那首山無陵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來賭咒發誓。
  千塵是對感情很認真的人,蕭陽也特別寵千塵,堯雨很看好他們倆。杜蕾卻不這麽認為,她說:“名不當戶不對,遲早拉豁!”
  堯雨為此更看不慣杜蕾,覺得她越來越世故,整個世界在她眼中都失去原有的色彩。杜蕾冷笑著說:“不信走著瞧!”此時堯雨突然想起杜蕾以前的話來,難道門不當戶不對真的就不能在一起嗎?
  她想起公司裏的小王,有次家裏人給她介紹對象,小王家在M市,是C省較偏遠的地方,她聽了家裏的介紹後誇張的形容:“這是介紹對象嗎?我媽第一句話就說那個男的在A市工作N年,至少有十萬以上的存款,她賣女啊?”小王說完,整個辦公室都在笑。
  可是不能否認,這是非常現實的問題,一牽涉到婚姻,愛情就轉化為物質條件。堯雨還記得自己笑著說了一句:“你們看過《巴黎戀人》吧?那天在家看碟,盜版的,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女的答應了,男主角就深情看著女主的臉許下諾言,應該是說愛你一生一世啊,永遠不分開之類的。翻譯過來就成了:讓我們一起吃好喝好吧!然後兩人深情相擁。可見婚姻就吃好喝好,你媽沒錯,先解決你的溫飽問題!”辦公室集體噴笑,小王笑著過來掐她,罵她嘴貧。
  堯雨從此想到吃好喝好就樂。她看了眼千塵說:“你媽嫌你太瘦吃的太精,蕭陽不能讓你吃好喝好!”
  千塵知道那個典故,被堯雨逗笑了。她知道這事現在也沒結果,不過是對堯雨訴訴苦心裏好過一點罷了。“小雨,你終於穿裙子了?”她轉開了話題。
  “這不是公司沒人硬拽著來,和公司同事換了衣服的。”堯雨想起卡通蓬蓬裙就想起了杜蕾帶著諷刺的眼神。“今天杜蕾看我的眼神啊,就像是女皇在看一個乞丐。還有那個許總,跟著起哄,敢情杜蕾把他拿下了!”
  以前千塵也問過為什麽兩個人從中學同到大學還在一間屋裏住了四年,杜蕾和堯雨總是針鋒相對,堯雨避而不答。“為什麽?杜蕾比你漂亮多了,成績也比你好,她哪點就看你不順眼了?你們屋好像沒出過什麽事吧?”千塵忍不住又問了這個問題。
  堯雨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她想要和我爭什麽。”她展顏一笑,“我倒是希望她盡快釣上那個許總,嫁進豪門。兩人一唱一和要我喝酒,一早勾搭上了似的!”
  “嘩!”的一聲水響,水裏站起一個高大的男人,他跳上岸慢吞吞披上浴衣走了過來。
  “啊!”堯雨和千塵同時發出驚呼聲。她倆專門挑了個僻靜的水池好說話,這個人什麽時候在這裏的?他聽到了多少?千塵瞬間武裝起來:“什麽人躲哪兒裝神弄鬼的?”
  經過兩人身邊時,許翊中不屑地看了兩人一眼,沒說話走了。
  許翊中在堯雨她們來的時候已經躲開酒會上的各種糾纏找到這個偏僻的池子裏泡上了,她倆說私密話他聽著很好奇,看到她們沒發現他,也就安靜地躺在池子裏邊看星星邊聽。誰知說著說著就聽到她們說起杜蕾和他有一腿,這讓許翊中很不舒服。他最忌諱的就是辦公室戀情,何況杜蕾本人漂亮懂事能幹,對杜蕾動心的人很多,開他和杜蕾玩笑的也不少。此時聽到這樣的說法,他說啥也聽不下去了,才從溫泉裏起身就走。
  呆了兩秒,堯雨和千塵望著許翊中的背影氣得直拍水。“千塵,他什麽眼神?他偷聽我們說話還有理了?”
  千塵也很不爽,今晚說了這麽多隱私讓他聽去,也氣鼓鼓地說:“我改天寫篇報導,嗯,如今溫泉遍地流,順帶置疑這處山莊的溫泉是不是真的。來這裏采訪,攪得他們人仰馬翻!”
  堯雨氣笑了:“這樣公報私仇啊?不過,你是本地人,以前聽沒聽說過這裏有溫泉的?”
  “沒有啊!就是沒有,溫泉山莊開業很多人都有疑問呢,所以打著為他們宣傳的旗號查查!”千塵壞笑著說。
  堯雨獰笑著:“好,下一個選題就做本市的溫泉!”
  千塵被堯雨笑得心裏發毛:“小雨,你笑得好恐怖哦!”
  “恐怖?是仇恨!我脾氣這麽好的,對人這麽好的,人見人暈花見花謝!居然敢用那種眼神瞧我們!我做你的實習生和你一起來采訪!”堯雨下了命令。“看在大學四年你和蕭陽風流快活,我幫你成功掩護瞞過你爸媽的份上,踩了他!”

  別後喜重逢

  酒會過後沒兩天,千塵給堯雨打電話:“小雨,我聯係上慧安了,下班後C大南門旁邊的良木緣見。”
  堯雨下了班直接去了良木緣。慧安和千塵都還沒來,她點了杯摩卡坐著等她們。這裏還是老樣子,幾年了一點沒變。
  這家良木緣她來過幾次,都是佟思成帶她來的。在戀愛的最初,兩個人在這裏絮絮叨叨說著說不完的廢話。一小杯咖啡能喝上幾小時,沒話說就相互對望著,怎麽也看不夠似的,眼裏全是滿滿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每次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一晃神的功夫一天就結束了。兩人總是掐著時間趕在宿舍熄燈前牽著手往回跑,到了宿舍樓下若是還沒關門就站在外麵有一句沒一句的閑侃……那時候佟思成總會站在樓下的路燈旁,仰起頭等著堯雨從四樓窗戶上探出頭來再揮手離開。
  那個路燈籠罩下的瘦削身影是佟思成給堯雨印象最深的畫麵之一,給了她喜悅與快樂,還有一種安全,那時的堯雨從來沒有懷疑過某一次回頭看,會看不到佟思成。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深綠色的台布上畫來劃去。以後,她還會有這種情緒嗎?還會和另外一個男人有說不完的話,有戀戀不舍的感覺嗎?還會……從眼睛就透出濃濃的喜歡?心裏有個極小的聲音告訴她,沒了,再也沒有了。
  任何人都無法逃避自己的悲傷。兩個人之間一旦出現了裂痕,不論如何補救都恢複不了原狀。
  天還沒黑,堯雨清楚地看到原來在夜晚的燈光下顯得溫馨的布置此時顯出一種頹敗。從前,覺得這裏的環境浪漫得很。現在,絲毫感覺都沒有。
  堯雨嘴角微動,扯出一個清苦的笑容來。她喝了口咖啡,微皺了下眉,今天煮咖啡的師傅手藝失準。略帶著酸味,摩卡沒有這樣的味道。
  佟思成不喜歡喝咖啡的。用佟思成的話說,喝咖啡等於喝藥,還不如仰頭喝下兩瓶子礦泉水來得痛快。他帶堯雨來這裏,是覺得女孩子都喜歡這種氛圍,滿足堯雨的心態罷了。每次來,他點的咖啡都讓堯雨一人喝,自己隻喝檸檬水。
  是那時候起愛上咖啡了?堯雨慢慢回憶。是喜歡咖啡這種飲料還是在想念佟思成?她想不起來了。自從有喝咖啡的習慣,幾乎同時就有了佟思成的印象。堯雨輕歎了氣。為何還是懷念?她心裏隨即有種傷感一圈圈蕩漾開去。
  “白月光,心裏某個地方。那麽亮,卻那麽冰涼……”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堯雨愣了愣,接了起來,“在哪兒?我來了!”千塵的聲音傳了過來。
  堯雨自然地站起身往門口張望。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在看到千塵的同時也看到了另一個才被列入黑名單的人。
  冤家路窄,許翊中正好坐在她背後一桌,貌似也在等人。堯雨冷冷地看著許翊中,他抬頭看了眼堯雨低頭喝水直接無視。
  千塵笑著走過來。走近了見堯雨臉色不對,順著眼光一瞧,千塵也冷笑起來:“這不是許總嘛,這麽巧啊?正好又在我們背後?”
  許翊中心裏窩火,暗罵張林山什麽地方不選偏偏選在這家良木緣。請他去茶樓多好!他抬起頭笑了笑:“無巧不成書,是巧!”
  堯雨瞪了他一眼,拉著千塵坐下,故意用能讓許翊中聽到的聲音說:“好不容易我們三個聚會,說話又讓他偷聽!”
  許翊中沒好氣地想,我還不想聽呢。他掏出手機給張林山打電話:“山子,到哪兒了?”
  電話裏張林山嗬嗬直笑:“在你身後呢!”
  許翊中一回頭,張林山帶著個有著披肩長發的漂亮年青女孩子朝他走來。他閃了閃神,心裏嘀咕,要和山子說事呢,怎麽帶個女人來?
  正想著,張林山身邊的漂亮女孩發出一聲尖叫:“千塵,小雨!”
  堯雨和千塵轉頭一瞧,也愣住了。
  慧安挽著張林山的手變成扯著他往前,走近了,慧安衝許翊中一笑:“許總!”不等許翊中回答,她笑逐顏開地對張林山說:“林山,這就是我大學同學,陶千塵和堯雨!林山,這就是我的小老公!”
  許翊中一愣,“嗤”地笑了出來,咳了兩聲,轉開了臉。
  堯雨有次去千塵慧安屋裏玩,慧安的床是下鋪。堯雨很自然就要坐下去。聽到慧安連聲急叫:“等等,小雨!別坐!”
  堯雨嚇了一跳,以為床上有什麽東西差點被自己坐下去壓著了。誰知慧安拿出一方枕巾小心地鋪到床上:“坐吧,屁股不準出這塊枕巾的範圍!”
  堯雨於是小心地坐著,身體挪一挪,慧安的眼睛小刀似的就飛過來。堯雨實在受不了跳起來:“慧安,真不知道為什麽我和千塵會交到你這樣的朋友!”
  慧安嘿嘿一笑:“除了生活習慣和你們不一樣,我還心好哪!”
  堯雨皮笑肉不笑:“嘖嘖,還因為我看上你這個美人兒了,中文係三枝花,我折了兩枝,夠了!”
  慧安奇道:“你屋那枝呢?”
  “做人要厚道,我左擁右抱就知足了,我隻有兩隻手!”堯雨邊說邊摟了慧安去拉千塵。
  從那時起,私底下慧安就叫堯雨小老公。千塵翹著嘴非要和慧安分個大小出來,堯雨急了就說有了老婆還得有情人,這情人就非千塵莫屬了,千塵這才高興起來,得意地對慧安說一般情況下老公都更愛情人……
  此時堯雨聽慧安喊她小老公想起學校三人打鬧的趣事就樂。沒想到慧安現在還這樣理直氣壯地介紹她。眼睛又看到許翊中笑得鬼祟,就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她的心思又轉回到了張林山的身上,猜測著能被慧安叫這麽親熱,他一定和慧安熟得很,是她的男友?
  張林山寵溺地拍拍慧安,她平時很文靜,在這樣的公開場合能尖叫起來是真興奮了,他看了眼千塵和堯雨,禮貌地招呼:“你們好!”
  這兩人完全沒搞懂狀態,隻回了一個微笑。慧安已走過來,拉住千塵:“他是我老公!叫張林山。”
  啊?千塵和堯雨大吃一驚,慧安結婚了?她這一見麵簡直扔了顆炸彈出來,把兩人轟得腦子發暈。怔了一會兒,這才仔細打量起張林山來。三十三四歲的年紀,北方人的身板,濃眉大眼,《天龍八部》裏蕭峰式粗獷的男人!兩人互看了一眼,眼裏都是一個意思,慧安怎麽不聲不響就嫁了?
  許翊中嗬嗬笑起來:“轉過話題:“想不到啊,山子,你居然娶了位這麽漂亮的老婆,對,就是她,那天她也來了吧?酒會上人多,我沒瞧仔細。”
  “是啊,那天走的早。今天你約我,她同學約她,慧安又想介紹她同學給我認識,我就把地方定在這兒了。我們單獨坐著談事,等她們聚會去!”
  五個人分兩桌坐下,堯雨和千塵笑咪咪地打量慧安。她穿了件粉白的裙子,臉上淡淡暈了腮紅,那種柔媚就從骨頭裏透了出來。堯雨朝千塵一使眼色,兩人壞壞地笑了,看來慧安為了今天的約會特意打扮了。
  堯雨眼睛瞥見慧安修飾精巧的玉色指甲和細嫩手指上那枚鑽戒感歎了一聲:“真是不一樣了。”
  千塵也看著那枚戒指沒有說話。
  兩人對慧安的結婚充滿了好奇。所有的話題都奔著慧安去。
  慧安回頭望了眼張林山,見他和許翊中談笑風生。就放了心壓低了聲音說:“他人很好,很會照顧人的。”
  “什麽時候結的婚?”
  “今年年初!”
  “怎麽認識的?”
  “他在市規劃辦,我在經委,單位同事介紹的。”慧安有問必答,臉上始終掛著斯文溫柔的淺笑。
  慧安是慢性好脾氣的人,很講究生活質量,還有點淺淺的潔癖。千塵記得和慧安住一屋時,她第一次領了打工的工資請慧安吃火鍋。千塵很自然地讓慧安點菜。慧安也沒客氣,劈裏啪啦點了一大堆。
  千塵好奇地問慧安:“你胃口這麽好?隻點你想吃的哦,別管我!”
  慧安微笑著說:“是啊,我點的都是我喜歡吃的,知道你賺外快了,我才不和你客氣呢。”
  千塵豪爽地笑了:“隻要你吃得下,不怕你吃!”
  結果,上了二十幾盤菜,慧安每盤菜隻挾了一筷子燙了吃,然後就說吃飽了。千塵氣得想笑,瞪著那些菜問慧安:“這就是你說的你都喜歡吃的?你,這就吃好啦?”
  “嗯,我每種都想吃,但是每次隻能吃這麽多!我是少吃多餐型。”慧安靦腆地說,看著滿桌子還保持原樣的菜也有點不好意思。
  千塵無語,伸手挽起袖子擺開陣勢大吃特吃。回去後拉了兩天肚子,恨聲說:“陳慧安,我以後絕不再請你吃火鍋,吃也吃自助的!”
  堯雨聽說後笑得打跌。覺得慧安可愛得很,三人也就走得更近了。
  “慧安,畢業兩年了,怎麽一直沒聯係啊?”千沙忍不住問道。
  慧安輕輕笑了:“我畢業後剛到單位就派到外地學習半年。手機又掉了,沒你倆的號碼了,家裏的又沒有留。”
  “可是慧安,別的事都算了,你結婚這樣的大事怎麽不聯係我們啊?要真想找人那會找不到嘛。”堯雨扁扁嘴。
  “要不是酒會上小雨瞧見你,還不知道上哪兒找你呢。”千塵也不滿。
  慧安溫柔地拉堯雨:“林山和我在A市就沒辦,在他老家辦的。所以……”
  千塵和堯雨對望一眼,齊聲反對:“不行!現在知道了,必須補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了,反正沒吃晚飯。”
  “吃火鍋!”千塵嗬嗬笑著補充。
  想起從前的事兒,慧安也咯咯笑了起來。她回頭問張林山:“林山,她們要咱們補請客呢。”
  “好,再坐會兒,我們去吃東西。”張林山含笑同意。
  “千塵,你叫上蕭陽啊!”慧安提醒著,她說完看了眼堯雨,眼裏就有了沒想周到的愧疚。
  “好啊!很久沒見蕭陽了。”堯雨也笑,她讀懂了慧安眼裏的意思,心裏很感激慧安的體貼。
  她和佟思成談戀愛還在千塵和蕭陽之前。蕭陽還是因為她才認識千塵的。她和佟思成戀愛後常去他係裏,蕭陽也是計算機係的,連帶就認識了。有次佟思成臨時被教授捉進實驗室不能去赴約,就讓蕭陽去通知她。堯雨和千塵在電影院門口等得望眼欲穿,蕭陽笑嘻嘻地在一旁觀察了許久才走過去說:“堯雨,佟思成不能來了,派小的前來補缺。”
  堯雨本來是想讓千塵見見佟思成的,聽了蕭陽的話霎時沒了看電影的興趣,但票已經買了,隻好便宜了蕭陽。
  一場電影看完,蕭陽就開始追求千塵。在堯雨眼中的蕭陽頭腦聰明,嘴甜會說話對朋友義氣待人很熱情,但總覺得浮了點,她喜歡的是佟思成那種內秀性的男人。
  堯雨壓根兒沒想到千塵會愛上蕭陽,而且和他一糾纏就是六年直到現在。而佟思成與她卻分手三年了,用當時千塵和慧安的話形容叫又一個打破愛情童話的慘劇發生了,而且就因為佟思成要出國這麽一個狗血的理由。
  千塵找著蕭陽問他們係的情況,也就這個原因。她很疑惑,覺得佟思成腦袋進了水。她說:“出國有什麽?現在通訊這麽發達,你倆感情這麽好,他佟思成又不是不回國了,就算他不回國,你不也一樣可以出去?”
  慧安則說:“佟思成不過是公派留學兩年,要是分開兩年就要分手,離婚率還不知道有多高!”總而言之覺得特別詫異。
  堯雨一口咬定這個原因,佟思成又走得急,說完分手人就消失,死無對症,那兩人也隻能相信這個理由。那時千塵和慧安還生怕堯雨想不開,成天盯著她。沒料到堯雨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沒事人似的。
  千塵又開始懷疑是不是分手了。等她和慧安最終相信時,又齊齊覺得堯雨冷靜得嚇人。她倆的原話是:“小雨你哪裏是小雨,你是觀音淨瓶裏撒出的那幾滴水,轉眼間就熄滅了一整座火焰山!”
  喝了口水,堯雨見千塵已經在給蕭陽打電話就悄悄地問慧安:“他比你大多少?對你好不好?”
  慧安臉上露出幸福的笑,也悄聲說:“大十歲,對我很好呢。現在發現找個比自己大的,不僅會照顧人,而且會讓著你,感覺很不錯。”
  “我就是想讓你們見見,要是不好,就督促他改去。”慧安輕輕笑了。
  張林山和許翊中談完事情,笑著回過身:“慧安,叫上你同學,我們去吃東西,都餓了吧?”
  五個人站起身來。許翊中付了賬。張林山也叫上了他。許翊中原本想著是他老婆的同學聚會就不去了。但聽說是結婚補請客,以後和在規劃局工作的張林山要打交道的地方還多,就笑著同意了。
  走出良木緣,蕭陽正好趕到。他T恤仔褲,清俊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走過來一手牽住了千塵,對慧安笑了笑:“好久不安,陳慧安。”
  慧安挽住張林山介紹:“千塵的男朋友,以前我們校計算機係的簫陽。”又介紹了下許翊中,三個男人握手寒暄。
  堯雨看了看他們,徑直走到許翊中麵前:“許總,不介意我搭你的車吧?”
  “當然!”許翊中就算不願意臉上也不露絲毫端倪。今天這個堯雨還算懂事,沒有去擠在張林山車上,不然自己也會開口讓陶千塵和他男友坐自己的車。

  兩看兩相厭

  兩輛車直奔西山的慶德火鍋。那是家正宗的重慶火鍋,開了很多年,越做越大,最後在西山腳下圈了塊地,弄成園林式的環境。是A市數一數二的高檔火鍋店。
  堯雨算了算,自己五個人要在這裏吃下來至少一兩千,小半月工資沒了。她隻在這裏吃過兩次,都是別人請客。堯雨不禁感歎,現在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大。
  慧安和張林山今天都是一身名牌,以堯雨的眼光看肯定不是水貨。慧安和張林山開的車卻是普通的桑塔納3000。估計這和在政府部門工作不欲招搖有關。她看了看許翊中,心裏有了幾分了然。
  城市的燈火在山穀間璀璨閃爍。A市依山靠江,近年來各行各業的發展越來越迅猛,特別是房地產。靠近城區的幾座山頭已經開始了圈地運動,各房地產公司拿了地興建高檔小區、別墅和度假山莊。住在山上正好可以看到滿坑滿穀的景致,以及穿城而過的兩條江。離市區的路也不過十來分鍾。這種交通便利、鬧中取靜且知道政府將來市政設施規劃的樓盤幾乎在開盤當天就會對外宣布銷售一空。不見得真是一套房源都沒了,但銷售情況至少在百分之六七十以上。
  開發商捂盤造勢,聯手催穀。小老百姓隻擔心房價上漲,乖乖的就把十來年的苦心積蓄掏了出來。為子女買的,換房的,投資的,新融進這座城市的外地人……房價不漲也難。就這兩年時間,A市的房價均價提升了一千元左右。原來兩千多的房子現在基本上沒有了。
  規劃局是麽?如果有提前的消息,對很多房地產公司來說就是商機了。張林山如果在規劃局呆的位置好,他幾句隱約的話提前捎到就成了,如果再能牽線搭橋內部溝通一下……堯雨把頭轉向車窗外,這些不是她關心的也不是她喜歡去了解的。
  堯雨喜歡晚上坐車,晚上她不會暈車,在車裏能看到城市夜景如畫在眼間閃過。她閉著眼也知道外麵的城市有多美。
  政府在江邊上修了無數的景觀。一到晚上,燈光齊亮,青江和白江如兩條玉帶襯得城市像童話世界。
  以前堯雨和佟思成常在晚上登著山地車到高處看江景。佟思成頗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氣勢。他興奮地說:“堯堯,我看A市的地位位置和省會城市的地位,它將來在計算機高科技方麵的發展肯定很快!”
  堯雨迷糊地想,他還真沒說錯,A市越來越注重環保型的高科技產業發展,在南麵建了很大的一個高新科技園。他是該出國,有那麽優厚的獎學金,那麽好的公派留學條件,以佟思成的家庭環境,他怎麽會放過呢。
  她看向車窗外又開始走神。許翊中聲音冒了出來:“你們三個看似關係很好嘛。那杜蕾呢?你們不都是同班同學嗎?”
  堯雨一下子精神起來,她上車後就沒和許翊中說過話,聽他一開口就問杜蕾,心裏警鍾長鳴,淡淡地說:“性格上不太合得來,普通同學而已。”
  許翊中壓根不信,若隻是普通同學,那晚在溫泉山莊,他就不會聽到堯雨諷刺杜蕾和自己了。“是嗎?還以為你倆有啥深仇大恨似的。堯小姐,那天我比你們先到,無意中聽到你和陶小姐的私房話,實在對不住,不過,你說那樣的話我聽了實在不舒服這才走開的。”
  “知道,我和千塵與慧安關係很好,慧安沒有吹枕頭風的習慣。”堯雨語氣還是淡淡的。
  許翊中心裏湧出怒氣,怎麽這丫頭背後說人還占了理?說起來自己是因為這層關係才道歉似的。太不知好歹了!他正想出言教訓一番。堯雨手機響了。
  “……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欲蓋彌彰。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在心上,卻不在身旁……”許翊中一愣,用這麽悲傷的歌做鈴聲?他不覺得適合堯雨這樣的年青女孩子。
  手機響了一會兒,堯雨似在猶豫,終於還是接了。“媽,啥事?”堯雨語氣開始不好,邊聽電話邊看著許翊中。
  車裏很安靜,許翊中隱約聽到手機那頭傳來抽泣聲。堯雨知道他聽到了,直接把手機掛了。
  “這樣對父母不是為人子女的行為。”許翊中語重心長,他找到了訓堯雨的話題。
  堯雨一聽母親沒說兩句話就掉眼淚,又是在外人車上不好多說。掛了電話心裏堵得慌。那裏還聽得進去許翊中訓她,便冷笑道:“這是我的家事,許總管的太寬了吧?”
  許翊中被堵了回來,語氣變得生硬:“做子女的要孝順,孝順孝順以順為孝!你母親情緒不好,你怎麽能直接把電話掛了?老人家會多難受啊?”
  堯雨火大:“我掛我媽電話關你什麽事?停車!”
  許翊中刹住車:“我說你這丫頭怎麽是這種人?背後說傷人的話還不道歉,對自己的母親也這麽沒禮貌,我最看不慣不孝的子女!”
  堯雨一推車門沒開:“開門,我要下車!跟你近距離接觸就沒好事!”
  “那怎麽行!你走了山子還有你那幾個同學還不知道我把你怎麽著了呢!”許翊中不動。
  堯雨拿起手機打電話:“千塵,你給慧安說一聲,我不去吃飯了,我家裏有急事……嗯,是慧安哪,對不住了,家裏來電話有急事,你們吃去,改天我們再聚,千塵有我的電話……嗯,嗯,好的,再聚!”
  掛了電話堯雨就發作了:“好了,沒你的事了,開車門!”
  許翊中馬上開了車門。堯雨下了車,突然回頭衝他一笑:“告訴你,孝不孝得我老爹老媽說了算,再告訴你,就你這種喜歡斷章取義,不了解情況瞎開口的人,嘉林公司聘你做副總那叫用人不當!哼!”她大力關上車門,朝市區走去。
  這裏離市區還有一長截路。路燈白慘慘的照著,遠處燈火闌珊。可是就算把脖子扭斷,也看不到那個立在燈火處的佟思成了。公路上安安靜靜,前麵連車輛行駛而來的燈光都沒有。就像是噩夢裏的情景,一個人,隻有自己一個人。
  堯雨突然想哭。從看到慧安那個眼神起,從蕭陽趕來第一個動作就是牽住千塵的手開始,在老媽又哽咽抽泣著求她回家,在自己一個人得孤單的走這麽長一段夜路的時候,她就想哭。不知道是傷感和佟思成的分手,還是哭自己選擇了一個人去走這麽長的黑漆漆的路。
  兩年前堯雨從來沒有一個人走過夜路,沒讀大學時家裏保護的很好,她就算在外麵玩,天黑後那怕離家隻有五百米,都有人送到家門口。讀大學時基本上呆在校園裏,外出時也是和佟思成在一起。大學畢業後這兩年,再遠再黑的路都是自己一個人走了。
  這一刻她無比痛恨佟思成,邊哭邊往回走。是,她想家了,想爸媽了,可是又不想回去。
  許翊中在堯雨諷刺了他半天摔上車門往回走的時候就冷靜了下來。他是很善於冷靜和自我檢討的人,特別是在別人對他不滿的時候。
  許翊中相信一句話:沒有不帶刺的魚,同樣也沒有不帶缺點的人,思而改之,可以致睿。他想了一遍堯雨的話,覺得也有幾分道理。首先堯雨和杜蕾之間肯定有什麽事,所以才會背後說她。至於捎上自己,當時的確也有想讓她喝酒的意思。其次從手機裏隱約聽到堯雨母親抽泣的聲聲,她掛了她母親的電話當然不欲自己一個外人知曉她家的家務事,自己衝口而出是管得寬了點,以此說她不孝也過了點。
  許翊中給張林山打了個電話:“山子,你們先坐著,我送送堯小姐,她家裏有急事。嗯,時間早我就過來!好,掛了。”
  他掉轉車頭去追堯雨,看了眼旁邊寂靜無人的公路,有點後悔讓一個年青女孩子走著回市區。狠踩了腳油門提了速,十鍾不到就開完了這段路。但路上他沒見著堯雨的影子。
  許翊中暗想走路不可能有這麽快。從市區到西山隻有一條路。從想事情到打電話開車出來不到五分鍾時間,當時也沒有車從身邊經過。他一下子有點緊張,要是堯雨半路出了啥事,他可就賠大發了,才和山子說送她來著。
  掉轉車頭,他又沿著山路去找。
  堯雨走了幾分鍾,越走越害怕。從這裏走到市區至少要四十分鍾。她幹脆蹲一邊綠化帶裏等有車經過。她知道晚上去慶德火鍋吃飯的人多,遲早會攔到一輛車,就躲在陰影處候著。沒過兩分鍾,就瞧著許翊中的車從麵前飛馳而過。
  他是找自己的嗎?堯雨沒好氣的想。她蹲了會兒,看到又有車從前麵來,堯雨瞧了下車牌,是政府的用車,就跳出來招手攔。車停了下來。她賠著笑臉道:“能不能搭我回市區?隻到市區就好了。”
  對方瞧了下,看年紀輕輕的一個女孩子,臉上還有哭過的痕跡心一軟就讓她上了車。
  快到市區的時候,許翊中正好掉轉車頭往上走。他看了眼從身旁開過的這輛黑色的車,就開過了。
  堯雨到了市區下了車。打的回到租住的房子。安全感才一點點回來。她覺得今天特別疲倦,洗了澡上床看了會書就睡了。
  此時許翊中正著急萬分,沿山路又跑了一趟,徹底死心,就去了慶德火鍋。張林山他們四人正吃的高興。見他臉色不好走進來就問道:“小雨家什麽事啊?她爸媽從B市來了?”
  許翊中有些尷尬:“她剛開始不要我送,下車走了,我一想這裏離市區還遠就趕著去送
  她,結果沒看到人,她怎麽可能跑得比我的車還快?”
  千塵一急拿起電話給堯雨打過去,全是已關機的提示音。“不會出事吧?”
  蕭陽輕輕摟住千塵的肩:“別急,沒準兒她搭了別的車回家關機了。”
  千塵和慧安聽許翊中一說,想起這截路剛修好不久,來這裏吃飯都是有車的,出租車比較少,就放心不下。
  慧安說:“這樣,我們也吃差不多了,就是許總……”
  “我沒事,人找到再說,別真出什麽事了。”許翊中接口道。
  幾個人出了慶德火鍋直奔堯雨租住的房子。蕭陽和千塵上去敲門。許翊中呆在樓下和張林山抽煙。
  千塵和蕭陽敲了許久的門,堯雨才迷迷糊糊聽到。她穿著拖鞋睡眼朦朧地開了門,吃驚地看著快要哭出來的千塵問:“什麽事啊?千塵?”
  一看到她,千塵就拍著胸喘氣:“我說小雨,你到家好歹發個信息打個電話嘛,給你嚇得,以為你出事了呢?”
  蕭陽摟住千塵,心疼她爬七樓跑得喘氣辛苦,瞧著堯雨無可奈何:“大小姐,你鬧得人人仰馬翻知不知道?許總開車想送你結果找半天山道上沒有人!嚇慘了。”
  堯雨一笑:“這就嚇慘了?千塵,你什麽時候做那個溫泉的選題?我還真要鬧得他人仰馬翻才行!”
  千塵鬆了口氣,看提起許翊中堯雨就沒好臉色。連聲答應:“好,盡快,你睡吧。慧安也著急呢,和她老公在樓下。我們就先走了。”
  “等等,我換件衣服和慧安打個召呼,今天好不容易見麵的。”堯雨迅速回屋換了衣服。出門時看到千塵和蕭陽又忍不住笑。
  蕭陽正蹲下來對千塵說:“上樓累了,我背你下樓!”
  堯雨和他倆太熟,視而不見地在前麵開路。千塵很自然地跳上去趴蕭陽背上和堯雨說話:“小雨,和那許總翻舊賬吵起來了?”
  “他居然指責我不孝!哈!”堯雨昂起頭發出一聲冷笑。
  “你是嘛,幾年不回家,都不知道你和你爸媽怎麽了?要換了我爸媽……”千塵住了嘴,她不想當蕭陽麵提起父母反對的話。三個人默默地下樓。
  到了二樓,千塵從蕭陽背上跳下來,牽住他的手。堯雨調侃道:“你倆快成連體嬰了!”
  蕭陽好性子的笑笑,牽著千塵走了出去。
  慧安瞧到堯雨出來嗔怪道:“到家也不打個電話說一聲,許總現在還沒吃晚飯呢。”
  堯雨睥睨著許翊中,微微一笑:“麻煩許總了,實在不好意思。沒想到許總這麽熱心。”
  許翊中看了眼堯雨,她穿了件大T恤,肥褲子,頭發披散著,話說的倒客氣,渾身上下散發著放浪不羈的味道。他皺了下眉說:“沒事就好,今天不該讓堯小姐一個人走的,夜裏總是不安全。行了,人到家就沒事了,我也回去了。”

  柔腸複百結

  千塵和蕭陽聲稱另有節目不讓慧安和張林山送,三個人目送兩輛車開走。這時千塵手機響了。“媽,才十點呢!”千塵迅速看了眼蕭陽和堯雨,“我,我和小雨在一起,今天遇大學同學了,對,陳慧安,你知道的那個,在市經委工作,才聯係上……嗯,真的!不信我讓小雨接電話。”
  堯雨看了眼蕭陽,他靜靜地站在千塵身旁,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變過,專注地看著千塵,眼底隻有溫柔。她暗暗歎了口氣伸手接過電話,千塵母親柔和的聲音傳來過來:“堯雨啊,你們不要玩太晚了,讓千塵早點回家……女孩子晚上在街上逛總是不好,蕭陽在是吧?”
  “阿姨,瞧你說哪兒去了,今天就我們三個人聚,沒別的人,這會兒剛完,千塵一會兒就到家了,放心吧!我幾時說謊騙過您呢。”堯雨連哄帶騙接完電話,千塵她媽又對著千塵嘮叨了會才掛掉。
  千塵小心地看了眼蕭陽:“阿陽,我媽讓我半小時內一定到家。”
  “嗯,我這就送你回去。放心,半小時之內準到。小雨,我和千塵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蕭陽溫和地開口。
  “阿陽!”千塵把頭往蕭陽肩頭一靠,手朝堯雨揮了揮,“你還不快上樓去!”
  “是是,抓緊時間纏綿嗬!”堯雨嗬嗬笑著往家走。
  注定了這是個不能平靜的夜晚。蕭陽送千塵回到C大,剛走近那片教授住宅區,就看見千塵母親臉色鐵青地站在小區門口。
  蕭陽感覺千塵的身體抖了抖。他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才鬆開,禮貌地招呼千塵母親:“伯母好,我送千塵回來。”
  千塵母親明顯在壓抑怒氣,瞧也沒瞧蕭陽:“千塵,回家!”
  “媽!”千塵有點委屈。轉頭看了眼蕭陽,他含笑瞧著她。千塵心裏歎了口氣,腳開始移向母親的方向,緊走了兩步挽住母親。
  蕭陽默默地看著她和她母親走進小區。盯著那片寧靜美麗的住宅區他心裏湧上一股被羞辱的感覺。
  千塵父母反對他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反對他也知道。千塵是這樣與眾不同,她從沒嫌棄過他的家庭、他的工作。千塵看他的眼睛永遠充滿了信任。她的單純善良給了他去創業拚博的勇氣和信心。千塵沒有望夫成龍的急切,她從不給他壓力,而他會因為她給自己更多的壓力。
  像千塵這樣的女孩錯過了他會後悔一生。看多了聽多了現在女孩子找男朋友的種種高標準,千塵的心更顯得可貴。然而,他也了解千塵,她愛他,也愛她的父母。蕭陽清俊的臉上現出一種痛楚,一種無力的痛楚。
  時間對他來說是多麽重要,他需要時間,去打拚出天下,給他的千塵,不,是給千塵的父母!為了讓千塵不為難的嫁給他,他得和時間賽跑。蕭陽的眼睛染上一層激動,雙手慢慢握緊。良久才轉身離開。
  回到家千塵母親就發作了:“千塵啊,我給你說了多少遍那個蕭陽不合適!你怎麽還和他在一起?還騙著我說同學聚會?堯雨也撒謊!”
  “怎麽就不合適了?不就是他現在創業家境一般嘛!今天真是同學聚會,他也是C大的,怎麽就騙你了?”千塵有些反感,低聲辯解著。
  “你還和我爭?什麽叫創業?現在創業有這麽簡單?他就是在電腦城的打工仔而已!這門不當戶不對,兩個人在一起環境不同,生活習慣不同,遲早會吵架,我是你媽,我能不為你好?”
  “門當戶對就好?我覺得和阿陽在一起我很快樂很開心,我就覺得他好!”千塵的聲音也高了起來。
  她母親氣得渾身顫抖:“你還小,你不像媽是過來人,我絕不會眼睜睜地瞧著你往火坑裏跳!我明告訴你,我不同意!”
  “媽!阿陽他很能幹的,而且對我很好!”千塵放軟了聲音求母親。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還小,你那知道婚姻裏真正需要的是什麽啊?你,你怎麽就不叫我省心呢……”千塵母親一下子哽咽起來。
  千塵張了張嘴,心裏難過一波接一波的化作陣陣酸楚。她終於沒有再爭,小聲地說:“媽,你別氣了。”向來堅強的母親突然流露出的脆弱讓千塵不忍。她輕輕說:“我先去睡了。”
  千塵家住的房子是C大的老式房子,兩層樓獨幢的蘇式別墅。洗過澡她躡手躡腳地上樓。老房子隔音不好,她隱約聽到父親在勸母親:“孩子大了,都畢業兩年了,這感情的事……”
  “不行!別的她做記者成天在外跑我都不管,這婚姻大事,我不能由著她亂來,除非我死了……當年我媽勸我,我不聽,結果受了多少白眼才有今天的地位……你瞧對樓王教授的女兒……”
  千塵眼裏瞬間浮上一層水霧。父親不像母親出身書香世家。那時候母親幾姐妹裏就數母親嫁得最差。小時候跟著爸媽去外婆家,外婆對父親的態度也是最冷淡的。直到父親在學術界慢慢有了名氣,家裏生活條件好轉,這樣的情況才改變了。而母親則一直要強,每每說起外婆,父親就會沉默。
  除了這個,平時父親母親都是很開明的人,對她也很好,從小也是捧在掌心裏長大的。千塵萬萬沒有想到和蕭陽戀愛會激起他們這麽大的反應。
  讀大學的時候爸媽希望她不交男友還能考研什麽的。她一直瞞著他們。大學剛畢業蕭陽和她都忙著適應新環境,又拖了兩年才給家裏說。
  她還記得前個星期小心地告訴父母交男友的時候。母親問了情況就斷然拒絕連飯都沒吃回了房間的情景。千塵躺在床上久久睡不著,心裏為難之極。
  從小到大,母親對她期望很高,假期裏陪著她學琴學書法,對她的學習抓得很緊。千塵一直是好孩子好學生,讀書時一帆風順,考上了C大這所全國聞名的高校。畢了業去新聞在線網做記者,薪水不是太高,卻有很好的社會地位。
  和蕭陽在一起,六年了,還保持著從前的那種美好快樂的感覺。她想不出還有什麽煩惱。千塵以為接下來蕭陽會慢慢做出成績,她會在單位上好好跑新聞,再以後和每一個普通家庭的人一樣工作,生活,閑時和朋友聚會……然而母親決然的態度讓她對以後的一切都失去了把握。
  最難處、最痛苦的情景,莫過於正當兩情相悅的時候而遭到一種全無抵抗的外力無端的衝破。而這種外力恰恰是陶千塵活了二十四年來從來沒有去違背過也從沒有想過要去違抗的來自最愛她的父母的力量。
  千塵閉上眼,情不自禁想起和蕭陽交往的點點滴滴。
  蕭陽和她是兩個極端。千塵中規中矩,而蕭陽則是活躍陽光型的。兩人戀愛後千塵才知道“玩”字怎麽寫。蕭陽教她跳舞、帶她去喝酒唱歌、吃各種小吃、參加社團活動,蕭陽眉飛色舞的說話,臉上溫暖的笑容。千塵覺得和蕭陽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有喜悅在淡淡的湧現。
  她是少有出家門的乖乖女。跟著蕭陽突然發現世界還有這麽多的精彩。蕭陽無所顧忌的性格,與朋友相處的方式都讓千塵眼前一亮。蕭陽家境很一般,人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蕭陽很早就開始獨立思考自己去麵對處理事情,懂得熟絡地打點各種人際關係。他的社交能力強過千塵這種家境好卻和社會少有接觸的孩子。
  千塵是內心很敏感的人,和人打交道麵淺會臉紅。跟著蕭陽改變了許多。特別是剛上班當記者的時候,她還不太習慣采訪陌生人,蕭陽一有時間就陪著她去采訪,幫她在網上查找資料。六年,千塵已經習慣去依賴蕭陽,習慣蕭陽給她的嗬護。她心裏突然覺得痛。她和蕭陽真的像堯雨說的那樣跟連體嬰兒似的,分開會痛,手術做不好就會死麽?
  千塵忍不住給蕭陽打電話:“阿陽啊……”
  “我在呢,寶寶。”蕭陽淡定的語氣瞬間平息了千塵惴惴不安的情緒。
  蕭陽最大的特點就是他的鎮定與樂觀。他的大膽與淡定讓千塵格外有安全感。有的時候,她覺得隻要有蕭陽在,天塌下來都不是好大的事。
  有一年冬天,千塵約了蕭陽在C大附近的橋頭見麵。她不敢讓家裏人知道,和蕭陽約會從不在校園裏。走在街上也會小心翼翼左顧右盼怕被熟人瞧見。
  她等在橋頭有一會兒,心裏有些著急,這裏離學校很近,千塵生怕遇著學校認識的人。她一個勁兒朝橋那邊張望著。天慢慢暗下來,風吹著很冷,千塵跺著腳,不停地嗬著氣曖手。突然就聽到了蕭陽的聲音。清朗明快地叫她的名字。
  千塵抬起頭,蕭陽穿著黑色的大衣,玉樹臨風的站在橋那邊含笑望著她。那一瞬間,千塵心裏滿是喜悅,方才等待時的焦慮不安全拋在了腦後,她覺得蕭陽就像等了她一生一世似的。她笑著跑過去:“阿陽,你來得好快!”
  蕭陽瞥見千塵凍得發紅的臉。一把拉過她的手放進了大衣裏,順勢就抱住了千塵。這是蕭陽第一次在大街上抱千塵。
  千塵手伸在他的大衣裏,臉貼在蕭陽熱烈跳動的胸前,她喜歡蕭陽果敢熱情的擁抱。千塵抬起頭就看到了蕭陽嘴邊淺淺的笑容和他深情的眼睛。這一刻,怕家裏知道的心思全然不見,她眼裏心裏整個世界裏隻有一個蕭陽。傍晚時分,橋上來來往往的人,街上穿行的車流隨著暮色的來臨隱入了另一個環境。相擁著的千塵和蕭陽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裏,充耳不聞。
  她永遠忘不了那天的擁抱,那天的蕭陽,那天自己的感覺。
  千塵心裏柔腸百結,她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卻又舍不得掛斷電話,就把手機貼在耳邊,聽電話裏傳來蕭陽平穩的呼吸聲。
  蕭陽也沒有說話,沒有掛電話,仿佛不管千塵要打多久,要沉默多久,他都一直陪著她。
  過了許久,千塵覺得自己心情平靜下來有睡意了,才輕聲對蕭陽說:“阿陽,我睡啦。”
  “嗯,乖,好好睡。”蕭陽的聲音低柔溫暖。
  千塵嘴邊隱約浮起笑容:“我掛了啊?”
  “嗯。”
  “明天我們一起吃飯?”
  “好。”
  “阿陽啊,明天我下了班來找你。”
  “嗯。”
  “你說吃什麽好呢?上次你帶我去的河邊那家烤河鮮味道很好呢。”
  “寶寶,明天我們去吃。”
  “嗯,阿陽……”
  “嗯?”
  “我掛啦。”
  千塵輕輕掛斷電話,滿足地睡了。明天,斯佳麗說:“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有意無意間(上)

