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黃子孫
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偷渡 (小說)
我是在監獄裏認識他的，一個從福建偷渡過來的年青人。
我受雇於美語言翻譯學會。經常在業餘時間從事翻譯工作。這工作是按時記工資的，有工作才有工資。因為時有時無，所以我把它當作可有可無的工作，我已經工作了很多年了就隻碰上幾次現場翻譯。出差到現場翻譯工資是較高的。一小時50美金，一天8小時，那是很不錯的。
但絕大多數是在家裏當電話翻譯，一天才幾小時，有時則很多天沒工作，沒收入，所以，很多人找到全日工後就把這工作給辭了。
通常是這樣開始的，家裏電話響起，我接了電話：
“你好，我翻譯學會的林達。”
“你好，林達。”
“今天九點有一場法院接見的中文翻譯，你有空嗎？”
“對不起，我剛要出門。”
這就把工作給推掉拉。林達隻好給名單上的下一個中國話翻譯人打電話，希望能找到願意幹的。有時，我剛好沒事就可接了這工作。隻要把耳機戴上就可清清楚楚聽到雙方對話，一般中國人在出庭都有律師在場，常常是審理工傷補賞之類。這樣的電話翻譯一小時是20多美金的工資。
有一天，我又接到了電話。
“你好，我是林達。”
“你好，是 嘉嘉。”
“你能今天去西亞圖嗎？”
“行呀。”
“美國移民局從關島海上逮了一條中國船，船上有倆百多人，從福建偷渡來的，全送到西亞圖了，你必須今天趕去。”
“今天晚上走嗎？”
“是的。你如果能去，我馬上定飛機票。在那兒要兩周，周末可回家倆天，路費報銷。你能去嗎？”
“可以，我正好沒事。”
“你講福州話吧？”
“不，普通話。”
“你不是福建人嗎？”
“我講普通話和閩南話，是福建南部的話和福州話很不一樣。但那些年青人都會講普通話的。”
“安紫會講福州話，你們配合吧。”
“是賓州的安紫嗎？”
“是，她弟弟也去。”
安紫和她弟弟的父母是福州人，在家裏講福州話。他們在美長大，英語也講得好。但他們姐弟兩不大會講普通話。所以他們專管翻譯福州話，講普通話的就由我翻譯，以前配合過。
“給你們三人配了一倆車，安紫已租好車了，旅館也安排好了。她會到機場接你。”
“每天夥食補帖35美元，房間配大床。是馬利噢。離工作地點很近。每天保證8小時，你還照舊50美元一小時，行嗎？”
“沒問題。”
這次是因為偷渡人數太多了才集中了各地的官員進行 “政治避難接見會談”。聽說這一條船在關島海上將靠岸時被發現。船上有兩百多從福建偷渡過來的，在海上漂流了很久了因風浪大，沒和接頭的接上。船上有幾個病的利害。除了蛇頭被抓到另案起訴，其他全關到西雅圖等待接見。
我那時在一個購物中心開了個首飾店，賣的絕大多數是銀的和時尚首飾，這小生意適合女人幹，地點安全，投入本錢不多，風險小，但也賺不了什麽大錢，除了母親節，情人節，聖誕節生意比較好以外，平時都很清淡。來的顧客大都是給朋友或親人買生日禮物，一般來說，他們可在大商場買到更廉價的首飾和禮品，上小店來的顧客不會很多。上小店來的顧客，通常是些要尋找古怪的特殊禮品的，如大象耳環或海豚腳鏈，或要求特別顏色的寶石等等。另一種顧客是屬於衝動型的小青年，看到喜歡的，袋子有錢留不住的，這樣的顧客也不會是很多。如果好運氣的話，淡季的生意能除了保本，能賺點錢交了店的租金，倘若還能剩下點錢做為自己的工資，那是很幸運了。許多店主剛開店的頭一兩年，花費了許多資金和本錢，50%的店，因店主沒有足夠的本錢維持到這個店開始有固定顧客群，常常會在頭一兩年因生意太清淡而耗盡資金半途而廢，就象種下一顆果樹沒能等到開花結果就被拋棄一樣。
我的店剛開張不久，在生意清淡時能有點其他收入當然很高興。我把店交給娜地亞，一位在聖誕節我曾雇來的臨時幫工。她是一個比較可靠的墨西哥女孩子，她看來不會象其他女孩一樣偷店裏的東西，比較老實。我付給她一小時7美元的工資。交代完後，當天我就飛到西亞圖。
下機時，安紫果然在等我。她快30歲了還沒結婚。她瘦瘦的，個兒不高，長得一般，是移民的第二代。父母在費城開洗衣店。她的弟弟，小她四歲。父母替他從老家娶來一位姑娘。
“你怎帶那麽少衣服，西雅圖的春天還很冷。我昨天到。老天就一直下雨，冷嗦嗦的。你最好到對麵買一件羊毛衫，我去逛過，正都是半價。”
我知道安紫是屬於衝動型的顧客，她袋子有錢留不住，喜歡逛店，而且閑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