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聲明:轉貼僅供研究討論,內容不代表本人立場、觀點、見解。
匈牙利人也許不知道——來自遙遠中國的一隻手
匈牙利人也許不知道——敦促蘇軍坦克開回布達佩斯的一隻手,來自遙遠的中國。
還是在少年的時候,就聽說在遙遠的歐洲中部,有一個與我國一樣實行社會主義製度的國家叫匈牙利。我還聽說,這個國家在1956年爆發了一場被稱為“匈牙利事件” 的反革命政變,政變者妄圖推翻社會主義工人黨(共產黨)的領導,顛覆無比優越的社會主義製度,這次政變的頭目就是當時的匈牙利政府總理納吉。
文革中,我從一個大學造反派組織散發的傳單中得知,是蘇聯派軍隊平息了匈牙利的這場反革命政變。傳單中還說,當時周恩來總理乘坐蘇軍坦克進入了布達佩斯,參與了對平叛戰鬥的指揮和領導。從那時起,我就對那個震驚世界的“匈牙利事件” 產生了某種神秘感,產生了想要進一步了解匈牙利,了解這個事件的欲望。
沒想到的是,30年後(1998年),我被調到匈牙利工作,這為我實現自己少年時的願望創造了有力條件。剛到匈牙利時也接觸了一些匈牙利人,可是從他(她)們那裏得到的資料比較“碎”,不夠係統,不能令我滿意。
機會終於來了。 2001年,由當時執政的匈牙利青年黨出麵組織協調,要建立一個以反映匈牙利在納粹政權和左派政權(指在實行社會主義製度時執政的社會主義工人黨,以下簡稱社工黨或稱左派黨)執政時期的曆史的博物館,博物館被命名為“恐怖博物館”。
毫無疑問,任何曆史事件的發生都有其深刻的社會原因和曆史必然性,“匈牙利事件” 絕不會是例外。因此,了解了匈牙利的這兩段曆史,就不難弄清楚“匈牙利事件” 的來龍去脈和發生的原因。鑒於上述原因,我對這個博物館產生了興趣,急切盼望能早日去參觀。
一走進展室,就迎麵見到三幅領袖肖像掛在對麵牆上,左邊的是列寧頭像、右邊的是斯大林頭像、而正中略高的位置上是當時的匈牙利共產黨總書記,被稱為是斯大林在匈牙利的最優秀的學生拉科西的頭像。兩邊的牆上掛著一些反映當時社會生活的大幅油畫,有匈牙利人民熱烈歡迎蘇軍進入匈牙利的場麵;有拉科西接見各社會主義國家農業合作社代表團的場麵;有反映為了搞土改而進行測量土地的畫麵等等。
電視顯示屏中播放的是,以伏洛希洛夫為首的蘇聯高級政府代表團訪問匈牙利時受到極其隆重歡迎的內容;有在匈牙利舉行蘇聯文化周的情景;還有匈牙利當時的領導人拉科西60歲生日時,匈各界人士為他祝壽的場麵,這段錄像中有些畫麵引起我的極大興趣,那就是少先隊員們為拉科西祝壽的一幕∶一位帶著紅領巾的男孩高舉著少先隊隊旗走在前邊,二個女孩行隊禮跟在後邊“護旗”,其他站成隊列的少先隊員們也都虔誠地行隊禮,這不是少先隊大隊會的“出旗儀式”嗎?!還有少先隊員給拉科西獻紅領巾的情景。看著這些熟悉的鏡頭,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
但是,在這表麵的祥和氣氛之下,卻暗藏著殺機。
由於匈牙利左派政黨在取得政權的過程中已經運用了不少非正常手段,上台後又執行了一係列錯誤政策,弄得老百姓怨聲載道。比如說,
在農業集體化運動中,十分激進地使用暴力和強製手段,不顧農村實際情況,任意擴大農產品收購量,而降低收購價,變相剝奪農民,引起廣大農民的強烈不滿。
在國家工業化的過程中也是貪大求洋、急於求成,造成國民經濟比例的嚴重失調∶
在焦炭還毫無著落的情況下,就匆忙建起一座新型鋼鐵城,造成極大浪費;
連勞動人民的吃飯問題都沒有得到充分滿足的情況下,就瘋狂地去建造代價高昂的地下鐵道。
這些嚴重失誤的直接後果,就是匈牙利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幅下降。