  第二天的確是新的一天,對堯雨來說,是有好消息的一天。
  陶千塵真的幫堯雨辦好了工作證,她叮囑道:“這不是記者證,你隻能跟著我做我的實習生!”
  “知道,我也就是好奇玩玩,這次就想跟著你過過采訪的癮!”堯雨嗬嗬笑著。
  千塵嗔她一眼:“你呀,什麽都跟玩票似的。那來那麽多玩的心思?”
  堯雨愣了愣,扯扯嘴不回答。千塵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小雨,佟思成該回國了吧?”
  堯雨一抖,轉開臉:“別提他!分了就是分了。”
  “小雨,你連提都不能提,你明明就是忘不了他!”千塵有些不高興了,她所有的事都告訴堯雨。但堯雨自和佟思成分手後絕口不提。
  堯雨咬著嘴唇不說話。心裏的悲傷似乎瞬間壓抑不住就要噴發出來。一鍋岩漿在心裏翻滾著攪著找不著突破口燒灼得她口幹舌燥。
  堯雨知道這樣瞞著千塵,當朋友的會有不被信任的感覺。可是……她看向千塵,慢慢說:“千塵,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和蕭陽嗎?你們戀愛還在我和他之前,卻一直不折不撓。我和佟思成卻分了,他要出國讀書,就這樣簡單。別問了好麽?都,過去了。”
  千塵小聲地道歉:“小雨,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嗬!”
  “怎麽會?我們是死黨嘛!”堯雨對千塵壞笑,“走,今天正好休假,踩嘉林集團去!”
  “小雨,不要玩太過火哈,小心嘉林火了給你們公司施壓,讓你們老總炒了你!”千塵提醒她。
  堯雨撇撇嘴:“就是借你的身份趾高氣揚地去那小子麵前洋盤一下,真要寫稿,當然是以事實為依據的,真的是氡溫泉,還不是當作廣告了,至少也是消費指南唄。”
  陶千塵嗬嗬笑著照程序給嘉林公司負責宣傳口的王科長打了電話,說明采訪意圖。王科長一聽有公眾置疑新開張的溫泉是假的有些著急。溫泉山莊新開業,正是需要大力宣傳的時候,要是輿論議論多了說是假的,那真的也變成假的了。
  A市有一半的地是山區,有好些地方挖出了溫泉,但良莠不齊。自從北山那邊的度假山莊被記者報導了溫泉水量少山莊往裏加熱水造假的新聞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以經營溫泉為特色的山莊、賓館都生意蕭條。
  王科長當即安排溫泉山莊接待采訪。並在電話裏信誓旦旦地保證這處溫泉是經國家和省地質局的專家考證過的,有鑒定報告一類雲雲。
  陶千塵和堯雨坐上嘉林集團派來的車又去了溫泉山莊。陶千塵知道像這樣的采訪根本不可能讓許翊中陪同。可這次采訪又是為了堯雨出氣。於是仔細看過各種證明之後,又裝模作樣拿著相機去拍出水口,聽山莊裏的人介紹整個水流操作係統。堯雨對新聞采訪是外行,豎起了耳朵聽想找漏洞。
  山莊的張經理得意地說:“我們這個氡溫泉,西部隻有兩處地方發現有,一處是在四川的峨眉山,另一處就是我們這裏!”
  話一說完事先作了功課的堯雨和千塵對看了一眼,千塵淡淡地說:“不是吧?張經理!西部還有一處在甘肅呢,你們這樣做廣告會誤導消費者呢。”
  “是是是,忘了,甘隸武化有一處,我們這個是新發現的!”張經理趕緊更正。
  千塵精明地問道:“我看你們的出水口很小呢,這麽多水池子,泉水夠麽?”
  張經理一臉笑容:“怎麽會不夠?還有一處出水口就隱在上麵最大的這處池子裏,溫泉就沿梯形水池往下流了。”
  陶千塵想了想,笑著說:“也拍得差不多了,我回頭再采訪下省地質局的專家,聽聽他們的說法。要咱們市出了這麽稀罕的氡溫泉,值得好好宣傳一下。”
  張經理趕緊留她們吃飯,他早和集團通過電話,上頭指示這段時間隻要來記者都要陪好。
  本來兩人會無功而返,陶千塵不喜歡白跑一趟,心想著正好做成A市的溫泉係列報道,類似於消費指南,也算完成工作任務。接下來就向張經理詢問有關來山莊消費的一些情況。
  王科長把陶千塵和堯雨去溫泉山莊采訪的事匯報給了許翊中。許翊中一聽,哪個丫頭分明找茬來了,堯雨是大唐的人怎麽可能當起記者來。他手裏沒活兒,開著車就奔溫泉山莊。他倒不擔心氡溫泉的事,他擔心山莊的接待消費什麽的要給那新聞在線網的女記者胡寫一通,生意會受影響。要不及時止住,媒體都是通的,三天兩頭有記者跑過來那還了得。
  他走進山莊雅間的時候,陶千塵問完問題,正和堯雨吃免費的午餐。堯雨不信就沒有可寫的東西。看了山莊的設施剛問了張經理一句:“這桌菜得多少錢啊?”
  許翊中接了口:“一千八百八十元!”
  堯雨和千塵抬起頭。千塵笑了笑:“許總親自來,怎麽敢當?”
  “你們記者辛苦了,山莊才開業,還需要你們大力支持!”許翊中不動聲色,笑容可掬,眼睛看向堯雨,她今天又穿了那條在膝部拉出無數破洞的牛仔褲,隨意而嬉皮,除了酒會上的她穿的蓬蓬裙,每次見到堯雨都這種類型的打扮,許翊中覺得人的穿著決定一個人的性格,堯雨給他的印象是不講究,“堯小姐什麽時候去新聞在線網做記者了?”
  “我在新聞在線網做實習記者!沒辦法,得多打份工掙錢,不然,這麽好的地方消費不起!”堯雨意有所指。
  千塵馬上接口:“山莊主要是麵對高消費人群嗎?”
  “怎麽會?”許翊中走過來坐下,很熱心的介紹起來,“我們主要麵對普通市民!”
  “一千八百八十元!普通市民?許總說笑話吧?”堯雨笑得很狡猾。
  許翊中心裏發堵,就像看到一個前來敲詐的惡棍:“這是山莊的最高消費,針對高消費人士,泡溫泉隻需要一百二十元,孩子半價。住宿別墅最貴也就三千多元,淡季非節假日還打折,普通標間和市內三星賓館價格差不多,當然,我們是四星的裝修。陶小姐,你看還有什麽問題沒有?”
  千塵笑笑:“許總對業務很熟,沒有了,我們隻是想做一個全市的溫泉消費指南。”
  “哦,我和你們網站的劉主編熟,回頭和他商量一下看怎麽宣傳。”許翊中知道這樣的報道不可能免費,能往好的方向宣傳花點錢也不算什麽了,但這筆錢是因為兩人前來找茬花的,他很不舒服。
  “那更好,好吧,我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麻煩許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告辭了。”千塵站了起來。
  “正好我回市裏,我送你們!”許翊中笑容不改,心想要找出溫泉山莊的短處,你倆還嫩了點。心裏盤算著怎麽警告一下堯雨,讓她死了報仇的心。
  下山時許翊中把車開得極快,遇山路拐彎也不怎麽減速,堯雨又給甩得頭暈胸悶。她心裏堵得慌,寫報道也不能亂寫,還真給溫泉山莊做宣傳了,雖說讓許翊中掏了錢,可還是覺得今天白來了一趟。
  許翊中把車徑直開到陶千塵單位停住後說:“陶記者這次就麻煩你了,一定好好宣傳我們山莊,我送堯小姐吧,是回大唐還是回家?”
  堯雨本來可以和千塵一起下車,瞥了許翊中一眼,暗想他肯定有話說:“我回家,麻煩許總了。”
  千塵回頭看了看堯雨,笑著搖了搖頭,小雨就是固執,把她惹急了不報仇心裏就過不去。她衝兩人揮揮手轉身進了單位。
  許翊中發動車開向堯雨家:“昨天我言語有過激的地方,堯小姐不要太在意。”
  “怎麽會?許總晚飯也沒顧得上吃,真的不好意思。許總是孝子,這年頭,難得了。”就像千塵了解的一樣,惹著了堯雨,她就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的典型。
  同樣的一句話用不同的語氣說出來表達的意思就差得遠了。許翊中哪會聽不出堯雨的嘲諷,他做事喜歡先禮後兵,誠心道歉後堯雨不領情,這時他說話就不客氣了:“女人心眼兒小是常事,但像堯小姐這樣來公報私仇似乎過了點。”
  “你怎麽知道我們是公報私仇而不是你們山莊有問題呢?”堯雨寸步不讓。
  許翊中冷笑一聲:“你就不怕把我惹火了丟了飯碗?”
  堯雨怕的東西很多,包括耗子蟑螂毛毛蟲,獨獨不怕受人威脅,口氣也硬了起來:“我說許總,你多大年紀的人了?已經是歐吉桑了還和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甚至出言威脅?注意點風度!”
  許翊中心頭火起,他不過剛過三十歲,就被堯雨恭維成了大叔?他想最近火氣太旺盛,他怎麽就被一個丫頭撩撥得和她一般見識。接連反省幾次道歉幾次,當他真是好惹的?許翊中冷哼了聲不說話了。
  堯雨見他不吭聲,便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說起來。從杜蕾的成績好學校追的人多說到她有品味會打扮。不多時車到樓下,堯雨笑著下了車,對緊閉著嘴的許翊中說:“我賣了這麽多杜蕾的情報給你,怎麽謝我啊?”她衝許翊中揮揮手,自顧自地說,“也別謝我了,少找我麻煩就是了!對了,你也別嫌吵,有人說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五百隻鴨子聲音嘈雜也是正常的!”
  許翊中哭笑不得。他看出堯雨和杜蕾之間的關係不好,也看出堯雨不高興那天自己說了她幾句,一心想報仇。他和她計較什麽啊?許翊中緊閉著嘴後悔巴巴地從公司趕到山莊擺出一副迎戰的架式。結果發現對手根本就不是對手。
  他開著車笑著搖了搖頭,心裏一下子釋然了。
  回到公司,杜蕾給他泡了杯茶:“我聽王科長說新聞在線網的記者去山莊采訪了?陶千塵還帶了個實習生?叫堯雨的那個,她倆都是我同學。許總帶我一起去有什麽問題說不定我還能幫上忙。”
  “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我們的溫泉是經過國家地質專家考察過的。”
  “那當然,我就是想要是別的方麵有什麽,我和她們是同學,還能溝通下。她們真不是找麻煩來的?”
  “你覺得她們想找我們的麻煩?”許翊中反問了一句。
  杜蕾怔了怔,她聽到堯雨跟著千塵去溫泉山莊采訪就覺得奇怪。想了半天除了堯雨不滿在酒會上出言要她喝酒外,她想不出還有什麽原因。許翊中這樣一問她又不好回答,便笑了笑:“沒有最好。”
  許翊中好奇地看了眼杜蕾。杜蕾升成他的助理不到半年。原本她是在集團的策劃部做文案。當時興建溫泉山莊的時候,他忙得不可開交,前助理人勤快,但總有使不得勁兒的感覺。
  他看了策劃部的宣傳策劃方案後覺得文字不錯,條理也清楚。開會討論的時候他注意到會議室裏坐了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一樣的製服穿她身上硬是氣質超群。心想營銷部為了對外公關還進了個這麽漂亮的女孩子。
  策劃部李主任介紹完情況後,他對策劃案裏的一些用語提出了置疑。李主任便示意負責文案的杜蕾講解。結果許翊中的每一點置疑杜蕾都解釋得非常清楚,說明了用詞的斟酌考慮。
  許翊中很欣賞杜蕾的文才和清醒的頭腦。一邊聽一邊看著杜蕾,她眼睛與他對視,沒有移開過。能這樣直視他眼睛的人有幾種可能,唯一共同的是都具備良好的心理素質。
  開完會他就把杜蕾調來做了助理。當時在集團內部還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震動。連董事長他老爹都曖昧地問他是不是看上杜蕾了。許翊中自若地說:“是看上了,看上她挺精幹的。有這樣的美貌助理,你兒子可以少喝多少杯酒啊!”他老爹嗬嗬直笑。
  杜蕾在工作上挑不出什麽毛病。許翊中在集團直接主管市場營銷宣傳策劃這塊兒。杜蕾C大中文係畢業,中文底子厚,人際交往也熟絡,倒真讓他省了不少心。而且半年來,杜蕾非常聰明的和他保持著距離,集團裏的流言慢慢消失了,這是許翊中最滿意的地方。
  溫泉山莊的酒會以及這些天與杜蕾那幾個同學的接觸。許翊中對杜蕾工作之外的東西產生了興趣。
  四個同班同學裏,杜蕾顯然是最漂亮的一個,稱得上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的美女。山子的老婆陳慧安是溫柔淑女型的,那個陶千塵眼睛最漂亮,清明得似一泓湖水。而堯雨,最多用秀氣來形容。
  這時聽杜蕾以一種貌似平淡的語氣問他陶千塵和堯雨,許翊中就多了個心眼兒。他皺了皺眉說:“那個在線網的陶千塵人如何?回想起來還真有點像是去溫泉山莊找茬的樣子?還有那個堯雨,她怎麽混成實習記者了?挑三揀四的,生怕找不出溫泉山莊的漏似的。”
  杜蕾下意識張口說:“陶千塵性格很內向的,可能這兩年跑記者把膽練出來了,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要不就是堯雨竄唆的,她可是不好惹的主!”杜蕾並不知道許翊中這些天和千塵堯雨之間發生的事情。聽許翊中這樣一說,覺得堯雨因為她來找茬的機率偏大。心裏不由得冷笑起來。
  “哦?那個叫堯雨的,有這麽厲害?”許翊中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她不是厲害,她是不甘寂寞。總要找點事情出來玩。”
  許翊中想笑,幾次見堯雨都有事發生:“比如呢?”
  杜蕾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慢慢開口:“她好奇心重,玩心也重,見千塵采訪圖個新鮮就跟著來了,來了沒準兒比記者問的問題還多,許總,難道今天她沒問?”
  許翊中嗬嗬笑了:“她是問了,連餐飲價格都問得仔仔細細,你和堯雨關係好嗎?”
  “談不上,就普通的同學關係。”杜蕾和回答與堯雨的回答一樣。但許翊中直覺認為這兩人之間是有故事的。
  “照你看,這事怎麽處理?”
  “許總,我們可以找在線網的劉主編談,要是有不好的直接封殺了,這最簡單。”杜蕾的反映許翊中很滿意。從上而下的封殺新聞下麵的記者沒辦法。何況,溫泉山莊的氡溫泉貨真價實,山莊環境一流,這次順水推舟就做成廣告。
  “你讓策劃部和劉主編聯係一下,把陶記做的有關溫泉的采訪弄成我們溫泉山莊的正麵宣傳,登出來之前把文案拿回來我看看,要是可行,順便和報紙聯係一下,一起推出。告訴他們,廣告費照常價談。”
  “好的。”杜蕾恢複了工作狀態,轉身出了辦公室做事。
  許翊中突然覺得這幾個年青女孩子的關係很好玩。他瞧著杜蕾抬頭挺胸優雅地走出辦公室,禁不住想起集團小夥子們對她的瘋狂追求。他很好奇,像杜蕾這麽漂亮的女孩子竟一點緋聞都沒有。據他所知,集團營銷部和銷售部裏有好幾個小夥子鍾情於她,從她進集團開始追求就沒有終止過。
  他知道有倆個小夥子長相能力都不錯,不知為何,杜蕾一直拒絕。集團裏想牽線搭橋的也多,也沒見杜蕾同意過。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正是談戀愛的黃金年齡。漂亮的杜蕾為什麽不交男朋友談戀愛呢?
  許翊中點開電腦裏的文檔,調出杜蕾的資料又看了一遍。他想起那天在慶德火鍋千塵問他是不是堯雨的爸媽從B市來了。杜蕾的老家也在B市。來自同一座城市,照理考進同一所大學應該是老鄉更親近,偏偏她倆合不到一處去。許翊中露出一個笑容,有意思!
  堯雨在車上滔滔不絕說杜蕾的優點,他聽出總有絲諷刺的感覺。杜蕾說堯雨不甘寂寞,好奇心重,喜歡玩,他聽出杜蕾平淡的聲音裏有著對堯雨的不屑一顧。
  一個不修邊幅,一個精致打扮。堯雨臉上總有種什麽都不在意的神情,而杜蕾,注意細節,心細如發。許翊中仔細一對比兩人,越比差異越大。
  他想起溫泉山莊那晚聽到陶千塵問堯雨的話:“杜蕾比你漂亮多了,成績也比你好,她哪點就看你不順眼了?你們屋好像沒出過什麽事吧?”堯雨是怎麽回答的呢?他仔細回想了下,好像是說杜蕾和她爭。
  許翊中沉思起來,杜蕾比堯雨漂亮是肯定的,當時嘉林集團在報考的幾百名文案中選中了她,杜蕾的成績也絕對優秀,她的檔案上有獲得各種優秀稱號及獎學金的紀錄。從畢業的走向來看。呆在嘉林集團這種大公司當副總經理助理與堯雨在大唐隻是個普通的策劃文案人員也更強。杜蕾會和堯雨爭什麽呢?男朋友?
  許翊中恍然大悟。除了這個,沒別的了。女孩子之間要成了情敵,沒好感才叫正常。他似乎找到了杜蕾不談戀愛的原因。也找到了堯雨諷刺杜蕾和他有一腿的理由。
  如果杜蕾要和堯雨爭男朋友,那個男人為什麽放棄杜蕾選擇堯雨呢?他又疑惑,讓他選,他恐怕會選杜蕾。不為別的,就衝著身邊帶著位能讓別人羨慕的漂亮女朋友,也比堯雨不修邊幅的打扮養眼。何況杜蕾有才氣,不僅僅是花瓶。
  眼看就要解開杜蕾和堯雨不和的謎團,許翊中興奮了一下。這時新的疑問又冒了出來,他再次陷入到困惑之中。眼看著層層抽絲剝繭分析到了這層麵上被最後一個問題難住了,他心裏有點不甘心。
  許翊中突然失笑,自己這是怎麽了,最近沒事幹太閑了?心思怎麽就放在這幾個女孩身上了呢。他搖了搖頭放棄去分析。

  意外的追求(上)

  許翊中望著手裏的資料不吭聲。辦公室裏他大哥嘉林集團現任總裁許翊陽正虎著臉拍桌子罵娘。
  半年前市政府在青江以東的江陽區有塊地公開拍賣。在A市有實力能拿下這塊地的隻有嘉林集團和東南國際集團。當時嘉林集團卯足了勁要和東南國際集團爭這塊地。也有外地房地產公司參與進來。但就當時的情況分析,外地的房地產公司並不如嘉林和東南國際這兩家地頭蛇了解這塊地的價值。所以,當時隻有他們兩家才是真正的競爭對手。
  江陽區是A市規劃的新區,這裏的新機場正在修建預計兩年後建成投入使用。將來市政府也將遷進江陽區。可以說未來A市房地產發展的主要地區就是江陽區。
  這塊地的地理位置相當好,離政府辦公新區隻有幾站路。隨著市政府的遷入,這裏的市政配套也將逐步完善。但是作為地頭蛇,嘉林和東南國際心裏有數,這塊地能賺的銀子絕對遠超過它看似偏高的地價。
  然而就在臨近拍賣一個星期時,張林山給許翊中一個信息。這塊地建住宅區的話其建築麵積將會大大縮水。因為未來的迎賓大道將建在這塊地旁邊。而且規劃的綠化帶將是二十米不是從前的十米。
  這一信息意味著拿下的這塊地就算建了住宅區除了地價和稅,就得不到預期的暴利。更何況東南國際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與他競爭抬高了地價,最終,還將陷入了大量的資金。
  許翊中把這個情部匯報給許翊陽後,兄弟倆請來工程師研究了半天,並通過層層關係核實了張林山的話。最終決定放棄競爭這塊地。
  當時許翊中親自去的競拍現場,價抬得差不多高了才放棄。瞧著東南國際競拍代表樂開了花,他笑著前去祝賀然後撇撇嘴走了。
  回去之後看電視裏東南國際代表笑逐顏開地接受媒體采訪,許翊中暗想,東南國際難道就不知道這一消息?他覺得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難道他們那樣的大公司也走薄利路線?更不可能,誰都知道現在A市房地產業正處於抬升的階段,絕對的暴利。
  許翊中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東南集團的樓盤宣傳已經出來,已破土動工修建了。嘉林集團的總工程師看了樓盤宣傳的效果圖就說,除非迎賓大道的綠化帶規劃隻有十米寬才能多修建這排住宅樓出來。
  所以許翊陽現在怒火衝天。“政府的規劃已經出來了,明明迎賓大道的綠化帶就是二十米,東南集團如果照效果圖上的住宅樓分布,它的項目總平麵圖上綠化帶就隻有十米!它是怎麽通過規劃審批的?”許翊陽生氣之餘也疑惑。當時從張林山那裏得知迎賓大道的綠化帶規劃是二十米時,他是親自去多方證實了這一情況的。
  “大哥,這裏麵有貓膩!”許翊中不緊不慢開了口。眼睛裏閃動著算計的光芒。
  “我看啊,市政府在江陽區的這塊地又要攪起滔天巨浪了!”許翊陽眯了眯眼,“翊中,拿實了再說,讓他們修去。”
  許翊中嘴邊勾起一抹笑容:“今晚上請山子吃飯,我看山子的仕途越來越順了。”
  張林山是A市規劃局城管一處處長。他和許翊中是一個大院裏長大的。許翊陽比許翊中大十歲,在許翊中成淘氣小猴兒的時候,他已經在外住校讀書了。張林山則是院子裏的孩子王,大許翊中四歲從小帶著翊中一起玩。兩人感情一直很好。
  許翊中老爹是八十年代初期最早闖海南淘金的人。賺了錢就回A市開發房地產,是A市最早進行房地產開發的人之一,慢慢地做大了家業,形成嘉林集團今天的規模。老爺子掛了個董事長的名,實際業務全交給了兩個兒子。
  許翊中在外讀書七年,碩士畢業後進嘉林集團,慢慢又和張林山取得了聯係。原本關係挺好的兩人又因為工作上的接觸走得更近。
  這晚許翊中約張林山見麵吃飯時,張林山有些為難:“翊中,我這周已經是五天在外應酬了,要不是哥們兒,我還不推了呢。”
  許翊中有事要問他,聽了就笑著說:“就是一頓便飯,咱少喝酒,就我和我的助理杜蕾,也是嫂子的大學同學,正好你把嫂子帶著一起,她倆同學說話,咱倆聊聊天。”
  張林山瞬間明白許翊中肯定有話要說,聽他這麽講便點頭答應下來。
  “杜蕾?”慧安和杜蕾關係也一般。她今天正好生理期,實在不想動,“林山哪,我哪個來了,不舒服,不想動,你自己去吧,少喝酒就是了,別像前幾天那樣喝得醉熏熏的。”
  張林山輕輕摟了摟慧安。慧安溫順地依在他懷裏,每當這個時候,張林山都情不自禁地心疼起慧安來,覺得她像隻小兔子似的惹人憐愛。“你知道許翊中那家夥的,和我從小玩到大,你一個人在家也沒啥吃的,我不放心。我們隻去吃飯,吃完就回家,沒別的節目,好不好?今天你監督,最多一瓶啤酒。”
  慧安輕柔地笑了:“你開車呢,還喝酒。”
  張林山知道她答應了,低下頭在她耳邊戲謔地說:“你老公的酒量你還不知道?結婚的時候喝多少都沒誤了……”
  慧安一下子捂住他的嘴,臉就紅了。她每次臉紅都會連著脖子一起紅。淺淺的緋色在秀麗的臉上彌漫開來。
  已經結婚大半年了,見慧安害羞,張林山還是忍不住心跳。“慧安,我定是上輩子積了德才娶到你這麽好的老婆。”張林山摟住慧安低下頭想要吻她。
  慧安咯咯笑著用手撐開他:“胡子紮人呢!別鬧了,再鬧就晚了,讓人家等!”
  張林山歎了口氣,戀戀不舍地幫慧安整了整衣裳,帶著她去赴許翊中的飯局。
  許翊中在車上交待杜蕾:“張處長你認識的,他老婆叫陳慧安,也是你大學同學吧?你今晚主要是陪她,我和張處長有事要談。”
  杜蕾應了聲,思緒飄浮開去。陳慧安居然嫁人了,不過,她的性格一直是公認了的賢妻良母型。慧安文靜內向,膽子小斯文有禮。是中文係出了名的古典美人。沒想到她畢業才兩年就結了婚,而且嫁了個比她大十歲的男人。
  杜蕾認識張林山,她覺得張林山長的特別有男人味,這個時候的張林山正處於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三十四歲做了城管一處的處長,仕途一片光明。杜蕾不禁感歎慧安有眼光。
  她一直喜歡成熟一點的男人。對身邊那些和自己差不多歲數的年青小夥子不感興趣。杜蕾時常想,是因為想要那種被寵著愛著嗬護的感覺嗎?隻有成熟的男人才會讓她產生一種近似於依賴的感情。
  都說女人的心裏有種戀父情結。老公不僅是戀人,同時他還得給予一半類似於父愛的情感。這樣的情感會讓女人感到安心。
  “你怎麽和你的那個同學一樣都有在車上走神的習慣?”許翊中的聲音打斷了杜蕾的思緒。
  “您說是哪一位?陶千塵堯雨還陳慧安?”杜蕾下意識問道。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許翊中和那三個人熟悉了起來。她怔怔地想,難道堯雨又要走進她的生活圈嗎?
  “大唐公司的堯雨,我看她坐在車上也是習慣性地想事情。”
  “哦,許總觀察的真夠仔細啊!這也注意到了。”杜蕾輕笑著說。心驀然一緊,就像有一隻手撐住了她的肺,讓她吸不了足夠的空氣,直悶得難受。
  許翊中笑笑,側頭看了眼杜蕾,她今天穿得很休閑,同樣的T恤,同樣的仔褲:“我說杜蕾,一樣也穿休閑裝,那個堯雨咋穿出來就是一幅不修邊幅的樣子呢?在學校也一直這樣?”
  杜蕾胸口犯堵,她討厭堯雨的不修邊幅,討厭她身邊的男人對堯雨好奇。杜蕾挑挑眉似想了許久才平靜地回答許翊中:“她?她不在意打扮的。”
  許翊中的疑惑更重:“為什麽?女孩子不都喜歡漂漂亮亮的麽?”
  “她覺得漂亮就行,堯雨想法和別人不一樣。”杜蕾盡量用平淡的聲音回答,她聽到心裏有個聲音在尖叫,不要!不要再提她了!她感覺一陣接一陣的悲哀,堯雨還是要走進她的生活中來。她轉開頭看著車窗外,不想再談下去。
  許翊中敏感地聽出了杜蕾的異狀,他在心裏猜測著堯雨和杜蕾的關係,話題卻轉開了:“我聽說集團追你的人不少哇,有提親的都找到我這兒來了!”
  話題轉開,杜蕾心裏一鬆,情緒瞬間調整了過來,她回過頭嗔道:“許總,不要開玩笑啦,沒有的事。”許翊中為何不再好奇堯雨異於常人的審美觀了呢?杜蕾默默回想,是自己表露得太明顯了嗎?
  許翊中眼角餘光掃到杜蕾粉麵含嗔的樣子,心髒跳了一跳。這樣子的杜蕾是男人就會動心,她真夠漂亮的。他定了定神笑道:“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怎麽會沒人追?是沒有瞧得上眼的吧?”
  “許總抬舉了,像您這樣的優質金龜追的人更多吧?”杜蕾一句話反問了過去。
  “嗬嗬,”許翊中笑了起來,“奇怪啊,偏偏還就沒人追呢。”
  “不會吧,許總又開玩笑了。”杜蕾也抿著嘴笑。要說許翊中那是在集團所有女職員眼裏的特優人選。人氣宇軒昂,家業又大,做事有魄力,這幾點拆開來哪一點都能迷住女人。可許翊中三十歲還沒有女朋友。
  杜蕾輕笑道:“真沒人追,我追!”
  許翊中一怔,哈哈大笑出聲:“我這個助理真是找對人了,無微不至!”
  杜蕾也笑了:“這年頭,女人要比男人主動。不信,我真來追你!”
  “別!你要真追我,我可是無地自容,我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讓女孩子來追求?位置顛倒了,那不行!”許翊中半開玩笑的拒絕。杜蕾是漂亮,要真喜歡她,還用等這半年?但無論如何,被一個美女哪怕是半開玩笑地說追求他,許翊中心情還是愉快。
  如同一個人的價值,往往體現在周圍的各種評價當中,這種反襯的評價就像鏡子,映射出這個人的形象。
  許翊中身邊向他表示有好感的女人很多,偶爾坐在酒巴喝酒也會有女人主動前來搭訕。但像杜蕾這樣的集團員工半開玩笑挑明的卻是頭一回。
  她是集團最漂亮的女人,放在身邊半年了沒半點越出工作這條線的地方。杜蕾怎麽想他不知道,他現在卻知道杜蕾要真的有這層意思,男人的虛榮心是能得到極大的滿足的。
  許翊中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心裏暗想,對杜蕾的看法要做些調整了。在外交際接觸的女人多了,他對女人的心態不說了如指掌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隻要他願意,女人幾乎沒什麽抵抗力。杜蕾半年來聰明的保持距離,今天的玩笑話裏有幾分真實他心裏有數。
  這時他突然又想起在溫泉山莊堯雨的話來。“我倒是希望她盡快釣上那個許總,嫁進豪門。兩人一唱一和要我喝酒,一早勾搭上了似的!”
  許翊中心裏苦笑,四年的同學能說這話,還是有幾分了解杜蕾的,自己當時怎麽就那麽窩火呢。
  杜蕾心裏歎了口氣,她如此聰明,怎會看不出許翊中的拒絕之意。半年來,天天對著許翊中,她怎麽可能對他沒有想法。她小心翼翼在許翊中麵前展露最好的一麵,抓住第一次機會不露痕跡地表現自己。
  今天算是最大膽的一次,她借著玩笑感覺許翊中的心意。有些話總是在半真半假之中就把事情看的清楚明白了。
  許翊中的話讓她多少還是有受傷的感覺。她這麽漂亮,工作能力也強。圍著她打轉的人太多,沒談過戀愛,但對男人的青睞並不陌生。
  杜蕾是很實際的人。在她的眼中,沒有物質條件的婚姻是痛苦的,她所有的努力和潔身自好都為了遇著一個各方麵條件都優越的男人。
  許翊中就滿足了她心目中的這些條件,他是杜蕾長這麽大第一個內心審批通過的候選人。杜蕾不著急,她有足夠的耐心守在許翊中身邊,她自信以她的美麗和智慧,能俘虜這個男人。
  “說說陳慧安的情況吧,當工作來做,了解下她的喜好!”車內玩笑開過後,出現在短瞬的沉默。許翊中提出了新的話題。
  杜蕾馬上正經起來:“慧安父親是工業局的,母親是小學教師,大二的時候都退休了,她是她爸媽晚年得子。家境一般,是父母子寵大的。慧安是本市人,畢業後怎麽進的市經委不知道,她在生活上很講究,愛幹淨,性格嘛,就是隻小兔子,溫順。”
  “嗬嗬,看不出來,你對同學的觀察也這麽細致!”許翊中很欣賞杜蕾在工作上的心細,“那堯雨呢?背背她的家世。”
  “許總,你怎麽對堯雨這麽上心?”杜蕾有些疑慮,心裏頓時不舒服起來,堵得難受。
  許翊中聽杜蕾的問話也是一省,怎麽就這麽好奇?他覺得有點不自在,衝口說道:“我對你們四個同學都上心!”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有些不妥,果然,杜蕾有點害羞似的轉開了頭。許翊中馬上覺得有些尷尬。眼睛正好看到餐廳的招牌,便說:“到了。”
  杜蕾轉過了頭,心跳動了一下。一時間看不透許翊中的想法。她隱藏著情緒浮起一貫的優雅的微笑跟著許翊中進了餐廳。
  剛坐下沒多久,許翊中就看到張林山和陳慧安走了進來。
  “慧安!好久不見了,你越來越漂亮了,結婚都不通知大學同學,你速度真快!張處長也是的,這麽好的老婆還藏著掖著,若不是我們許總說起,我都不知道你娶的是慧安呢。”杜蕾巧笑嫣然地招呼著。
  慧安微微笑了:“林山,你早認識杜蕾啦?她可是我們中文係的係花。”
  張林山給慧安拉開椅子:“才認識杜小姐不久,杜小姐人漂亮還特別能幹,都一個班的,怎麽你這麽笨?”
  “林山!”慧安嗔了他一眼。
  許翊中笑著說:“小倆口打情罵俏,濃情密意,叫弟弟我羨慕不已啊。”
  杜蕾白了他一眼,親熱地對慧安說:“別理他們,咱倆聊,對了慧安,你知道佟思成的消息不?他是不是快回來了?”
  慧安一怔,輕輕說:“我不清楚。”慧安不喜歡背後議論朋友的事情,更何況是堯雨的私事。
  杜蕾笑了笑,她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沒有女人緣,慧安和千塵都是係裏拔尖的美女,不約而同都和堯雨交好,她看了眼慧安解釋道:“前些天在酒會上見著了堯雨,想知道她和佟思成怎樣了,不是公派兩年的留學時間到了麽?”
  “應該到時間就回來了吧,我還真不知道,一直都沒怎麽聊的。”慧安婉轉的回避了這個問題。
  不知怎麽搞的,許翊中耳中聽到杜蕾的話就情不自禁豎起了耳朵。他的推測似乎正因為這些對話一點點的明朗,杜蕾和堯雨的不和是因為那個公派出國留學的佟思成嗎?
  張林山也笑著看她們聊天,坐下後上了菜,邊吃邊和許翊中閑扯。“翊中,”張林山喚了一聲見許翊中沒反應,看了眼杜蕾,眼裏浮起一絲了解。
  這個杜蕾他是在三個月前認識的。精明幹練,處世老到,而且有讓人驚豔的感覺。他就不信許翊中和他的美貌助理之間什麽事都沒有。瞧著許翊中似乎心思放在聽杜蕾和慧安談話上,他禁不住想笑。
  許翊中眼高於頂,集團裏銷售中心美女如雲,看的多了自然有免疫力。然而男人在看待女人這個問題上,對美女的矚目是正常的反應。自從見了杜蕾之後,張林山就一直想許翊中怎麽可能對這美貌助理不動心。
  他私下問許翊中:“你三十了怎麽還不找個女朋友?這歲數不結婚正常,沒女朋友就不正常了。”
  許翊中笑笑:“山子,這不沒遇著嘛。”
  “翊中,你條件這麽好,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就拿你那個助理來說吧,真夠漂亮的!”
  “不知道,我說山子,我是真不知道,你說要漂亮吧,多看幾眼好像就沒味道了,但不漂亮呢,似乎又沒啥興趣。”
  張林山大笑:“你是要一發中的,找就找老婆,不想多來幾個?”
  “我那有那麽多精力和時間呢?再說,換來換去麻煩,忍饑挨渴熬到三十了,哪裏還有心思玩戀愛遊戲!”許翊中調侃自己。
  張林山目光在許翊中和杜蕾臉上遊離。這個杜蕾是目前他接觸到的最漂亮的女人。就算許翊中不打算娶杜蕾這樣的美女,曖昧的關係就不說清楚了。他拿過慧安的碗給她盛湯:“多喝點湯。”
  慧安輕點下頭,眼睛深處都是淺淺的幸福的笑。
  杜蕾有些羨慕,男人主動自然的體貼才最讓人窩心。
  湯放在張林山麵前,他給慧安盛了一碗後,手伸向杜蕾:“杜小姐,我這方便,也幫你盛一碗。”
  杜蕾瞬間有些愣,忙不迭地雙手遞過碗去:“麻煩張處長了。”
  許翊中嘿嘿笑了:“我說山子,你動作那麽快幹嘛?杜蕾好歹算我帶過來的女伴,這樣的風頭你也搶?”
  他的話化解了杜蕾的尷尬,適時地給了她尊重。他已習慣杜蕾事事安排仔細周到,一時間竟忘了今天吃飯的是張林山夫婦,他應該把杜蕾當成女伴照顧而不是他的助理。
  接下來的話題就輕鬆了。杜蕾回憶著讀書時班裏的種種趣事和慧安聊得熱火朝天。許翊中因為慧安在,和張林山一人隻叫了一瓶啤酒。他看似無意地問張林山:“東南國際在江陽區的麗成花園不是你處批的吧?都動工了,速度真快!”
  張林山瞟了眼杜蕾,嗬嗬笑著說:“你們兩家是競爭對手當然關注,我們單位現在事多,我可沒印象。”
  “是啊,現在房地產公司滿地開花,能和嘉林一拚的本市也隻有東南國際了,不關注不行啊。”
  張林山心知肚明就是當初拍賣的那塊地。瞧著許翊中笑著不說話。
  許翊中與他碰了下杯,一口喝完酒說:“我看你還是多花時間陪嫂子吧,回頭我們再聯係。要是你沒空,就讓杜蕾陪她。今天吃完就不留你們玩了。誰叫你一周五天都在外應酬呢。是吧,嫂子?”
  張林山伸手把慧安耳邊掉下的發絲挽在她耳後:“我們慧安才沒那麽小氣呢。”
  慧安臉一紅,看了看張林山沒說話。
  杜蕾笑嘻嘻地說:“慧安,還好遇到你了,我在A市也沒啥朋友,有空我們約著逛街去!”
  慧安點頭答應下來。
  走出餐廳,張林山落後兩步,輕聲對許翊中說:“周副局長一手操辦的。”
  許翊中拍拍他的肩:“山子,咱以後有時間出去玩!你還登山不?”
  “老了,早爬不動嘍!”張林山嗬嗬笑了。
  “怕你以後會更忙,沒時間才是真的!”許翊中意味深長地說。
  張林山笑著朝他揮揮手,摟著慧安走了。
  許翊中送杜蕾回家,一路上臉上的笑意就沒消失過。
  杜蕾嬌笑著說:“許總,又有好事了?”
  “是啊,老朋友娶了這麽漂亮的老婆,替他開心唄。”許翊中笑道,“張處長事多,忙得連老婆都沒時間照顧。我看你和陳慧安也聊得挺開心嘛。”
  杜蕾心領神會:“慧安人很好的,特別有耐心,而且和我一樣,都是愛逛街的人,和她聯係上了,以後沒事逛街就有伴了。”
  她聰明地看出許翊中和張林山之間已談好了某件事。杜蕾想,要打開許翊中這扇門,興許陳慧安與張林山夫婦是最容易得到的鑰匙。
  “天還早,平時許總忙。不知道現在有沒這份榮幸請許總喝杯茶?”杜蕾果斷的提出了邀請。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邀請許翊中。在這樣的時間,她有把握許翊中不會拒絕。杜蕾是敢說敢做的人。她把許翊中定為目標候選人,觀察了半年,表現了半年,許翊中沒動靜,杜蕾決定主動出擊。
  談好了工作,接下來就是娛樂。許翊中向來公私分明。現在時間還早,對杜蕾的邀請,他欣然同意。“去哪家?”
  “枯藤?江邊那家?”杜蕾直覺地選擇了夜晚氛圍好的咖啡廳
  “你帶路,我沒去過。”
  杜蕾輕輕笑了,這家咖啡廳,許翊中絕對沒有來過。因為這是家新開的,離她住的房子不過幾百米。
  這是家很小的咖啡廳。裏麵散落擺放著五六座沙發。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就把它當成了一家書店。應該說這是一家集書吧和咖啡吧一體的店。
  杜蕾輕車熟路推門進去,門上鈴鐺輕脆一響。服務生就迎了上來,瞧著杜蕾熟絡地招呼著:“杜姐,和朋友一起?”
  “嗯。”杜蕾含笑點點頭,回頭看到許翊中正好奇地打量著店內,就笑著說:“許總……”
  “下班了,叫我名字吧,”許翊中笑笑,跟著杜蕾走到窗邊坐下。
  “那好,許,翊中,”杜蕾捂著嘴笑,“真還不習慣了。你喝什麽?”
  “有茶嗎?”
  “有的,這裏有各種茶,我喜歡竹葉青,許,翊中你呢?”杜蕾還真有點不習慣叫他的名字,叫了兩聲,卻又覺得他的名字很好聽。
  “一杯竹葉青,一壺普洱。”許翊中點了茶。
  “人家都說喜歡喝普洱的人是穩重內斂的人。”杜蕾說。
  “哦?那竹葉青呢?”
  “竹葉青是看似輕淡實則回香。”
  “杜蕾你對茶有研究?還有沒有別的說法?”許翊中問道。
  杜蕾一笑,美麗的杏眼風情畢露:“茶分很多種,鐵觀音是堅韌,龍井是淡定,碧螺春是優雅,瓜片是貴氣,茉莉花茶是閑適……”
  杜蕾滔滔不絕,說起茶葉如數家珍。許翊中嗬嗬笑了:“沒想到喝茶還有這麽多講究,我不過是覺得普洱味道比較合我的胃口,聽說還能養生,可沒你那麽多講究說法。”
  “哦?這些是我個人的總結。對茶和咖啡,我更喜歡後一種。”
  “現在的年青女孩子是不是都更喜歡喝咖啡?”許翊中想起上次那三個女孩子約在良木緣。
  杜蕾看著許翊中,桔黃溫暖的光灑在他身上,許翊中慵散地半靠著沙發坐著。他今天也沒穿西裝,黑色的T恤休閑長褲。杜蕾腦中突然浮起了燈下看美人的話,用在男人身上似乎也有相同的效果,她忍不住笑了。此時的許翊中和辦公室裏的許總相比較感覺親近了很多。
  “翊中,這樣喊你行麽?三個字連名帶姓叫著累。”
  “當然,都說了不是上班時間了。”
  杜蕾低下頭,幾根頭發散落下來,她知道這時候從許翊中的角度看她的話,會是很迷人的一種姿態。她的手指無意識在桌布上劃著。輕聲說:“女孩子喝茶喝咖啡不外都是衝著環境去的。味道都很好。喝茶有喝茶的樂趣,咖啡有咖啡的滋味。不過,”杜蕾沒有抬頭,“你說話的語氣似很老了一樣。”她抿嘴笑了。
  許翊中突然覺得有幾分疑惑,杜蕾此時展現的風情與辦公室的幹練截然不同。剛開始他覺得杜蕾看上去很成熟,此時卻覺得她也就和陶千塵堯雨一般年紀,二十來歲剛出大學校門兩年的年青女孩子。
  看著她低頭的美麗臉型,那幾根發絲在臉頰上微微飄動,心裏就有種衝動去替她把發絲挽起來。許翊中不由感歎,難怪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美女露出柔弱時總是教人情不自禁地起了憐惜之意。
  “你在A市還有沒有親戚?就一個人畢了業留這兒了?”他放柔了聲音。
  杜蕾抬起頭綻開一個明麗的笑容:“沒呢,就我一個人,我喜歡A市這樣的大城市,有時代感,每天都覺得充實,不像在老家,時間走的都要慢很多似的,我喜歡在這裏生活。”
  好堅強的女孩子,許翊中心裏讚歎。城市的發展日新月異。正需要這樣有闖勁的年青人加入其中,為城市注入活力。他說話時就帶著領導的味道了:“對,我們嘉林集團就需要你這樣的年青人。”
  “嗬嗬,你又成許總啦?”杜蕾打趣道。
  許翊中一下子也笑了出來:“還是不習慣和下屬一起這樣喝茶聊天。”
  杜蕾俏皮一笑:“不習慣是因為第一次,久了就習慣了,我會常約你出來喝茶聊天的。”
  杜蕾大膽熱情的邀請讓許翊中朗笑起來,笑聲還沒止住。門口的鈴鐺一響,推門走進兩個人來。
  許翊中正對著門坐著,看見來人眉毛一揚,已招呼了起來:“陶小姐,蕭先生,是你們啊!”
  千塵和蕭陽在江邊吃完飯,散步走到這裏。看到這家新店裝修還不錯,兩人就推門進來坐會兒。
  一進門她就看到杜蕾和許翊中了。心想小雨說的還真對,這兩人早勾搭上了。聽到許翊中的招呼,千塵回了一個笑容。
  “許總你好,又見麵了。”蕭陽笑著回答。
  “啊,是千塵!還有蕭陽!好久不見了。過來坐!”杜蕾的聲音帶著驚喜,適時的隱藏了心裏那幾分懊惱與許翊中獨處的機會被破壞了的情緒。
  “不了,我們就是進來瞧瞧,你們聊。”千塵不想和他們坐在一起。
  蕭陽握了下她的手,但現在退出去總是不大好,就牽著千塵走向另一邊的角落,笑著說:“許總,我們有悄悄話要說,坐你們的。”
  許翊中沒有勉強。蕭陽直白的拒絕他能理解。坐在一起反而不方便說話。他壓低了聲音問杜蕾:“你們幾個同學真是有緣啊,走哪兒都能碰上。”
  杜蕾也低下了頭輕聲說:“可能這江邊是大家以前都愛來的地方吧,這裏有很多好吃的小館子。談戀愛也是好地方。”
  許翊中嗬嗬笑著說:“現在的大學生喜歡來這裏談戀愛?”
  “江邊清靜風景好唄。”杜蕾白了他一眼,“像是許總讀書時就沒談過戀愛似的。”
  “我讀書時,嗬嗬,身邊沒兩個看得過眼的中國女孩子,洋妞漂亮卻不合我的口味。”許翊中坦白地說。
  “你和蕭陽也熟?”許翊中認識千塵不奇怪,但看上去與蕭陽也熟,杜蕾隱隱有些奇怪,想起許翊中很關注堯雨,心裏的別扭一下子又就上來了。
  千塵望著低頭說話的兩人,從她的角度看過去,許翊中和杜蕾正擺出了一副非常親呢的姿態。她嘟了嘟嘴:“兩個我都不喜歡,物以類聚!”
  “你啊!”蕭陽知道千塵不喜歡杜蕾有很大程度有堯雨的關係,他和杜蕾接觸得少,但聽千塵說得多,這些女孩子之間的心結他不關心。隻要千塵不喜歡,他也不會有太多好感。
  “我打算過幾個月開自己的公司了。”蕭陽轉開了話題。
  千塵驚喜:“錢攢夠了?”
  “嗯,師兄和我聯係上了,他年底回國,他出一半的錢,我和他合開公司。平時公司我來管理,他可能回來後另有去處。這個公司算是他另外的產業。”
  “佟思成年底回國?”千塵聲音禁不住高了起來。
  “輕點聲!”
  千塵吐了吐舌頭,低下頭。
  杜蕾和許翊中都聽到了。這是許翊中今晚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杜蕾看許翊中眼裏有疑惑,就笑著解釋:“佟思成是堯雨的男朋友,哦,前男友,去英國留學兩年今年該回來了。”
  杜蕾想起佟思成和堯雨分手就想笑。多可笑的理由,所有人,包括堯雨最好的朋友陶千塵和陳慧安都以為隻是佟思成出國這個原因。以她對堯雨的了解,她想她才明白這裏麵真正的原因。
  敵人有時候是會比朋友更了解對方。
  許翊中瞧著杜蕾,她真是聰明,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意思,便笑著調侃道:“他不會也是你心儀的對象吧?”
  杜蕾吃了一驚,嗬嗬笑了:“怎麽可能?我怎麽會喜歡佟思成那種,類型的男人?”
  不是?許翊中對自己的猜測打了個問號:“還以為你是因為這個和堯雨,關係一般的。”
  “哇,許總怎麽這麽關心起我來了?做你下屬半年了,不容易啊!”杜蕾有些誇張的感歎著。
  許翊中嗬嗬笑了:“說我不關心下屬啊?我連你的同學都關心起來,怎麽會不關心?”
  “我可不可以另外一層意思理解?許總不是對每個集團的女員工都這樣關心的?”燈光下杜蕾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色,迷離而誘人。
  許翊中心神一蕩,瞬間又回複清明,杜蕾的話真不好回答。“一般來說,助理在身邊呆的時間長,我應該了解的。對了,明天還有事,我送你回家吧。”許翊中及時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也止住了杜蕾進一步的引誘。
  他掏出錢包付賬,順帶把千塵和蕭陽的單一並買了。回頭對他們招呼了一聲:“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聊。”
  蕭陽和千塵含笑謝了他。
  杜蕾想繼續說下去的話又咽進了肚裏。有好奇就會有關注,關注多了就會轉變。如同事物由物理變化轉化為化學變化一樣。她相信總有一天,和許翊中的關係會發生質的飛躍。

  一夜紅塵舞

  許翊中和杜蕾一走,千塵和蕭陽都鬆了口氣。店堂太小,有熟人在場說話總是不方便。
  “阿陽,你剛才說和佟思成聯係上了,開公司是怎麽回事?”
  “師兄回國可能要去家軟件科技園上班,他覺得靠著單位開公司更容易一些。他和我兩人資金都不多,覺得這樣不錯,我有時間可以管理,就打算合作開公司。”蕭陽說著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
  千塵看著蕭陽的笑容,她對電腦不懂,心裏由衷替蕭陽感到高興。她想,如果蕭陽和佟思成的公司做好了,母親就沒有反對的理由了,臉上也跟著露出笑容。
  “等公司上了軌道,我們就結婚好不好?”蕭陽柔聲地問道
  “好。”千塵毫不猶豫。
  兩人靜靜地對望著,眼裏閃動著對未來的憧憬,感覺新的生活已離他們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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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裏的青江在燈光照映下流光溢彩,宛如一條鑲滿珠寶的玉帶向天邊飄去。陶千塵和蕭陽心裏滿是喜悅沿著江邊的綠化帶緩緩地散步。
  千塵低眼瞧著兩人相握的雙手,低下頭偷偷地笑了。她喜歡蕭陽牽她的手,牽手的感覺比擁抱親吻更讓她覺得親密。
  蕭陽微側過頭看看她又轉開,嘴角的笑容忍俊不禁。“千塵,師兄和我聯係上時我一直在想,他和堯雨還有沒有可能……那時候我們四個人一起的感覺,我覺得他倆不應該這樣分手的。”
  “是啊是啊,”千塵使勁的點頭,“奇怪得很,小雨一口咬定就是佟思成要出國。這不回來了不就沒理由了嘛,那時候,他倆感情真的很好。”
  “我一直在想呢,要不要告訴堯雨師兄的消息。”蕭陽有些猶豫。佟思成和他聯係上後,聊天的時候蕭陽也提起了堯雨。佟思成沉默了許久,網上敲出一行字:“她還好嗎?”
  蕭陽感覺到佟思成其實還記掛著堯雨的,便多說了兩句堯雨的情況,佟思成了聽了卻沒再多說什麽。話題又轉到了開公司上。
  “我覺得還是告訴小雨吧,你要和佟思成合作開公司,她遲早會知道,還不如早說讓小雨有心理準備,我總感覺著她還沒跳出來。小雨表麵看起來跟沒事人似的,她心裏恐怕不是這樣的。”
  “嗯,你覺得怎樣好就怎樣說。”
  蕭陽萬事以千塵為重,每每這個時候,被寵愛著的幸福感就油然而升。她突然想起來,指著前麵的一個老小區對蕭陽說:“阿陽,我帶去看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好不好?”
  “今天不準點回家了?都九點半了。”
  “嘿嘿,”千塵狡猾地眨眨眼,“我早給家裏說今天去縣裏做采訪,可能回不去了。”
  蕭陽輕笑出聲,瞬間神采飛揚:“走,去看你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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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cTerenzi低沉的聲音在屋內轉悠,吐露出深情的纏綿。電腦音箱的效果,聽在千塵和蕭陽耳朵裏卻不亞於B&W鸚鵡螺音箱放出來的美妙。
  蕭陽擁著千塵在他租住的房間裏慢慢跳舞。懷裏的千塵纖細玲瓏。她緊緊貼著他,甩開了鞋赤腳站在蕭陽腳上任他帶著她移動。
  承受著千塵的體重,蕭陽輕輕的移動著腳步。他低頭看了看千塵,她的臉靠在他胸口,溫柔恬美。蕭陽心裏湧起一種近乎痛楚的感覺,每一步移動都感覺著千塵的輕盈的身體依附在他身上。每一次抬腳抬起的還有千塵的依賴。幸福甜蜜霎時淹沒了他。
  這個時候,蕭陽每一次移動腳步時都能感覺到那種份量,他對自已說,那怕再重,他也願意承受,從此讓千塵靠著他,由他載著她走。
  小屋很簡陋。一張床,兩座的雙人沙發,一台電腦,一個簡易衣櫃。落地台燈朦朧的燈光讓房間變得溫馨起來。
  千塵閉著眼,蕭陽的手臂如此有力,他的胸膛厚實溫暖。昏暗的燈光,飄忽的音樂,她腦子裏想不了別的,隻想這一刻時光長點再長點。
  永遠是什麽?此時的永遠是千塵的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在此時就是這樣賴在她的阿陽懷裏,一直到永遠。
  MarcTerenzi的歌聲帶著一種誘惑,在空氣裏曖昧的低吟回蕩著。
  “Baby, tell me how can I tell you.That I love you more than life.Show me how can I show you.That I’m blinded by your light……I know they gonna say our love’s not strong enough to last forever.And I know they gonna say that we’ll give up because of heavy weather……”同樣低沉美妙的聲音從蕭陽的喉間輕輕溢出。他慢慢挪動著腳步,閉著眼唱著。
  “阿陽!”
  “嗯?”
  千塵喃喃的又喊了他一聲:“阿陽。”她的聲音嬌媚無力,千塵迷迷糊糊地靠著他,聽到他輕聲哼著歌,聲音充滿了磁性。
  千塵嘴裏輕聲地喊著蕭陽的名字,帶著一絲兒撒嬌帶著一絲兒慵懶。她沒多餘的心去想這是首什麽歌,她的臉貼在蕭陽的胸前,感覺著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千塵……”蕭陽的聲音慢慢變得低沉暗啞。他的手貼在千塵的腰上,手心隱隱沁出了汗。千塵貓一樣的聲音,燈光下越發嫵媚的臉,緊貼著他的柔軟的身體,蕭陽聽到心“撲通、撲通”地跳動聲。“塵……”
  “嗯?”
  千塵沒有抬頭,她暈暈沉沉地站在蕭陽腳上,任他承受著她所有的重量,一身柔若無骨。
  蕭陽低下頭臉輕挨著她的臉,雙手收了收,讓千塵貼得更近。他身體內似有一團火,慢慢的炙烤著他。
  千塵半睜著迷離的眼看了看蕭陽。蕭陽的眼裏有她從未見到過的神色,似急切似焦慮似
  熱情似專注。她瞪大眼想分辯出那雙烏黑的雙瞳裏閃動著的情感。那雙眸子似黑洞吞噬了她的探尋,無邊無際讓千塵難以琢磨,她所有的神智都被吸住,沒有了思想,怔怔地看著蕭陽。
  她眼波似水,嘴唇像花一樣飽滿柔嫩。蕭陽停下了腳步,深吸了口氣呼出,一低頭吻了下去。
  他的吻與往日的溫柔纏綿大相徑庭,霸道而熱情,不給她絲毫反應與回應的機會,吮吸
  走了她所有的力量。
  千塵有點被動地回應他,似跟不上他的熱情。
  蕭陽放開了她的腰,手扶住了千塵的頭,吻得更深更熱切。
  她站在他的腳上,蕭陽一鬆手,千塵自然地摟住了他尋求身體的平衡,近乎無奈的攀附著他,任他予取予求。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微微掙紮了下。
  蕭陽感覺到了,手滑下用力一圈,把千塵嵌進了懷抱,不留絲毫空隙,不給她丁點逃離的機會。
  千塵無力地掛在蕭陽身上,感覺到蕭陽身體的變化,她有點緊張。這是她第一次對家裏撒謊在外過夜,第一次這樣和蕭陽親密獨處。心裏隱約感覺到了什麽,瞬間又隻感覺到蕭陽的氣息,他的親吻,腦子裏空空如也。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陽終於停住了這個熱吻,抱緊了千塵低著聲喚她:“寶寶……”
  “嗯?”千塵靠著他的胸口,微喘著氣,臉上浮起層淡淡的緋紅,整個人嬌豔欲滴,柔媚之極。
  蕭陽伸手抬起千塵的下巴,讓她看著他。千塵輕輕漾出一個笑容,又想低下頭去。下巴一緊,千塵沒有移開頭,抬眼便瞧見了蕭陽的眸子黑烏烏的深不見底,瞬間似騰起了風暴,在眼裏呼嘯。
  她心裏有些害怕,有些期待也有些害羞。她張了張嘴想喊他。蕭陽的唇又輕輕落下來,慢慢摩梭著她的眉,她的眼,從她嫣紅的唇上掠過,再滑到她的臉頰,她的頸項,輕輕停在她的耳邊。
  千塵渾身一抖,一股酸癢的感覺襲來。蕭陽一隻手定住她的頭,不讓她晃動,張嘴含住了千塵小巧的耳垂,用舌尖輾轉舔弄著。
  “啊!”千塵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低呼,腿一軟癱倒在他懷裏。
  蕭陽貪婪地含著她圓潤的耳垂,舍不得離去。千塵渾身顫抖,蕭陽呼出的溫熱氣息帶著熟悉的淡淡煙草味刺激著千塵的所有神經。“阿陽!”她幾乎帶著求懇的語氣喚了他一聲。
  蕭陽在她耳邊啞聲喊她:“塵……嗯?”
  千塵喘著氣,隻顧摟著他。蕭陽雙手一用勁把她抱到了床上。千塵閉著眼,睫毛微顫,雙手緊握著,她知道,她願意,她幾乎沒有半點想要阻止他的想法。下一秒一個溫暖的身軀覆了下來,千塵身體一緊,輕呼聲還沒出口,就被蕭陽的唇堵了回去。
  她感覺他的手在身上遊離,她聽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動。蕭陽溫柔地撫摸,纏綿的親吻在她心裏勾起了一種陌生的情緒。千塵雙手握得更緊,身體不由自主的繃得直了。
  “抱我,寶寶!”蕭陽暗著嗓子要求。
  千塵慢慢鬆開拳頭,猶豫了一下,抱住了他。他的身體結實,背上的肌肉緊繃著。千塵的手一貼上去,蕭陽抖了一下。他低頭親吻著她的頸,在她耳邊呢喃:“寶寶……”
  蕭陽的額頭浸出了汗珠,鼻翼因為呼吸急促微微張合著。千塵用力抱了他一下,嘴邊浮起了一抹笑容。
  突然而至的疼痛讓千塵把蕭陽抱得更緊,迷糊中有種喜悅從心底深處往上飛騰。一霎時,千塵的眼裏浮起了淚光。
  蕭陽低下頭吻她的眼睛,她的唇。千塵在他溫柔的親吻下慢慢放鬆,她聽到自己慢慢急促起來的呼吸聲,細細碎碎的呻吟從喉間輕輕飄了出來。
  “寶寶!”蕭陽低喊了一聲,帶著一點喜悅一絲心痛,低下頭吻住了千塵。
  “When you touch me I can touch you.To find out the dream is true.I love to be loved, I need yes I need to be loved.I love to be loved by you……”歌聲輕幽幽的在耳邊回蕩,托著千塵輕輕睡了過去。

  遠方的來信

  堯雨坐在辦公室裏出神。看還是不看?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辦公桌第三格抽屜裏鎖了三封航空郵件。一周一封,收到了三封。
  她一看藍黑圓珠筆鏗鏘有力的筆跡就知道是佟思成的來信。他習慣用圓珠筆,字很大氣。別人都說字如其人,堯雨搖了搖頭不讚同,她的字就很難看,且擠成一團,她就是小氣之人麽?
  是她小氣麽?堯雨抿了抿嘴,如果不是,為何不再給他一次機會呢?佟思成清朗的麵孔又浮現在腦海裏。那時他對她真的很好,寵著她遷就她。
  在一起時不覺得,直到分手了,氣惱過了,能想起的全是佟思成的好。記得兩人常騎著山地車去附近的山上玩。上山時堯雨幾乎從不用力蹬車,她隻掌握方向就行了。佟思成單手扶著車的籠頭,他的右手總搭在堯雨的肩上。一麵賣力地蹬車,一麵推著她走。
  堯雨樂嗬嗬地說她騎的是電動山地車。山風吹來,堯雨有時愛側過臉去瞧佟思成,他額頭上掛著汗,臉上笑容如陽光般明快。剛開始時堯雨問他:“這樣你累不累?”
  “嘿,不累!你有多重?”佟思成總這樣回答。
  漸漸地堯雨習慣了隻要和佟思成在一起騎自行車,她就隻管控製車的方向。佟思成蹬著車推著她上山的情景,每每都讓她想起希臘神話裏推著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那種感動到無語的情緒一直困繞著她做決定。
  堯雨閉上眼往後一仰,她又想起有一次她跟著佟思成去外校看他的同學,當時晚了沒公交車,坐出租車回校要花幾十塊錢,佟思成就借了輛自行車搭著她回學校。
  路燈溫暖地照著回去的路,佟思成知道她困了,一路堯雨都沒怎麽說話,他飛快地蹬著車,堯雨抱著佟思成的腰,臉貼著他的背,聽到他悶悶的心跳感覺他起伏的呼吸,那時候想什麽呢?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希望一輩子都能坐在他身後,安心地讓他帶她回家。
  那晚,天上有清明的下弦月,月亮旁邊有一顆很亮的星星。佟思成帶她抄近路從後校門回去,那裏是一片菜地。堯雨輕聲地問佟思成:“為什麽不管我們怎麽走,月亮都在我們前方啊?”
  佟思成抬頭去看月亮,車輪子壓著塊石頭一滑,車猛的顛了起來,堯雨咚地跳下了車,佟思成騎著自行車東扭西扭還是沒能穩住連人帶車就衝進了菜地。
  堯雨嗬嗬直笑。佟思成從菜地裏把車推出來,不好意思地說:“隻顧著看你說的月亮去了。”
  兩人對望著笑了會兒。佟思成突然說:“我,親親你好嗎?”
  那是兩人第一次接吻,堯雨現在都還記得初吻的感覺。佟思成柔軟的唇輕輕印著她的,就這樣,唇壓著唇一動不動,隻感覺相互呼出的熱氣。
  良久兩人分開,竟不敢看對方。堯雨頭低得不能再低,佟思成推著車走在她身旁,就這樣一路走回了學校……
  “堯雨!怎麽了?!”
  堯雨一驚,睜開眼看到鍾強站在她辦公桌前奇怪地看著她。她眨了下眼,瞬間狼狽地發現不知何時,臉上掛著兩行淚,她反手擦去,燦爛一笑:“哦,睡迷了,昨晚遊戲玩晚了,對不起,鍾總!”
  鍾強疑惑地看著堯雨醒了後露出的笑容,方才還真以為她有什麽事:“你去嘉林策劃部一趟,把嘉林新城的平麵廣告方案送過去。”
  “呃,”堯雨有點猶豫,又忍住了,這個方案是她做的,當然隻有她去,“好的。”
  “本想從網上傳的,可是嘉林要求看小樣。”鍾強解釋了一句。
  “知道了。今天就要帶回意見嗎?”
  “當然越快越好。”
  堯雨希望不要再碰到杜蕾或許翊中。眼睛又瞟向鎖著的抽屜,佟思成一周一封信,不用看,她已明白他的意思。當初分手是他提出來的,如果他不想和好,犯不著寫信來。
  千塵已告訴她,佟思成年底就回來了,再過三個月,他就要回來了。堯雨又心慌意亂起來,她拿起手機給千塵打電話,電話一通就被掛掉。
  不一會兒,千塵回了一個短信:“烏魯木齊采訪,一周後回來。啥事?”
  堯雨想了想,回了過去:“沒事,想約你吃飯,回來再約。”
  收拾好東西,堯雨坐出租車去了嘉林集團。
  “堯小姐,您稍坐會兒,趁現在副總在,我拿給他看看。”策劃部的小張接了方案熱情地招呼她。
  “好的,麻煩你了。”堯雨坐在策劃部喝著茶等許翊中的意見。她隱隱覺得不會那麽順利。
  過了會兒,小張走了進來:“堯小姐,許總請你去辦公室一趟。”
  堯雨開始回想對許翊中有幾回冷嘲熱諷,他會不會借機為難她?轉念又想工作是工作,心裏就坦然了。走到許翊中辦公室外,她就看到了杜蕾。
  杜蕾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堯雨,在這外間先坐會兒,許總馬上就忙完了。”
  “好的。”
  她坐在外間的沙發上,杜蕾離開辦公桌去給堯雨泡茶,眼睛瞧著堯雨的休閑裝扮,戲謔地說:“這兩年也沒見著你,你看起來還是那麽自在。”
  “還好,將就混唄。”
  “聽說,”杜蕾把茶放在她麵前,頓了頓,“佟思成快回來了?有沒和好的打算?”
  堯雨看著杜蕾,她一臉的關心,堯雨突然很想笑,有時候杜蕾比千塵和慧安還要關心她,這麽快就知道佟思成的消息了。“我說杜蕾,你這麽漂亮,怎麽一直不找男朋友?”她壓低了聲音,眼睛往裏間的辦公室瞟了一眼:“瞧上他了?”
  杜蕾瞬間收斂了笑容,冷笑著說:“我找不找男朋友不關你的事。”
  堯雨也正了臉色:“佟思成和我怎樣也不關你的事!”
  “你為何不讓佟思成知道……”杜蕾眼裏帶著譏誚的神色。
  堯雨毫不示弱的瞪回去:“我就想不明白,為什麽你這麽關注我,愛上我了?”
  “你!”杜蕾惱羞成怒,轉開了頭。
  堯雨往沙發上懶散地一躺:“你放心,我絕不想介入你的生活,永遠不想,離得越遠越好,你也是這樣想的吧?所以啊,你不用見著我就豎起渾身的刺。”她就想不明白,杜蕾為何對她興趣濃厚,畢業兩年了,還是喜歡打聽她的消息。
  這時杜蕾辦公桌上的鈴響了。她接聽後恢複了平靜對堯雨說:“許總請你進去。”
  堯雨從沙發上躍起,往裏間走去,杜蕾在她身後低低地說了一句:“這是命!你還是走進我的生活裏了,堯雨。”
  堯雨歎了口氣,回頭看她:“何必呢,杜蕾,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杜蕾倔強地望著她,驕傲地抬著下巴,眼底燃燒著一股火焰。堯雨覺得這時候的杜蕾很美麗,也很可憐。她甚至想轉身就走,再不和嘉林集團有半點瓜葛。可是堯雨又覺得自已沒有做錯過什麽,完全是杜蕾自找的,她憑什麽要去在意她的感受呢?她平靜地和杜蕾對視了幾秒鍾推開了裏間的門。
  許翊中正皺著眉看方案和小樣。堯雨一瞧他的神情,心想壞了,她迅速把杜蕾拋開,規規矩矩坐下來等許翊中的意見。
  “方案是你做的?”
  “對!”
  “這方案不行。”許翊中直截了當地說。
  堯雨看著許翊中,心裏嘀咕著,他是要挑刺呢還是真的不滿意?
  許翊中笑了笑:“我不會像某些人,呃,我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這個方案設計不符合我們嘉林新城的風格和理念。”
  堯雨慢吞吞地說:“這是照你們策劃部發過來的嘉林新城的資料進行設計的。能不能麻煩許總說詳細點兒?”
  “堯小姐,是這樣的,色彩要更明快,嘉林新城以小戶型的電梯公寓為主,廣告用語我覺得活力和時尚感不夠,噴繪改用我們新的樣板房。這個等會策劃部會把圖樣給你們。”
  堯雨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這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照他這麽說,整個方案全部要重做。她沉默了一會兒說:“現在要全部重改的話,一是時間,二是關於我們前期已經投入的資金。這個我做不了主。”
  “時間上隻有請你們加班趕工了。至入重新製作的投入,我會與你們老總直接溝通。”許翊中簡明扼要把情況做了說明。
  她心裏暗暗計算著時間,與美術師溝通協調,聯係噴繪製作,趕幾個通宵應該沒問題。
  堯雨站起身禮貌地告辭:“我會轉告許總的意見。照你們的要求重新製作,盡快出效果圖。”
  她正要走,許翊中突然說道:“要堯小姐重新製作,我很抱歉!”
  堯雨回過頭笑了:“許總客氣了,出銀子的是老大,我們有義務讓客戶滿意的。多溝通能相互理解就好。”
  許翊中覺得今天的堯雨很講理,也很好溝通。他笑笑:“是我們策劃部沒有領會我的意思,這次真的是給你添麻煩了。等忙完這個廣告,我請堯小姐吃飯。”
  堯雨下意識地回絕:“讓客戶滿意是我們應該做的,許總不用這麽客氣。我會盡快趕工,再見。”

  再見非告別(上)

  佟思成的來信來著蘇格蘭高地綿綿的寒意撲麵而來,這已經是第四封來信了,堯雨收到一封就感覺佟思成的樣子又清晰了一些,似乎他正尾隨著信一步步朝她走來。
  信拿在堯雨手上沒有停留超過十秒鍾的時間,她沒有拆,全鎖進了抽屜。而每天上班稍微有空她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一個勁兒地往那個抽屜看。然後心裏就一陣接一陣的發慌。她想知道,佟思成是為什麽後悔了寫信來要和好,也想看看他到底寫了些什麽能打動她的話,更想知道佟思成一周一封的固執憑的什麽!
  他就這麽相信自己能擯棄前嫌,不記仇?就這麽自信他還有第二次機會?問題歸問題,答案卻是再清楚不過,自己是沒有忘記。隻是這兩年的堅持似乎並不僅僅因為佟思成而已。
  堯雨坐在辦公室裏有些手足無措。有好幾次,她打開抽屜,眼睛瞧著白色信殼上的筆跡就心跳,伸手去拿,還沒觸及又趕緊縮了回來。佟思成的臉,他的氣息,他的好,初吻,第一次的牽手,第一次的約會,第一次的……堯雨怦然心動,有個聲音在對她說,不要堅持了,看看他寫了什麽,就看一眼!
  分手時的情景浮現在腦海裏。堯雨心猛的收縮。一種尖銳的痛又泛了開來。她驚跳起來,手忙腳亂地鎖上抽屜,快步離開自己的辦公桌,去製作部看美術師做的廣告效果圖。
  她需要用繁忙的工作暫時占滿思想。在她沒有完全想清楚之前,堯雨覺得坐在辦公桌前都是種折磨。
  “堯雨,好了。”美術師小張呼了一口氣。連趕了三天,終於重新畫好的效果圖,“一個是電腦做的,一個是手繪的。可以讓他們瞧了。”
  “好的,我讓鍾總先看看。”堯雨看了眼,覺得許翊中要求的時尚感和活力陽光都出來了。
  鍾強瞧了瞧也很滿意:“嗯,我覺得這個是比上次做的更能吸引年青人的眼球,我瞧了都想去買一套。”
  “嗬嗬,鍾總,你還嫌你家房子不夠好啊?”堯雨和小張誇張的笑了起來。
  目前A市有流動人口幾百萬,這種小戶型最受外地年青人的歡迎。本地人也可以買來投資。
  “堯雨,你不是本地人,要在A市立足,長期租房子可不是事兒,房子早買早好,趁著與嘉林集團相熟,讓他們優惠幾個百分點。”鍾強熱心的建議。
  堯雨歎了口氣:“鍾總,公司是不是打算漲工資?這種電梯公寓選了樓層朝向要四千元一平米,我一個月的工資隻夠買一個平米,要買套四十平米的房子,不吃不喝都要幾年,況且我不可能不吃不喝不花房租水電氣電話費上網費交通費吧?”
  小張大笑著說:“這年頭年青人要靠自己的工資買房,不存上幾年銀子連首付都交不起,一般情況是父母交首期,自個兒付按揭。堯雨,你是獨女吧?找家裏支持唄!”
  堯雨搖搖頭:“我得自己出這個錢才行,現在隻能瞧著房子流口水。”
  鍾強笑笑:“我看啊,再過兩年,這四千元一平米的房子都不好找了。”
  堯雨想想又算了算,有自己的小屋多好啊。工作兩年,省吃儉用存了三萬多塊錢,離首付還差近一半,要買了再裝修需要的錢更多。找家裏她想都沒想過,兩年時間呆在A市,她犯了倔硬是沒有回家。
  堯雨想起去年春節她老爸在電話裏咆哮:“你還要強到什麽時候?”
  她硬著聲音說:“等我能自己買房的時候!”
  老爸被堵了回去,氣得把電話摔給她媽不理堯雨。老媽接過電話就開哭:“堯堯,這大過年的,你都不回家……”
  結果大年初一爸媽就跑到A市來了,在堯雨租的小屋內三個人擠著過了春節。臨走時,她還是打算一個人留在A市打工,她老爸氣得愣了半響才軟了聲音說:“好,你自己選擇的就不要半途而廢!實在過不下去了,還有爸媽在呢。”
  老媽寵堯雨厲害,平時在家都聽堯雨的,這時候突然強硬起來,說啥也不放心堯雨一個人在A市打工。被堯雨爸吼了一通後抹著眼淚走了,回到家隔上一個月就打電話來說想她,要她回家,一說就哭。她老爸打從那年春節起,一直沒來看過她。但隻要有熟人從B市到A市,家裏總是托人帶東西來。吃的用的,跟搬家似的大包小包地送來。
  堯雨想起爸媽心裏就暖得很。她決定了就不會改變。“算了,再存兩年銀子,能付首付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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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翊中看了堯雨送過來的新方案沒說什麽就定了,堯雨放下了心。她現在和杜蕾兩人再見麵隻剩下公式化的接觸。可當她走進許翊中辦公室時,堯雨總覺得杜蕾的目光一直粘在她背後燒著,讓她很不舒服。
  “走吧,”許翊中笑著收拾好方案,拿了包站了起來。
  “嘎?”堯雨沒反應過來,狐疑地看了眼許翊中。
  他邊說邊往門口走:“上次說好的,方案做好後,我請堯小姐吃飯。”
  “不用了,”堯雨一口回絕。要是杜蕾知道她和許翊中單獨吃飯,戰火又要燒起來了。直覺告訴她,許翊中正是杜蕾心目中的男友人選。
  在她回絕的同時,許翊中已打開辦公室的門,對外間的杜蕾吩咐道:“中午我請堯小姐吃飯,完了我直接去大唐,兩點半你過大唐來。”
  杜蕾一怔,頭一低:“好的。”
  許翊中回頭對堯雨笑著說:“吃完飯正好一起去你們公司。”
  堯雨看了看杜蕾,抬頭看著許翊中,笑著又拒絕了一次:“許總太客氣了,真的不用了。”
  許翊中瞧著埋頭做事的杜蕾,有點下不來台,堯雨第一次回絕他沒當回事,以為是她客氣,這第二次出聲拒絕,他想壞了,堯雨怎麽這麽不通人情世故,笑著激她:“怎麽?堯小姐還記著上次的事兒?”
  堯雨不想當杜蕾的麵和他扯上次的事兒,無奈地跟著他往外走。走到門口她情不自禁地回頭,杜蕾冷冷地盯著她,美麗的臉上浮起一絲譏誚。她暗暗歎了口氣。
  出了集團大樓,堯雨停了下來:“許總,你不用客氣的,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飯,工作是我該做的,歡迎您下午來公司。”
  許翊中皺著眉看她:“你知不知道這樣拒絕,我是很沒麵子的?你這樣讓人下來台,你以後怎麽處理社會上的關係?”
  堯雨靜靜地看著他:“對不起,照理說一般情況下應該不會拒絕的,我也可以說我中午有事。不過,我想你也不是小氣的人,不至於拒絕你就懷恨在心,就直說了。還是謝謝你的邀請。再見!”
  堯雨不想和他吃飯,兩個人獨處或多或少會聊天,和許翊中有什麽可聊的,難不成又聊杜蕾?走的時候杜蕾的眼光現在還堵在她心裏。工作做完,堯雨滿腦子又開始想怎麽處理佟思成的來信,千塵剛從新韁回來,她想和千塵好好聊聊。
  堯雨說完朝許翊中笑笑,轉身就走。
  “什麽時候?”許翊中問她。
  “啊?”堯雨回過頭看他。
  “你說再見,我問什麽時候?”許翊中重複了一句。眼睛深深地看著她分不清是什麽神情。
  堯雨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我是說再見!”
  許翊中一下子笑了起來:“對,我就問你什麽時候想再見!”
  堯雨臉一紅,沒好氣地說:“今天下午,我們公司再見!”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翊中今天是真心誠意想請堯雨吃飯,一來是重新做的方案他很滿意,二來也是想表示下歉意。他萬萬沒有想到堯雨出了公司還會第三次拒絕他,看來第二次拒絕是因為杜蕾在場才沒有堅持下去。
  堯雨真夠坦白的,許翊中是沒那麽小氣,不過堯雨的坦白多少讓他有些難堪。她就真的連找個中午有事的理由都沒有。直截了當地說不想和他一起吃飯。他突然想起了杜蕾低下頭做事時瞬間咬了咬嘴唇的動作,堯雨是因為她不想和自己單獨吃飯嗎?
  他心裏有點佩服堯雨的拒絕,照說能和他吃飯是很好的機會。哪怕能交個朋友,對她以後工作上的發展多少也會有好處的,她就這麽不給情麵的拒絕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許翊中不知為何竟有點期待和堯雨吃飯。下午大唐公司再見,他忍不住笑了。
  堯雨離開嘉林集團給千塵掛電話:“今天有空沒?”
  “沒空!”千塵嘴裏肯定塞著盒飯,悶著聲回答。她回來兩天了,上班忙著寫稿,下班後陪父母,今天她約了蕭陽。
  “塵塵,”堯雨開始撒嬌,她實在需要一個旁觀者給她說說佟思成。
  “找慧安去!我晚上要陪阿陽,回來兩天了還沒見著人呢。”
  堯雨歎氣又無奈:“好吧!禮物!不能隻記得蕭陽的!”
  “知道,過幾天給你!”
  堯雨又給慧安打電話:“慧安,你晚上空不空?我們一起吃飯!”
  “好啊,今天林山又有應酬,下了班我們一起吃飯!”慧安的工作時間規律,五點半下了班就沒事了。
  堯雨高興起來,在電話裏飛吻她:“還是老婆好!情人靠不住!下班我給你電話!”
  下午四點半了,許翊中和杜蕾才來大唐公司。堯雨看著杜蕾跟著許翊中進來,兩人的目光一起掃過來,她忙埋下頭做事,視而不見。
  許翊中為了和堯雨“再見”拖到這個時候來就為了談完事一起吃飯。兩個人單獨吃飯堯雨拒絕,公司裏的應酬,她總推不了吧。
  大唐公司的老總王磊是許翊中的高中同學,所以嘉林的很多廣告都給了他。雙重關係下王磊對許翊中分外熱情。談了個把小時的合作意向,王磊看看時間起身笑道:“很久沒和你聚了,今晚無論如何要一起吃飯!”
  “好啊,正巧今天看了你們嘉林新城的方案感覺很不錯,把設計人員都叫上一起吧,我借你的酒謝謝他們。”許翊中算好的時間就知道談完了會有這頓飯,順水推舟就答應了。
  “鍾強,你去把堯雨和小張叫上,還有王琳!”王磊樂嗬嗬地吩咐著,他看到杜蕾眼前一亮,馬上想起了客服部的美女王琳,心裏壞壞的想,王琳陪許翊中,自己陪陪他的美貌助理。
  鍾強走出會議室去叫人。堯雨聽了悄悄地對鍾強說:“師兄,我晚上和同學有約了,你就當沒看到我嗬!”
  鍾強笑了笑,他想堯雨不去也不影響,隻要有王琳在,還怕陪不好許翊中?他身邊那個美貌的杜助理看情形就交給王總了。也悄悄地對堯雨說:“那你趕緊走,不然他們出來你就走不了啦。”
  堯雨嘿嘿笑了:“謝謝鍾總,改天我專門請你吃飯。”說完迅速收拾好東西開溜。
  過了會兒,一行人從會議室出來,下樓走到停車場了,許翊中終於忍不住問王磊:“怎麽沒見你們的那個策劃堯小姐?”
  王磊看了看人,是沒有見著堯雨,便問鍾強:“堯雨呢?”
  鍾強隨口答道:“她下班走了。”
  “打個電話叫她直接去江邊的海星號。”王磊吩咐道。
  鍾強暗暗叫苦,這堯雨晚上不是和同學有約嘛,自己親自放走的,怎麽好叫她來?沒準兒現在已經往哪家餐館去了。嘴裏答應著,掏出手機做打電話的樣子。一會兒回答說告訴堯雨了。
  三輛車開著去江邊海星號上吃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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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塵瞞著家裏說單位事情忙跑去見蕭陽。隔著兩家電腦鋪子看到蕭陽坐在一台電腦前專注地忙碌著。隔了十天沒見著,千塵很想他。她站在不遠處看了好一會兒才給蕭陽發短信:“你忙不忙啊?”
  她看到蕭陽停下手裏的活兒掏手機,清峻的臉上浮起笑容。手裏的手機響了:“你呢?還在忙嗎?”
  千塵抿著嘴笑,抱怨地說:“是啊,好多稿件呢,忙壞了。”
  “中午吃的什麽?”
  “盒飯!就是我們單位定點的那家,聞著那股油味兒就惡心的那家!”
  “晚上還在單位吃啊?”
  “是啊,怎麽辦呢?又餓,瞧著又吃不下。”
  “先少吃點墊肚子,完了我帶你吃好吃的,嗯?”
  蕭陽的體貼讓千塵咯咯笑出聲來:“我加班加點幾下寫完稿,這會兒在你身後呢。”
  蕭陽驚喜的回頭,衝著千塵笑著搖了搖頭。
  千塵一直等著蕭陽做完事一起吃飯。她突然想起了堯雨,就得意地向蕭陽邀功:“阿陽啊,小雨好像有什麽事似的,不過,約我都推了,就為了陪你呢。”
  “做得對!”蕭陽給千塵挾菜,“出去準吃不習慣是吧?人也曬黑了。”
  “不到新疆不知道中國有多大,還真是這樣,日頭烈著呢。”千塵滿足地吃著東西,七嘴八舌地給他說出差的見聞。
  “千塵,你越來越喜歡記者這份職業了?”蕭陽看她說得眉飛色舞。
  千塵點點頭:“其實很鍛煉人的,我覺得工作兩年,我性格都開朗很多。而且,長見識!”
  “就是太累,以後跑兩年新鮮勁兒過了,就轉做編輯去。”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對了,是等佟思成回國了你們再開公司還是先做著?”
  “師兄說等他回來,現在裝機是賺不了什麽錢的,一台電腦裝下來利潤能有三百塊錢就非常難得了,想做單位的定單和維護。你知道這兩年也沒存多少錢,如果不和師兄合作開公司,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做起來。”
  千塵慢慢停下了筷子,看著滿桌子的好菜,埋怨了他一句:“那你還帶我來這麽好的地方吃飯?這頓飯不準你掏錢。”
  “吃你的,別給我省,乖,不準和我爭!”蕭陽摸摸千塵的頭發,口氣不容拒絕。
  “阿陽,我這裏還有些存款,你拿去好不好?”
  “不行!留著你自己買衣服買化妝品!”蕭陽一口回絕。他舍不得讓千塵陪著他吃苦。
  千塵沒有再堅持,她知道蕭陽有自己的原則。雖然經過那晚,蕭陽與她又親密了許多。
  吃過飯去了蕭陽租住的小屋。千塵母親似乎感覺到了千塵還和蕭陽在一起,勒令她每晚必須在十點前回家。千塵沒有再對蕭陽說起過母親的反對,心裏隱隱有些回避這個問題。
  “阿陽,你猜我買什麽禮物給你了?”千塵笑著打開皮包拿禮物。
  蕭陽從背後抱著她,頭靠在她肩上:“什麽都好。”
  “這個答案一點不好,”千塵嗬嗬笑了,“我在蘭州時瞧著就買了。”她從包裏拿出了一隻金黃色的小葫蘆。兩寸長的小葫蘆,上麵畫著一個憨態可掬的大肚羅漢,另一麵用黑色的隸書刻著兩個名字一句話:陶千塵、蕭陽,天長地久。非常精致漂亮。
  蕭陽小心地把葫蘆放在掌心,霎時湧出一股感激,感激千塵時時念著他。
  “我看別人在賣,現場刻的,就買了一個刻了咱倆的名字。”千塵喜滋滋地說道。
  蕭陽一把抱住她狠狠地親了下去。這是他的千塵!他虔誠地親吻著她,每當千塵眼裏閃動著對他的深情,他腦海裏就會情不自禁的響起那晚MarcTerenzi的歌聲。
  他低頭看著千塵微紅俏臉,想起葫蘆上的字:陶千塵,蕭陽,天長地久。蕭陽憐惜地摸摸千塵的頭發,緊緊地抱住了她。
  千塵小心地把葫蘆放在了電腦的音箱上。送她回家之後,蕭陽用手指一遍遍摸著葫蘆上的名字,他拿起來放在唇邊摩擦著,順著微微凹凸的花紋感覺那幾個字的線條。葫蘆上刷了層淡淡的清漆,發著淡淡的光。蕭陽躺在床上,側頭瞧著枕頭邊上的葫蘆,覺得千塵就在他旁邊,觸手可及。
  海星號上的這頓飯吃得還算高興。江邊一溜排開了十來艘漁船。都以吃江裏的野生魚為主。漁船上下裝飾得燈火輝煌,燈光映在江麵上,遠望去流光溢彩,也算是A市夜景之一了。
  王琳出了名的八麵玲瓏,從許總喊到許哥,敬酒熱情又不失分寸,小張也懂事,適時的跑腿稱魚催菜。王磊說話風趣,撿著和許翊中一起玩的搞笑事件誇張地形容,逗得杜蕾直樂。鍾強一旁陪著時不時在快冷場的時候找點話題出來。
  熱烈的氣氛持續到許翊中和王磊勾肩搭背回憶往事喝得哈哈大笑曲終酒散為止。堯雨一直沒來杜蕾很開心,她從今天中午起就難受,到了大唐聽到許翊中要叫上堯雨心裏堵得慌。堯雨沒出現,許翊中似乎也沒有再問,杜蕾才慢慢高興起來,同王磊與鍾強談笑風生。
  下了漁船,許翊中和王磊還在大聲說笑。杜蕾怎麽看怎麽覺得他醉了,溫柔地說:“許總,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許翊中瞧著杜蕾,夜風吹起她的發絲,她的眼如貓一樣剔透,嫵媚動人。他又轉過頭看看王琳,笑了:“磊子,你送小杜,我送,王小姐!”
  王磊馬上笑著接口:“這個安排好,送美女的事包我身上了。杜小姐,我送你,翊中,你放心,一定安全送到家!”
  王琳嬌笑著坐上許翊中的車。人員很快分派好,小張搭鍾強的車,正好合適。
  杜蕾愣了愣,對王磊笑道:“那麻煩王總了。”
  “說什麽麻煩啊,能送杜小姐回家,我的榮幸!”王磊樂壞了,他怎麽都沒想到許翊中竟想出這麽個好辦法來。要說杜蕾,人漂亮聰明,懂禮識進退,他接觸了兩次就起了心。王磊暗想許翊中咋就看出來他有這份心思呢。不過,王磊有自知之明,他與杜蕾站一起,個子差不多高,加上長期吃喝身材走樣,杜蕾能否看得上他,他心裏沒底。
  杜蕾一眼就看出王磊對她存了心思,她當然看不上王磊,雖說王磊人精明,有錢,但不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杜蕾想要的是許翊中這種各方麵都符合她條件的男人。
  瞧著許翊中接了王琳走,杜蕾心裏幽幽地歎了口氣。王琳的漂亮與自己不同,那是種張揚的漂亮。哪個男人不喜歡這樣的漂亮女人呢?
  到了家,杜蕾下了車:“謝你了王總,早回家休息。”
  王磊嗬嗬直笑:“杜小姐太客氣了,你也早休息,有時間我們再一起吃飯。”
  “好!”杜蕾沒有拒絕。不打算和王磊有什麽,她也不會拒絕。這些說不定將來都會對她有幫助,這是杜蕾的處世方式,很實在。到了家,她算算時間給許翊中發了條短信:“安全到家了沒?”杜蕾相信一點點的關心和體貼能水滴石穿打動許翊中。
  溫柔鄉是英雄塚,自古如此!
  許翊中收到短信看了看,想了會兒回道:“謝謝,沒事,早休息!”
  杜蕾一直等,五分鍾不長,也不短,許翊中終於還是回了短信。他雖猶豫還是回了。杜蕾忍不住笑了起來,煩惱一掃而空。
  許翊中並沒有回家。堯雨一直沒來,他就明白,沒準兒是看到鍾強去叫她來一起吃飯堯雨才早走了的。她就這麽不想和自己一起吃飯?單獨請她不吃,公司正常應酬也不來?
  他不知道哪兒不對勁,總之心裏就是不舒服得很。送了王琳他就徑直把車開到了堯雨樓下。許翊中坐在車上點了一枝煙,突然想,開到她樓下幹嘛呢?難不成問她為什麽不來吃飯?這問題怎麽好問?大唐公司的應酬,堯雨就算沒來,問這話的人是王磊也不應該是他。
  許翊中抬頭看了看七樓那間窗戶,沒有燈光。心裏又想,堯雨是睡了還是沒回家?她晚上是不是有事才沒來呢?他看了看表,才十點。他想應該是堯雨晚上有事還沒回家,心裏的不舒服似乎淡了。
  他打開天窗坐了會兒,腦袋清醒了些,打算抽完這枝煙就走。這時,許翊中看到一輛出租車停在樓前,堯雨從車上下來。
  堯雨和慧安分手後打車回家。下了車往家裏走,她一直在想慧安說的話:你們那時多好啊!佟思成對你好的讓我們羨慕!在慧安她們眼中,錯過佟思成實在可惜!
  堯雨怔怔地想,或許把真實原因告訴她們,才能聽到最中肯的意見。不過,說來說去,還是要自己拿主意。她現在就拿不定這個主意。
  一個聲音在說曾經那麽美好的感情,佟思成很優秀。另一個聲音又在說,好馬不吃回頭草,是他要分手。
  她低頭著邊想邊往家走,猛然聽到一聲咳嗽,麵前出現了一道黑影,“啊!”堯雨嚇得大叫出聲。抬頭間,尖叫聲還沒停止,她就認出這個高大的黑影是許翊中。“幹什麽你!會嚇成白癡你知不知道!”堯雨火大,她被駭得驚出一身冷汗。
  “你去哪兒了?”
  “嘎?”堯雨愣了愣,腳步沒停,“許總有事嗎?”
  堯雨的態度讓許翊中說不出的鬱悶:“不是說了晚上要來嗎?怎麽沒來?”
  堯雨轉過頭看看他:“晚上?去哪兒?”
  許翊中懷疑地問道:“你真不知道?不是你們鍾副總給你打了電話嗎?”
  堯雨停下腳步,心裏明白了,她笑了笑:“是啊,我臨時有事,嗯,慧安你認識的,她約了我。還有別的事嗎?”
  許翊中有些尷尬,堯雨三言兩語把事解釋清楚了,她和陳慧安有約所以才沒來。自己晚上巴巴的跑來究竟是為了什麽呢?原本覺得不好問出口的問題問了,一時之間他找不到話說,怔怔地看著堯雨。
  她穿著件長袖T恤。肥褲子。及腰的長發被風吹起,露出一張清麗的臉來。許翊中突然覺得這時候堯雨看上去很舒服。
  堯雨抬起臉等了會兒見他沒說話,她心裏擱了事,滿腦子都是佟思成的信。就笑著說:“許總沒事的話,我回家休息了,晚安!”
  許翊中噎了半天無話可說,堯雨便越過他,進了樓道。
  他眼睜睜瞧著她走進去。樓道是感應式的燈。堯雨每上一層樓,樓梯間的燈就亮了起來,再慢慢地熄滅。
  許翊中退後幾步站在樓下抬頭看著樓梯間一層層亮了起來,映出堯雨抬階而上的身影,再慢慢地看著一層層燈光熄滅。心裏想叫住她,又不知道叫住堯雨之後自己要說什麽。
  退回車裏坐著,他望著七樓上房間的燈亮了起來。許翊中一直坐在車裏,就這樣看著七樓的那處燈光。不知道過了多久,燈熄了。他覺得腦袋有點暈,閉著眼靠了會兒,然後開車離開。
  直到洗了個澡躺在床上,許翊中才想,今晚他都做了些什麽?不像自己做的事卻做了。傻得讓他有點鄙夷自己。他斷定是酒喝多了,一覺睡醒就沒事了。閉上眼堯雨淡然的樣子又冒了出來。他猛的翻身坐起,恨恨然罵了一句,又倒頭睡了下去。

  獨夜愁燈影

  堯雨久久無法入睡。她和慧安邊吃邊聊,慧安聽說佟思成一周一封信寄了四封來就說:“小雨,我覺得佟思成還是很有誠意的,當初他說分手說不定是不敢肯定分開這兩年各自有什麽變化。他心裏肯定還是有你的。這不,快回來了,就趕著寫信來了。”
  有嗎?有吧。堯雨心裏清楚佟思成對她是有感情的。那時候,兩人都是初戀。可是,堯雨現在想起分手那一幕還是難過。和佟思成在一起四年,她大一,佟思成大三,一直到佟思成讀研再出國。四年啊,四年的感情,佟思成可以把分手說得這麽理智。這讓堯雨受不了。
  畢業了兩年,進入社會工作,堯雨一直在回想,一直試圖了解佟思成的想法。他走之前對她說:“堯堯,我不能保證,也不敢肯定。我覺得這一出國變化太大。可是我肯定不會放棄這次機會的,所以,我們分手好嗎?”
  堯雨驚得呆住,過了好一會兒才期期艾艾地說:“思成,兩年不長,我等你就是了。”
  “堯堯!”佟思成有點惱怒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你知道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要是我變了呢?你卻等著我,那時我該怎麽辦?不是更會傷你的心?”
  “思成!你怎麽會變?我,我們一直好好的,”堯雨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心裏的難過突然而至,殺得她措手不及。她從沒想過佟思成會變心,她以為他是擔心她等不了。
  佟思成瞧著堯雨眼睛一紅,聲音情不自禁地柔和起來:“堯堯,我們家很普通,我爸媽都是普通的工薪階層,我能得到這樣公派出國的機會不容易。我一直想將來混好了,能讓我爸媽過得好點。你從來不說你們家,我也沒問過,但我能看得出來,你平時有多節儉,你從來都不化妝不買貴的衣服不去小食堂吃飯。”
  她和佟思成坐在體育場最高的那層石階上,四年裏這是他倆來得最多的地方,在七八點鍾時,體育場裏人最少。他倆喜歡繞著體育場的跑道慢慢地走路,一圈又一圈,累了就坐在台階上聊天。
  堯雨記得每次和佟思成來這裏都會笑,她的清脆的笑聲,佟思成的爽朗的笑聲。
  這晚佟思成的話語帶著一種沉重,像此時體育場裏那個打籃球的男生手裏拍打著的籃球,重重地打擊著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音長時間地回蕩在空曠的場地裏。他的眼睛看向前方的教學樓,傷感地對她說:“堯堯,你還小,你不知道貧賤夫妻百哀的真正含義,我知道!我爸媽就從沒浪漫過,記得有一年我爸過生日,我媽去給他買了雙一百多塊的皮鞋,我爸卻埋怨了許久,嫌買貴了。你還沒有工作,你現在滿腦子都是風花雪月認定感情就是單純的相互喜歡,我真的不能肯定我要是沒有出息,我們倆的愛情會不會被日常瑣事消磨幹淨!”
  堯雨張了張嘴,她的確不知道,聽了佟思成的話她隻有著急:“思成,你是覺得我家窮嗎?”
  “堯堯,我不是嫌你家窮,我是說沒有物質基礎,不能維係愛情。愛情,結了婚就要靠物質條件才能創造生活中的浪漫。”
  堯雨聽不明白,她搖晃著頭:“思成,你說得太深奧,我不明白,我們不是好好的嗎?你出國就是了,我等你兩年就是了,隻有兩年啊,思成!”堯雨語氣裏全是哀求。佟思成的臉上沒有慣有的溫柔,是一種無奈,一種悲哀,是她從來不知道沒見過也看不懂的神色。
  “我隻是不讓你等,我沒說兩年後我不回來找你!如果我回來的話!”
  堯雨被他說的糊塗:“如果你回來,你就會來找我,那我等你就是了。”
  “我不要你等,如果將來我有條件了,我沒遇著其它人,你也沒有找著合適的人,我們再看能不能在一起。堯堯,我不想騙你,我說的全是實話,心底深處的實話。或許你今天會傷心,但時間會抹平所有傷口。相信我,這絕對是很實際的問題。”
  堯雨心裏一陣緊似一陣,眼淚嘩的一下就落下來了:“你要是沒有條件就不和我在一起了麽?我不明白,思成!”
  佟思成伸手摟她:“不哭了,你哭我就……”
  他一哄堯雨眼淚落得更急:“我,思成,我馬上就畢業了,我就工作了……”
  “我是真的喜歡你!如果我們不用踏進社會,如果一直做學生,我不會對你說分手。”佟思成打斷了她的話。
  堯雨覺得他仿佛說的極有道理,又覺得哪兒都不對勁。“我們,非得要這麽現實?為什麽就非得這麽現實?我們可以一起去努力?可以一起去拚的!”
  佟思成頹然地放下手,他知道堯雨接受不了,想了半天誠懇地對她說:“我從不騙你,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我對未來沒有把握,不是每個人想成功都可以,要有條件要有機遇,還要看自己的努力!如果我盡力了,我還是不能成功,那麽我認命!該怎麽過小日子就怎麽過小日子!可是我總想去試。而現在我出國,我不能讓你等!永遠沒有絕對和肯定的事情,永遠沒有不變的感情,你等我,那要是我不回國了呢?或者我回國不回A市了呢?你要我怎麽麵對你?”
  堯雨腦子嗡嗡作響,她有太多話想說,又不知道說哪句,悶悶地全堵在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似的。她覺得隻要兩個人相愛,就能夠在一起。但是佟思成的話讓她對這樣的觀點產生了懷疑。
  她悲傷地看著佟思成,他的臉還是那麽清朗,他的眼睛似乎還一如往日般閃動著對她的感情。隻因為一次出國,以後就全成了未知,四年的感情說分就分說斷就斷了。她喃喃地開口:“如果,我家很有錢或者很有背景,你還會不會分手?”
  “堯堯,這很現實,以我們兩家的情況,我不能肯定。我真的說是全是心裏的大實話。”
  就因為他一口一個很實際的問題,一口一個大實話,徹底打敗了堯雨。她隻聽明白一件事,佟思成,他要分手。
  堯雨突然意識到佟思成不是在說笑話,他是真的要和她分手。心一下子就慌了起來:“思成,我們在一起四年呢。”她扯住他的胳膊,輕輕搖晃著。以往她這樣撒嬌,佟思成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
  可是,佟思成隻低呼了一聲:“堯堯!”他皺緊了眉,那對很好看的劍眉擰在了一起,堯雨忍不住伸手就想去摸。
  佟思成側開了頭。
  他側開了頭?他躲開她的手?堯雨微張開了嘴,佟思成這一舉動深深地傷害了她。堯雨大口的抽著氣,眼淚簌簌往下滴落著。她慢慢地站起身,凝視著佟思成,他似乎想說什麽,又死死的緊閉了嘴。
  堯雨手足無措,照理說她該哭著罵他然後跑著離開,她應該這樣表現出來。可是,她動不了腿似的,不想走,舍不得離開。她坐了會兒,想再說又開不了口,隻顧著抹眼淚,佟思成悶坐在一旁也沒有說話。
  她知道她得離開,她必須走了。再留戀又有什麽用?他,不要她了,這一想法讓她心碎。這一刻堯雨覺得前所未有的迷茫,愛情,那種單純真摯的愛情在現實中真的沒有嗎?
  堯雨終於站了起來,一步步走下台階,背後暈黃的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扯得很長,投影在台階上鋸成彎曲的幾段。她瞧著變形了的身影想起了古代酷刑裏的腰斬,生生斬斷了身軀卻留著呼吸與心跳,還有因為疼痛而倍加清醒的意識。
  每下一步,全身的力量都落在那條腿上,她的身體僵硬走得很慢。從體育場台階上到門口佟思成視線不能及的這兩百米距離,她慢慢地走著,瞧著那道門越來越近,心就越來越沉,每走一步就離他遠了一步。
  堯雨極其盼望著佟思成能叫住她,能拉住她,告訴她不要和她分開,就像每一次一哭一撒嬌,佟思成就舉手投降,什麽事都順著她遷就她一樣。可是他沒有出聲,他就這樣一直看著她克製住了哭聲卻抽搐著離開的身影無動於衷。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夏夜的天空藍得這麽深這麽沉,好漂亮的藍!堯雨看得覺得整個夜空都沉沉地向她壓了過來,迫得她想大喊出聲才能擊碎窒息的空氣!她伸出手看著掌心,突然把手塞進嘴裏使勁一咬,一股子鑽心的疼痛,痛得她渾身發抖。
  堯雨腳步沒有停,走得極慢卻沒有停。
  他為什麽就能這樣眼睜睜瞧著她走呢?難道他不知道走出那道門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嗎?兩百米能走多久?堯雨每走一步,就害怕一分。她多想回頭,多想再看看他。她想再求他,她想能聽到他衝她跑來的腳步聲。可是,沒有呢。
  終於還是走到了體育場的門口,堯雨停了停,心裏想著再數三聲,就三聲,她在心裏默數著:一、二、三,一、二、三……數了一遍又一遍,她猛的回過頭,佟思成站在高高的石階上看著她。堯雨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覺得他背著燈光的身影濃濃地罩上了一層悲傷和孤獨。
  她就這樣望著他,心裏又數起了一二三……霎那間堯雨突然覺得數過這三聲也數完了她四年的愛戀。
  堯雨轉過了身,隻用了三步就走出了門。這時就算回頭,也瞧不見他了。身後是一片虛空,連同她的心,空蕩蕩的。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抱緊了被子堯雨覺得心還在痛。佟思成要回來了,他給她寫信,他要她怎麽辦?工作兩年了,她知道佟思成當年說的是大實話,現實是很殘酷,隻是堯雨心裏還有夢,她小心嗬護心底深處那個最單純的夢,不想讓它破滅掉。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從收到佟思成來信起就心慌意亂,她想看信,想看著信被他感動去接受他,和好如初。
  心裏有個聲音不停地在勸她,佟思成當年出去是怕回不來,怕兩人牽絆著以後分手更惱火。他是為她好,怕她等,怕環境變了,條件變了,人也變了。
  堯雨埋進被子裏哀哀地哭了起來。哭了會兒她突然想起不知道誰說的,愛慘了一個人時,就會主動的為他找理由找借口替他解釋開脫,心裏不由大慟。
  是愛慘了他嗎?堯雨都不知道了,那四年佟思成給了她太多美好的回憶,因為他分手時的一席大實話,她獨自留在了A市,想一個人在社會上闖蕩獨立,想證明一下,隻靠著自己也能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
  理解他?原諒他嗎?佟思成既然寫信來,他必然是回來找她。堯雨知道自己沒有忘記佟思成,想起大四畢業時的分手心裏又亂了起來。她伸手熄了燈,靜靜地躺著,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一切順其自然。
  這時樓下有汽車發動的聲音,堯雨想起剛才許翊中奇怪的出現。她跳下床,走到窗戶邊上,看到許翊中的車從樓下開走。
  許翊中什麽意思?她腦子糊成一鍋粥,想了兩遍沒想明白,又上床睡了。

  雨夜的溫柔(上)

  許翊中第二天來公司時明顯能看出他昨晚沒睡好,杜蕾迅速泡好茶遞過去:“昨晚喝高了,喝點這個好。”
  許翊中接過茶,喝了一口問她:“八寶茶?”
  “嗬嗬,是,我多加了冰糖,喝酒之後要補充糖份更好過一點,最直接就是喝兩管葡萄糖。”杜蕾抿嘴笑了。
  “哦,沒看出你這麽有經驗!”許翊中笑了,一般的助理會想不到這點,杜蕾的心細著實讓他感歎。
  杜蕾眨了眨眼,嘴邊彎出一個極嫵媚的笑容:“不是我有經驗,是想你精神好點,今天的工作好做。”
  她的關心溢於言表,許翊中看了眼杜蕾,她溫柔地瞧著他,許翊中心想這時候的杜蕾比平時精明能幹更吸引人。他低下頭笑著又喝了口茶說:“好吧,一日之計始於晨,今天肯定會有個好開端,看看今天有些什麽安排?”
  “上午十點策劃部討論嘉林新城推廣計劃,十二點紅菱閣宴請臨江區政府國土局一行人,下午三點集團中高層會議,晚上七點溫泉山莊宴請北方集團秦總。”杜蕾一順溜背下來,許翊中的好心情讓她的心情也跟著變得極好。他眼中閃過的探究的神色讓她很滿意。
  許翊中吸了口氣:“中午的飯局不是總裁去?”
  “總助說,總裁今天請你參加。”
  許翊中皺了皺眉:“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杜蕾走後,他給大哥許翊陽打電話:“大哥,今天中午紅菱閣的飯局……”
  “嗯,臨江區可能有大的規劃,中午我參加市裏的一個活動,秦市長要來,那邊隻能你去了。”
  “知道了,”許翊中掛了電話想了想又給張林山打了個電話,“山子,臨江區的舊城改造要開始了?”
  “嗬嗬,你小子怎麽這麽靈敏?一點風吹草動就警覺起來,市裏正討論這事呢。”
  許翊中笑了,他當然了解這個信息的重要,不然,怎麽會在溫泉山莊宴請從S省趕來參加房交會的北方集團的秦總,他知道如果和北方集團合作拿下這個工程,嘉林集團將會邁上了新的台階。他話鋒一轉,關心起張林山來:“最近還忙嗎?”
  “是啊,都顧不上照顧老婆了。每天都有應酬。”張林山感歎了一句。
  許翊中嗬嗬笑著說:“這樣啊,我讓杜蕾瞧瞧去。”
  “陪陪她也好,慧安小孩子,一個人呆家裏悶得慌。悶著了就打電話來,你知道又推不了的。”
  和張林山幾句話交流完信息,許翊中看看時間快十點就起身離開了辦公室。杜蕾拿好資料與他一起去會議室。
  “杜蕾,你和陳慧安聯係一下,今天你下班約她逛街去,集團報銷。”許翊中吩咐道。
  “好的,集團報銷額多少啊?今天真是開頭順,一來就有這樣的好事落我頭上。”杜蕾低聲笑著打趣。
  “適度就成,當回報你的八寶茶!”
  “許總你今晚還有酒局,我明兒接著泡!”
  許翊中忍不住笑了,這樣的杜蕾可比堯雨好多了,又聰明又懂事。一念至此,昨晚開車找堯雨的事又浮上心頭。他甩了甩頭,大步走進會議室。
  聽完嘉林新城的推廣計劃,許翊中心裏一動,突然問道:“整個嘉林新城的廣告都交給大唐公司在做。一期平麵效果圖和宣傳資料出來了,那個模型呢?送來沒有?還有外麵的廣告展板,噴繪的燈箱什麽時候完工?離秋季房交會也沒幾天了,嘉林新城是我們這次在房交會上重點推出的產品,催緊一點!”
  小張馬上接口:“已經和大唐的堯小姐聯係了,她說今晚上就在售樓部前裝燈箱。廣告展板和模型明天就能送來。”
  許翊中想了想說:“今晚裝燈箱時,你打個電話來,我來看看。”
  小張詫異地看了眼許翊中,低下頭記下了。杜蕾臉上不動聲色,酸楚翻江倒海地搗鼓起來。許翊中是什麽意思呢?安裝燈箱這樣的小事他要親曆親為?而且是在今晚有宴會的情況下。
  她心裏有些難受,難道許翊中真的對堯雨有了興趣?他怎麽就對堯雨有了興趣呢?許翊中認識堯雨是上次溫泉山莊的酒會上,不過幾個月功夫,也沒怎麽接觸。杜蕾埋下了深深的疑問。她情不自禁想起堯雨的樣子來,清麗的麵容,隨意的穿著。想起今晚要去約慧安逛街,杜蕾決定從慧安嘴裏套點東西出來。
  她有些憂傷地想,她真的是和堯雨有緣,畢業兩年了,還是攪在了一個圈子裏,難道這一生都要和堯雨攪在一起嗎?對堯雨的恨意油然而生,她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
  千塵忙房交會忙得不可開交,母親見她忙房交會才鬆了口,同意千塵晚了就在堯雨家住,可是她母親每晚都會打堯雨家裏的座機電話查崗查哨。
  堯雨看著千塵見縫插針地與蕭陽找時間約會,心裏總是不忍,她知道千塵和蕭陽有關係了,也知道千塵家裏不同意,歎了口氣問千塵:“你和蕭陽就一直這樣下去?”
  千塵低著頭,過會兒抬起頭來:“以後再說服她,現在隻能先這樣了,阿陽,過不了多久開了公司,以後做好了,我媽她就會同意的。”
  堯雨聽了就想起佟思成來,他就快回來了。自己還沒有做任何決定:“千塵,佟思成的信我還是沒有拆開來看。”
  “為什麽?明明你心裏還有他的。”
  “話可以衝口而出實話實說,心卻是玻璃做的,碎了就不容易補好了,一把鑰匙開一道門,門鎖住了,他是不是這把開鎖的鑰匙誰又知道呢。”堯雨現在也覺得兩年時間改變人的地方太多,她不再以為他還是那個站在路燈下朝她微笑的佟思成了。
  “小雨,如果佟思成有誠意,你心裏還有他,何不給他一個機會?至少可以試試。”千塵勸道。
  堯雨不想再提佟思成,衝千塵調皮的一笑:“今晚我要去守著裝燈箱,貨車晚上八時進城,估計裝完就淩晨了。還要請師傅們消夜,整晚都要耗在哪裏了。你約你的蕭陽去吧,注意安全哦!”
  千塵臉一紅,淬了她一口,兩人嘻嘻哈哈打趣了一番。千塵最終沒有忍住,當著堯雨的麵給蕭陽打電話:“阿陽啊!”
  她的聲音嬌嬌柔柔,堯雨“撲哧”一聲笑了,起了心故意逗著千塵,她誇張地抖了抖身體,用嘴型對千塵說,雞皮小粒子掉了一地!
  千塵不看她轉過臉又說:“嗯,要吃安記的鹵排骨,油爆蝦……”
  堯雨跳到她麵前做飛吻,千塵瞪了她一眼,聲音更溫柔:“嗯,還要一瓶紅酒,小雨嫉妒來著,讓她嫉妒夠!”
  堯雨嘴一翹,千塵便開始撒嬌:“小雨在我麵前逗我,看我笑話呢,嗯,好的。”千塵掛了電話嘿嘿笑著說:“我家阿陽說,今晚和我吃燭光晚餐,你在外喝涼風,隨便你怎麽嫉妒!”
  “好哇,蕭陽敢這樣說,哼,以後別怪我出手無情!”
  千塵拉住堯雨:“小雨啊,我家阿陽其實說的是,他買過來,讓你吃了再去。”
  堯雨看了看時間,給安裝的師傅打了電話問了情況後對千塵無奈的擺手:“現在就要過去了,下回吧,我們三個人再一起吃飯。走啦!”
  堯雨剛走一會兒,蕭陽就買了大堆吃食過來:“千塵,小雨呢?”
  “走了,她,今晚不回來,忙著呢。”千塵說完臉就轉到了一邊。
  蕭陽笑了:“怎麽?堯雨故意給我們騰空間來著?”他走到千塵身邊抱住她,“不知道為什麽,特別愛抱你。”
  千塵滿足地把頭靠在他胸前:“嗯。”
  “餓了沒?”蕭陽溫柔地問她。
  “有點。”
  “我真買了紅酒,隻是你酒量小,隻能喝一點,不能搶酒,嗯?”
  千塵抿著嘴笑,輕車熟路地找出兩隻土耳其高腳紅酒杯出來。蕭陽驚奇地看著這兩隻杯子:“堯雨不是不喝酒?”
  “她是不喝,可是佟思成喜歡酒,小雨就愛上收集酒瓶子酒杯子了。這個啊是有次我和小雨逛商店時她瞧著漂亮就買下的。嘿,回來後倒了兩杯紅酒,小雨看了半天說是挺好看的,然後就喝了,她一杯紅酒就醉,拉著我罵了佟思成好久,她真的不能在外喝酒,不然準出醜丟臉。來,你瞧這邊。”千塵拉著蕭陽看堯雨的書櫃,書櫃裏每一層都放著酒杯做裝飾品。各式各樣,琳琅滿目。
  蕭陽瞧著不由感歎了一句:“師兄要是知道,不知多感動,我就說他倆感情深,怎麽就分了。堯雨夠癡情的。”
  “別,你千萬別對佟思成說,兩人之間的事還是由他們倆自己去解決,小雨還在猶豫呢,她連佟思成的信都沒拆。”
  “寶寶,”蕭陽從身後抱住千塵,輕嗅著她的發香,“我覺得很幸運!找著你真的很好。”
  “阿陽!”千塵嗔怪地看他一眼。笑了笑,仰起臉吻了他一下。
  蕭陽賊賊地笑了笑,側過頭舔了下千塵的耳垂,“啊!”千塵情不自禁的一抖,氣極敗壞地推他:“你怎麽專找人家的軟肋下手?!”
  “我就知道……”蕭陽忍住笑圈住她的身體,千塵清亮的眼睛慢慢染上了一層朦朧。蕭陽的吻輾轉深入,帶著多日未曾放肆的激情衝擊著千塵的神經。
  如同捅破了窗戶紙,透過了亮光,就再也止不住熱情的燃燒。千塵渴望著蕭陽的愛撫,渴望著與他一起抵死纏綿彼此占有。對,是占有,她看蕭陽的眼光與蕭陽看她的眸子裏都透露出這一信息。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蕭陽帶著涼意的手伸進了千塵的衣服裏,她顫抖了一下,皮膚上激起一層雞皮小粒子,“阿陽!”
  “叮鈴——”屋裏的電話驟然響起,蕭陽神智一清,放開了千塵。
  她看了蕭陽一眼,晚上十點了,多半是母親打來的。千塵心裏歎了口氣,接起了電話:“嗯,媽,在寫稿呢……小雨在洗澡,嗯,你也早睡……明天啊,明天忙得很,要去房交會現場,有好多家公司要在網站做宣傳呢,房交會完了再說吧……嗯,掛了。”
  蕭陽打開了電視,正在放《鹿鼎記》,他知道是千塵母親查崗來著,他不想讓千塵為難,他算著佟思成回國的時間,前期的準備他都做好了,隻等佟思成回來了。蕭陽想想未來,心裏又有了希望。“塵,來看電視,邊吃邊看?”
  “哦,好!”千塵答應著,把母親電話裏要她明天去相親的話拋在了腦後。
  電視裏正放著韋小寶浩浩蕩蕩帶著幾個老婆回揚州的場景。千塵笑了:“阿陽啊,金大俠的小說裏你最喜歡的男主是誰?”
  “韋小寶!”
  “我討厭花心男!”
  “男人都喜歡,嗬嗬!”蕭陽捏了捏千塵的鼻子,抱著她看。
  千塵拿起一塊排骨啃,邊啃邊問:“我喜歡喬峰,多男人啊!”
  “那麽粗獷又不識溫柔,你喜歡不解風情的男人?”
  “大氣,豪邁,真漢子!我看書裏寫他自殺時眼圈都紅了。”千塵隨手塞了塊排骨在蕭陽嘴裏,“阿陽,那你喜歡書裏那個女主呢?”
  蕭陽看了她一眼,扯了張紙巾給她不回答。
  “說嘛,喜歡哪個?好多人都說男的準會喜歡雙兒,任勞任怨,韋小寶喜歡哪個姑娘都不吃醋,要不就是小昭,也是一樣。”千塵想知道蕭陽喜歡那種女孩子。
  他笑笑就是不說。千塵瞟他一眼,突然伸手嗬他癢癢:“說不說,嗯?”
  蕭陽大笑著跳起來:“別,千塵,我怕癢來著。”
  千塵嗬嗬笑了起來:“別怕,怕癢的人都熱愛生活。”
  “怎麽說?”
  “因為敏感啊,敏感的人自然就對身邊人身邊事特別關注,反應特別快,還有……”
  蕭陽笑著看千塵,目不轉睛,千塵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每每蕭陽這樣用心深情地瞧著她,她就會迷失在他的目光裏。
  他走近她,手輕摸著她的臉,突然抄抱起千塵來。“啊!”千塵不提防尖叫了一聲,忍不住笑了起來,嗔怒地拍打了蕭陽兩下就用雙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蕭陽偶爾顯露的霸道她很喜歡……
  風吹起窗簾,窗外傳來陣陣細密的雨聲,千塵趴在蕭陽胸前呢喃:“下雨了呢。”
  “帶了厚衣服麽?明天會降溫。”蕭陽撫摸著千塵光滑的脊背問她。
  千塵抬起臉,親了他一下:“沒有,我穿小雨的。哦,小雨今晚不知道會不會凍著。”
  “她要忙一整夜麽?”
  “是啊,最近房交會,到處布置展館,做燈箱路牌什麽的都忙。聽她說要忙整晚的。”
  “寶寶,你忙可以,不要著涼了,嗯?”
  千塵抱住蕭陽,他總是這樣關心她。千塵不由自主想起母親的反對和今晚的電話來。母親高興地說阿姨介紹了一個不錯的小夥子,讓她相親,她借口房交會忙推了,可是,下一次呢?千塵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阿陽!”
  “嗯?”
  “你看過《茵夢湖》沒有?”
  “沒有。”
  “我看過,寫得很美的,那種淡淡的,還有,山水畫一樣的場景。”千塵想起《茵夢湖》裏的那對戀人,黯然神傷。
  蕭陽摟緊了她:“我喜歡韋小寶的快樂!”
  “不準,那麽多老婆,哼!”千塵討厭韋小寶。
  “好!”蕭陽笑著答應,拍拍千塵,讓她繼續睡。雨大了起來,千塵沉沉地睡過去,蕭陽輕輕給她蓋好被子,下床關窗。
  他站在窗前點燃了一枝煙,青煙嫋嫋,蕭陽目光變得憂傷,《茵夢湖》,他看過的。他隻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千塵雖然做記者在外跑采訪,蕭陽了解她,她敏感善良,他不願意千塵因為家裏反對擔心兩人的未來而憂鬱下去。他不願意他的千塵是那個伊麗莎白。
  一層秋雨一層涼了。蕭陽回頭看了眼千塵,輕歎了口氣,滅掉煙上床小心把她抱進了懷裏。

  雨夜的溫柔(中)

  堯雨在嘉林新城售樓處看著師傅們安裝燈箱。售樓處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主燈箱長六米寬一米五,弄了輛吊車過來裝,還有二十來個長一米的小燈箱等著裝。
  堯雨和嘉林集團的小張站在一起,堯雨看著熱鬧的場麵想象燈箱裝上去後的氣派不由感歎了一句:“現在啥都賣包裝,一粒瓜子都要美人櫻唇貝齒嗑響來襯托美味!房價就這樣漲上去的!”
  小張一下子笑了起來:“堯小姐想買房?”
  “你是本地人嗎?”堯雨好奇地問了他一句。
  “不是,怎麽?”
  “那不就結了,難道你不想買房?”
  小張想想點頭:“是啊,是想買房,在A市紮根,第一代移民,不買房總是沒有根的浮萍似的,有自己的窩還是舒服。”
  “你們嘉林集團的職工內部買房有優惠的,自家集團建樓,職工買不起房多少還是有點說不過去呢。”
  小張歎了口氣說:“話是這樣說,能優惠多少?又不可能像以前那樣的福利分房,優惠了還是一樣買不起。不過,你要是想買,說不定可以拿內部職工優惠的點。比外麵買至少便宜幾萬塊錢。”
  堯雨搖了搖頭,回頭看身後黑漆漆的那片馬上要開工建房的空地歎道:“我才工作兩年,再優惠也買不起,首付都不夠。”
  衣食住行,穿衣吃飯後就是住,堯雨每個月租房要花掉五百元,如果再加點錢用來付按揭款,當然還是買房劃得來。多年後,房子的產權就是自己的了。她想起對父親說的要靠自己買房的話,感覺有困難,可是,堯雨看著繁忙的工作場麵一種激情又湧上心頭,她不信,一個人就闖不出來。
  雨綿綿地飄了下來,燈光下細細密密像一匹流動的銀絲煞是好看。堯雨想起從前和佟思成在公園城跑著找地方躲雨的情景,她邊跑邊大聲問他:“你為什麽取名叫思成?!”
  “我爸媽想我能有成就!”佟思成意氣飛揚的回答,“你呢?堯堯?”
  “我媽說她以前去見我爸時天總愛下雨,我爸總是撐著傘在火車站接她!紀念!我是他們愛情的紀念!”堯雨咯咯笑著。
  佟思成大笑起來:“以後我的兒子就叫佟雨!”
  “你說什麽?!”堯雨沒聽清楚喘著氣跑到回廊上,還沒顧得上聽佟思成解釋,就被眼前的一池荷驚得呆住。
  雨下得很大,高出水麵一米多的荷在雨中婷婷玉立,或白或粉紅鼓鼓的花苞被風雨吹得微微晃動。岸邊幾棵柳垂絲飄蕩。“思成,原來荷是要在雨天看才最美的!”
  佟思成在她身邊喘著氣答道:“隻要是雨,我都喜歡!”
  堯雨喃喃說:“要是我能在荷葉上飛就好了。”說著她發了瘋,大笑著不顧一切順著曲折的石橋跑進了荷池,身邊全是田田如綠玉的荷葉,站在大雨中堯雨心情很痛快,她回頭隔著雨大聲對回廊裏含笑佇立的佟思成喊:“思成!”
  佟思成慢慢走進雨中,走上石橋向她走來。佟思成長身玉立,雨瞬間淋濕了他的身體,可是堯雨覺得這一刻的佟思成瀟灑而優雅。他緩步走近她身邊,堯雨渾身上下淋得濕透,她不在乎,隻用一雙熱切的眼睛看著佟思成,他滾燙火熱的唇就印了下來。
  公園裏荷池在這個上午隻有她和佟思成兩人,堯雨覺得天地再大也容納不下她心裏鼓漲著的歡喜。佟思成回去後用青田石刻了一枚印章送她,她印出來一瞧,是隸書的風雨同舟四個字。
  風雨同舟,風雨同舟……心裏的那抹酸楚又襲了上來,他要回來了嗎?他覺得現在有能力有條件可以和她在一起了嗎?
  堯雨癡癡地看著燈光下的雨絲,絲毫沒有發覺許翊中已來到現場。
  許翊中陪北方集團的秦總吃完飯,商談了事情,安排秦總住下後就趕了過來。他停車的時候就看到了抬頭望著路燈出神的堯雨。她還是牛仔褲長袖T恤,長發被風吹動著。許翊中在車裏坐著看了會兒,正猶豫是不是過去的時候,腳步已下了車門。他有些惱火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徑直走到現場聽小張說了情況。
  小張說情況的時候堯雨離他們也就兩米遠。她一點反應都沒有。許翊中心不在蔫聽著,眼瞅著堯雨,終於發現她的眼睛沒有焦距,似在想什麽入神了。
  “堯小姐辛苦了!”
  堯雨一怔,回過頭看到許翊中,禮貌地回答:“許總好,這樣的小事您還親自跑一趟。”
  許翊中走到她身邊。看著工人電焊角鋼:“還要做多久?”
  “哦,這些天房交會到處都在忙,工人不好找,所以要等主燈箱安裝完了才能裝小的,許總你放心,今晚上肯定做完才收工。”堯雨看了看進度回答他。
  “怎麽你們公司讓你來負責監工?”許翊中看了工地就知道準是一通宵的活兒。
  “嘉林新城的策劃是我啊,美術張師也來了的,東西多,多個人搭個手也好。”堯雨不覺得累,因為她還是站一邊瞧著,美術張師卻一直在跑來跑去。
  正說著雨大了起來,張師跑過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說:“工人說雨太大了,要停工,雨小點兒再開工。”
  因為許翊中來了現場,堯雨看著雨大了起來有點急:“這要是一晚上都大雨呢?”
  “沒關係,先停工吧,等雨小點再做。”許翊中開了口。
  堯雨和張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他這一開口,萬一今晚趕不完工,嘉林也不會說什麽。
  工人們全擠進了售樓大廳。許翊中陪著堯雨和張師進去,剛進門,堯雨就打了個噴嚏。許翊中看了她一眼吩咐工作人員去泡熱茶。
  嘉林新城的售樓大廳設計得十分漂亮,堯雨窩在沙發裏喝熱茶,眼睛不停瞟向從玻璃幕牆上滑下的水流,她對許翊中笑笑:“麻煩許總了,不過,今天肯定是要趕完工的,明天還要送模型和展板過來。”
  張師看了下時間,快淩晨兩點了,也笑著說:“時間很晚了,許總要不早回去休息吧,我們肯定會做好的。”
  許翊中淡淡地說:“沒關係,聊聊天時間也就過了,我還想第一個看到效果呢。”
  堯雨和張師對望了一眼客氣地說:“辛苦許總了。”
  說完堯雨覺得無話,低頭喝茶。張師覺得不能涼著許翊中,就和他聊了起來。堯雨喝著茶不時露幾個笑容表示自己在聽,她有些疲倦,當許翊中的麵又不可能倒在沙發上就睡了。
  雨慢慢小了點,張師便站起來帶著工人繼續施工。售樓大廳裏嘉林集團的工作人員在另一處角落裏呆著。這裏隻剩下許翊中和堯雨。
  堯雨很想許翊中離開回家,她好靠著沙發打個盹兒。偏偏許翊中一副要等著工程完工的架勢。她隻好強打著精神喝茶。
  許翊中看著堯雨,她的臉很小,五官不如她那三個同學漂亮,細細看來,她的嘴最好看,如花瓣一樣小巧紅潤。她的皮膚很幹淨,膚質光滑毛孔細密,不見一粒雀斑,這是許翊中第二次覺得堯雨很漂亮。他看出堯雨有些疲倦了,他就是挪不開腿,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就不想離開。
  他喝著茶,想起杜蕾對茶的評說,就開口問道:“堯小姐喜歡喝茶嗎?”
  “還行。”
  “你對茶有研究嗎?”
  堯雨想起有年春天和佟思成去北山玩,北山半山有一片茶園,因為劃入景區之後,茶園就荒廢無人種了,茶樹自由地生長著。堯雨摘了棒球帽跳進茶園去摘茶,還命令佟思成幫著摘,她隻摘最嫩的一片芽尖。佟思成不可思議地陪著她瘋,好奇地問她摘來幹嘛。回去後堯雨跑到本市的同學家硬是把摘下的茶炒了出來。
  滿滿一棒球帽的芽尖隻炒了不到一兩的茶葉。事後堯雨喜滋滋地裝了一小盒子送給佟思成,他嚇壞了,一個勁兒地問堯雨:“真能喝?不會毒死人吧?”
  堯雨嘟著嘴泡了一杯給佟思成。他喝了口感歎了一句:“倒真是香!新茶果然不同。”
  不過,堯雨炒的茶隻能一泡,湯色也差,再泡就跟白水似的,她卻很滿足了。
  許翊中見堯雨嘴角隱隱有絲笑容,又問了一遍。
  堯雨回過神忙答道:“沒啥研究,隻覺得好玩。”她想定是夜深了,疲倦了,才會當著許翊中的麵走神。夜晚人的情感總是最脆弱的時候。堯雨想,佟思成給她的影響實在太大,幾封信就讓她思緒不寧。
  “茶,怎麽個好玩法?”許翊中也不知道為什麽想和堯雨聊下去,她有問必答,卻答得有氣無力,應付他似的,自己卻想引起她說話的興趣。
  堯雨定定神,也許,聊聊天,這一晚會好過一些,會少去想佟思成一些,就笑著說:“就像功夫茶吧,程序繁多,姿勢姿態要擺足,喝一種氣氛,其實呢,那些小玩意藝兒,小杯小盞的,擺弄著好玩。以前看有關茶的書,還去學著炒茶,根本炒不好,就圖個新鮮好玩。”
  “炒茶?”
  “是啊,我隻是一知半解,知道有曬青和炒青,聽說是不同的風味,就弄了新鮮茶葉曬會兒再炒,沒有專門的炒鍋,就用家裏炒菜的鐵鍋,溫度不是不均勻麽?就一會兒開火一會關火的,折騰著玩。”
  堯雨活潑起來,想起從前貪玩,什麽都圖新鮮想試試。佟思成總是說她喜新厭舊沒個定性。佟思成,怎麽又想起他來了呢?堯雨情緒低落下去,沒有再聊天的心思了。
  許翊中看她臉上神情的變化,堯雨話多的那一刻,眉眼間露出一種神采。他也跟著開心起來似的。轉眼間她又沉默下去。許翊中不喜歡這種沉默帶來的疏離感,便繼續問下去。“堯小姐是B市人?”
  堯雨露出一個微笑:“是啊,我是B市人。”
  “你一個人在A市,有親戚朋友在這裏嗎?”
  “嗯,有的。”
  “我看你們幾個同學好像都在不同的行業做,做廣告策劃感覺如何?”
  “還行。”
  “你是學中文的吧?原來打算做哪行呢?”
  “寫小說。”
  “哦?”許翊中興趣一下子來了,“想寫什麽樣的小說?”
  堯雨慢吞吞地說:“哪種賺錢寫哪種。”
  “嗬嗬,能拜讀堯小姐的大作嗎?”
  “大唐把我炒了,找不著工作就寫小說,現在一個字都沒有。”堯雨敷衍地回答著。
  許翊中似也找不著話題,又不甘這樣枯燥地坐著,堯雨對他的態度似乎談不上冷淡也絕不熱情,他情不自禁地問她:“你很討厭我?”
  堯雨一愣,抬頭看許翊中,他的臉在燈光下顯得輪廓分明,一雙眼睛熠熠生輝,英俊異常,難怪杜蕾看上他了。也隻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起杜蕾的美貌。她低下頭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許總怎麽會這樣問呢?”
  “感覺吧,”許翊中眼神突然變得銳利,“我感覺堯小姐仿佛特別討厭我似的,所以很想知道是什麽地方得罪了堯小姐。”
  “許總說笑了,”堯雨淡淡地說,“沒有的事,一般來說,工作上我都談不上特別喜歡或討厭某個人。”
  “你一直說話都這麽直接?”許翊中聽了心裏極不舒服,堯雨總這麽淡,一句工作關係就把他推得十萬八千裏外。
  堯雨愣了愣,想了半天才說:“對不起,我好像最近隻對你說話才這麽直接,你的感覺可能是受了這個影響,我不討厭你,又沒有深仇大恨,壓根兒就談不上。”
  許翊中眉舒展開來,壓低了聲音問她:“為什麽呢?我是說,為什麽你說最近隻對我說話這麽直接?”
  是啊,為什麽呢?堯雨喝著茶就想起了杜蕾,不管是最初在溫泉山莊認識許翊中還是後來的接觸,都因為一個杜蕾鬧著不愉快,而這樣的不愉快沒了之後,工作中的接觸她確實沒有討厭許翊中的地方。
  因為杜蕾,因為杜蕾挑釁的眼神,兩人之間競爭成了習慣的氛圍,堯雨會直覺地避開一切與杜蕾有關的人和事。她抬起眼坦然地看著許翊中:“對不起,這是誤會,我對許總沒有偏見。請不要放在心上。”她決定做完這次,以後盡量不接嘉林的活兒。
  許翊中瞧出堯雨的眼睛裏有一絲疲倦。“你休息會兒,小張!”許翊中回過頭喊道。
  小張迅速走過來。“你去瞧瞧外麵的進度,實在不行,明天白天裝也可以。”
  堯雨馬上反對:“對不起許總,我們的工人明天還有別的安排,這些天都是排滿了的,今晚一定要裝完,我去看看。”
  說完堯雨站了起來。走到售樓大廳門口,寒風夾著雨絲撲麵而來,堯雨摟了摟手臂,順手拿起門口的傘走了出去。

  雨夜的溫柔(下)

  主燈箱已裝得差不多了,雨還在下,淋漓打在傘上脆聲聲的。張師走過來,身上已被淋得半濕:“快了,試了燈小燈箱最多兩小時就能裝完。”
  堯雨拿出圖紙看了看說:“可以調幾個人同時裝小燈箱了。這邊我來看著。”
  現場的安裝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堯雨守著四個工人比著圖紙裝不同的小燈箱。許翊中站在售樓大廳門口靜靜地瞧著她忙活。他有些不明白自己,這個堯雨有哪點吸引他,讓他一整夜陪著她不想離開。她沒有杜蕾漂亮也沒有杜蕾的關心體貼。許翊中有些窩火,堯雨的眼睛裏為什麽就沒有一點兒對他有興趣的神情呢?
  淩晨四點的秋夜有涼意了。小張走過來討好的說:“許總,要不你就先回了,主燈箱裝完應該沒什麽事了。”
  許翊中笑了笑:“反正都晚了,裝完看看吧。等會我請你們一起喝早茶。”他知道今天的行為多少讓下屬吃驚,因為他的到來,策劃部和銷售中心的人都守著不敢睡不敢離開。他見此情形就吩咐兩個部門的人留一個就行,不用打電話通知部門的頭兒了。
  工程進展得很順利,淩晨五點多就全部裝完了。雨下得小了,零零落落。張師和堯雨招呼著工人收拾東西。許翊中瞧了瞧售樓處安裝的燈箱,滿意地點了點頭,讓小張去通知大唐的人一起去吃早點。
  堯雨過了瞌睡時間,精神也來了,眉開眼笑坐著喝粥吃點心。廣式早茶很舒服,精致美味。許翊中請客不吃白不吃,一人三十八元啊,給公司節約了。
  許翊中驚奇地發現她吃得相當有教養,麵前的杯碗放得整整齊齊,擦嘴的餐巾紙也碼在一邊,沒有亂扔。他笑著問堯雨:“你是很有禮貌的人。你家裏家教一定很好。”
  堯雨看了看別人的餐桌笑了笑繼續埋頭吃東西。進餐廳時,許翊中很自然地坐在她旁邊,嘉林的人不會跟過來,張師陪著師傅一起。她感覺許翊中對她有興趣,這樣的興趣是因為杜蕾嗎?堯雨不想去探究。她不認為自己比杜蕾更有吸引力。
  “堯雨,”許翊中直呼她的名字,喊出聲來他很滿意,“你一般早上喜歡吃什麽?”
  “不吃。”堯雨挾著一個水晶包回答,然後就笑了。她笑的時候嘴邊微微皺起幾個小窩,嘴唇上沾了點油,唇色很美,許翊中看得呆住。“我一般不吃,但熬夜後就特別餓。”
  “能問個私人的問題嗎?”
  “嗯?”
  “堯小姐有男朋友嗎?”許翊中知道她有個前男友叫佟思成,不知道堯雨現在怎樣。
  堯雨瞬間沒了胃口,她平靜地回答:“可以不回答嗎?”
  “對不起,”許翊中馬上道歉,他有些懊惱,顯然交淺言深了,這樣的問題不適合現在問她,但他卻很想知道。許翊中點燃一枝煙,不再問了。
  吃過早點才六點。張師和工人散去,嘉林集團的人也回去休息。堯雨現在不能回去打擾千塵和蕭陽。她決定回公司。
  “我送你回家,”許翊中開口說。
  “不用,我回公司。”
  “這麽早?你不回家睡會兒?”
  堯雨笑了笑:“許總忙了一整夜,早回家休息吧,我打車去公司。”
  “我送你。”
  許翊中不等堯雨回絕已拉開了車門。堯雨上了車,心裏忐忑不安。許翊中對她殷勤的超過了普通的工作關係。但她現在沒半點心思去考慮他的行為。她還在想要不要回去後看看佟思成的來信。
  “許總,太麻煩你了,這樣很不好意思。”
  “叫我名字吧,你不是我的下屬,現在也不是工作時間。”許翊中開著車笑著回答。
  堯雨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幹脆閉上了眼睛。許翊中把車開到大唐公司樓下時,堯雨已經睡著了。
  許翊中沒有叫醒她。他側頭看著她睡熟的臉,脫了西裝搭她身上,他發現自己的衣服蓋她身上跟件大衣似的,不由得忍俊不禁。
  他仔細地看堯雨,發現她的皮膚真好,花瓣似的紅唇映在臉上像畫裏似的,他就一直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堯雨,許翊中想,他怎麽就這麽想和她呆在一起呢?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許久。他有點煩躁地又想點煙,卻發現沒了。
  許翊中看看四周,街對麵有家小超市,他下車關了車門打算過街去買煙。
  關車門的聲響驚動了堯雨,她睜開眼,正好看到許翊中下車,身體一動發現蓋著他的西裝,“許總!”
  許翊中回過頭:“醒了?”
  堯雨揉揉眼睛,拿起西裝遞給他:“謝謝,我這就去公司了。”
  許翊中坐回車裏接過西裝問她:“你今天都不休息?”
  “等九點有人了,我讓他們把模型和展板送到你們售樓處就回去睡。”堯雨再次道謝:“不好意思都睡著了,害你等,謝謝許總。”她說著就要下車。
  “等等,”許翊中瞧著她說,“我讓人來取就是,你要不回家休息吧!”
  “這怎麽好意思,這是我們公司該做的,再見!”
  “什麽時候?”許翊中像上次那樣問道。
  堯雨愣了愣,然後就笑了:“許總又開我玩笑了,早休息!”她推開車門下了車,朝許翊中揮揮手轉身就走了。
  許翊中瞧著她走進大樓,堯雨有意無意拉開的距離和拒絕讓他氣惱之下一掌就拍在方向盤上,他瞬間呆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在意堯雨對自己的態度。
  進了大樓堯雨才鬆了一口氣,她不想再見許翊中,她現在處理佟思成的事還頭大如鬥實在沒心情去考慮別的。
  走進辦公室泡了茶,早晨七點多,同事還沒來上班,她喝了口茶,看了看鎖著的抽屜,終於掏出鑰匙打開了。
  她把信按照順序理好,打開了第一封。薄薄的信紙上寫著幾行英文:
  Till all the seas go dry, my dear,
  And the rocks melt with the sun!
  And I will love you still, my dear,
  While the sands of life shall run.
  And I will come again, my love,
  Though it were ten thousand mile!
  堯雨撇撇嘴,他愛她到海枯石爛?她怎麽想笑?他是要回來,至於是不是為了她,堯雨歎了口氣,她不知道。她輕輕拆開了第二封。
  “煢煢白兔,東奔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堯雨心跳一下,人不如故麽?她怔仲了許久,拆開了第三封:
  我吻過你的臉
  你雙手曾在我的雙肩
  感覺有那麽甜我那麽依戀
  每當我閉上眼
  我總是可以看見失信的諾言全部都會實現
  堯雨手沒停拆開了第四封。“你走過的那兩百米是我一生中最難熬的距離!”
  那種酸痛的感覺猛地衝上了眼睛,她突然把手裏的信全扔進了抽屜,堯雨聽到心劇烈地跳動聲。片刻後她平靜下來,堯雨想自己肯定是記仇的人,佟思成一提分手那天的情景她就難受。
  佟思成用各種語言誘惑著她,在每封信裏訴說對她的深情。堯雨明知道會是這些內容,沒看信之前想看,拆開看了之後還是不知道怎麽辦。
  她決定不再去想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佟思成回來後再說吧。

  當時初望時(上)

  秋季房交會隆重開幕。這次房交會上最明顯的一個變化是房價又漲了,期房均價都在四千五左右,交易量大過以往。
  在開發商笑逐顏開忙碌不堪的同時,廣告公司前期工作結束,倒閑了幾天。堯雨閑下來就窩在家裏上網玩遊戲,千塵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中午到堯雨家也在打稿件。堯雨幫千塵整理資料禁不住問她:“你啥時忙完啊?我們很久沒找慧安玩了。”
  “她有杜蕾陪著呢,”千塵頭也不抬,她才和慧安通了電話。她也不明白杜蕾什麽時候和慧安好上了,沒事就找慧安玩。慧安說一個星期至少有三天杜蕾開著車去接她逛街吃飯。慧安還好脾氣地說沒想到杜蕾很體貼很會照顧人。隱隱地還有著想讓堯雨和杜蕾和好的意思。
  堯雨聽了不做聲,良久才冒了一句:“杜蕾不是壞人,隻是我和她和不來而已。”
  千塵敲完稿發回編輯室,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小雨啊,杜蕾既然不是壞人,你和她究竟怎麽回事嘛?”
  “我和她是初中同學,高中同學,進初中第一天就是同桌,感情好得很,記得上學的第一天,我和杜蕾就被分派做值日,一起打掃衛生。完了後杜蕾認真地對我說,堯雨,以後我們倆做好朋友好不好?我也很認真的答應。那時候我和她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呢,沒過多久就感覺不對了。我的作文她可以看,她的作文就不給我,我成績比她高幾分,她可以一周都不高興,誰受得了啊?後來就分桌坐不來往了。”堯雨沒好氣地說。
  千塵咯咯笑了:“多少年前的事啊?就因為這事?”
  “不是呢,以後就是諸如此類的事,誰愛成天和她比啊,多不舒服,合不來就少來往唄,誰知道讀高中一所學校,考大學還同一宿舍!走到哪兒自不自然就開始比,開始競爭,她也奇怪,誰也不找,就盯上我了。這不,工作上又有來往,煩死人了。”
  千塵歎了口氣說:“是挺煩的,不過,你倆又不在一個單位,這還比啥啊?”
  “許翊中唄!”堯雨脫口而出。
  “啊?”千塵吃驚地瞪大眼,“嘉林的哪個副總?怎麽了他?”
  堯雨知道說漏了嘴,千塵也不是外人,就原原本本把最近遇上許翊中和感覺杜蕾看上許翊中的事告訴了千塵。“我就覺得許翊中的態度怪怪的,照理說,他怎麽都該和杜蕾有一腿才正常!”
  千塵笑得直鬧肚子疼:“小雨,嗬嗬,你是不是杜蕾的克星啊?她做許翊中助理那麽久兩人都沒事,怎麽你一出現就成情敵了呢?”
  “死千塵,胡說什麽啊?我就是不想再和嘉林集團扯上關係,每次去遇著杜蕾,她看我的眼神都讓我極不舒服!”
  “我說小雨,要是杜蕾真的和許翊中好上了,她看你的眼神就不會奇怪了。多好的金龜婿啊,長得帥又有錢!杜蕾顯擺還來不及,她和你比啥啊?”
  “是啊,長得帥又有錢,那你媽給你介紹金龜婿你咋不去相親?就在蕭陽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了?”
  千塵嘿嘿笑著:“阿陽啊,他不一樣!等他公司做起來,我媽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了!其實就算他做不起來,我一樣和他好的,就是,”千塵想起母親的態度就煩,“我爸媽都把我捧掌心裏長大的,要說愛我如珠如寶也不為過,我最看不來我媽傷心那樣子,而且,她一說起蕭陽,就要扯到我爸當年,然後我爸也不高興,家裏氣氛難受死了。”
  千塵不想去想,拖一天算一天,蕭陽公司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就等兩個月後佟思成回來了。想起佟思成她撞了撞堯雨:“哪個,佟思成的信你看了沒?”
  “看了。”
  “感動沒?”
  “沒有,拿不定主意呢。但虛榮心卻得到很大的滿足。當初他提的分手,現在他回心轉意。是女的就會滿意。”堯雨說的是實話,時間真的能改變人很多,以往她和佟思成哪怕鬧了口角,佟思成轉過身給她發條短信,她就飛也似的跑過去,氣惱轉眼煙消雲散。現在佟思成每周一封信寄來,全是能哄得女孩子心花怒放的甜言蜜語,她卻在猶豫。
  千塵的手機響了,她接了電話跳下床對堯雨說:“單位有事,得去房交會上一個論壇。我走了。”
  堯雨無事,也跟著跳下床:“我和你一起吧,呆家裏一個人老想佟思成的事,煩!”
  下午在會展中心三樓上房交會的論壇如期舉行。來自社會各界和業界的專業人士們濟濟一堂,論壇主題是《深化改革加強土地管理新政對房地產發展的影響》。
  這是國務院幾天前新出的政策,瞬間就被搬到了房交會上成為論壇討論的主題之一。堯雨對這些政策法規不感興趣,她對千塵打聲招呼就跑到樓下展廳看房去了。她想看看各房地產公司推出的小戶型房源,同時也收集一些其它廣告公司做的宣傳資料,這對她以後做策劃極有幫助。
  千塵留在論壇裏認真的聽著。從台上下來一個專家或房地產的業界人士,記者們便上去采訪。一般來說采訪兩到三名專家,再有幾位房地產商就足夠了。
  台上發言還在繼續,千塵坐在一位教授旁邊輕聲做采訪:“你認為A市房產會繼續漲還是會跌?現在A市的房產城區均價在三千五左右,比兩年前均價高出一千多元,會不會漲幅太快?”
  “還會漲,現在最高的別墅均價在一萬左右,普通住宅樓在三千多元,其實差距已經拉開,說是均價,其實綜合了市郊的房價,市區期房均價都在四千五了。以A市的地理位置和將來的開發前景,房價在兩年內應該漲到六千左右。”
  千塵歎了口氣,這樣漲下去,買房實在太困難了,“是不是開發商在聯手捂盤和虛報成交量呢?造成市場恐慌後使消費者急於下手買房。相應就推高了房價?”
  “也有這樣的現象,但相信政府會逐漸出台措施規範整頓房地產市場的。”
  千塵謝過教授,找到一名房地產開發商,她輕聲問道:“請問你們房交會成交怎麽樣?”
  “相當不錯,今天是第三天,成交已達百分之七十。”開發商很高興。
  “我采訪了好幾家公司,都是這麽好的成交量,但房管局統計的空置房卻占總房量的百分之四十?”
  開發商笑容可掬:“我們公司的銷售很好,別的公司我不知道。應該說是現在A市的房地產市場真的有這麽大的空間而已。”
  “那麽今天討論土地新政,你怎麽看?”
  “從房地產的角度講,舊城區除非改建不可能再批地建房,城市都在往市郊或新區發展,土地規範,不會影響到房地產的發展。”
  “意思是,你覺得房價隻會漲不會跌?”
  “這是肯定的。”
  千塵謝過他,她知道隻要一問,大致都是這樣的回答。她坐著等台上C大經濟學教授做他的采訪。一邊坐了兩位報社的記者,打過招呼後就低聲議論起來:“土地一少,開發商又笑了,又是一個借機漲價的理由。”
  “我看啊,漲價遲早的事,要想買房趁早吧。”
  千塵感歎到:“靠工資買房啊,首期存夠了,房價又漲了。有時真看不慣開發商,少賺一點不就行了,非得暴利!”
  一個記者笑她:“人家開發房地產,圖的不就是暴利麽?你還想讓人家少賺點?”
  千塵也笑了:“人性就是貪婪的。開盤還分幾期,圖的就是後麵開盤又漲價,明明能一次性開盤的也要等。奸商!”
  “回去寫報道吧,還是廣告單位,這報道也不能深寫!”
  “我寫,在論壇上發帖,我們網也是,發不了的。”千塵樂嗬嗬地說。
  “你在哪兒發?我來灌水!”
  千塵想了想:“發搜狐去。買不起房,不好發新聞稿,說說牢騷話總行吧?”
  一群記者都笑了,一個年紀稍大的搖了搖頭:“我老了,跑新聞都跑得沒勁了,還是你們年青人有活力。還有興趣去做!”
  年青小記們嗬嗬低笑起來。引起旁邊好幾位參會人士好奇地觀望。

  當時初望時(中)

  堯雨在展館內見資料就接,不一會兒手上就提滿了裝資料的口袋。才走一層樓呢,她越看那些宣傳資料越心喜,前來逛房交會的人多,她可不想再來第二次。看了看手上的資料袋,她滿懷信心又往樓下走。
  剛下電梯,她就看到嘉林新城的展位了。堯雨欣賞了會自己公司的作品,左手突然輕了。有人接過了她手裏的資料,她抬頭一看,許翊中站在她旁邊笑。堯雨第一反應就是轉頭去看杜蕾在哪兒。
  “看什麽呢?收集這麽多資料,是想買房還是拿回家做研究?” 晚上主辦方有個邀請房地產商的宴會,就在這附近的酒店舉行,許翊中看時間還早就順便過來看看銷售情況。這幾日他忙得不可開交。政府借房交會又出台種種措施,規劃局也推出了未來的城市規劃。沒想到剛來不久就看到堯雨。
  堯雨個子中等,拎著兩大摞資料袋走得一搖一晃。她的樣子很可愛,許翊中是這樣覺得的。
  “謝謝許總,”堯雨眼睛還在找杜蕾,她不想讓杜蕾看到許翊中幫她拎東西。“杜蕾呢?怎麽沒和你在一起?”
  “她忙別的事去了,這些天都忙。找她有事?”
  堯雨總算有點放心:“關心下,沒事。”她看許翊中拎著資料便說:“我收集資料來著,還是我來提吧,許總你忙你的。”
  “你還要收集嗎?”許翊中拎著資料袋覺得有點沉,看堯雨手裏還有一半,便有心幫她拿回去。
  “呃,不了,明天再來。”
  “我現在還有時間,我送你回去吧,這會兒你也叫不著出租車。”許翊中說完順手又把堯雨手裏的另一半接了過去。
  有人送當然最好,這麽多資料堯雨知道叫不著出租車也是麻煩事。“那先謝你了。”她給千塵發了信息,跟著許翊中往外走。
  等許翊中走到停車的地方放好資料回過頭時,不禁失笑,堯雨手裏又提了一大堆。肯定是出來的時候接的。“你有了免費勞力,恨不得把這裏的展板也弄回去是吧?”他開著堯雨的玩笑。
  “你說對了,”堯雨把資料往他車上一放,“要是你時間多,我就把這裏每個參展商的資料都拿了。”
  許翊中想了想問她:“還有多少家你沒拿的?”
  “我隻拿了二樓的,一樓就往外走通道兩邊的,別的還沒呢。”堯雨看著滿車的資料很開心。這兩天休息正好進行整理。
  許翊中打了個電話,回過頭對堯雨說:“走吧,把你沒拿的資料一次性全拿了。”
  堯雨吃驚地看著他:“你真沒事了?”
  “沒事了,今下午全為你一人服務。”許翊中笑著說。
  堯雨心裏一緊,又不好再說什麽,隻好又跟著他走進展館去拿資料。
  房交會是選在周末,來的人特別多,堯雨拿一袋資料,許翊中就接一袋,他緊緊跟著堯雨,人多的時候時不時還用身體護她一下。堯雨感覺不對味,再拿資料說什麽也不肯讓他一個人拎著,她笑著說:“你們的展館就在旁邊,讓你的下屬瞧著了,會笑話你。”
  許翊中不以為然:“笑話也是背底裏,當麵不敢,我聽不見就行。”
  堯雨聽了就笑了:“行啦,差不多都拿了。”
  “許總,”杜蕾的聲音適時的響起,她忙完後想起今晚的宴會就趕來會展中心找許翊中。
  堯雨想,還是遇到她了。她衝杜蕾笑了笑,算是招呼了。
  “杜蕾啊,正好,今晚的宴會你和銷售中心的李總監參加吧,我另外有事。”許翊中給李總監打了電話,卻忘了通知杜蕾。
  “好的,”杜蕾瞧見許翊中和堯雨兩手都提著資料,轉頭對展館那邊喊了聲:“小趙,你過來。”
  展館的售樓小姐小趙靈巧地跑過來:“許總,杜姐,什麽事?”
  “你幫許總拎下資料,”杜蕾笑著吩咐。
  小趙一看,半開玩笑地說:“許總,這資料收集交策劃部就行了,怎麽敢勞您大駕啊,我來吧。”
  許翊中來不及阻止杜蕾,便笑著說:“這會兒正忙呢,不用了,快回去。對了杜蕾,晚上要見著張處長,多交流!走吧堯雨。”
  說完他就往門口走。堯雨一直呆站在旁邊,許翊中往門口走,她對杜蕾點點頭也跟了出去。
  杜蕾看著他二人離開。小趙突然說:“那女的是許總的女朋友?”
  “別亂說,大唐公司的,工作上的事吧。”杜蕾直覺地否認,心沉入穀地。在許翊中身邊半年,永遠是她幫許翊中拿文件,走到哪兒跟到哪兒,這是她身為助理的職責,可是,許翊中為了幫堯雨拿資料,連晚上的宴會都推了。
  她站在熙來攘往的展廳裏隻覺得陣陣心寒,難過到極點。她對許翊中不好麽?工作上她盡心盡力不說,許翊中的愛好、習慣,她一一記在心裏,在外宴會她為他擋酒解圍,出差時她連許翊中用的洗頭水都會準備好,她甚至覺得她都不像助理像保姆了。可是當她感覺慢慢在接近許翊中時,堯雨又出現了。不費吹灰之力就讓許翊中為了安裝燈箱這樣的小事陪了她一通宵,以至於第二天她走進辦公室時看到許翊中疲倦地窩在辦公室沙發上睡著了。
  杜蕾心裏一陣又一陣地難受。為什麽偏偏是堯雨?她有哪點好?她有她漂亮麽?她有她能幹麽?她有她的心細體貼麽?杜蕾不明白為什麽,許翊中會喜歡上堯雨。哦,她對自己說,不會的,許翊中隻是迷惑,迷惑於堯雨的那股子不在乎的勁兒。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歎了口氣。銷售中心的李總監走了過來:“杜助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
  杜蕾回過神,含笑點頭。
  許翊中開車送堯雨回去,到了樓下他自然的拎起大摞資料,堯雨看了看他,抱起剩下的進了樓道。
  每上一層樓,許翊中就想起那晚瞧著樓道燈光一層層亮起來再熄滅的情景,當時堯雨上樓連頭都沒回一下,他一想就氣。重重地踩了一腳,“吼——”許翊中嚇了一跳,沒好氣地盯著一旁緊閉的房門。“這裏養狗的也多?”
  “是啊,我最怕樓下這家人的狗,是條黑色的鬥牛犬,好幾次嚇得我半死。它的名字居然叫妹妹!”堯雨笑著說。
  許翊中打量著這座老式樓房。樓道很窄,牆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包打開、捅下水道、辦證之類的,牆麵灰黃起黴還帶著一圈圈漏水後形成的水漬,樓梯間雜亂放著垃圾筒家什。“你怎麽在這裏租房?我記得大唐的業績不錯,員工工資也不低的。”
  堯雨笑著說:“老房子便宜啊,一室一廳廚衛家具齊全才五百塊!”
  上了七樓,堯雨大口喘氣,“每次上樓都這樣嗎?”許翊中看她微紅的臉問道。
  “是啊,我體育最差,平時也不怎麽鍛煉。”堯雨掏出鑰匙開了門。
  許翊中進了門,他放下資料好奇地看堯雨的房間。
  “許總,你喝茶!”
  接了茶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許翊中聞了聞:“你也喜歡普洱茶?”
  “我什麽都喝的,正好有普洱就給你泡了。你等我一下。”堯雨把一堆資料攏好。
  許翊中覺得自己快成神經病了,聞著普洱的茶香他以為堯雨知道他喜歡喝這種茶,下一秒無心的回答又讓他氣餒。堯雨每做一件事都不是特意為了他而做,這讓他極不舒服。許翊中放下茶站起身打量堯雨的房間。
  房間布置簡單,堯雨說過是帶家具出租的,看起來還齊全。
  許翊中自然走到書櫃前,這是房間裏看上去最特別一處,書櫃很大,直伸到天花板,每一格都放滿了書,還有各式各樣的酒杯。
  許翊中層層看過去,眼睛都直了。書櫃裏擺放著日本的清瓷描花酒杯,景德鎮的景泰藍酒杯,現代細骨白瓷酒杯,彝族的木漆酒杯,竹編細絲酒杯、仿古青銅酒尊,還有各種玻璃酒杯,暗花的,磨沙的,透明的,方口圓口八角口,還有幾隻粗陶酒碗。“嘖嘖,你不是不喝酒嘛,怎麽收集這麽多酒杯?”
  堯雨收拾完回頭見許翊中盯著書櫃。她心裏一黯,笑著說:“見著漂亮就買了,沒想到買起癮了。”
  “來,給我說說,我還認不完,幫我增加點酒文化,沒準酒局上還能派上用場。”許翊中回國幾年,別的見識不長,酒幾乎隔三差五就要喝。
  堯雨走過來笑著問他:“那些你不認識?”
  “這個,這個,嗯,這個,都說說,你收藏總知道些來曆或知識吧?”
  堯雨拿起一隻八角梭口的說:“這是仿哥窯高足杯,杯身冰裂紋是燒製的時候形成的,傳說是兄弟倆競爭,弟弟的窯燒不過當哥的,就起了壞心,提了桶冷水從窯口澆下去,結果哥哥的窯燒出的瓷袖麵全裂開就形成了這種冰裂紋。要是真的,就貴了。多貴不知道。”
  許翊中聽到最後一句就笑了:“你這裏全是仿的嗎?要是真的,我看你的防盜門也防不了賊。”
  “這隻叫金甌永固金杯,也是仿的,去北京故宮玩的時候買的,據說是乾隆下令造的,用來元旦舉行什麽儀式用的禦用酒杯,名字的意思是大清帝國政權永固永遠不倒。”
  堯雨說起酒杯滔滔不絕,這些都是從前知道佟思成喜歡品酒後背底裏做的功課,她一直想有一天在佟思成麵前說個不停嘴讓他暈菜,直到分手都沒有機會,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她的視線依戀地從酒杯上掃過,沒想到,第一次顯擺卻是對著許翊中,也好,不是麽?看看賣弄一番的效果如何:“這是彝族的,你認得,不過,它是很特別的倒灌酒杯,也就是說酒從杯底注入,酒不會流下,喝的時候,看,是用鳥背上的竹管。”
  許翊中從打開的書櫃裏拿起一隻粗陶碗笑著問她:“這個呢?難道也有曆史背景和故事?”
  “武鬆你肯定知道,景陽崗打虎前喝那個三碗不過崗,他就用這個喝的!真的!”堯雨說的一本正經,還使勁點了點頭。
  許翊中被逗樂了:“嗬嗬,真的嗎?我還不信你這裏的酒杯都有來曆。”他眼睛瞟到了一對有點異形的陶酒杯:“這個呢?這麽醜,不會是出土文物吧?”
  堯雨愣住了,那是她在陶吧自己做的,邊做千塵還在笑她:“以後喝交杯酒,你就用這個得了。”
  她低下頭輕聲說:“是有點醜,自己做的。”
  “哈哈!”許翊中放聲大笑起來,“我輸了,原來真的都有來曆的。”
  堯雨輕笑了笑:“小收藏而已,許總笑話了,茶都涼了,上樓累了喝口茶歇會兒。”她不想再說酒杯。
  許翊中邊笑邊走到沙發上坐著:“堯雨,都讓你別叫我許總了,叫我名字吧。”
  “不習慣,”堯雨衝口而出。
  “那什麽時候你才習慣呢?”許翊中轉過頭看她,眼睛眨也不眨。
  “也沒什麽,主要是一直是工作上與你接觸,喊你許總成習慣了,別介意,許翊中!”堯雨沒有躲開他的眼睛。
  許翊中有點失望,堯雨的眼睛平靜不起絲毫波瀾。他突然笑了:“也是,成朋友就習慣了,時間不早,看在今天當搬運工的份上,請我吃晚飯吧!”
  他故意沒說請堯雨吃飯,倒了位置。這麽一說,堯雨哪怕是因為不好意思也不會拒絕他。
  不管是今天許翊中幫她拿資料還是那天送她回公司,堯雨都應該請他吃飯,隻是,她心裏明白,她不能和許翊中走得太近,堯雨不願意給許翊中錯覺,更不想因為許翊中和杜蕾有什麽交集。她慢吞吞地開了口:“先聲明嗬,大餐我請不起。”
  許翊中爽快地說:“隨便什麽都成!”
  堯雨拿了包:“我管飽!”
  兩人下了樓,許翊中要去開車,堯雨攔住了:“不用啦,就幾步路,到時候找車位還麻煩。”
  許翊中暗自盤算著吃飯時再和堯雨好好聊聊,他覺得和她在一起聊天很有趣。轉過街角,堯雨徑直把他帶到了麥當勞。他給當場氣笑了,她就這麽不待見他?許翊中盯著麥當勞大叔的胡子想,自己要也有這麽長的胡子,沒準兒也氣得翹起來了。
  堯雨也在笑:“我特別愛吃麥當勞的吉士漢堡,在國外是垃圾食品,但我特別喜歡,你不會介意吧?”
  許翊中的氣瞬間消了,原來她愛吃吉士漢堡。走了麥當勞,許翊中自覺去排隊,堯雨又攔住了他:“說好我請你的,你不用講風度了,去,找個靠窗的位子坐著等我。”堯雨帶著一種命令的語氣對他說話,她和千塵或慧安來這裏,每次都是她搶著去排隊,換了許翊中,這種帶著命令的語氣就自然帶了出來。
  許翊中想笑,轉過了臉,走到窗邊坐下看堯雨排隊買餐。這時候麥當勞裏的人很多,他看著堯雨一步步往前移動,情不自禁就笑了,他喜歡看她為他忙活。許翊中恍然大悟,原來,他對堯雨的興趣就在於因為她不肯圍著他轉。
  明白了之後許翊中暗罵自己在犯賤。他心裏特別高興,細細看堯雨,也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罷了。困擾他的疑惑一經解開,許翊中眉眼間又帶出來一種輕鬆自如。
  吃過漢堡,走回堯雨樓下,堯雨再次道過謝,許翊中利落地開著車走了。
  杜蕾與李總監參與宴會。她進入嘉林集團兩年多,在這行人脈關係漸漸建立起來,做許翊中助理後眼界更寬,應付這樣的聚會輕車熟路。李總監和杜蕾一起出席也很高興,杜蕾漂亮,八麵玲瓏,說話極有分寸。她一直跟著他見縫插針的說幾句很到位的話,喝酒也不含糊。別家公司的老總直誇嘉林的杜小姐好,李總監覺得很有麵子,一張臉樂開了花。
  陪著李總監應付完一圈人,杜蕾看到了張林山站在大廳的一麵在和兩個人說著話,杜蕾想起許翊中的吩咐就端著酒杯走了過去:“張處長,又見麵了,我們許總一再叮囑見了麵要敬你一杯酒的。”
  慧安性格溫和,性子慢,張林山是她的第一個正式的男朋友,結了婚,慧安所有的重心
  都放在他身上。張林山應酬一多,慧安難免寂寞。這時候杜蕾不論是工作還是私心都想和慧安交好,慧安很是殷勤,找慧安玩總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幾個月相處下來慧安對杜蕾也沒了顧慮,兩人逛街吃飯慧安十句話裏有六句都在說張林山。
  張林山心裏明白杜蕾為什麽陪慧安,回了家慧安事無巨細向他匯報,他覺得杜蕾真不簡單,明明是工作需要,卻處理得圓滑自如。他笑著對慧安說:“你老公忙沒時間陪你,下了班和同學去逛逛玩玩也好。你能和杜小姐處得好也不錯啊。”
  他很感激許翊中周到的安排。眼瞅著杜蕾來敬酒,張林山嗬嗬笑了:“許總就是客氣,怎麽能讓杜小姐敬我酒呢。”說完很爽快的喝下了酒。
  今天來敬他酒的人特別多,誰叫他在規劃局掌握著開發商們的頂目報批審核權呢。張林山有了幾分醉意。就在和杜蕾說話的時候,又有幾撥人端著酒杯來了。
  杜蕾聰明地發現了張林山的境況,她笑嘻嘻地幫張林山擋酒,也有酒喝多了存心為難她不買賬的:“杜小姐怎麽這麽關心張處長啊?”
  杜蕾眼波流轉,嫣然一笑:“我姐夫能不關心嗎?”
  “喲,這層關係,我們咋不知道呢?”
  張林山嗬嗬笑了:“我老婆的同班同學,死黨來著,專門叮囑小杜看好我不準我喝高了,我沒法啊。”
  來人也不是硬勸酒,打個招呼,場麵上能應付就成了。聽張林山這麽一說,就改敬杜蕾酒去了。
  杜蕾今天瞧著許翊中和堯雨在一起,心裏本來就不痛快。眼下話已出口勢成騎虎,來人敬酒杜蕾酒到杯幹。她本來就漂亮,這一端杯喝酒惹來更多敬酒的。杜蕾已記不得自己喝了多少杯,就胸口一股氣支撐著她。
  張林山見杜蕾眼神開始迷離,皺了皺眉攔住眾人:“得了吧你們,真當水喝啊!時候也差不多了,我老婆早打電話來催了,改天再聚嗬。”
  幾句話打發掉眾人,張林山便對杜蕾說:“你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去。”
  杜蕾的確也不能再喝,雖然她腳步還穩,說話也有分寸,她卻知道自己今天是醉了。她沒有堅持,這樣的場合要再呆下去,沒準兒會出醜丟臉。杜蕾看了看混亂的宴會大廳,一時半會兒也沒瞧著李總監,就跟著張林山走了出去。
  “張處長酒量真不錯,剛才還看你有幾分醉意,現在就清醒了。”杜蕾斜睨著張林山沉穩地開著車。
  “習慣就好了,不然,天天都有應酬,我還不得天天被抬著回家?”張林山笑道。
  杜蕾輕笑起來,她腦子有點發暈,強撐著指點回家的路。“聽說你和我們許總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許總小時候淘氣不?”
  “翊中啊?”張林山嗬嗬笑了,“他小時候是跟屁蟲,我走哪兒跟哪兒。都淘氣著呢,那時候家裏沒人管,鬧騰上天了。不過,他打小嘴甜,他老子的板子還沒打下來,他就投降認錯,半點虧都不肯吃,轉過身就忘了。”
  “張處長您呢?”
  “叫我張哥好了,不在場麵上叫什麽處長啊,我小時候和他相反,我老子的竹條子抽斷了也不認錯。”張林山想起小時候就樂。
  夜風吹來,杜蕾心裏翻江倒海:“張,張哥,你停下車,我想吐!”
  張林山趕緊刹車:“沒事吧?杜蕾?”
  杜蕾顧不上和他說話,頭伸出窗外就吐。張林山趕緊下了車跑到街邊去買了瓶礦泉水給她。杜蕾今天酒喝得雜,心裏不痛快白的紅的都在喝,現在吐得胃痙攣。
  張林山擔心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杜蕾吐差不多了虛脫地倒在座位上,對他揚起臉淺淺地笑了:“對不住了,張哥!”
  這時的杜蕾失去了平日的神采飛揚,臉蒼白著,那抹淺笑掛在她臉上整個人說不出的柔弱。張林山歎了口氣,如果他是許翊中,他絕不會讓一個女孩子這樣喝酒,哪怕是他的助理也不會。他想了想,把車開到了醫院。
  杜蕾昏沉沉的,張林山連叫了她幾遍都沒有什麽反應,她不是沒聽到,她隻不是累了,累得不想應聲,潛意識裏她信任張林山,此時到了醫院,她什麽都不想理會了。
  張林山沒轍打開車門一把抱起杜蕾進了急診室。杜蕾一米六九,張林山個子也高,杜蕾在他懷裏仍顯得嬌小,他去開了藥給她掛點滴。杜蕾迷糊中感覺張林山帶她掛點滴,她下意識地呢喃:“我要回家!”
  “你是一個人在A市吧,一會兒就好,我陪著你,這樣明天舒服一些,相信我。”張林山溫言地勸她。
  他的話給了杜蕾一種安全感。她聽話地躺著掛點滴。一會兒便睡著了。
  張林山瞧著杜蕾搖搖頭,給慧安掛電話說了情況。慧安也著了急:“那你一定安全送她回家!”
  “知道了,今天不及時送走她,還不知道在宴會上醉成什麽樣呢,也沒見著嘉林集團的人,太不會照顧女孩子了。你早點睡,不用等我了。乖!”張林山掛了電話坐在一旁看報紙等點滴掛完。
  杜蕾睡得很不安穩。她沒有在外過夜的習慣,杜蕾迷糊間手動了動。張林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要動,一會兒就完。”
  就算是殘褪的妝容也掩不住她的美麗,張林山歎了口氣,抽了張紙巾小心擦去了她臉上的淚痕。他情不自禁想起他的慧安,慧安從來沒有這樣的無助過。他瞧著杜蕾想,如果可以,他永遠不會讓他的慧安經曆這樣的場麵。
  張林山見杜蕾再次平靜地睡著,走到一旁給許翊中掛了電話:“翊中,你的助理小杜現在醫院呢,今晚喝高了一點,看上去挺傷心的,嗯,宴會上找不著你們嘉林集團的人了。要不你來看看……嗯,還有一小時吧……沒事,我在,完了就送她回家。”
  他又看了會報紙,有些疲倦,強打精神坐在一旁。一會兒點滴打完。張林山想喚醒杜蕾,看她睡得極熟,想了想打消了主意。他給杜蕾撚了撚被子,靠著椅子打起了盹兒。
  也是年青身體好,杜蕾一覺睡到淩晨六點,醒了覺得昨晚似沒喝過酒一樣,人精神很好。她往四周一看,張林山正靠著椅子睡得極熟。
  杜蕾心裏湧出一陣感激。她怔怔地看著張林山想,如果昨晚不是她,或許她暈得還沒那麽快。因為平時慧安說他說得極多,杜蕾自然覺得張林山熟悉而親近。
  人總是在感覺安全時最容易醉倒。杜蕾想,她不是這麽容易就感覺安全的人。這一刻她很羨慕慧安。
  杜蕾下了床,整了整衣裳,輕步走到張林山身旁喚他:“張哥,你醒醒!”
  張林山一驚之下醒了,看到杜蕾精神很好就笑了:“小杜啊,沒事了?”
  “嗯。”
  “那走吧!”張林山站起來,伸了伸胳膊,脖子轉了兩轉,“我先送你回家!”
  杜蕾輕柔地說:“我自己叫出租車吧,勞你累了一晚,實在過意不去,你早回去休息。”
  “反正也一晚了,沒事,我先送你回去。”
  張林山一夜未睡好,下巴上冒出了青茬,他沉穩地開著車。杜蕾側臉看他,張林山成熟穩重,給她一種極安心的感覺。她想,要是許翊中這樣待她會是多好,可是……她輕搖了下頭,清晨的風吹來帶著涼意,她感覺有點冷。
  “別吹風了,嗯?”張林山關了車窗,開了空調。
  杜蕾笑了笑:“張哥你很會照顧人,慧安真有福!”
  “她啊,小孩子,沒吃過苦,我比她大十歲,照顧她應該的。”張林山想著慧安嬌怯的模樣嘴邊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到了杜蕾家,杜蕾看了他一眼說:“喝碗豆漿再走吧?”
  張林山想了想下了車:“好,吃完再給慧安打包一份早點。”
  杜蕾回到家洗了個澡換了衣服拎起包就要去上班,手機響了。“許總,哦,沒事了,多虧張處長照顧。”
  “你在家休息一天吧,今天也沒有多少事,我已經說了李總監了,怎麽就沒把你照顧好。也是我不好,昨天沒來。”許翊中在電話那頭輕快地說著。
  杜蕾掛了電話就想,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許翊中晚上喝再多酒,哪怕一整夜不睡,第二天也照常準點上班,做他的助理不到一個月杜蕾就明白一個道理,酒會宴會上自己可以喝酒可以醉,卻萬萬不能讓自己醉得第二天起不了床。
  許翊中放她假,還說了李總監?他也是關心她的麽?杜蕾美麗的臉上顯出一種淒楚。追她的人多,她沒有同意過。她的目標,她夢想中的家,這麽些年她卻隻瞧上了許翊中一人。她小心翼翼地接近他,這半年天天在一起,她就沒感覺到半點許翊中對她有超出工作關係的關切。
  杜蕾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對許翊中這麽好,怎麽就感覺不到他對她的心呢。

  無奈的冒險(上)

  千塵病了,染上了秋季最容易患的重感冒。鼻塞流鼻涕咳嗽發低燒全占齊了。單位讓她休息幾天,沒派活兒給她。千塵沒有告訴母親,隻說單位事多,得去。
  蕭陽一早起床就聽到敲門聲,打開門一看,千塵正含笑看著他。天已經涼了,門開著,樓道裏的風吹來,千塵緊了緊衣服,吸呼了下鼻子還沒開口說話又咳了起來。他心裏一酸,伸手把她拉進屋:“在家裏躺著不行?這樣跑外麵來,幾時能好啊?”
  “不想躺家裏嘛,”千塵嗡聲嗡氣地回答,乖乖地上床躺著。在家,爸媽會照顧她,可是母親又嘮叨著念起讓她相親的話題,千塵不想和母親爭,也沒精神,就想見蕭陽。
  見千塵這樣子,蕭陽難受得不行,她不說他也知道。不知怎的,他總覺得和千塵在一起,每一次見麵就少一回似的。他扔掉心裏的那份不安,張羅著熱水服待千塵吃藥。
  蕭陽眉飛色舞地對千塵說:“師兄十二月底就回國了,我們的公司已經注冊了,攤位也找好了,正在裝修。”
  千塵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靠在床上聽他說。阿陽總是在她沉悶的時候就變得比明日更為活躍。她聽著聽著就迷糊著想要睡了。“阿陽啊!困了呢。”
  “好好睡一覺,我在呢,這些天也沒什麽事,我陪著你。”蕭陽扶千塵睡下,給她撚好被子吻了下她的臉。
  千塵閉上眼安心的睡了。
  蕭陽打開電腦上網。佟思成那邊是淩晨,他還在網上。“師兄,這裏一切就緒,就等你回來了。”
  “我時間改了,可能會提前回來,不在這裏過聖誕節了。”
  佟思成告訴蕭陽,提前回來有兩個月時間做新公司的事,等春節過後再去軟件科技園報道。“你和千塵還好吧?”
  蕭陽看了眼熟睡中的千塵,笑了笑:“還好。”
  “打算什麽時候結婚?你們也這麽多年了,不要拖太久。”
  “等公司上軌道吧。”
  “最多一年,公司肯定會有成績的。”佟思成很自信地回答。
  蕭陽笑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敲出一行問句:“師兄呢?聽說你給堯雨寫信了。”
  “嗯。一周一封,她看不看都沒關係。”
  蕭陽愣了愣,點燃一枝煙,千塵吩咐他不要告訴佟思成堯雨的態度。可是蕭陽覺得能讓佟思成和堯雨和好,從前四人一起的快樂情景又能浮現。他帶著歉意看了眼千塵,模糊地透露堯雨的態度:“當時師兄似乎絕情了點。”
  “阿陽,你知道,那時候我也說不清楚以後的事。如果我不回來,我不會給她寫信。我打算回來重新追她。”
  蕭陽笑了,是啊,就算過去兩人有什麽,佟思成傷了堯雨也好,但他重新追求,就看現在兩人有沒感覺了。“先祝你成功了。堯雨其實心很軟的。”
  下了線,蕭陽走到床邊看千塵。千塵臉紅紅的,他伸手摸了摸,有點燙。千塵病著也要來他這裏,這讓蕭陽心疼。看看時間,蕭陽端了水叫千塵:“塵,醒醒,吃過藥再睡!”
  千塵迷糊的睜開眼,看到蕭陽坐在床前,忍不住又笑了。她伸手拉住蕭陽的手,他的手有點涼,舒服得很。“什麽時候了?”
  “下午四點了。”
  千塵想起母親還在家等著,不能太晚回家,不然母親等著急了一個電話打到辦公室就穿幫了。她歎了口氣坐了起來,吃了藥往床裏移了移:“阿陽,你過來我靠靠。”
  蕭陽靠在床頭坐著,千塵滿足地抱著他的腰,舒服得靠在他的胸前。“阿陽啊,我靠著你就想睡。”
  “那睡會兒,我五點叫醒你。”
  千塵放鬆地又睡了。蕭陽看了看她又想點煙,想起千塵還病著就放棄了。他閉上眼回想和千塵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叮——”千塵的手機響了,蕭陽一下子驚醒了過來,“千塵,醒醒!”
  千塵睜開眼,蕭陽把手機給她,她接過一看,嚇了一跳:“媽!我,我在回家路上呢,今天寫稿有點晚……嗯,馬上就到,知道了!”
  掛了電話千塵趕緊起床。蕭陽有點隱忍的瞧著她,終於化成一聲低柔的歎息:“塵,明天好好在家休息,別過來了好嗎?這幾天天又涼了。”
  千塵整理好東西,聽到蕭陽這樣說,走過去抱住他:“我想來嘛,在家裏悶著不好玩。我想見你。”
  蕭陽摟了摟她,把衣服給她攏好:“走,我送你回去。”
  千塵下了出租車朝蕭陽揮揮手,轉過院子進了家門。爸媽都坐在客廳裏看電視。陶教授見女兒回來忙站起來說:“我把飯菜熱熱,千塵回來了。”
  千塵搖搖頭:“爸,我沒胃口,不想吃。”
  “怎麽不吃呢?病好點沒有?你今天出去沒帶藥,也沒吃藥吧?”陶教授細心地問女兒。
  “啪!”千塵母親一拍沙發站了起來:“甭操心她了,她有人買藥有人做飯,你擔心她生病上班沒吃好喝好沒養著病?好菜好飯給她留著,見時間晚了還擔心,千塵,你……”
  千塵驚得呆住,母親已頹然跌坐在沙發上抹起淚來。“媽——”她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明白母親不知是否往單位打了電話已經知道了。
  陶教授為難地看看千塵再瞧瞧妻子,長歎一聲:“千塵還病著呢……”
  千塵媽哽咽著:“是啊,病著呢,病著還去上班,她病著還去找哪個蕭陽……要不是放心不下打電話去她單位,還不知道,她就這樣瞞著我騙著我……”
  千塵腦子一陣又一陣地發暈,低聲說道:“媽,阿陽他的公司馬上就開張了,他真的挺好的……”
  “開公司?開皮包公司吧?”千塵母親聽千塵承認去了蕭陽哪裏氣就不打一處來,“千塵,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撒謊瞞著我們背底裏還和他來往?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先不說蕭陽這個人,你看看他家裏,你要是嫁了他,你能習慣和他一大家子人處在一起?他父母呆的工廠破產下崗,家裏還有一個外婆……我絕不會和這樣的人家結親家!”
  千塵喉嚨一下子哽了起來,她忍不住頂了回去:“我又不是嫁他父母!”
  “這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家人的事,我,絕不同意!你趁早和蕭陽斷了!”千塵母親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啦好啦……”陶教授見母女倆頂起嘴來,忙出言相勸:“千塵還生病呢,不想吃東西就早點去睡。”
  千塵也不想再說,抬腳上樓。千塵母親看著她,突然說了一句:“我養你這麽大,千塵,你怎麽舍得來傷我的心啦……”
  上樓的腳步是這樣沉,千塵不知道是自己病了還是母親的絕決,她一步步走上樓,老房的木樓梯傳來咚咚的聲響,聲聲敲在心上,讓她難受,心口被壓著喘不過氣來。她進了房間鑽進被窩裏,兩行淚順著麵頰就流了出來了。
  不多會兒,千塵母親上了樓,撚亮了燈低聲喚她:“千塵,媽給你熬了湯,你喝點再睡。”
  千塵睜開眼,看了看母親:“媽,我不吃了,沒胃口。”
  “千塵哪,你現在心裏怨媽是吧?”千塵母親坐在床沿歎氣,“我隻有你一個女兒,你沒經曆過你不會明白家庭的瑣事,不是你們倆感情好就好,感情,有時候還因為雙方家庭的影響……現在說啥你也聽不進去,媽是為你好,我,絕不同意你和蕭陽在一起……與其看著你現在恨我怨我,我,我這當媽的也不要看著你將來後悔難過!”她說著,聲音又哽咽起來。
  千塵這麽乖,這麽單純,她從小到大就沒吃過半點苦,她被保護得太好,她還沒有經曆過社會的複雜和黑暗,不明白人生疾苦,在千塵眼中隻要和蕭陽好就能結婚,可是,千塵母親看著千塵,暗下決心,她絕不要她的女兒攪進蕭陽那種家庭,去經曆婚姻生活中難堪與現實的一麵。她,也絕不要那樣的人家做親家!“千塵哪,我問過你們單位了,這幾天就好好在家休息養病,媽這幾日也有空,在家給你做好吃的,嗯?早點睡了嗬。”她給千塵壓了壓被子,關了燈出去了。
  母親一出去,千塵無聲地哭著。鼻子塞著她有種喘不過氣來,她暈沉沉地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她摸索著枕頭下的手機,給蕭陽發了條短信:“我想你呢,阿陽,好難受,我想我快死了,不用回了,我睡啦!”
  堯雨正在家裏上網,房門突然被敲響。這麽晚會是誰呢?她嘀咕著打開門,蕭陽清俊的臉上布滿焦急,堯雨嚇了一跳:“蕭陽?怎麽了?”
  蕭陽喘了口氣,他一口氣跑上七樓,他聽到心髒因為跑步的急跳聲,他穩了穩情緒對堯雨說:“堯雨,千塵病了。”
  堯雨點點頭,把他讓進屋給他倒了杯水:“知道,千塵感冒了。”
  “不是,”蕭陽有點為難地瞧著堯雨。
  堯雨一下子明白了,歎了口氣:“你不會想說現在想見她吧?現在都快九點了,她爸媽也都在呢,她病著怎麽好出來?”
  蕭陽喝了口水,沉默了會說:“我隻是擔心她,想讓你去看看她,她手機關了。”說著蕭陽把千塵發的哪條信息給堯雨瞧。
  堯雨看了也有點著急:“她回家出什麽事了?”
  蕭陽沒有說話,眼睛瞅著堯雨帶出一種為難。堯雨看了他一眼心裏有幾分了然,轉身拿了包說:“走吧。”
  兩個人打了車去了C大。路上經過一家粥店,蕭陽想起千塵最愛喝這裏的魚片粥,停了車去打包了一份。粥裝在紙盒子裏,蕭陽小心的端著,手裏熱呼呼的,他吩咐司機:“師傅,麻煩能不能快點。”
  堯雨坐在後排覺得心裏酸酸的,她情不自禁想起有次她感冒了,佟思成每天都買好吃的托千塵給她送到宿舍來。她接了外賣就跑到窗戶邊上去瞧,佟思成站在樓下做手勢讓她回去,堯雨舍不得,隻顧瞧著他傻樂,佟思成就黑著臉給她發短信叫她回去躺著……
  他這麽愛她,他怎麽可以對她冷靜地說分手?堯雨眨眨眼睛望向窗外。突然感到害怕,她害怕佟思成回來,再擾亂她的生活,讓她無從選擇。
  到了C大,蕭陽把粥遞給堯雨,默默地站在樓外樹下等著。在這裏可以看到千塵房間的窗戶,現在哪裏黑洞洞的,如同他的心,一並沉入黑暗中。
  蕭陽收到短信後從來沒有這樣想見千塵,想知道千塵的消息。他站在樹下看堯雨走過去,他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二樓的窗戶,他盼望著哪裏能亮起一盞燈,可以照亮他心底的燈。
  堯雨笑容可掬地敲開千塵家的門。開門的是陶教授:“喲,是堯雨啊?你找千塵?”
  “是啊,陶伯伯,我聽說千塵病了,白天又上班,所以現在過來瞧瞧她,順便啊,給她帶了點吃的。”
  陶教授讓堯雨進了門:“千塵這會兒估計都睡下了,這孩子……”
  “是堯雨啊?千塵晚上都沒吃東西,感冒有點重呢。”千塵母親熱情地和堯雨打招呼。
  “阿姨,我就是來看看她。”堯雨禮貌地打著招呼。
  千塵母親看著堯雨手裏還端著粥,忙另去拿了碗盛了放微波爐裏加熱:“你去問千塵吃不吃,吃點好,人一病不想吃東西可不好。”
  “哎!就是,不吃身體可挨不住。我去勸她多少吃點兒,沒準兒聊著天,她就餓了。”堯雨笑著回答。
  千塵母親把粥端出來遞給堯雨:“堯雨啊,你和千塵這麽好的同學,我也不瞞你,你千萬要勸著她,別和那個蕭陽來往了,這事啊,我不同意。”
  堯雨愣了下,她就猜多半就這原因。心裏想笑,這會兒蕭陽還在樓外麵站著呢,要讓千塵的爸媽知道……堯雨垂下頭掩飾住臉上的神情,有點為難地說:“阿姨啊,等千塵的病好了,你再和她好好談談,估計現在和她說,她腦子還暈著呢。我這就上樓去了。”
  千塵母親歎了口氣,眼巴巴瞧著堯雨上樓找千塵。
  打開燈,堯雨轉身鎖了門走到床前,千塵臉有點紅,還在發低燒:“千塵,我,小雨!你醒醒啊!”
  千塵睜開眼瞧見堯雨,哽著嗓子就想哭:“小雨!”
  “哎,我的小祖宗,我服氣了,你快點穿衣服起來啊!蕭陽在樓下呢!”堯雨壓低了聲音說。
  千塵精神一下子來了:“阿陽,他來了?他怎麽會來了?”
  堯雨哭笑不得:“你快穿衣服,別加重感冒了。”
  千塵七手八腳穿好衣服就撲到窗前去看。遠遠的樹下有隱約煙頭的火光,她的眼淚嘩的就流了出來,張嘴就想喊。
  堯雨眼明手快拉住她:“千塵,你燒暈了是吧?你爸媽還在樓下呢。”
  千塵撲上床翻手機,手機不知怎麽被自己關了,她心急地去開機。堯雨忙遞過自己的給她。
  蕭陽瞧著燈光亮起,在這個秋夜裏,那點燈光是這樣溫暖,這樣明亮。心也跟著亮堂起來,所有的煩躁一掃而空,他癡癡地瞧著,看著窗房邊閃過千塵熟悉的身影,情緒安定下來。手機驀然響了,他急切的接聽。
  “阿陽啊!”
  “千塵!”
  千塵使勁克製住自己不哭出來,她吸了吸氣,眼淚汪汪地又往蕭陽看去,天太黑,蕭陽沒有站在路燈下,她瞧不著,可是她知道他在。千塵不知道說什麽好,沉默著。
  “寶寶,你吃點東西早點睡,嗯?”蕭陽低柔的聲音傳來。
  堯雨歎了口氣,指了指桌上放的粥,低聲說:“路上他買的。”
  千塵心裏難受到極點,突然說:“阿陽你等我!”然後就把手機掛了,回過頭堯雨說:“我要見他,小雨!”
  堯雨一愣:“你怎麽出去?”
  千塵咬咬牙:“我從二樓翻下去!”
  堯雨嚇了一跳:“你瘋了你!”她跑到窗前往下看了看,再回頭看了眼千塵:“你送我出門不就得了?”
  千塵撲哧笑了,可憐兮兮地說:“我都糊塗了。”
  兩人收拾好,千塵幾口喝完粥砸了砸嘴說:“真好吃!”
  堯雨見她這樣不由失笑,拉住她下了樓,千塵爸媽還在看電視,見千塵和堯雨下樓不由得問道:“堯雨要走了?這麽晚了,不如在這裏住一晚吧。”
  “不用啦,明天一早公司還有事,阿姨,我會記得你說的話的。”堯雨意有所指的開了口。
  千塵母親眉開眼笑:“好,有空多來玩啊!”
  “媽,我送小雨出門!”千塵小心地說道。
  “快去快回,衣服穿夠沒有?” 千塵母親看了她一眼,關切地說。
  “嗯,夠曖了。”千塵說著與堯雨往外麵走,堯雨覺得她滿手都是汗,拽得她緊緊的。
  千塵母親送到門口,一直看著她倆往外走。千塵不敢回頭,不敢去看蕭陽所在的位置,直到走出了小區,才回處張望。
  堯雨機靈地站在小區入口處往回觀察著,轉頭對千塵說了句:“十分鍾!”
  千塵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手已拉住她走向一邊的樹林。她心裏一曖低低喚道:“阿陽!”
  蕭陽緊緊的抱住她,那股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蕭陽覺得眼睛有點濕潤。兩個人什麽話都沒說,緊緊的擁抱著一動不動。
  堯雨看著時間,著急地給他們放哨。
  對於戀人來說,十分鍾和一秒鍾一樣,眨眼便到。堯雨不想打斷他倆,又不得不出聲提醒:“千塵,你該回去了。”
  蕭陽手一緊再鬆開:“千塵,回家,嗯?早點休息。”
  千塵扯住他的衣裳不肯放,蕭陽摸摸她的臉,語氣放得更柔:“聽話,嗯?”
  “千塵!”堯雨有點著急,回去晚了,千塵母親那麽精明肯定能看出不對勁來,下次自己出馬也不行了。
  千塵戀戀不舍地鬆手。想說什麽沒說出口,她親了下蕭陽的麵頰,轉身就往回跑。蕭陽瞧著她,嘴緊緊的抿著。一直看不到千塵的身影才對堯雨笑笑:“又麻煩你了。”
  “說什麽呢,走吧!”堯雨手放在褲兜裏,與蕭陽並肩往學校外走。
  “師兄說,他還有十來天回國。”蕭陽把佟思成的行程告訴了堯雨。
  “哦,是吧?”堯雨聽了心裏不是啥滋味,似乎想見他,又似乎不想見。煩躁的情緒就起來了,“有沒興趣?喝點酒?”
  蕭陽吃驚地瞧著堯雨:“你不是一杯就醉?”
  “我沒說我要喝,我想,那種酒巴的氣氛!”堯雨不想回家悶著睡不著。
  蕭陽笑了:“好,我也想。”

  喧囂的心情

  蕭陽和堯雨來到C大外的酒巴坐著。很久沒來這種喧囂的場合,堯雨一進門就被震耳的音樂聲浪掀得倒退了兩步。她驀然笑了起來:“蕭陽啊,很長時間沒來,不習慣了。”
  蕭陽朗聲笑了起來,兩人在吧台坐著,他點了半打啤酒,堯雨要了杯水。
  音樂在DJ的控製下衝擊著人的神經,一浪高似一浪地回蕩在酒巴的第一處角落。這樣的環境不需要說話,蕭陽和堯雨各自想著心事。
  越是熱鬧心越是寂寞,音樂聲笑聲都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不屬於他倆。蕭陽端著酒轉頭看堯雨,兩人眼中都露出同樣的神色。他突然笑了,打破了這種沉寂:“走,咱倆跳恰恰去!”
  堯雨嗬嗬笑了,與蕭陽下了舞池。她和蕭陽都是跳舞的好手,配合默契,很快地就融進了音樂聲中。兩人放聲笑著,跳得眉飛色舞。蕭陽瞧著堯雨心裏在歎息,堯雨看蕭陽的目光裏何嚐不是一種同情。
  也許這樣的一舞讓兩人都感覺到發泄的輕鬆。堯雨跳出了汗,不多時就撐不住了。她喘著氣拍拍蕭陽的肩,大聲喊道:“累了,蕭陽!痛快!”
  蕭陽嗬嗬笑著,伸手護著堯雨擠出人群。蕭陽大聲對堯雨說:“你不會喝酒真是可惜!”
  “我會呢!就是酒量淺,喝了酒就容易出狀況,酒品太差,不敢喝!”堯雨笑著回答。
  “想不想喝?”
  “好!不喝也想拿著酒瓶晃蕩!”
  蕭陽遞過一支啤酒,堯雨喝了一口就笑了:“有時候喝得半醉很舒服!”
  “堯雨,佟思成回來重新追你,你會接受他嗎?”
  “不知道!”堯雨跟著音樂搖晃著身體,太矛盾太難決擇,她不願再想,“蕭陽,要是千塵爸媽反對,你怎麽辦?”
  蕭陽沉默一會兒,大聲回答她:“我也不知道!”兩人對視一眼都大笑起來。
  他倆都不知道,不遠處許翊中正坐著看著他倆。今天下了班許翊中和杜蕾一起吃飯。然後杜蕾說很久沒回C大了,來C大旁的這間酒巴坐坐。本來都打算走了,許翊中瞧見蕭陽和堯雨進來又打消了主意。
  他那天幫堯雨搬過資料後想了許久覺得是因為自己條件太好,所以堯雨的淡然挑戰了他。他並不以為自己會在幾次的接觸中就對堯雨一往情深。
  許翊中事後想,自己是該找找女朋友了。從前這種需求很淡,他身邊也不乏漂亮女人,隨便怎麽玩,沒有動心的感覺他也沒打算認真。現在他想,他是該找個女人了,省得莫明其妙做些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傻事。想起跑到堯雨樓下的那晚,他就汗顏不已。
  這些天隻要有空,他都約著不同的女孩子吃飯玩。包括今天,到了吃飯時間,他就約了漂亮的杜蕾。杜蕾小鳥依人一般溫柔,下班之後顯露出別樣的風情,和她在一起,兩人是相當般配的,不論吃飯還是今晚來酒巴喝酒,走哪兒都能感覺到別人投過來囑目的眼光。
  杜蕾是中文係的高材生,不是普通的花瓶,和她聊天說話並不乏味。然而,瞧見堯雨進來,許翊中不由自主就對與杜蕾的對話心不在蔫,目光有意無意的越過杜蕾就落在堯雨身上。
  堯雨以一種他沒見過的熱情和活潑出現在眼前。她和蕭陽大聲說笑,她與蕭陽跳恰恰熱情張揚。許翊中微微有點嫉妒,堯雨對他從來都隔著距離。這一刻他有點羨慕起蕭陽來。那種朋友似的相處堯雨都沒給過他。
  他有點不舒服,不舒服心裏的那種異樣,似隔了些天沒見著突然遇見的驚喜,又似瞧著她和別的男人談笑風生對比著失落。還有,不想走的難堪。
  杜蕾小心觀察著許翊中。他沉穩地坐著,臉上看不出絲毫端倪。她背對著許翊中坐著,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許翊中的話少了,端著酒若有所思地瞧著她。她初時以為他在看自己。然而敏感的杜蕾不多會兒就覺察到和許翊中說話他已不那麽專注。她隨意地轉動身子,眼角餘光就看到了堯雨。
  這一刻,杜蕾覺得心底裏湧起一種憤怒,她的驕傲被深深刺痛了。沒有什麽比這樣的情形更傷害她的自尊。她心裏後悔,幹嘛提議要來C大旁的這間酒巴!杜蕾決定以後凡是堯雨熟悉的地方她絕不再去。
  她專注地看著許翊中,美麗的眼睛裏掠過一種挑戰:“翊中,你跳舞麽?”
  “嗬嗬,那是年青人的玩藝兒,我不行了。”許翊中來喝酒可以,要他像舞池裏瘋狂扭動的少男少女那樣,他做不到。
  杜蕾站起身笑道:“我跳給你看!”她活潑地跳上舞台邊上的高台,美麗的臉,高挑的身材,大膽的熱舞頓時引來一陣噓聲。
  許翊中端著酒笑著看她,杜蕾上班時的端莊優雅、下班後的體貼可人,現在的活潑熱情,她的每一麵都足夠引起男人的興趣。
  怎麽他就對杜蕾沒有那種感覺呢?那種在意,那種……激情?他想起張林山開他玩笑時說的話:“翊中,你身邊的漂亮女人太多,你對美女有免疫力!”他搖了搖頭,美女男人都喜歡,隻是,要單純的欣賞和喜歡,集團的銷售中心美女一抓一大把,置業顧問口才與美貌缺一不可。就算及不上杜蕾的那種漂亮,也差不太遠。
  正想著,杜蕾跳了半曲笑著出了舞池,她擦擦汗笑著大聲說:“好久沒跳了,出出汗真舒服!”
  “嗬嗬,是啊,運動讓人健康,跳得真不錯!”許翊中和她碰了碰酒瓶喝了口酒說道。
  杜蕾心裏一陣失望,許翊中欣賞是欣賞,眼裏卻沒有她慣常從別的男人眼中看的那種驚豔和迷戀。她笑著問他:“你難道沒有這樣跳過舞?”
  “有啊,讀書的時候我還是樂隊的健盤手!”
  “哦,是嘛?那你不要穩坐在這裏了,你又不是老頭子,在這裏是要放開才好玩!”
  許翊中瞧了瞧周圍的人,這裏挨著C大,學生居多。不屬於他的環境,許翊中笑了笑沒接口。
  已經很晚了,快淩晨一點了。杜蕾心酸的想,如果堯雨不出現,許翊中怕是早送她回去了吧。她輕輕一轉頭:“咦?翊中,那不是堯雨和蕭陽嗎?好巧,和他們打聲招呼?”
  許翊中看了看杜蕾,笑著答:“好。”
  杜蕾站起身,端著酒走向蕭陽和堯雨。
  蕭陽和堯雨很開心,這種放肆的快樂衝淡了心裏的煩惱,明天,再說唄,哪怕能有一時的輕鬆,也好。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需要以不同的方式平衡心態。就如同女人心情不好,買件新衣服,重新弄弄頭發,心情也會隨之一變。今晚的喧囂,音樂,熱舞,酒,對苦悶著的蕭陽和堯雨就是最合適的方式。
  “你們什麽時候來的啊?千塵呢?”杜蕾笑著說。
  蕭陽臉上露出意外的笑容:“杜蕾?嗬嗬,我們來了一會兒,千塵有點感冒在家休息。”
  “要緊不?”杜蕾關切地詢問。
  “這個季節容易感冒,沒什麽,多休息幾天就好了。”蕭陽禮貌地回答著,轉頭對許翊中一笑:“許總你好!”
  許翊中笑了:“叫我名字吧,蕭陽,堯雨原來能喝酒的。”
  堯雨笑著搖了搖頭。
  “堯雨喝酒不行的,就一杯圖個感覺而已,你別以為她能喝的,”杜蕾主動出聲幫堯雨解釋。
  堯雨有點詫異地看著她,笑了:“杜蕾沒說錯,就一杯的酒量,圖個感覺。”
  杜蕾走到堯雨身邊笑著問她:“難得見你喝酒,今天高興?”
  “偶爾這樣也不錯。你呢?還好嗎?”堯雨意有所指。
  “還行!”
  兩人瞬間就沒了話。
  蕭陽揚了揚手裏的酒瓶灌下一大口,四個人算是招呼打完。
  “你們平時也喜歡這樣玩?”許翊中笑著問蕭陽。
  “偶爾而已,許總呢?”蕭陽禮貌地回答。
  “都說了叫我名字了。別這樣客氣。”
  蕭陽笑了:“好吧,翊中!”
  許翊中沒有再看堯雨。但他知道,堯雨也沒看他,一眼也沒有。
  杜蕾揚起臉對許翊中說:“翊中,快一點鍾了,我有點困了。”
  “嗯,有點晚了,我們走了。你們還玩?”
  “再待會兒,慢走!”
  許翊中打過招呼帶著杜蕾往門外走。酒巴裏現在正是熱鬧的時候,人穿梭往來。杜蕾跟著許翊中突然挽住了他。許翊中愣了愣,由她挽著往外走。他不是沒有風度的人,也不會傷女孩子的麵子。
  到了杜蕾樓下,許翊中含笑和她告別:“今天玩晚了,早點休息。”
  杜蕾笑得極其嫵媚:“你也是。再見!”
  她窈窕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許翊中想起兩次堯雨和他說再見的情景,他奇怪為什麽沒有衝口而出問杜蕾幾時再見的話。想起今晚和杜蕾曖昧的出現在堯雨麵前,堯雨會怎麽想呢?不知為何,他想知道,開著車就去了堯雨家。
  七樓的窗戶沒有燈光。許翊中開了天窗,冷風吹來,他靜靜地坐著等著,他隻想看到堯雨回家。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許翊中想起了童話故事裏的《魔鬼和漁夫》。被所羅門大帝封在瓶子裏扔進海裏的魔鬼在等待的第一百年裏說如果有人救了他,他會讓這人做天下的帝王,第二個百年時魔鬼許願說如果有人救了他,他會給那個人一世的富貴,第三個百年魔鬼會給滿足救他的人三個心願,等到第四個百年魔鬼耐心耗盡,他要殺了救他的人。許翊中想他現在的心情就是等了四百年的魔鬼。
  已經淩晨三點多了,堯雨還沒有回家。許翊中突然想,是在送杜蕾的時候堯雨就回家睡了嗎?自己呆呆地在這裏吹涼風,她早睡得舒舒服服了。這樣一想,他不禁啞然失笑,正想離開時,看到一輛出租車開過來,蕭陽送堯雨回來了。
  他瞧著堯雨笑著朝蕭陽揮手告別,看著出租車走,堯雨才慢慢回去。路燈下堯雨身影看上去異常單薄。好幾次許翊中想下車叫住她,又忍住了。
  他再次看著樓道裏的燈層層亮起來,堯雨的身影在燈光下晃動,燈光在她身後層層熄滅。許翊中安靜地坐在車裏看著。暈黃的燈光照在堯雨身上,在這樣的黑夜裏,許翊中覺得這時候的堯雨特別讓人憐惜。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七樓的燈光亮了。許翊中等待著燈光熄滅再離開。然而這一等就一整晚。堯雨或許忘了關燈,或許整晚未睡,燈光一直亮著。許翊中也一直沒走。
  等他醒來時,天已灰蒙蒙一片。他看了看時間,淩晨六點半。老房子裏響起了各種各樣的聲響,城市如破殼的雞蛋一樣發出脆響,清醒了。
  他打了個噴嚏,發現自己一晚上沒有關車窗,冷得不行。他忙關了車窗打開空調,曖和一陣子再往樓上瞧,七樓的燈光朦朦朧朧,慢慢被亮起來的天色湮沒了。
  許翊中動了動有點酸痛的身體,他覺得昨晚自己肯定又是喝多了,想起傻傻地在她樓下坐了一夜,他忍不住想笑,開著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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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出差,再更是下周了.
  且存貨不多,更新速度不會快.

  我為你鍾情(上)

  上班時張林山給許翊中來了個電話:“翊中啊,你今晚有空沒有?”
  除了特別想玩,一般來說,此時張林山的電話意味著有事情要談,許翊中當然一口答應:“有空,嗯,下班後聯係。”
  剛掛完電話,杜蕾敲敲門,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許翊中抬頭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就笑了:“怎麽今天打扮這麽漂亮?”
  “哪有?我穿的可是集團的製服!”杜蕾抿嘴樂了。
  許翊中往沙發椅上一靠上下仔細打量著她:“我是說你新做了頭發,妝不錯!”
  “謝謝許總誇獎,看來這種發型適合我。”杜蕾把發根燙了,淺淺的淡妝襯托下,嫵媚可人,修長的身材包裹在裁剪合適的製服內,朝氣蓬勃。
  “說吧,什麽事?”
  “這樣的,今晚上策劃部、市場部聯歡,請您務必參加,與民同樂!”
  “今晚?不行,今晚我有安排了。”許翊中才答應了張林山,心裏正琢磨著會是什麽事。他敏感地意識到一定是有要事。否則張林山約他時的聲音不會這麽嚴肅。
  失望之色溢於言表,杜蕾垂頭喪氣地嘀咕著:“費力不討好。”
  許翊中禁不住笑了:“究竟什麽事,兩個部門要聚會?”
  “你不去也成,掏錢請客!”杜蕾嘴一翹說道。
  “為什麽要我請客啊?”許翊中興味濃濃地望著杜蕾。他不得不承認杜蕾是吸引人的,她把年輕和成熟成功地集於一身。
  杜蕾想了想笑道:“你晚點來都成,你來就不用你請,你不來就找你報銷,不過呢,你要是不來我可沒法對兩個部門的人交待。”她神秘一笑,轉身走了。
  許翊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名堂來。下了班就約著張林山去了家私房菜,這裏環境好且清靜。沒有大堂隻設有雅間。
  不多時張林山趕來了。見隻有許翊中一人便笑了:“我還以為你走哪兒都帶著小杜呢。”
  “嗬嗬,”許翊中笑了,“上次你照顧她一晚,成天張哥掛在嘴邊不忘恩呢。”
  張林山白了他一眼:“好好一個姑娘咋就成天跟著你這種無良商人!好了,說正事!”
  許翊中慢條斯理的攔住他:“甭急,菜上來再說。”和張林山一起玩到大是回事,從他那裏得到一些消息是回事,張林山如此著急,許翊中還是想掂量一下。
  菜剛上桌,張林山挾了一筷邊吃邊笑著說:“東南國際在江陽區的麗成花園修到二層了。聽說這次房交會上銷售幾乎銷售一空!”他的眼睛裏有著忍不住的笑意。
  兩家是對手,嘉林的動作也不慢。都想在新區開發把自家的牌子打響。
  “嗬嗬,我們在江陽區有塊地也要開發了,規劃不是報你們哪兒來了嘛。”
  “嗯,看到了。棋逢對手,你們和東南國際開發樓盤都挨著呢。”
  許翊中揚揚眉與張林山碰了碰酒杯:“周副局長是分管你們處的吧?”
  “是啊,他可是個能人。剛到四十呢。”張林山笑了。
  許翊中給張林山斟酒:“山子,其實我覺得你也很能幹,年紀輕輕就當了處長,前途無量啊。我是沒出息,守著老爺子吃,大院兒裏就數你最出息!”
  張林山拍拍許翊中的肩大笑:“咱哥兒倆還說這些客套話,你小子和小時候一樣嘴賊甜!”
  兩人開開心心吃喝完,許翊中看看時間還早,話也聊得差不多了,就笑著說:“晚上還有事沒有?沒有的話陪我去赴宴,下麵兩個部門聯歡,據說不去就要我請客,想去看看咋回事。”
  “我去好嗎?”張林山問道。
  “以私人身份去,就是員工下班後的聚會,玩玩,別當成你的應酬!”許翊中的好奇心被杜蕾挑了起來。心想手下的兩個部門很長時間也沒有聚會了,正好聚聚。
  許翊中和張林山走進餐廳時正聽到裏麵發出一陣歡笑聲。進去一看,兩個部門坐了兩張大圓桌。杜蕾一個人站在中間端著兩隻酒杯哭笑不得。看到他倆,杜蕾臉上一片驚喜:“唉呀,正主兒來了!”
  兩桌人笑起來:“許總來得正好!再不來杜助理就挨不下去了!”
  許翊中正莫明其妙的時候,杜蕾走過來,把兩隻酒杯分別塞到他和張林山手中:“你不來,我孤軍奮戰,哪個部門都不肯收留我,一個人沒有依靠,你的酒都叫我幫著喝呢。”
  下麵一片哄笑聲,不知是誰笑著說:“杜助理隻依靠許總一人,許總不來,這酒當然得你代了!”
  許翊中笑了笑,介紹了下張林山,和大家一起把酒喝了。因為是下了班的聚會,兩個部門年青人又多,氣氛十分活躍,見二人進來就輪番著上來勸酒。許翊中一個眼神,目標就轉到了張林山身上。張林山爽朗地笑著:“現在明白你小子硬把我拉來的目的了。今天高興,幹了!”
  許翊中含笑瞧著他,和張林山達成共識他也特別高興。側過頭問杜蕾:“現在可以說了吧?什麽原因聚會?”
  杜蕾笑了笑站起來喊到:“關燈關燈!時間到!”
  餐廳裏燈光一黯,有服務員推著蛋糕進來,全體員工唱著生日歌。許翊中莫明其妙。杜蕾笑著說:“咱們許總一心撲在工作上,把生日都忘啦!”
  許翊中這才想起,身份證上自己是今天生日,他向來在家都照他老爹的規矩過農曆的生日,他笑著說謝謝。
  杜蕾笑意盈盈站在他麵前,燭光閃爍間眼裏柔情似水:“吹蠟燭許心願嗬!”
  許翊中看了眼張林山,他也笑嘻嘻地望著他。許翊中閉上眼想了想,一口氣吹滅了蠟燭。掌聲響起,杜蕾又遞過一碗長壽麵:“一定要吃的。”
  她眼中閃動著許翊中熟悉的一種神采。他明白這一切肯定都是細心的杜蕾安排的,他眼光往曖昧地瞧著他們的員工身上掃過,心裏隱隱歎了口氣,笑著挑了一筷子麵條吃了。吃了麵,許翊中笑著說:“今晚我請大家K歌盡興!”
  員工們又一陣歡呼。坐下後,許翊中對杜蕾說:“謝謝你!”
  杜蕾嗔了他一眼:“就完啦?”
  張林山“撲哧”笑出聲來:“我說翊中啊,怎麽著也要回請才是,小杜幾月生日?”
  “巧啊,也在這個月!”杜蕾樂了。
  “喲,這個月可以吃兩次翊中的白食,好,到時候一定要請我!”
  “沒問題!”杜蕾爽快地答應。
  兩人三言兩語就把事兒定了,一起回過頭盯著許翊中。許翊中大方地一笑:“沒問題,包管辦得熱熱鬧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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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吃完飯又去唱歌。許翊中盡可能地照顧到每一個員工,四處周旋。杜蕾則陪著張林山。
  沒有單位同事在,也不是工作應酬,張林山今天特別放鬆。許翊中幾次看他,都見著杜蕾細心地為他點歌,陪他唱歌,也就沒管他了。下屬察言觀色,這位張處長是副總在意的人物,自然殷勤到位,酒輪著去敬,絕不讓張林山有空歇著。
  酒便是如此,幾千年的文化形成一種特殊的氛圍。在A市有種說法叫無酒不成席。若是席間無酒,就無氣氛。要是外來客人沒喝好,主人會覺得不夠周到不夠熱情,若是客人性情豪爽,敬酒杯幹,主人會覺得客人性格不錯,就更加熱情。而彼此間則借著酒興讓陌生的關係變得熟悉,讓熟悉的人相處更為融洽。
  張林山今天來到嘉林集團策劃部和市場部員工借許翊中生日搞的聯歡會上算是孤膽英
  雄了。嘉林集團的人自然以他為目標,務必要讓他喝高興,玩高興。
  數番酒敬下來,張林山也抵不住這樣的熱情。許翊中樂嗬嗬的坐在一邊瞧著他賊笑。張林山暗罵著這小子仗著人多勢眾鐵了心要他醉倒,再有來敬酒的,他說啥也不喝了。
  杜蕾見勢不妙,就出頭為張林山擋酒,眾人便笑罵杜蕾胳膊肘往外拐,敬酒目標就轉向了杜蕾。
  杜蕾是策劃部出去的,當許翊中的助理在下麵的人看來地位自是與眾不同。半開玩笑間追著杜蕾敬酒讓得杜蕾躲避不及。她笑著躲酒,趁著空幾步走過去拉住了許翊中:“哎,這才是今天的壽星,要找準目標下手!”
  原本這場聯歡也是為了討好許翊中,兩個部門的人迅速放過杜蕾和張林山,圍住了許翊中。
  杜蕾借機窩回了角落,與張林山坐在一起欣賞許翊中的狼狽樣。張林山睥睨著杜蕾:“沒看出來嗬,妹子,你真夠機靈的,轉念之間逆轉情勢!”
  杜蕾嗬嗬直樂:“誰叫他剛才見死不救的。讓他也嚐嚐苦果!”
  “你啊!一個班出來的,慧安就沒這些小歪腦筋!”張林山感歎。
  “還是慧安有福,找著你這麽好的人!”
  “我說妹子,你哥我再好,也不如翊中是吧?”張林山笑了起來。
  “張哥,翊中心裏可沒有我!”
  “哪能呢!你這麽漂亮,又聰明能幹,他小子,是傲氣了點,改天哥說他去!”
  “謝謝哥!”
  許翊中被熱情的下屬圍著,招架不住之餘喊道:“這樣,酒實在是喝不下了,我唱首歌給大家行不?”
  “好!”眾人哄笑,杜蕾和張林山也支起了耳朵。不知道許翊中想要唱什麽歌。眾人還是頭回聽許翊中唱歌,都來了精神。
  許翊中帶著醉意點了首張國榮的《為你鍾情》。所有人都沒想到許翊中的聲音竟能把張哥哥的聲音模仿得這麽像,聽得如癡如醉。
  張林山輕笑著對杜蕾說:“還說沒有呢?聽聽,那小子,藏著深呢。”
  杜蕾聽著隻笑了笑,不置可否。
  許翊中一曲唱罷,掌聲四起,有活潑的女員工就大著膽子問他:“許總,你為誰鍾情啊?是唱給女朋友的吧?”說完眾人都笑,好幾道眼神有意無意就瞟向了杜蕾。
  許翊中樂嗬嗬地坦誠:“現在練習,以後好唱給女朋友聽啊!”
  杜蕾坐在角落裏悄悄地看著許翊中。他為什麽要唱這首歌呢?是唱給自己聽嗎?杜蕾第一次把握不住男人的心態。許翊中和那些追求她的人不同,她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他臉上帶著笑容和一幫下屬有說有笑,燈光閃過,那一雙深遂的眸子裏卻不起絲毫漣漪,看不清喜怒哀樂。杜蕾不禁幽幽歎了口氣,站起身跑去和年青人們笑鬧著玩,她想熱鬧的時候總能衝淡心裏的那股子惆悵。
  張林山聽到了那聲歎息,凝神看向杜蕾。昏暗的燈光籠在她身上,哪怕和年青人一起笑鬧著,整個人仍浮上了一層憂鬱。張林山酒勁上湧,不禁為她抱不平,他大聲朝許翊中喊著:“翊中,來哥這裏。”
  許翊中笑著走過來。張林山拽他坐下:“我說兄弟,俺這妹子,你咋想的呢?”
  “不錯不錯。”許翊中打起了馬虎眼,他有幾分醉意,也看得出張林山醉了。
  “我說你啊,莫要以後後悔!近水樓台先得月!”
  “怎麽說?山子?”
  “這女人哪,該出手就得出手,等到飛了,到時後悔也來不及了。你年紀也不小了,老爺子成天也催得急吧?該考慮了。看到合適的,別磨蹭!”張林山粗聲粗氣地說道。
  許翊中向四周看去。杜蕾和一幫年輕人正在玩骰子。他輕輕笑了,一拍張林山的大腿:“好,山子,借你吉言,弟弟我也該找女朋友了,你玩盡興就好。”
  張林山樂嗬嗬地瞧著他。往後一靠,呼呼睡了。
  許翊中沒有驚動眾人。走出歌廳,他腦子為之一清。
  這是許翊中第三次開車來堯雨樓下。第一次是心裏不痛快堯雨不拿他當回事,第二次是想看看堯雨對他的態度,第三次,是他想來這裏想明白自已幹嘛要為堯雨犯傻。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許翊中接觸的男女情事太多,他不希望自己被一個小丫頭左右心情。
  四周靜悄悄的,許翊中看看表,淩晨一點多。他看看七樓那個黑漆漆的窗戶,不禁苦笑。每一次前來似乎都沒來對時間。
  他點著一枝煙坐在車裏,回想認識堯雨的這幾個月和她的點滴接觸。想了半天還是隻得出了以往的結論。自己條件太好,前赴後繼的女孩子太多,被寵壞了。所以堯雨不待見他反而讓他有興趣。
  許翊中輕輕笑了。自嘲地想,自己讀的心理學課程都還給書本了,怎麽這麽容易且莫名其妙地亂了方寸呢?他寧可相信這一係列發生在自已身上的不尋常的事是人的正常心理反應。也不願相信是愛情。
  愛情?許翊中相信有,但他沒見過。他一直相信純粹的愛情隻存在於踏入社會之前的學生時代。對他這個歲數的人來說,不應該出現如毛頭小子似的衝動。
  許翊中學的是金融專業,那是應家裏的要求,他個人的興趣卻是心理學,他覺得人的心理活動太吸引人,而讀心理學更有助於他在商場上識人辨人用人。
  都說醫者難替自己把脈開方,許翊中突然間發現堯雨給他上了生動的一課,他疏於分析自己的心理活動。
  滅掉煙,許翊中又看了看七樓的窗戶,開車離開,他喜歡把主動權把握在自己手裏。
  許翊中走後沒多久,人就漸漸散了。杜蕾發現張林山已靠著沙發睡著,她走到張林山麵前叫他:“張哥,醒醒!”
  張林山真的喝醉了,他睡著了雷打不動。杜蕾喚了他好幾次都沒有反應。她歎了口氣,跑去前台找服務員要了塊毯子,和服務員一起把張林山搬下睡著,搭了毯子在他身上,她自己另找了處沙發呆坐著。
  今天許翊中生日她花了許多心思,繞著彎子讓兩個部門的人主動聚會。給他定蛋糕,安排做壽麵。結果他不知為什麽唱完那首歌就走了。
  他感動嗎?杜蕾不知道,她看不出許翊中的心理活動。她看了眼狼籍的包房,許翊中就這樣扔下她和他的朋友就走了?杜蕾突然覺得很委屈。好歹她也是被男人成日青睞著,幾時見過她這樣待一個人用心的?
  張林山發出輕輕的鼾聲。杜蕾越想越氣許翊中,她又開了瓶啤酒一個人喝著。張林山醉了,她不能走。杜蕾想起上回張林山送她去醫院,她不可能扔他一個人在這兒睡。
  腦子慢慢有點暈,杜蕾借著酒勁就給許翊中打了電話:“翊中,張哥他醉了,嗯,在包房裏,我弄不走他。”
  “我在回來的路上,剛才有點事耽擱了,你等著。”
  杜蕾長舒一口氣,他說在回來路上,他沒有走。心裏驀然就愉悅起來。
  她是真的喜歡了他嗎?所以許翊中的一言一行都影響著她的情緒?杜蕾默默地想。
  不多會兒,許翊中推開包房的門進來。杜蕾瞧著他心裏不知怎麽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翊中!”
  “這不回來了嘛。”許翊中很抱歉,聲音放得柔了。今天聚會的員工裏張林山隻和杜蕾相熟,讓她照顧喝醉了的張林山,她怎麽可能把他弄回去。
  杜蕾的樣子很可憐,像等了許久才等到家長回來似的。許翊中禁不住伸手拍拍她的肩:“等久了,我們這就把他弄回去。”
  杜蕾吸了吸鼻子。許翊中頓時有點慌了:“杜蕾!”
  杜蕾抬頭看許翊中,昏暗的燈光下他有幾分著急的樣子讓她破涕為笑。“他很沉的!”
  “沒事,我來!”抽了張紙巾給杜蕾,許翊中轉身走到張林山身邊:“山子,醒醒!”
  張林山不動。許翊中掏出車鑰匙給杜蕾:“車就在門口,你把車門打開,我扛他出去!”
  他彎下腰深吸一口氣,把張林山背了起來。許翊中慶幸自己時常鍛煉著,不然,說啥也扛不動張林山。醉了的人感覺比平時還重。
  瞧了眼在後排睡得賊死的張林山,許翊中籲了口氣,無奈之下把車開回了自己家。他和杜蕾費勁地把張林山弄到客房睡下,張林山的手機掉了出來。一看已經有十來個未接電話,他趕緊回過去:“慧安啊,我許翊中,山子在我這兒,他今天喝醉了沒聽見,嗯,放心,沒事,在我家睡了……你早休息。”
  一番折騰許翊中也累了,他領杜蕾到另一間客房:“杜蕾,你今天也住我這兒吧。洗漱用品都是新的,你隨意。早點休息。”
  “翊中!”
  許翊中回轉身,杜蕾含著淚瞧著他。許翊中見過美女無數,看到淚盈於睫的杜蕾心還是漏跳了半拍。不是沒有誘惑的,隻是……他笑了笑:“早點睡!晚安!”杜蕾不是別的女孩子,她是會認真的人。許翊中不認真,她就玩不起。
  杜蕾衝口而出:“是我不好嗎?”
  許翊中深吸一口氣:“不是!”不是她不好,杜蕾不論從長相、能力還是她的聰明懂事善解人意對自己的關心體貼,都沒得說。哪怕她是衝著自己的帥氣自己家的財勢,許翊中也理解,誰說愛傍款的女人就不可愛?男人掙錢本來就是給老婆花的。許翊中並不因為這點而排斥杜蕾。他隻是……
  “是因為你喜歡堯雨?!”杜蕾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說錯了。
  有人說過惡魔一直潛伏在心底裏,不去碰它,它會永遠沉睡,一經觸及,就演變成災難。也許許翊中對堯雨是種好奇是種朦朧的感覺,經自己一點撥,星星之火借著風就有可能成燎原之勢。她微張著口望著許翊中,後悔不已。
  他臉上有種錯愕,眼神深如夜色:“杜蕾……”
  沒等他說完,杜蕾上前一步抱住了他,頭埋在他胸口,哽咽著說:“我心裏有個魔鬼,你不要在意!我,今天你不回來,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杜蕾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刺激著他的神經。軟玉溫香,還是這麽漂亮的女人,男人能拒絕的會很少吧?許翊中愣了,由著杜蕾抱著他。
  過了一會兒,許翊中低頭看著抽泣著的杜蕾。拍了拍她的背,輕輕地拉開她,給她拭去眼淚:“你今天也喝醉了!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杜蕾覺得難堪,異常地難堪,許翊中的聲音再溫柔,話說得再體貼,他的舉動直叫她難堪。他連抱她一下都不肯!“是,我是醉了,我要不是醉了我就不會對你說這些話!你,就一點點也不喜歡我麽?”
  許翊中聲音放得更溫柔:“聽話,去睡一覺。”許翊中盡可能的克製自己。他知道,他的態度曖昧一點,這個夜晚就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漂亮可人的杜蕾展露了她最為軟弱的一麵。隻要是男人就不可能無動於衷。他想起三十年來經曆的種種。想起了還是毛頭小夥子時的情竇初開,第一次牽異性手時的心跳,第一次嗅著女人香水味的衝動……
  許翊中沉默地看著杜蕾,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如果在十年前,不,哪怕就在三年前,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接受杜蕾。那時的自己是不會拒絕一個漂亮女人的邀請的。也許是經曆過了,才會淡然。
  “為什麽?為什麽不回答我?我在你身邊這麽久,別對我說你什麽都不知道?我對你……為什麽,你不能接受我?”
  杜蕾揚起臉,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如果今天沒有喝這麽多酒,如果沒有酒勁撐著,她可能不會有勇氣問出這樣的問題,把自己逼進死胡同裏。
  她問的問題正是許翊中問過自己的問題,皺了皺眉,他輕聲地哄她:“杜蕾,你今晚隻是喝了酒,好好睡一覺去!”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杜蕾步步緊逼:“是,是醉話,你就當醉話聽好了,我喜歡你,因為你長得帥、有錢、有能力,我不覺得我主動就是難堪的事!?”
  杜蕾的勇敢讓許翊中欣賞,她倔強的看著他。許翊中沉默了下說:“你沒錯,你是很優秀的女孩子。”
  “但你隻對堯雨有感覺!?”
  “杜蕾!”許翊中有點火,“這和堯雨沒關係!”他再次充滿耐心地勸她,“酒喝高了你,好好睡一覺就好。”
  “對不起,我在意你,一在意就心眼兒小。”杜蕾低下頭心裏極是難過。
  低頭的杜蕾可憐兮兮地站在哪兒。許翊中看得極為不忍:“你去睡一覺,明天醒來,這些話都是醉話,當不得真的,嗯?晚安!”他輕輕帶上門,上樓回房。
  杜蕾閉上眼,滑下兩行淚。他當她是醉了,酒醉心明白,她還沒醉到連自己說什麽都記不得的程度。
  許翊中也是心裏明白的,他什麽都明白,但是,他就是不肯給她一個明確的回答。他溫言地哄她,讓她好好睡一覺,難道他真不知道他一個擁抱比什麽話都還能安慰她?不甘,難過,失望齊齊湧上心頭。杜蕾一下子撲在床上泄憤似地捶著床。
  躺了會兒她有些清醒,默默地回想剛才與許翊中的對話。杜蕾突然有點後悔,不該這樣直白的挑明,許翊中會離她越來越遠嗎?
  她對自己在許翊中身邊這麽久沒動靜,而看到堯雨後就急著去確認什麽感到難過。堯雨對她說,都是成年人了。杜蕾也知道,自己是過分糾纏了。她在獨處時不止一次想這個問題,然而,每一次她都忍不住。隻要和堯雨扯上關係她就按耐不住。
  對許翊中也是如此。許翊中是滿足她的條件,然而讓她這樣主動地表白卻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想到堯雨就衝口而出。
  杜蕾默默地想,如果許翊中對堯雨沒有興趣,她還會不會不管他的態度一如既往地追求他呢?杜蕾也不知道。
  她倒在床上想,睡一覺,明天真的能當今晚什麽都沒說過?
  許翊中洗了個澡,明明疲倦卻又睡不著。他為什麽不能接受杜蕾?為什麽不能像從前一樣享受彼此在一起的過程就好?他其實還是在意她的,沒有那層心動,然而卻在意,杜蕾對他的好他全記得。
  人的心理有種獸性,這種獸性叫征服。許翊中想,她也渴望著征服,從得到自己的情感中享受那種征服後的滿足。但他能肯定一點,杜蕾,不是他的獵物。他不喜歡投懷送抱的女人,不合他的胃口。杜蕾心甘情願,他還是不能像從前待那些女友一樣待她呢?真是因為堯雨嗎?
  他點燃煙,杜蕾的問話又在耳邊響起。許翊中靜靜地分析著自己,逼著自己去想那些為堯雨做出的不尋常的舉動。
  他想起了堯雨那張幹淨的臉,臉上淡淡地表情,對他不在意的勁兒。他努力想克製自己煩躁的心情。他想,是不是需要追求下堯雨,好讓自己看得更明白一點。
  許翊中苦笑著,要看清自己很容易,但要正視內心不願意正視的問題卻很難。
  人的條件反射本能中有種是自我保護意識,表現的行為中有一種就是逃避。會本能的躲開頭腦裏認定危險的事物。
  堯雨對自己來說,就是那種危險嗎?許翊中想起了一句話:“人的本性是這樣的,所有的人對於別人的事都比對自己的事觀察和判斷得更清楚。”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明白杜蕾的心思,了解張林山所說隱晦的每一句話,他卻看不清自己。
  許翊中決定放棄,他第一次覺得心理學的知識對自己而言一點用處都沒有。他想還是順其自然。了解分析別人成了習慣,但對自己仍然是個極其陌生的領域。
  一大早醒來,許翊中差點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家裏其樂融融的景象跟啥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張林山正坐在餐廳喝粥,杜蕾巧笑嫣然地招呼他:“洗漱完了來喝粥!”
  “山子,你給家裏電話沒有?昨晚慧安著急了。”許翊中走到餐桌旁坐下。心裏暗自嘀咕這場麵怎麽看怎麽不對味兒。
  張林山喝得挺急:“不錯,味道不錯,很久沒在早上喝到過新鮮熬的粥了。給慧安打了電話了,她說把賬記你頭上,你灌醉我的!”
  許翊中嗬嗬笑了:“行啊,這黑鍋我背就是了。”
  張林山急急吃完,碗筷一放說道:“我趕時間上班,先走啦,改天再聚,謝你啦,小杜!”
  “張哥客氣了。”杜蕾盛了碗粥也坐下喝。
  張林山上班時間早,打完招呼急急走了。許翊中也急急地喝粥,想喝完就去上班,隻聽杜蕾活潑地說:“你別喝那麽急,一副很尷尬的樣子!到了單位我還是你的助理,天天瞧著。”
  許翊中被說中心事差點嗆著,他疑惑地望著杜蕾。早晨的杜蕾脂粉未施,臉清爽幹淨,看不出半點昨夜的柔弱。
  “年齡現在差上三歲就有代溝!何況是六歲,不喜歡就算了,難不成我成天哭著喊著要嫁你啊!”杜蕾一本正經地說著。
  許翊中愣了半天,笑了起來:“現在的年青人是不一樣了”。
  “是啊,有代溝了,嗬嗬!味道如何?許總?!”杜蕾俏皮一笑,在許總二字上加重了聲音。
  “不錯不錯,像山子說的,很久沒在早上喝到過新鮮熬的粥了,嗬嗬!”許翊中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麽把事情處理得自然。
  隔了一夜的杜蕾實在讓他感歎,現在的年青人真是不一樣了。
  氣氛為之一鬆,杜蕾心裏終於舒了口氣,她想了一晚上,覺得這樣做才能化解昨晚的尷尬。
  有人說過,離開是為了更好的接近。見多了男人的眼光,杜蕾清醒地認識到男女之間如同戰爭,八字真言真不是亂吹的。冷熱適度,欲擒故縱。字字珠璣。

  刻意的靠近(上)

  佟思成的信準時一周一封的寄來。堯雨拆來看了就扔抽屜裏。初初接到信似接到燙手山芋樣的感覺消失了。她平靜地看佟思成的來信,想起他曾經對她說:“或許你今天會傷心,但時間會抹平所有傷口。”
  堯雨歎了口氣,是啊,兩年的時間,那道傷已不再血淋淋的嚇人。除了想起兩人相處時的美好無限感慨外,她過得很正常。而且對將來,她充滿著自信與激情。
  有時候她甚至不去想大四時的那一次分手。沒有那次分手,她和佟思成的愛情是個圓滿的句號,那一次的分手讓句號上多出重重的一筆,變成了歎號。
  現在佟思成的來信又讓句號多出了一條尾巴成了一個逗號,她和他之間不再結束,結局未知。
  堯雨看看手掌,佟思成虔誠而滾燙的吻印在哪裏。那時候她想他的吻會和掌心的生命線糾纏到底了。為什麽人總是在經曆之後回頭看才感歎說,永遠是永遠不存在的!
  人大了之後,眼睛裏的清明不再如孩子。有人說,孩子眼中看到的都是幹淨的東西。慢慢地成長,一點點往眼睛裏增加看到的東西,眼神深了,沉了,清明被漸漸地遮蓋住了。隻有心,堯雨想,隻有她的心,角落裏還護著一塊淨地。哪怕是與流行的社會潛規則違背,她也要盡力守護著那塊淨地。
  她瞟了眼抽屜,佟思成以前從來沒寫過或說過這些肉麻的話。他或許寫0和1這樣單調的計算機語言會比這些花樣百出的信更真實一些。
  回想了許久,可能在大學時的她對佟思成來說是簡單的。簡單的交往,簡單的戀愛,簡單得……不需要這樣的語言,感情就自然流露。
  他是從他的角度在想她的感受嗎?他以為她會喜歡這些小說裏的語言?他從來沒去分析過,她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喜歡上她。就如同堯雨也從沒去分析過她為什麽喜歡佟思成,佟思成是什麽樣的男人一樣。
  佟思成在最近的一封信裏簡單的說:“對不起,堯堯,我想重新開始。”堯雨真實的聽到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暗沉,帶著真摯,她眼前仿佛又出現了佟思成昔日帶著熱烈如火焰的雙眸。
  重來過麽?他當年都不願意和她一起努力,讓她怎麽重來過?
  社會上流行一句話:笑貧不笑娼,這是多麽悲哀的一句話!堯雨從來不認為貧窮是可恥的,她隻認為當上天給了貧窮的環境,也給了你改變這種境況的機會。然而,佟思成抓住了這種機會,他卻不願意帶著她一起去拚。
  他說對不起,佟思成的對不起是指對不起沒有和她一起去為未來努力,還是對不起要和她分手傷害了她?
  沒有什麽對不起的。堯雨已經不恨佟思成的絕決,也不恨他的分手。她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自己思考問題的方式,她不過和他想的不同罷了。
  堯雨不知道自己兩年裏有多大的變化。她隻是知道,她肯定不再是讀書時的堯雨了。
  “堯雨!”鍾強在叫她。
  堯雨鎖好抽屜走進鍾強辦公室:“鍾總,什麽事?”
  “你手裏現在沒活兒是吧?嘉林集團在江陽區有塊地要動了,把廣告給了我們,你上次做的嘉林新城的策劃他們很滿意,這次還是你接吧!”
  堯雨左右看看無人,輕聲說:“師兄,以後嘉林的廣告別給我了。”
  “為什麽?嘉林和大唐關係很好,這個客戶你接了,以後做得順嘉林的活兒還多,你不是還要攢錢買房嘛?”鍾強交給堯雨是照顧她。
  大唐公司所有人員的薪水都是底薪加提成。像堯雨這樣的策劃,手裏沒活兒底薪隻有一千二百元。上次做嘉林新城的策劃堯雨就提了三千多。
  他有些吃驚地看著堯雨,實在不理解她為什麽要拒絕。鍾強壓低聲音說:“公司裏想接嘉林活兒的人很多,你知道的。”
  堯雨心裏很感動地望著鍾強:“師兄,我……”
  “堯雨!你隻管掙你的錢就是了。這年頭,掙錢最實際!你不接損失太大了!”鍾強勸她。
  是啊,上門的活兒,能有嘉林這個大客戶在手,一年下來至少要多掙幾萬塊錢。堯雨想自己究竟是怎麽了?鍾強再照顧她,也要先從公司利益出發。能把這樣的活兒交給她擺明了是照顧她了,畢竟策劃部不止她一個人。
  把到手的活兒推出去,和銀子過不去,隻是因為杜蕾?還是因為杜蕾想到許翊中的曖昧?她為什麽這樣想避開杜蕾呢?都畢業兩年了,不在一個單位工作,她倒底躲的是杜蕾還是許翊中呢?
  堯雨想起房交會上許翊中幫她拎資料,想起最近一次在酒巴杜蕾挽著許翊中離開。她聽到鍾強一說嘉林集團的活兒,下意識地就拒絕了。而這些模糊的原因,她都無法告訴鍾強。
  “你上次不是做的好好的,和嘉林怎麽了?”
  “也沒怎麽,可能這次做嘉林的活兒累了,想接點輕鬆點的。”堯雨胡亂找了個理由,對鍾強燦爛一笑,“嘉林是很穩定的大客戶,但還有別的活兒的。是吧?師兄!”
  砍了樹免得老鴰叫!幹脆就不打交道!這樣日子過得舒心些。堯雨拿定了主意。
  鍾強搖了搖頭說:“好吧,不知好歹!難道還求著讓你掙銀子?不過,幫你忙可以,你答應我的事呢?”
  “什麽事?”
  “你的美女同學啊?”鍾強對酒會上見著慧安念念不忘。
  “這個啊,鍾總你可能要失望了,人家都結婚了!”堯雨嗬嗬笑了。
  “那你還有這種美女同學沒有?”
  “有啊?”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還認識!”
  鍾強奇怪地看著堯雨。堯雨調皮地笑笑:“杜蕾啊!當年中文係比慧安漂亮的就她了!”
  “死丫頭!敢調戲我!“
  堯雨不明白。
  “杜蕾那種漂亮女人,你師兄養得起?亂做媒!我還是喜歡那種溫柔型的!”鍾強陶醉在慧安的柔美。
  堯雨抿著嘴直笑:“鍾總你慢慢陶醉,我出去了,有別的活趕緊著告訴趙哥給我嗬!”
  她坐在辦公室默算了下,上個月因為嘉林的活兒連工資帶抽成一共賺了八千多元,沒有這種大客戶,平時工資就三四千左右浮動。她越算越肉緊心疼!堯雨想,要是幾萬塊錢,沒準兒她也就接活兒了。看來不是自己瀟灑是銀子的價碼兒不夠。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就笑了。
  “堯雨,上次嘉林新城不是做的好好的,怎麽這次他們公司的活兒沒給你?”小田見唐姐喜滋滋地接了嘉林的活兒隨口問她。
  “總不能一個人掙完吧?大家輪著來唄!”
  大唐公司的策劃部有四個人。堯雨,小田,唐姐和趙哥。趙哥是經理,除非特別大的活兒,普通的都讓她們三人接。堯雨聽了小田的話覺得沒接也好,不然自己一個人霸著嘉林做,別人也不會高興。
  她想起千塵的感冒來,也不知道好了沒有,便拿起電話打給千塵,占著線,她又放下了。剛放下手機就響了。堯雨一聽樂了:“千塵,正想給你電話呢。”
  “現在別,再過,嗯,一小時,記住,六點三十五準時給我打過來!對了,找個男的,別用你手機!就說單位有事叫采訪!我媽來了,掛了。”千塵的聲音壓得又低又急。
  堯雨嗬嗬笑了,不用說,千塵今晚有事想脫身。她想了想,轉身折回了鍾強辦公室:“師兄啊,一直說請你吃飯,今晚有空沒?”
  “好啊!”鍾強一口答應下來。
  天慢慢暗下來,江邊漁燈似火。堯雨請鍾強在江邊吃魚。小漁館已經很破舊了。不大的門臉兒,裏麵五六張桌鍋子,這是一排江邊碼頭還沒拆的老式房子。堯雨習慣性地坐到了窗邊,熟悉地點了魚。
  “怎麽找到這裏的?”
  “讀書的時候常來,師兄,這裏魚味道很好呢。”堯雨知道自己有的習慣己和佟思成分不開了,例如收集酒杯,例如,來以前佟思成常帶她來吃魚的這家小漁館。
  她沒有因為思念,因為懷念而去做哪些事情。習慣裏卻無意中帶著昔日的記憶。
  鍋裏的湯料咕嚕咕嚕滾著,飄起陣陣香氣。她深吸了口氣,味蕾刺激著分泌口水。堯雨叫來服務員:“師兄,這裏的炸蝦炸小魚兒好吃,我們先吃零嘴?”
  “好。”
  “師兄啊,等會兒,你再幫我個忙好不?就六點半的時候。”堯雨拈起一根炸小魚邊吃邊笑咪咪地瞧著鍾強,千塵的任務一定要執行。
  鍾強好笑地看著堯雨:“是說這麽好心要請我吃飯!說吧,我看行不行!”
  “哎,我是真的想請你吃飯的,這忙不就是打個電話的事嘛,你幫我打個電話就成!”堯雨趕緊表白。
  十二月的天氣時不時就飄雨。堯雨坐在店裏很開心,涼嗖嗖的天氣可以吃熱乎乎的美食,太幸福了。
  不是和戀人在一起才有幸福的。堯雨滿意地笑了,她常覺得幸福。做完一個策劃案她覺得幸福,吃一餐美食她也有幸福的感覺。
  知足常樂,自己這樣就是知足麽?堯雨想不清楚這個概念的範疇,在她看來,珍惜現在就好了。
  她瞧了瞧時間,想著千塵正心急火撩地等脫身的電話。她對鍾強說:“師兄,要麻煩你打個電話給我朋友,她……”
  堯雨看著門口進來的那個修長的身影住了嘴,她希望他沒有看到她。堯雨低下頭接口又說:“就說單位有緊急采訪任務,叫她馬上到單位……”
  “鍾總!這麽巧啊,你們也在這裏吃飯?”許翊中熱情地招呼著。他那天把張林山灌醉了被慧安狠狠地說了一通。今天專門請慧安和張林山一起吃晚飯。慧安說想來大學時常去的這家小漁館吃魚,沒想到一進門就瞧到堯雨和鍾強。
  鍾強回頭看到許翊中也笑嗬嗬的招呼:“許總一個人還是和朋友一起?”
  張林山和慧安還沒來,許翊中就走過來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了。“約了朋友呢,對了,堯雨,我約了張林山夫妻倆,一桌坐還是各吃各?”
  堯雨抬頭看他,許翊中的神情分明在說,有陳慧安在,你還會趕我?
  慧安要來,哪說什麽?當然是一起坐了,雖然堯雨很不想和許翊中坐在一起,但是有慧安在,難不成還真分開坐?她看了看鍾強:“師兄,許總約的有一個朋友也是我同學,C大的,一起好嗎?”
  “人多熱鬧,當然好!”鍾強無所謂,在社會上能多認識兩個朋友不是壞事。
  堯雨想起千塵的電話,告訴了鍾強。鍾強看了看嘈雜的店堂,嗬嗬笑著起身出去打電話了。
  座位上隻有許翊中和堯雨。堯雨慢條斯理地吃著炸小魚兒問許翊中:“慧安給你說這裏的魚好吃?”
  “嗯,你們大學時常來?”
  “嗯。”堯雨簡單地回答。
  以前佟思成常帶堯雨來。堯雨也帶慧安和千塵來吃。
  她暗暗告訴自己那一切都已成過去,時間早已塵封了往事,不要再去想了,便笑了笑:“我向來愛吃魚,這裏價廉物美,請客花不了多少錢卻能吃得舒服,就請師兄來了。”
  “原來請客又怕花銀子啊?”許翊中取笑著堯雨。
  “是啊,貴的請不起,心意到了就成。”堯雨覺得每個人在生活中都是變臉大師,不,比川劇變臉大師還要拽,隨時隨地出於本能的就能換上一張麵具,而且是無縫換接,用最慢的鏡頭都找不出變換之間的破綻。
  她以一種普通朋友的心態對待著許翊中,盡可能地避開許翊中讓她疑惑的曖昧態度。堯雨相信,這是最正常最可選的對他的態度。她想起最近一次看到他,他正和杜蕾親親熱熱地在酒巴喝酒。她越發不想招惹他。
  許翊中吃著炸小魚兒看了幾眼堯雨。一張不施脂粉的清水臉,她和杜蕾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氣質。杜蕾是看著美麗,堯雨則看著舒服。他不禁想,要是堯雨像杜蕾哪樣含情脈脈瞅著他會是什麽模樣?他馬上否定了這一想法,堯雨平靜無波的臉上寫滿了此生不可能的字樣,這讓他心裏又升起一種類似於沮喪的感覺。
 
刻意的靠近(中)

  “白月光,心裏某個地方……”手機鈴聲響起。堯雨翻包找手機,就看到許翊中先她一步接通了電話:“嗯,嗯,好,知道了,下次再說。”
  許翊中掛了電話看到堯雨怪怪地眼神,笑了:“這首歌不錯,就設成手機鈴聲了。”
  哈!歌不錯?!堯雨無語,埋頭又吃。她的直覺說許翊中一定是故意的,但手機鈴聲又沒有版權,他要用也沒法。
  “可不是故意要和你設成一樣的。”許翊中一本正經地聲明,“如果你不舒服,你可以換一個鈴聲啊!”
  “憑什麽!”堯雨衝口而出,她先設的這首歌,他憑什麽要她換,欲蓋彌彰似的。
  堯雨怒目嬌嗔的模樣讓許翊中有點忍俊不禁,他覺得逗堯雨玩也很開心。“對了,慧安和山子臨時有事來不了啦。”
  “哦,”堯雨瞧了他一眼,心想,那不是白叫你和我同桌了。
  “早知道就不叫我同桌了是吧?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吃吧?那多沒勁!”許翊中瞬間看出堯雨心裏的想法,一語道破。
  堯雨假笑:“這種小地方,怕許總你吃不習慣。”
  “怎麽會不習慣,隻要味道好,地方無所謂,我對吃的隻挑味道。”許翊中接口道,“你不會這麽小氣,隻請你們副總,多我一個也嫌棄吧?”
  “呃,不會不會。”堯雨看到鍾強進來,忙綻開笑容說,“能請許總吃飯實在榮幸有加,許總不嫌棄就好了。”
  “堯雨,你同學真好玩,我剛開口就聽她急急地說馬上到單位,接下來又有人打電話來梳實,啥事費這麽大周章?”鍾強想起方才電話裏那個嚴肅的聲音就想笑。
  “我同學,她媽硬讓她相親,所以才這樣的。”
  “嗬嗬,相親哪。”
  “鍾強,我直接叫名字了,你也別許總許總的,年紀都差不多就喊名字舒服點,”許翊中抓住機會插口說道,“我朋友來不了啦,今天沾你的光,吃堯雨。”
  “年紀差不多,都三十了還叫差不多。”堯雨嘀咕道。
  她的聲音很輕,對麵的鍾強埋頭吃魚沒聽見,旁邊的許翊中卻是聽得清清楚楚。他不以為意,端了酒杯敬鍾強。他決定先從朋友做起。隻有接觸了解,他才能解開心底裏對堯雨的迷惑。
  兩個男人不多會兒就熟絡了。稱兄道弟聊得好不開心。許翊中笑嗬嗬地說:“堯雨,我們的新項目是你做嗎?”
  鍾強和堯雨對看了一眼。鍾強笑著說:“不是,堯雨手裏有活兒呢,另找別人做的,也是很好的文案,會做得很好的。”
  堯雨感激地看了眼鍾強,順手就挾了塊魚給他以示獎勵。鍾強忍著笑接受了堯雨的巴結,他眼神往許翊中和堯雨一瞟,心裏暗暗猜測,堯雨不接嘉林的活兒,是因為許翊中嗎?
  許翊中看著堯雨迫不及待地挾魚給鍾強,心裏泛起了四個字:“諂媚討好。”她就這麽不想和嘉林打交道?不,就這麽不想和自己打交道?許翊中把這種態度總結為:挑釁!
  他掏出手機不經意地發了幾條短信,見回了,便笑著說:“我說鍾強啊,聖誕和元旦馬上就到了,今年聖誕我們集團在溫泉山莊有連續三天的狂歡活動,我已經和你們王總說了,時間緊急著要,集團策劃部都全力以赴新項目去了,這次的狂歡活動和整個新年的包裝策劃全交你們公司一齊做了。王總的意思是讓堯雨來做。”
  鍾強呆了呆,老總決定了的事,他隻有同意的份兒。他看著堯雨:“好,王總決定就是了。”
  堯雨手裏還挾著吃了一半的炸小魚兒,她突然覺得這魚吃起來咋不香了呢?一個勁往門外推嘉林的活兒,還肉疼銀子飛了,現在又送上門來,她哭笑不得,這究竟是好是壞?
  “堯雨,時間很緊的,本來晚點你們王總也會打電話告訴你,我遇到你們就先說了。今天星期六,明天文案就要出來!周四狂歡活動的現場布置就要到位。周五到周日就是三天的狂歡活動了。我們的廣告已經打出去了。”許翊中看到堯雨呆呆的樣子心裏樂翻了天。
  他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也是我們新項目的宣傳在春節前要出來,所以實在沒人手,臨時決定全包給大唐公司做。這次要辛苦你了,我和你們王總說好了,我們集團從明天起單獨另算工作人員的加班費。”
  堯雨心裏盤算,一晚時間,他居然隻給了她一晚時間寫文案!還有狂歡活動的主持嘉賓節目安排,他是人嗎?她白了許翊中一眼,慢吞吞地說:“我問問王總再說吧!”
  許翊中根本就沒給她機會推辭,馬上接通了王磊的電話:“磊子,鍾強和堯雨和我在一起吃飯呢,就是聖誕節狂歡活動的事,時間不是緊嘛,你和他們說說。”
  鍾強接了電話嗯了幾聲又遞給堯雨。
  “堯雨啊,你把狂歡活動的文案先做出來,我讓小田去約主持和表演。要做好,這次做好一定好好獎勵你們!”王磊簡短幾句話說完就掛了。
  堯雨和鍾強對看了一眼都沒撤。
  許翊中看著鍾強和堯雨的表情心裏一陣狂笑,打電話問王磊?這等好事落王磊身上他笑還來不及,怎麽會拒絕?他又歎了口氣:“時間有點緊啊,真是對不住了,今天算我請二位的。”說著還挾了塊魚給堯雨,“這裏魚味道真不錯,多吃點!”
  堯雨沒吭聲,心裏悲憤地想,還有逼著人掙銀子的事!她覺得許翊中挾給她的魚刺特別多,老剔不幹淨似的。她想起錢鍾書在圍城裏寫的,忠厚老實人的惡毒猶如飯裏的沙礫和出骨魚片裏未淨的刺,總給人以不經意的傷痛。許翊中突然說出的要她連夜趕工的事,和這種惡毒異曲同工地相似,讓她一個噴嚏都打不出有苦說不出。
  活兒反正落她頭上了,早總比晚好。她抬頭看著許翊中:“要求呢?”
  “歡樂喜慶,有我們獨特的節目安排,讓人看到宣傳就想來,一定要特別一點!嗯,A市的溫泉山莊估計都會搞活動,我們為此專門設了大獎,獎金最高兩千元。這次溫泉山莊一共要送出,多少來著?我有點記不住了,我等會兒把資料給你。”
  堯雨再也無心吃東西,看了看時間八點多了,就對鍾強說:“師兄啊,這次趕得急,明天就要,我想早點看了資料動手做,你看……”
  “我也吃好了,走吧,早點拿了資料回去做吧!”鍾強心裏有底,要是沒遇見許翊中,難道明天真的就要拿文案出來?他不好吱聲,這事老總說了算。就是堯雨要辛苦一晚了。
  鍾強開車先走,堯雨沒想到吃頓魚吃出連夜趕文案的事來,還是不想打交道的嘉林的活兒,有些悶悶不樂。
  “你是到我們公司去做呢,還是在家做?”許翊中邊開車邊問她,堯雨的表情盡收眼底,他大吐胸口長期以來憋著的一口悶氣。今晚上冷是冷了點,雨夜空氣冷得清新!
  事情都不是絕對的!他同意這一觀點。堯雨對他的帥氣視而不見,對他的銀子也視而不見,他就非用這兩樣砸暈她不可!不用他砸,花銀子讓王磊去砸就行!
  他就是臨時起意決定讓大唐全包的,事先也有想過全包出的錢更多。轉念又想,大唐全包會比溫泉山莊自己做的效果更好。多花點錢也不見得是壞事。許翊中對自己假公濟私找到了充分的理由。
  堯雨不情願他看出來了,她還是接下了,而且馬上就回家趕工。許翊中極滿意今天的這個臨時起意。對溫泉山莊的聖誕狂歡有利,對自己的心情有利。若不是顧慮著堯雨在場,他真想大笑出聲。
  “我習慣在家。”嘉林公司?堯雨絕對不去!萬一遇上杜蕾,她又擺出一副侵犯她地盤兒的表情!
  許翊中聽了就把車開到堯雨家。下了車,他遞過一個U盤給堯雨:“這次的資料在上麵。”還好隨身帶著。
  “你們的廣告呢?”
  “都在上麵!”
  堯雨接過U盤就走,她還不知道要做到什麽時候呢。暗呼倒黴的同時又用掙銀子來安慰自己。走了幾步,她實在想不過,回頭對許翊中嫣然一笑:“記著,不是從明天,加班費從今晚起算!對了,你們加班費怎麽算的?”
  “一天一百!今晚就辛苦你了。”許翊中笑得特別賊。
  ----------------------周末不更了,下周見--------------
刻意的靠近(下) 

堯雨回了家,洗了個澡,她熬夜前喜歡把自己打理得舒服一點,深深地吸口力為自己鼓勁,打開電腦就開工。
  她不笨,鍾強看出這是臨時起意,她也看出來了。要是今晚沒遇見許翊中,多半就沒這回事了。就算有,也不會要這麽急,非得連夜把文案趕著做出來。
  掏出一張百元鈔票放在電腦桌上,堯雨時不時瞟上一眼,嘴裏不停地念叨,這是為了加班費為了錢!加一周班就是七百,加上提成會有四千,一個星期掙四千,一個月可以買四個平米的房……
  許翊中幹嘛就非得這樣整她?竟舍得用錢來砸她?堯雨寫了會兒,思想又轉到這個問題上。他說得再一本正經,堯雨半個字都不相信。她回想起最近一次與許翊中的接觸,他樂嗬嗬地態度極好的當搬運工替她拿資料,她還請他吃了一頓麥當勞。人心不古啊,堯雨歎氣。
  她順手拉過稿紙,狠狠地畫了隻豬頭,大書許翊中三個字放在百元大鈔旁。看一眼鈔票,瞪一眼豬頭,繼續埋頭苦幹。
  堯雨一走,許翊中坐進車裏就哈哈大笑起來。他想象著堯雨明天頂著熊貓眼把文案畢恭畢敬地遞過來,自己一副居高臨下地姿態,還能挑挑毛病,再讓她改一天,這心情怎一個爽字了得!
  他和王磊說好了,這次趕得急,主持人和節目表演嘉林負責協調,廣告也出來了,方案就算周二出來,周四一樣可以布置妥當。他極為得意,因為堯雨不待見他而產生的種種挫敗感一掃而空。
  許翊中悠悠然回到家洗了個澡,上網玩了會傳奇。他覺得很久沒有這樣愜意過了,就連在傳奇裏他今天殺人都殺得特別痛快!到了十一點半,他準時關了電腦,倒頭就睡。早睡早起作息規律身體好!
  這一夜,他睡得太舒服了。以致於醒了他還在想,怎麽這麽快就睡醒了呢?許翊中拿起表看了看時間,淩晨四點半。
  他為什麽這麽興奮?淩晨四點半就醒了!難道老人說三十歲之前睡不著,三十歲之後不想睡的生理狀態就出現了?他起床泡了壺茶喝,打開窗戶透氣,十二月的寒風撲進屋子裏,他抖了一下,腦子更加清明。
  怎麽遇著堯雨他就這狀況?這麽一想,許翊中心裏又煩躁起來。他突然覺得昨天的臨時起意把情緒帶進了工作實在要不得。再對公司有利,這種出發點也是錯誤的。
  看看天色,他想,堯雨做完了嗎?她會不會通宵都在寫方案呢?
  許翊中又喝了口茶,決定不想再去考慮已經做了的事情,換了身運動服打算去跑跑步,下了樓,臨時又改了主意,開著車來到了堯雨家。
  四周靜悄悄地,老房子裏的居民還在睡夢中。許翊中坐在車裏呼吸著清晨的涼爽空氣,抬頭看到七樓的燈光還亮著,整棟樓就哪個窗口還有燈光。透過窗簾朦朧地形成一處光暈。一種溫柔的感覺在冬夜裏彌漫開來。
  許翊中怔怔地看著那處燈光,嘴裏呼著寒氣。他怎麽就控製不住腳步呢?他一定是太高興了,高興讓堯雨無可奈何連夜趕工,然而,那點冬夜裏的燈光怎麽又讓他感到一絲不忍和內疚呢?善良,對,一定是自己心好善良!許翊中為自己迅速下了診斷。
  要是現在他出現,堯雨會是什麽樣呢?她會不會因此感動對他另眼相看呢?許翊中覺得自己都會感動。他決定給堯雨一個驚喜!
  他發動車直奔通宵營業的廣式餐館。急切地打包了熱粥和點心又匆匆開車回堯雨家。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拎著餐點去敲門。他敲得極輕,生怕驚醒了隔壁的鄰居。
  門閉著,他加重了一點敲門聲。等了不到一分鍾,許翊中看著緊閉的房門仿佛等了一個小時,樓道裏的燈被他踩亮又熄滅的瞬間,門開了。
  堯雨披著塊毯子出現在眼前,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的手裏拎著的餐盒,迅速地把他讓進了門。
  許翊中很吃驚今天的受歡迎程度,她連問都沒問淩晨他跑來幹嘛。她居然就一點不吃驚?
  他進了屋,還沒開口,堯雨已伸手過了他手裏的餐點。
  堯雨沒有客氣,她快餓瘋了。她指指電腦:“剛寫完,你看去。”一邊打開餐盒深吸一口香氣,坐下就開始狂吃。
  許翊中哭笑不得站在屋子中央,他突然明白,受歡迎的是他買的早點不是他,如果兩手空空地來,堯雨沒準兒會告訴他上班時間給他文案,然後把他拒之門外。他看了眼電腦,又看了看堯雨,他這會兒哪有心思看她寫的文案,也坐了下來:“吃了再看。”
  堯雨壓根兒就沒管她,喝了口熱粥,又挾了個叉燒包,嘟啷著嘴含糊地說:“你太好了,我餓瘋了都。”
  “吃慢點!”許翊中吃了一個蝦餃就停下來看堯雨吃。不知道是堯雨的吃相還是她感歎了一句他太好了,暖洋洋的感覺直衝腦門,許翊中渾身舒坦,“夠不夠?還想不想吃別的?”許翊中被自己的問話嚇了一跳,這句話咋聽咋溫柔,類似於“諂媚討好”的語氣。不由得呆了一呆。
  “我熬夜到淩晨胃口特別好。”堯雨聽到他問夠不夠,才尷尬地發現自己已把點心洗劫一空,“不好意思,你還沒吃什麽吧?”
  “我吃過了。”許翊中很懂事的撒謊,隨便把第二盒粥推給堯雨,“上次你說過晚上熬夜第二天胃口特別好。”
  堯雨看了看他,眉開眼笑地接過粥:“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沒有,是廣式的消夜份量太少。”
  “嗯,是很少,但味道不錯,謝謝!”
  許翊中近乎滿足地瞧著堯雨吃,不知不覺跟著咽口水。他有點後悔該多買一點,他也餓了,轉念又想,就衝著堯雨現在的態度讓他餓著也沒啥:“一晚上沒睡困不?”
  第二句討好的話問出口,許翊中想,這是策略。看堯雨的態度就知道,這招吃香!
  “過了點就好了。你去看文案吧!”
  “真對不住,讓你連夜忙活了。”他繼續態度好。
  堯雨哦了一聲,邊吃邊說:“沒什麽的,沒活兒的時候玩得好,有活兒忙點也應該的。”
  許翊中看著她,他要的不是這個答案,堯雨怎麽就沒有一種激動兼羞澀的表情呢?她到現在吃到尾聲也沒想起問他為什麽五點多就起來給她買點心!心安理得一個人享受著美食,還再自然不過!
  堯雨肯定享受別人侍候習慣了。哪個別人肯定是她的前任男友!他怎麽就把她養得這麽刁?許翊中覺得抱著和她做朋友的心情接近也吃不消。
  他抿著嘴,嘴裏有點發苦。看到堯雨眼臉下有一抹淡淡的青影忍不住又覺得跑這一趟值得。許翊中轉開眼,站起身走到電腦旁:“你吃完眯會兒,我看完叫你。”
  他坐下來仔細地看文案。
  堯雨吃完給他倒了杯茶:“沒關係,反正也沒睡了,你先看吧,要是過了,我白天再補眠。”她拉了張椅子坐著等許翊中看稿。
  許翊中看了會兒回頭,堯雨己經睡著了。他笑了笑,伸手想抱她上床,又怕驚著了她,便抱起床上的被子蓋她身上。
  睡著了的堯雨埋在被子裏隻露了一張小臉,許翊中想起上回在車上看睡著了的堯雨,再比較了現在,得出一個結論,她睡著的時候睡出了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吃他淩晨五點多跑去買的白食也不道謝很正常。他不知不覺歎了口氣,又回到電腦旁邊看文案邊改。
  天慢慢亮了。他改完文案伸了伸懶腰,一抬頭就看到電腦桌上那隻豬頭和百元鈔票,忍不住嗬嗬笑了。
  隨手把畫有豬頭的紙折好放進口袋裏。罵他豬頭?他摸摸自己的臉,嘴唇一抿,哼了一聲。
  堯雨在椅子上睡得熟了,許翊中碰了碰她:“上床去睡,嗯?”
  “嗯,”堯雨閉著眼站起來夢遊似地走到床邊倒下去就睡了。許翊中好笑地看著她。拾起滑落的被子給她搭好。堯雨動了動嘴迷糊著說了句什麽側了側身窩進被子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許翊中輕輕退出臥室,站在外間的書櫃旁又開始打量那一格格的酒杯。目光落在堯雨說自已做的酒杯上忍不住又笑了。
  書櫃裏放著各種書籍。小說占了一大半。他看到一本《書法篆刻辭典》,心想堯雨難道還會這個?隨手就抽了出來。
  書折了些紙頁,他翻開其中一頁,裏麵是“成”字的各種字形。許翊中皺了皺眉,又翻開別的折皺,他找著了“佟”字和“思”字。
  許翊中沉默了會兒,把那三頁照舊還原折好,再放進了書櫃。重新抽了本黃易的武俠小說來看。

  與本文無關

  現在在鍵盤上敲出第一個字的時間是淩晨一點十分。才參加完朋友的婚禮。才回到家。心潮澎湃。請原諒樁寫下不關本文的話。
  他們認識是在成都的寬巷子。一群朋友去喝酒。開酒巴的女孩子看上了我的朋友,在大家走的時候,非常明確地說,你們走可以,他,留下。
  那天,樁寫了篇文,名叫《梧桐高歌》以為留念。
  吃完成都最好吃的鴨腸火鍋,海哥似乎還未盡興,叫嚷著要繼續喝酒.我與平,老佘當即決定轉台.平推薦了寬巷子.
  成都的寬巷子差不多是老成都最後的代表了.巷子的西頭立著幾幢已修整過的門樓大院,粉牆烏瓦,氣派點的在門口放著兩隻石鼓,對聯映襯的大門上還嵌進包銅門環.巷子往東,中間有著成都最早的青年旅館---DragonTown Hostel.再往東就是一片蓬門小院,年生久了成灰黑色的磚牆,木門,裏麵被不知幾家人分割居住的四合院.巷子不足十米寬的街道凹凸不平,幾經年代與時間的磨合還原了水泥和石子的本色.多年前被淘汰的灰色人行磚倒還適合這裏老房子的基調.我常常白天去那裏坐在老房子的街沿邊喝茶,如果讓我用一種顏色或是一種感覺來形容寬巷子的話,它的主色是灰色,因一巷梧桐又有綠色.兩種色彩反應了不同的生機.那一巷的頹敗中又不乏一巷的活力.
  用活力來形容再恰當不過.寬巷子的老街老房將在今年八月全部拆除改建,對老成都風情迷戀不已的人們除了白天來此喝茶閑聊,晚上也舍不得放過與它相伴的機會.哪怕巷口已動土開挖,巷子裏依然掛著破舊的紅燈籠,擺放著一巷竹椅方桌,人聲鼎沸.喝茶喝酒順其自然.中國人外國人間雜其中,儼然已是國際化的街區.老人靠牆而坐是遙遠的記憶中外公外婆的樣子,人們搖著蒲扇納涼也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這種熟悉和親切表現在連這裏的狗也成了自家的寵物.
  穿過巷口工程的圍欄看到的這幅畫麵,讓我和海哥,兩個沒晚上來過這裏的人成了賈老夫人去劉姥姥家玩.平和老佘輕車熟路往梧桐樹下竹椅上一坐,海哥的超白癡語言就衝口而出:"在這兒喝?沒空調嘛".我敢打賭至少周圍不同人種不同年齡的人有十個停滯了手裏的茶杯酒杯都在和我一起笑他.待坐定後,小酒館的老板遞來一把蒲扇,一扇就揚起了海哥兒時的記憶.然後一發不可終止.開口就是那時候咋樣咋樣……
  過去了的時光要找準調子,寬巷子是絕好的調音師.小而窄的一條街融合了曆史學者,繪畫者,世界各地來蓉的旅遊者,常住居民,小攤販.開著,小酒館,字畫坊,古董店,露天茶座……離不開的一個共同話題,是關於成都的文化,成都的曆史,還有各種曾經發生的故事,正在籌劃的將來.所以,寬巷子也是交朋友的好地方.就象今晚,坐下不久認得的新朋友叫阿郎.他來自廣東,自助遊愛好者.白天在成都打工,晚上就來這裏擺燒烤攤.操著不流利的普通話卻有海鮮燒烤的好手藝.阿郎忙上忙下送來一份份烤好的菜,因為初成朋友,一律以最優價表達友情,而這邊大家搶著付賬時,阿郎總是一句,不急,不急,先嚐嚐味道.我們回報他的是不再陌生,隨意地給他倒酒,大家隨意地碰杯.
  四個人一桌的局麵隨著朋友們的加入變成了九個人.朋友中有音樂才能的不少,阿毛曾是樂隊的健盤手,平是鼓手,風的歌聲永遠的低沉磁性情緒飽滿.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阿毛不知從那家店找來一把吉它.這三人一來勁,全桌人就開始了各聲部的大合唱.從>到>,從>到>,翻唱了>>,唱遍了老歌,唱盡了想得起的新歌.歌聲贏來周圍人們的掌聲.更多的人加入進來.在淩晨一點多的小巷裏,音樂把一顆顆熱愛歡樂與自由的心連在了一起.
  海哥改變了眼光與懷疑,他要唱,要喊,唱出平時沒有的激情,喊出平時不可能的話語.我們因他的快樂而狂笑不已.
  最出人意外的感動是一名老人.七八十歲的年紀,先前沒唱歌時他和老伴坐在牆邊的竹椅上納涼.自然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過著夜生活.待到歌起,他站在我們旁邊情不自禁的打著拍子.同樣哼著流行的歌曲,沙啞的喉嚨冒出第一句歌時,我們大笑.有著意外,有著好玩的心理.然而,當邀他表演時,他認真投入的一曲>讓我驚歎."是你,是你,我夢見的就是你!".他也年青過也愛過也瘋過也快樂過呢.也許是寬巷子國際化的人文環境讓他無所懼,也許,他的心依然天真,依然年青.多麽可愛的老人.屬於寬巷子的老人.
  我想起了葉芝的詩:當你老了,頭白了……有多少老人唱得全一曲>?
  我想我是半醉了,我有時跟著唱,有時帶著傻傻的笑瞧著我對麵的人.目不轉睛,似乎要把這一刻的凝視鐫刻成心裏永恒的記憶.離我那麽近的人啊,離我那麽近的笑臉!我從沒這麽理解過音樂.理解過那些愛音樂的人.這一瞬間,我能肯定,我在用愛與珍惜來分享這份笑容和快樂.
  頭頂上的紅燈籠畫出一片光暈,籠罩的綠色梧桐悄然沉靜.我聽到樹悠長的呼吸,我們的歡樂與悲傷它了然於胸,它深深呼吸,把所有的人世情感吸變成年輪,一圈又一圈.
  如果可以,我能不能不走?能不能不走?!
  終是不能的,不是麽?笙歌會散,酒醉會醒.淩晨一點半,我提前離席.
  在我心裏,世間總有有美好的情感存在,不管現實多麽殘酷,不管有曾經有經曆過過多少痛苦與磨難。生活會因為我們的信念而變得美好。
  寫文是說故事,是說出自己理解與堅信著的一種意誌。我想好好寫這篇文,也希望每一個看文的讀者和我一樣,懷著希望去生活,去麵對一切。相信著,有一個人會與你我一起共渡愛著戀著感動一生。
  人的一生會有多長?從懂事開始到離開人世,幾十年而已。滾滾紅塵說,來亦來,去亦去,數十載的人世遊。人一生相對於宇宙相對於曆史如此短暫,我們如此平凡,我們隻想去感動去感受去追尋愛情。
  也許文字功力有限,我無法盡心盡力去展現心裏想表達的一切。我隻想盡力展現。
  十二點半,半醉著離席。在這裏再祝我愛著的所有人,我的朋友,新婚愉快!
  送上樁喜愛的幾句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歡樂趣,離別苦,就中自有癡兒女。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緲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每個人都會經曆愛情。能看到有情人成眷屬,實在太高興!
  盡力寫文。再謝愛樁的讀者!
  於淩晨近兩點,微笑道聲晚安,好夢!

  聖誕節驚喜(上)

  堯雨一覺就睡到了中午,她是被許翊中打電話的聲音驚醒的。睜開眼,許翊中正在邊打電話邊傳文件。
  “你沒走啊?”
  許翊中回頭笑著說:“好了,你現在沒事了,周三周四再去山莊布置就好。”
  “就照那個文案做麽?”
  “改了一點,你們部門的小田去聯係布置,你到場照方案做就行了,我讓溫泉山莊全力配合。對了,狂歡過後的下周四晚一定去溫泉山莊,”許翊中解釋說,“那天是嘉林的新年酒會,要請所有的合作單位。我就提前邀請你了。反正到時候你們老總也會過來。”
  “那天不行!”堯雨一口回絕。
  “為什麽?”
  堯雨低下頭沒說話,直覺的回絕後,她才想起原來她是在盼著那一天的。如果佟思成十二月回國,他一定會趕在那天回來。她想她會在那天看到佟思成。
  難道自己心裏是盼望著見他的嗎?堯雨心裏極不是滋味,她輕搖了下頭,忽略掉自己的想法,就似不願意承認自己竟然在等待著佟思成似的又迅速地對許翊中說:“哦,那天要是沒別的事,就來。”
  “走,吃午飯去!我也忙一上午了。”許翊中得到堯雨的回答,心裏極是高興。
  “我請你吧,後續工作你都幫我做了。”
  “麥當勞?”
  “可以嗎?”
  許翊中微微一笑:“不可以!”
  “那就在家吃泡麵!”
  “我突然覺得麥當勞的吉士漢堡味道不錯。餓了的時候趁熱吃最香了!”許翊中馬上做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堯雨低頭輕笑著和他一起出了門。
  許翊中出門的時候想,他似乎搬起塊石頭往自己腳上砸了。
  他們啃漢堡的時候,杜蕾正坐在辦公室裏發呆。她一早接到許翊中電話來公司接收文件並按他的吩咐一一辦妥交待給溫泉山莊的事情。
  這是第幾次加班了?杜蕾都記不清了。以前加班她是高興的,做完事許翊中會請她吃飯送她回家,在那時,她能與他獨處。
  和許翊中單獨相處的時間是愉快的。他下了班不再嚴肅,很活躍。很多時候四周有意無意的目光望著他倆時,杜蕾會覺得他倆真的是一對情侶。她甚至覺得如果一直這樣下去,許翊中沒理由不喜歡她。因為她的出色,他同樣享受著別人臉上寫著的種種羨慕神色。
  杜蕾有些難過地扯了扯裙子。周末加班不用穿工作服,她專門穿的新裙子。女為悅己者容。誰不喜歡美女呢?她嘴角浮上一絲嘲諷。她原本以為許翊中和她一樣也在集團加班,但是他不在。接下來她就知道這次溫泉山莊的狂歡活動是包給了大唐公司做,堯雨寫的策劃。她敏感地覺得許翊中就和堯雨在一起。
  是工作在一起,還是別的原因在一起呢?她又想起了許翊中陪堯雨裝燈箱的那晚。這樣的事不需要許翊中親自出馬的。這樣,就隻有一個原因……杜蕾摔了摔頭,不想想下去。
  她看著手裏的文案,這個聖誕節堯雨也會一直在她麵前晃來晃去嗎?許翊中會陪著她在麵前晃來晃去?
  這個念頭一起,她就愣住了。她什麽地方輸給堯雨了呢?她比她漂亮,她真的比她漂亮嗎?杜蕾覺得隻要和堯雨在一起,她就沒有了自信。
  一想到堯雨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勁兒她就厭惡不已。她什麽都不在乎嗎?這世上就沒有她在乎的事情?她就連和佟思成分手也沒有哭過似的。
  佟思成,杜蕾眼前浮現出一個清濯的身影。杜蕾想,那個眼中閃爍著沉思的男人他怎麽會放棄堯雨呢?
  杜蕾輕輕笑了,佟思成就要回來了,堯雨的心肯定是偏向他的。她知道,堯雨這種重感情的人是不會輕易的因為一次出國分手就徹底否定佟思成。
  她目光落在手中的文案上若有所思。
  堯雨和小田指揮著工人在山莊裝飾聖誕樹。高七八米的大冷杉上掛滿了禮盒和彩燈。與以往不同的時,這棵樹上的禮盒裏都裝有禮物。來山莊的遊客隻要有孩子的就可以去摘一個漂亮禮品盒子帶走。
  許翊中一直陪著她和小田做裝飾,他笑著問堯雨:“山莊這次為狂歡設的獎項已經很多了,為什麽還要設這一項?”他其實最想知道的是堯雨為什麽這麽堅持一定要加這一項。
  “小時候我看聖誕樹就想去摘上麵的小盒子,叔叔阿姨都以為我想要包裝漂亮的小盒子玩,幫我摘了很多,可是我喜滋滋拿回家後打開,發現裏麵都是空的,失望得很。我想帶孩子來的家長們為孩子摘下聖誕樹上的禮物盒子後,孩子會記得,原來聖誕禮物真是掛在聖誕樹上的。”堯雨仰頭望著搭著梯子往聖誕樹上掛禮物和彩地球的工人給許翊中解釋。
  許翊中瞧著她的樣子直樂:“怎麽我覺得你兩眼放出了貪婪的光,這一樹禮品盒子你都想要呢?”
  “是啊,要都是我的就好了,不過,現在大了,對玩具沒有多少興趣了,就是覺得拆盒子的過程很開心。因為不知道裏麵放的是什麽,驚喜就是這樣的。”
  “這個聖誕節你想收到什麽樣的驚喜?”
  堯雨白了他一眼:“說出來了還叫驚喜啊?”
  許翊中語塞,也跟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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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千塵要帶蕭陽回家。陶教授和妻子有點緊張,千塵從說要帶蕭陽回來讓他們瞧瞧,二老心裏就開始打鼓。
  以前千塵不是這樣的,父母說什麽她少有反對過,就算反對,沒有太大的爭議也就算了,而這次,剛讓她去相親,沒兩天千塵就正經地對他們說,要他們見見蕭陽再說。
  千塵母親耐著性子聽完,隻說了一句:“我反對,你會說媽媽勢利,你一向聽你爸的,這次我不參與。”
  言下之意要是千塵父親也反對,這門親絕對不成。
  千塵卻很驚喜,父親是最疼她的,從小都捧在手心裏,在她的印象中,父親是最和藹可親的,一直遷就她。父親也不是富貴人家出身,他一定會理解並喜歡蕭陽的!千塵想到這裏心情有點愉悅。
  陶教授溫和地看著女兒,由不得他不感歎女兒大了。他對這個能栓住千塵心的蕭陽分外好奇。他和妻子看法不同,如果家境差了點,隻要人好,有能力也沒有什麽的。自己還能幫扶一把。他希望這個蕭陽不會讓他失望。
  就這樣,周六,蕭陽來到了千塵家。
  千塵母親毫不客氣地打量著蕭陽。她坐在沙發上削著蘋果皮沒吭聲。千塵覺得母親哪怕不說話也給人壓力,她擔心的看了眼蕭陽,討好地說:“我媽削蘋果的手藝一流,一個蘋果削完皮都不會斷。”
  母親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削著。千塵生怕氣氛僵住,對陶教授撒嬌:“爸,人家表揚媽,她都沒反應。”
  陶教授拍拍她的手,目光看向了蕭陽。
  蕭陽自若地坐著。他心裏也很緊張卻不能流露出來。這是他第一次來千塵家裏。千塵家布置得書香味十足。不奢侈卻有品味。一進家門,他就知道為什麽千塵母親會反對了。先不說兩層的蘇式小洋樓。就這家裏的擺設和他家一比,完全是兩個世界的生活。如果讓蕭陽說出唯一的差別,就是他的家小是小,隨意自在的多。
  他知道千塵和父母感情很深,而且她父母也很愛她。蕭陽希望能給兩位長輩一個好印象。這樣千塵就不致於夾在中間為難。
  千塵母親每一次目光移到他身上,蕭陽都讓微笑掛在臉上。他看到千塵的緊張感明顯減輕了,對他似乎放了心。隻有蕭陽自己知道,再這樣笑下去,他的麵部神經會抽搐。
  他有點想抽煙了,但他知道最好不要。他在千塵家的客廳裏就沒看到煙灰缸的影子。蕭陽想,活了這麽大,上學讀書都沒這麽正襟端坐過。
  陶教授很直接,坐了不到十分鍾就對千塵說:“千塵,你和你媽去買點菜,我和蕭陽聊聊。”
  千塵母親放下了水果盤,又看了眼蕭陽,帶著千塵出門。
  千塵知道父親要單獨和蕭陽聊天,她不好呆在家裏,就衝蕭陽笑了笑,和母親出去了。出門時她挽住了母親,回頭又對陶教授說:“爸,你別太嚴肅嗬,瞧他正襟端坐的,又不是上課!”
  蕭陽笑了笑。
  “快去,記著買幾道蕭陽愛吃的菜回來!”陶教授也笑了,他轉過頭對蕭陽說:“家裏就是太寵她了,有時千塵還像個孩子。”
  “嗯,她有時很單純的。”
  蕭陽坐在客廳想起千塵告訴他的話:“隻要我爸那關過了,就好了,至少家裏是一比二的投票!” 他覺得千塵父親很和藹可親的。一舉一動都沒有帶給他壓力。然而,他更緊張。他至少知道千塵母親為什麽會反對。但他對陶教授的態度卻捉摸不定。
  “蕭陽,聽說你現在開公司?”陶教授順手遞過妻子剛才削的蘋果。
  “謝謝!”蕭陽禮貌地道謝,接過蘋果,“是和朋友合開的。布置好了,元旦開業。”
  “怎麽沒去單位上班,想著自己做呢?”
  “當時也沒好的單位,自己做朋友也多,這樣會比在單位上強。”
  陶教授沒再問蕭陽開公司的事,扯開了話題。
  蕭陽小心的應對著。
  聊了沒多會兒,千塵和母親就回來了。蕭陽挽起袖子要去廚房幫忙,千塵母親攔住了他。他隻好坐下來,千塵活潑的挨著他坐著,笑著問:“你們聊什麽了?”
  陶教授溫和的笑笑:“你爸沒把他吃了!”
  “千塵,叔叔和我說起開公司的事。”
  “嗯。”千塵笑嗬嗬的,她偷偷地觀察著父親的神色,沒看出什麽異樣,但話也不多,就一個勁兒地找話題出來。
  吃過午飯,蕭陽禮貌地告別,一切都還融洽著。千塵覺得母親沒問半句蕭陽家的情況,父親和蕭陽也有說有笑,她原來擔心的幾個人對坐無語的冷場並沒有出現。她送蕭陽出去時,臉上掛著忍都忍不住的笑容。“阿陽,我爸都和你說什麽了?”
  “就簡單問了公司的事情,也沒說別的。”
  “他,態度還好吧?”
  “千塵,你爸爸很和藹的,你回去吧,我下午還去接機,師兄回來了。”蕭陽的感覺不好,千塵父母看不出反對他,也時不時找話題和他聊天,也算熱情了。然而,他看不到從眼睛裏透出的那種喜愛。可是,他卻無法對著高興的千塵說。他隻下定一個決心,一定要把公司做出來。
  千塵也想回家聽爸媽的意見,左右看了無人,在蕭陽臉上親了一下,輕聲笑了:“小雨呢?她知道嗎?”
  “這個你先別說,我接了師兄再說。萬一他想給堯雨驚喜呢?”
  “嗯!”千塵笑著點頭。
  蕭陽默默地看著千塵像鳥一樣飛回家去。如果她爸媽反對,千塵還會快樂起來嗎?
  等她回到家,爸媽都坐在客廳等著她。千塵發現有點不對,父親比以往沉默。“爸——”
  “千塵,我不同意!”陶教授一句話就讓千塵的心墜入穀底。
  “為什麽?”
  “你們不合適!”
  “怎麽就不合適了?”千塵不明白。她望著父親心裏一陣又一陣地難受。她還以為父親會喜歡蕭陽。
  “千塵,你知道我們是書香世家,蕭陽,他的社會氣息太重!”
  “我不覺得!蕭陽人很好的。”千塵心想,什麽叫社會氣息啊?明明是你們在學校裏教書少有接觸社會!抵觸情緒就出來了。
  千塵母親在旁冷笑:“看吧,不是我一個人反對吧,你爸也看不上!”
  一句話哽的千塵眼淚就要出來了。陶教授看著眼裏含淚的千塵,放柔了聲音說:“我隻是覺得男人社會氣息重了和你不適合。千塵,你從小在學校裏長大,我怕你以後結了婚會不適應。”
  父親的話像塊石頭沉重地壓在千塵心頭。她忍不住為蕭陽說話:“他自己開公司,在社會上應酬,難道還能跟做學問的人一樣木納死板?”
  陶教授溫和地說:“也不是說蕭陽就一無是處,他也有他的優點,他的人也很不錯的。我的意思是你多認識幾個人比較一下。相親呢是一種說法,其實也就是見見麵相互認識了解,也不是一見麵就非得談戀愛不可。現在比以前開放多了,不見得談一次戀愛就要結婚,多比較多選擇,哪怕是你選擇了蕭陽,至少心裏有底不是?爸媽也是想你好的,咱們慎重點,不是反對,嗯?”
  千塵母親佩服地看著陶教授,這番話說得不卑不吭,聲情並茂的。教哲學的的確比教經濟的更會說話。
  千塵呆呆站了會兒,父親苦口婆心說了半天,其實還是不同意,不過換了種方式說讓她多接觸多了解,有比較再選擇。
  “千塵啊,我也是這個意思,咱多接觸點,比較一下,婚姻可不是兒戲,這是一輩子的事啊!”千塵母親接上了嘴,“爸媽不可能害你是不是?”
  “我知道了。”千塵沒有再接嘴。父親溫和的看著她,母親也是一臉關切。他們都是想她好。要一句話說死非蕭陽不嫁,她不忍心看爸媽臉上的失望表情。
  都說這份上了,看來家裏安排的相親會一場緊接一場來。她慢慢的上了樓,關上房間門,該怎麽辦呢?爸媽在這二十多年裏把她當公主一樣養大,選擇蕭陽,他們會失望,會覺得她胳膊肘往外拐,一點不考慮他們的意見。可是,放棄蕭陽,她的心就開始疼,酸酸的感覺。
  千塵躺在床上左右為難,突然她想,難道我不知道多比較還是選蕭陽?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就忍不住笑了。
  父親是她最不願意傷害到的人。他哪怕是反對,也說得這麽委婉,千塵能理解父親對蕭陽的失望。他想要她嫁個很完美的人,不說蕭陽,另外換個人,父親可能也是一樣的挑剔。放大了毛病來說事。
  雖然父母的觀點不是千塵的觀點,但她知道,爸媽絕對是想要她好的。隻是理解和溝通罷了。千塵想,那就慢慢拖著唄,久了,讓蕭陽多表現,自己心意不變,他們也就會同意了。
  想清楚後,心裏的鬱悶一掃而空。她給蕭陽掛了電話:“阿陽啊,你什麽時候去機場?”
  “過會兒就去。”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佟思成,我還想替小雨罵他呢。”千塵嗬嗬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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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籲一口氣.這兩天寫的文都有種隻是對話的感覺.回頭再改.先墊墊肚子.樁再努力寫!表催文了.

  聖誕節驚喜(中)

  把佟思成送回家,蕭陽和千塵牽著手邊逛街邊聊。川流不息的人從身邊走過。千塵握著蕭陽暖暖的手莫名地就覺得幸福:“阿陽啊,你不夠好呢。”
  蕭陽側頭看她,千塵淺淺地笑著,眼睛明亮有神。“你爸媽反對?”
  “是啊,媽媽反對不說,老爸也反對,怎麽辦呢?”
  千塵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裏一點愁緒都沒有。蕭陽知道千塵一定想出辦法來了,他嗬嗬笑著逗她:“是啊,怎麽辦呢?”
  “我不是在問你嘛。”
  千塵輕搖著蕭陽的手,她聲音裏帶著嬌憨和一絲嗔意。蕭陽忍不住低下頭裝作說話偷偷親了她一下:“你說咋辦就咋辦!”
  “我得考慮考慮爸媽的意見了。”千塵驚了一下,低下頭輕笑著說。
  “千塵,元旦公司就開業了,我會好好做!”蕭陽輕柔地聲音裏帶著一絲鄭重。
  千塵抬頭望著他,蕭陽認真的眸子深深地印在她心裏,千塵癡癡地望著,頭輕抵在蕭陽胸口,她微微笑了,他的胸口永遠是曖的,心跳動得這麽有力,“我要和你一起!阿陽,爸媽是為我好,可是等他們知道我的心裏隻有你就一定不會反對了。”
  “我知道。”蕭陽明白千塵的心意。他不忍告訴她走進她家和她父母見麵帶給他的感覺。千塵母親清冷的目光從心口掠過,驚起一絲苦澀。
  蕭陽握住千塵的手緊了緊,他隻有一個主意,千塵願意和他在一起,再難他也不會放棄。
  平安夜,堯雨並不知道佟思成回到A市了。她坐在家裏安安靜靜地上網看小說。街上很熱鬧,酒巴歌廳在今夜都是爆滿。她想起讀書的時候每到平安夜都會和佟思成去教堂,人多還傻呼呼地排隊進去。
  佟思成老是笑她:“教堂有什麽好玩的?”
  “人多熱鬧唄!”堯雨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就是再晚大街上都有人,年青人臉上都笑嘻嘻的。她握著佟思成的手覺得很幸福。
  出了教堂,她和佟思成一人操一根充氣棒球棒就奔人多的地方去。哪兒有戰爭堯雨就往哪兒竄,佟思成則緊張地跟著她,瞧到有飛來的一棒就開始還擊。堯雨尖聲笑著幫著打。一個晚上下來,佟思成總是慘呼聲不斷:“堯堯,你是噬血的妖精,唯恐天下不亂!我會被你累死!”
  堯雨喜歡這種氣氛,喜歡佟思成護著她一路衝殺。有一年人太多,廣場上隻見棒球棍子四下飛舞,到處紮著人堆,A市還出動了警察維持秩序,封住了廣場上隻準出不準進。
  想起那個時候,堯雨歎氣,不做學生後似乎都瘋不起來了似的。
  “白月光……”手機響了。堯雨看了眼,不想接許翊中的電話。他又有什麽事?今晚堯雨不想動。
  他耐心很好,一遍又一遍的打,固執!堯雨沒奈何接了電話。
  “怎麽這麽久才接?”
  “不想接唄!”堯雨沒好氣地說。
  自動突略掉堯雨的直白和拒絕,許翊中笑嗬嗬地說:“可是不接就會有很大的損失!”
  “哦?”
  “比如燭光晚餐沒了,去迪巴瘋沒了,或者電影院的大片沒了。”
  “那去廣場上用棒球棍子揍人還有沒?”
  “如果你想的話,你想嗎?”電話那頭傳來幾聲輕笑。
  “許翊中,你平安夜就這麽難過?沒有美女陪你?我真的不想動,你另約人去吧!”
  “你在家怎麽玩呢?”許翊中想要是這樣就被堯雨打發了,他可真比這丫頭白白多長幾歲。他下定決心,不和堯雨的態度計較。
  “上網看碟睡覺。好不容易做完你們的活兒,真的不想動了。”堯雨的語氣裏已帶著懇求。她不想讓自己再攪和到一個泥潭裏,而且是和杜蕾有關的泥潭!
  “可是我已經到你家樓下了。這樣吧,就吃頓飯,吃完飯就送你回家。我是約了美女,還訂了座,人家臨時有事,我一個人去吃太傻,不能浪費,你說是不?”許翊中順溜地編著謊話。
  “那就浪費唄,你反正有錢。”堯雨說完就掛掉了電話。她走到窗前向下偷偷張望,許翊中的車真的在樓下。他怎麽就想到這個時間來約她呢。堯雨歎了口氣,繼續上網。
  隻過了一會兒,她聽到樓下的鬥牛犬發出狂吠,然後許翊中的電話又來了:“你快下樓,你家鄰居要我賠狗!”
  堯雨哀歎一聲,他可真會找事!她拿起包出去,鄰居要他賠狗,他不會一腳把那隻狗踹飛了吧。
  她衝下樓看到鄰居正喝斥著鬥牛犬:“妹妹,不準叫!”
  許翊中看到她便笑了:“沒事了,差點傷著它。”
  堯雨沒好氣瞪著他:“都說了不想動了!”
  “我保證你沒吃過這麽精彩的燭光晚餐。”
  “幹嘛非要叫我,你真是找不著人了?”堯雨對許翊中約她吃聖誕大餐十分猶豫。他怎麽沒約杜蕾?上次在酒巴她看得清清楚楚,杜蕾是挽著他離開的。以杜蕾的高傲,能讓她這樣挽著他,不是做給自己看的也是在宣告她對許翊中有意思!
  許翊中一本正經地回答:“其實我真的很節約的,你知道今晚上訂桌子吃飯難的很,一個人九百九的大餐,太浪費了!這樣,你不吃可以,看我吃?”
  “想的美,”堯雨白他一眼,許翊中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我要是不去,就損失一千九?”
  “是啊!”許翊中無奈的攤攤手。
  “那好,我去,你折現吧,就當隻損失一半!”堯雨故意出難題。
  沒想到許翊中當場掏錢包,拿出裏麵所有的錢數了數:“八百七,打個折如何?”
  堯雨愣住了,呆了半響,許翊中是鐵了心要她去吃飯,人站在眼前,她也沒理由再拒絕,他好歹幫他搬過東西,淩晨買了點心,還有,這樣的夜晚……“先記賬上吧,欠我九百九!我沒有打折的先例!”
  許翊中見終於說動了她,心裏舒了口氣。一千九的大餐啊,還欠她九百九!隻要她肯去,不貴,一點都不貴,許翊中恨恨然。要是堯雨真不去,他也沒撤。



  聖誕節驚喜(下)

  平安夜的氣息濃烈熱情,餐廳外的庭院內散落擺放了小小方桌,高高低低的水晶酒杯裏漂浮著花朵似的紅燭,織出輕柔的夢境,一對對情侶偎依情濃,竊竊私語,細細碎碎的笑聲和著小提琴的樂聲飄浮在夜色裏。浪漫已然驅走了冬日的寒冷,隻留下溫馨。
  室內又是另一番景致。色彩鮮豔的絲綢長毯,柔軟長枕絲絛條枕沙發。飄搖的燭光錯落有致,燈隱約點綴卻瞧不見實物,光線柔和卻不昏暗。九百九十元買的是室內的溫度,和吃飯的氛圍。
  若隱若現的充滿異域風情的音樂在耳邊縈繞,堯雨隔了落地玻璃窗瞧著庭院內點點光影感歎不已。她想起佟思成說的,要靠物質條件才能創造生活的浪漫。嘴邊不知不覺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來。
  記憶中和佟思成也有過燭光晚餐的,佟思成二十歲生日,她買了一盒蛋糕,藏著掖著約了他在江邊,讓他閉了眼睛,親手一枝枝點燃捧著送到他麵前。那個夜晚秋風淺淺,手上捧著一團光暈,映亮了佟思成的眼睛。他說:“堯堯,我舍不得吹蠟燭。”
  小心避過細小的長莖生日蠟燭,用小叉挑起一朵奶油花喂進嘴裏,甜香四溢。江邊燈光、夜空朗月,天邊星辰,嘴邊輕笑緩緩注入眸底,墨黑雙瞳裏映出的那點閃亮的燭光久久不熄,呼吸間隻有比奶油更香濃的柔情。
  蛋糕花了五十八元錢。九百九,能買多少個那樣的蛋糕?就算買到了蛋糕還能再讓她有想給一個人驚喜的心嗎?
  浪漫不是要用多少錢去標價出售。浪漫的心沒了,還談什麽情調?
  “巴基斯坦的風格,菜卻是五花八門,西餐日本菜印度菜泰國菜,嘿,還有中餐,九百九,咱們可以混著吃,一定要吃回來,我說小雨……”
  他的話拉回了堯雨的思緒:“你叫我什麽?我和你沒那麽熟吧!”
  許翊中奇怪地看著她:“連名叫姓喊著累!你的朋友不都這樣喊你?”
  朋友?堯雨心裏嘀咕著,突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她怎麽就和他變成朋友了?她白了許翊中一眼,答應來吃飯,轉眼間就得寸進尺,她還沒忘前兩天才因為他熬了通霄趕活兒。
  許翊中早有準備,也不知道準備了多少話題來套近乎。他視而不見堯雨的神色,自顧自地抖開話匣子。他走的地方多,天南海北一陣亂侃。終於滿意地瞧見堯雨由神色疏離到專心致至,慢慢地放輕鬆了表情,開始隨意說話。
  他左右看了看,溫馨的燭光,輕柔的音樂。氣氛真是好!
  慢慢地喝著雞尾酒,一股薄荷的清涼滑下喉間。許翊中注視著堯雨,驀然發現她的知識麵相當廣,他每挑起一個話題,堯雨都能跟上他的節奏,不時帶來新奇感。這時的堯雨給他的感覺像老朋友聊天,隨意自然。他叫她的名字越喊越順口:“小雨,你好像愛好很廣泛似的,為什麽?”
  堯雨笑了:“許總和我不熟唄,熟了知道啦,我是半罐水,響叮當,什麽都喜歡去碰一碰,其實不精,隻不過,有很多愛好,這樣好玩一些。”
  許總?她居然不上當故意叫他許總?許翊中心口驚起烏鴉一片,黑撲撲的扇起陰風陣陣,這樣就想讓他浪費一千九百八?許翊中鬥誌昂揚麵不改色,笑容可親,繼續遊說:“你喜歡上山旅遊不?”
  “以前常去!”
  “去過的地方很多?”
  堯雨輕笑起來:“不算太多。”
  “最喜歡哪座山的風景?”
  “火山。”
  許翊中驚異的看她一眼:“火山?”
  “是啊,你去過雲南騰衝沒有?建在火山熔岩上的城。在城中往四麵望,周圍全是休眠火山。錐形的,金色塔形的,四方形的,我去爬過大空山,那種空寂荒涼一如……”堯雨停了停,想起當時剛和佟思成分手後去騰衝時的心境,目光變得深遠,“人在自然前總是緲小,我最喜歡的是和順橋鄉,去了心裏隻留恬靜安祥……”
  堯雨嘴邊慢慢浮起一朵恍惚的笑容,最讓她震撼的是國殤墓園。每走一步,都充滿敬意。小團坡上每一座高一尺的方碑都是一名遠征軍的英靈,血戰四十二天,埋骨三千多人,當時何等的壯烈與豪情。失戀又算得了什麽?她心裏滿滿的全是對生活的熱情。
  許翊中重新審視著堯雨,她唇邊盈盈的笑意,清明的眼神,眉宇間驟然綻放的氣度如此與眾不同。
  也許是慢慢融入話題,許翊中同樣讓堯雨有了另一番認識。堯雨聽他講述在羅馬一心去找羅馬假日裏的理發店很疑惑:“別人都去噴泉扔硬幣許願去西班牙廣場台階上吃冰激淋想像公主就在旁邊,你去找那個理發店幹嘛?”
  “嗬嗬,我隻想理發。”
  堯雨一下子忍不住噴了出來,拿起餐巾擦著嘴就笑了。
  “有這麽好笑?”
  “嗬嗬,是,我是在想你的頭發怎麽剪成公主的樣式!”
  許翊中仔細打量了下她:“你的頭發長,剪了試試就知道了。”
  “嘿嘿,我不留短發,這一生都不留。我啊能拿得出手的就數這頭長發了,從來沒燙過沒染過沒吹過,剪了,嘖嘖,難看得要死。”
  心情好了胃口就好。今晚堯雨吃得很多,九百九的大餐味道真是不賴。吃人嘴短,堯雨決定善待許翊中,主動挑起了話題:“對了,你幹嘛不找女朋友啊?”
  “你是想問為什麽不找杜蕾吧?”許翊中笑著問堯雨。
  “哦,也是問題之一,”堯雨笑了,想起千塵說過的,要是杜蕾找上了許翊中,對她就不會死盯著不放。她求神拜佛杜蕾她早日如願。
  “好吧,作為交換條件,你得告訴我你幹嘛不找男朋友。”
  堯雨一下子沉默了。她發現和許翊中在一起笑著聊天吃大餐這陣功夫,她沒有去想佟思成。許翊中一提,佟思成的身影又蕩了出來。他就快回來了,他想重新開始……近鄉情更怯,堯雨終於想出她之所以答應許翊中來吃聖誕大餐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想讓佟思成的影子在腦海裏晃蕩。
  她笑了笑,不想讓那個影子一直跟著她,開起了玩笑:“我不是沒遇著合適的麽?難不成你也是啊?”
  “是啊,怎麽不是?”許翊中趕緊表白,“這個是要看緣分的是不?再漂亮沒感覺也不行!”
  堯雨秀眉微揚心裏有點詫異,許翊中是迂回地說他和杜蕾沒譜嗎?那他找她……堯雨迅速否認這樣的猜測,她寧可相信許翊中真的是怕浪費了這麽貴的大餐或者因為良心發現不該設計她熬夜趕活而請她來吃。
  她抬眼看他,燭光映在他的俊臉上,梭角分明的嘴微微揚起一抹笑容,舉手投足風度翩翩。這樣的人,從外表到他口袋裏的鈔票,他的曖昧不會隻對她一個。朋友?他是覺得和自己做朋友有趣好玩?堯雨朋友多,別人喜歡和她成為朋友已經讓她習以為常。堯雨照這個思路推理下去,心裏馬上就輕鬆了,她想起才推掉的嘉林的活兒,不覺遺憾:“我最怕麻煩了,所以才推掉嘉林新項目的活兒!”
  “怎麽說?”
  “我怕杜蕾啊,她真的看上你了,再和你接近,她非吃了我不可,嗬嗬!”
  “對了,你和杜蕾到底怎麽回事啊?”
  “也沒怎麽,就是女孩子之間的小心眼兒,她小心眼兒,我也是小心眼兒,互相看不順眼,合不來。要是我搶她的意中人,她肯定不高興的。我對你又沒有哪種意思,這不白白添堵嘛。”
  許翊中聽著心裏實在不是滋味兒,她就這麽直截了當說對他沒意思?他摸摸下巴,對,她竟然把這自己魅惑人間的英俊罵成豬頭!許翊中麵不改色笑著看堯雨:“你這樣說實在是太傷我自尊了。你說,我有哪點不好?你就對我沒意思?”
  “你沒啥不好啊,但好人多了去了,我都要去喜歡啊?”
  許翊中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卻試圖為自己多掙幾分:“我比好人優勢要多點吧?我很帥,又有錢,上哪兒找去啊?”
  堯雨大笑出聲:“你不僅嘴碎,還臉皮厚。杜蕾眼光可比不上我了。”
  許翊中佯怒:“你就這麽不待見我?人家瞧上我了你就覺得眼光有問題?”
  堯雨笑得喘不過氣來:“你怎麽跟小孩子一樣,這也在意?”
  “能不在意嗎?太傷自尊了!”許翊中露出苦相,逗得堯雨笑得更開心。她覺得這大餐實在是太好吃了。
  她笑著埋頭吃東西的時候,許翊中眼波變得柔和起來。堯雨太容易相信人,連眼前坐著頭別有用心的大尾巴狼都沒看出來。他,隻是想讓自己瞧得更清楚而已。
  許翊中想了很久,他決定和堯雨從朋友做起。在酒巴他看到堯雨對蕭陽的那種態度他就想,堯雨對朋友不會不待見!等她把自己當朋友了,不會不待見他了,他想,那時他再會對她犯傻就十拿九穩了。
  他活了三十歲從來沒有這慎重過。他不想因為一種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感覺而讓自己最終變成傻瓜。
  開著玩笑,隨意笑著的堯雨消失了以往的生疏,那種不舒服消失殆盡,他想,一定是這樣,他隻是不服氣,絕對不是愛上了她。
  堯雨吃著菜,看到桌上仿照阿拉丁神燈做的燭台,伸手拿了一個過來細看。燭台做得精巧,雕刻著美麗的花紋,她輕撫著上麵的花紋:“真是巴基斯坦的?”
  “你喜歡?”
  堯雨點點頭:“據說擦一擦神燈就會有個能滿足主人一切心願的天神出現!比聖誕老人的禮物還多!”她喜歡這種小玩意兒。
  她孩子氣的表情讓許翊中忍俊不禁,他左右看看,服務生遠遠的站著,便賊賊地笑了笑,拿起一隻燭台把玩著,然後堯雨眼睜睜看著他拔出蠟燭把那隻燭台就藏西服裏去了,她嘴張得老大,他在幹什麽?三十歲的大男人,A市著名的嘉林集團的副總,他……
  “吃好了沒?快十二點了,吃好我們就閃!”許翊中瞪她一眼,掏出錢包付賬。
  堯雨頭埋得極低,生怕被發現偷了燭台。
  剛走出餐館大門,許翊中突然把燭台掏出來給她:“送你做聖誕節禮物!要不要我找個盒子包起來讓你拆?”
  堯雨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手裏的燭台,回頭看了看,猛地拉著他就跑:“丟人啊!還不快走!人家發現追來就麻煩了!”
  許翊中被她拉著往前跑了一大段路,看著不停喘氣的堯雨朗聲大笑起來:“偷來的是不是更好看!”
  “嗯!”堯雨猛點頭,也跟著笑了起來。多少年沒做這種壞事,原來這麽好玩!
  許翊中好笑地看著她:“我的車還停餐館門口呢,還得回去!”
  “我才不呢,你自個兒走回去,然後把車開回來,送我回家!”堯雨嘿嘿笑著不肯冒和他一起被抓的危險,“萬一被人家逮住了,不能被一網打盡不是?”
  許翊中苦了臉:“我終於知道啥叫交友不慎了,得,就為你的聖誕禮物豁出去了!”他迅速地從後麵繞著去開車,一會兒就把車開了過來。
  堯雨在車上不停地把玩著那隻燭台,想象許翊中偷燭台的樣子,樂得合不攏嘴。
  許翊中側頭看她,他喜歡看堯雨快樂的樣子,他覺得她的笑容可達的地方黑夜如潮水後退讓開一片明媚的空間。“下次你喜歡什麽,我還幫你偷!”
  堯雨大驚:“不要啊,這樣不好!”
  “哈哈!”許翊中放聲大笑起來,堯雨實在是太有趣了,他邊笑邊保證:“偷多了也沒意思是吧?就這隻燭台當紀念好不?要是你良心過不去,我明天送錢過去當買下它的。”
  “算啦,就這一次就好,嘿嘿!”堯雨笑了。她想起方才許翊中把燭台往西服裏藏的樣子就樂。
  下了車,堯雨衝許翊中搖搖手裏的燭台:“許翊中,謝謝你的聖誕禮物,實在驚喜,謝謝!” 堯雨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了一口碎米細牙,燈光下的背影像頭歡樂的小鹿。
  許翊中有點受寵若驚,這時候的堯雨態度實在是太好了,她終於直呼他的名字,還連聲道謝。“你想要什麽擦一擦,說不定真有天神出現!”
  他嗬嗬笑著看她進了樓道,燈光層層亮起再層層熄滅,看了她這麽多次上樓,這一次他心裏蕩起一片溫柔。直到七樓房間的燈光亮起,他按了聲喇叭才離開。
  開車回到家,許翊中去衛間間洗漱,突然從鏡子裏發現自己竟然還帶著笑容。他疑惑地衝鏡子裏的自己呲了呲牙齒,又愣住了。他吃驚地反應過來,他竟然為她從餐館裏偷了隻燭台?還一直樂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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