在政治方麵,強化秘密警察組織,限製人民言論,政治清洗不斷,製造了大量的冤、假、錯案,大批知識分子和不同政見者以及普通百姓被無情地投入監獄、集中營,弄得人人自危。
正是因為這些原因,使得匈牙利當時的社會矛盾十分尖銳,黨群關係日益緊張。
在這間展室的玻璃展櫃裏陳列著秘密警察用來折磨犯人的刑具,包括特製的棍子、錐子、拔手指甲用的鉗子等等,還有專門用來監聽民用電話的儀器設備。這些可怕的東西與前麵的大幅油畫和領袖頭像形成了巨大反差。
三樓最後一間展室的題目是“反抗力量”。主要內容是當時在民間出現的一些反對派組織出版的地下刊物和他們的辦公用品。
這些民間組織反對蘇軍長期占領匈牙利,反對匈牙利成為蘇聯的附庸國,抨擊匈牙利左派黨推行的政策,號召人民起來反抗----。
到此,三樓的所有展覽內容就都參觀完了。接著下到二樓繼續參觀。
二樓的第一間展室主題是“驅逐和遷居” 。
據資料記載,在公有化的過程中,僅布達佩斯就有超過1萬5千個富有家庭被沒收了所有財產後,全家被強製遷到邊遠地區的勞改營裏,被迫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其他城市也爭相這樣做。
在農村,被定為富農成分的家庭和城市裏的富人們一樣,被趕出家園,送到勞改營。在邊境地區,有成千上萬的所謂“不可靠分子”,為防止他們“投敵叛國”,也不得不成群結隊地離開祖輩居住的故土,被驅趕到內地去。在強製遷居中,由於條件惡劣,有不少老、幼、病、弱的人死去。
參觀到這裏,又使我聯想起“文革” 中流行過的一個口號“掃地出門”,就是根據這個口號,不少被打成所謂“地、富、反、壞、右”的“黑五類”家庭被驅趕到農村去接受監督勞動改造。
在劃分農村階級成分時,匈中央政府竟給各地農村下達了硬性指標,各地農村必須完成任務,按比例找出足夠數量的富農分子。
這使我想起了1957年反右時,我們似乎也采取過“按比例抓右派”的辦法。為什麽會有如此驚人的相似之處?是誰跟誰學的?困惑!
另外據資料介紹,在公有化的過程中,腐敗現象也很嚴重,有不少被沒收的富人財產都進了黨的幹部的腰包,引起群眾不滿。
這間展室沒有什麽展品,隻是一些說明牌和當時領導人的“語錄”等等。其中有二段“語錄” 比較耐人尋味。
有一段是這樣說的∶“我不管你是否擁護社會主義,首先是要以你的家庭出身和所受到的家庭影響來決定你的未來----。” 這段話是當時匈牙利秘密警察的一位主要負責人說的。據說此人早年到俄羅斯,參加過“十月革命”,曾任蘇聯“克格勃” 的創始人----“捷任斯基”的助手。
看了這段“語錄”,我立即想起“文革” 中盛行一時的一副有關“血統論”的對聯,上聯∶“老子英雄兒好漢!”下聯∶“老子反動兒混蛋!”橫批∶“基本如此,鬼見愁。”
你若把上麵那段“語錄” 和這副對聯比較一下就不難看出,它們有“異曲同工”之妙!或者說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還有時任匈牙利內務部部長,後長期任匈牙利左派黨總書記的卡塔爾說的一句話更“精彩”、更直截了當∶“我們要學會使用各種工具(折磨人的刑具)去對付我們的敵人---。” 這塊“語錄”板就被釘在一間保留下來的牢房裏麵,牆上掛著好幾件諸如板子、棍子、皮鞭等刑具。
黨的領導人的這段“語錄”和這些刑具一同放在黨領導下的、從納粹手裏接收過來的一座秘密監獄裏,這真是個絕大的諷刺!
下麵一個展室題目為“農民的狀況” 。一進門就見到一塊“語錄牌”,上麵是拉科西說過的一段話,大意是“農民是信任我們的,他們對我們從信任到熱愛,他們知道我們在農村的政策是正確的。農民隻有沿著我們指出的道路走下,去才會有發展,這條路就是社會主義道路----。”
但是,當年農村的情況究竟怎樣呢?據資料介紹,拉科西主張“在三、四年內,使90%的農民在社會主義的集體中耕種土地。”
於是,在大多數貧苦農民根本不明白什麽是合作化的情況下,就被強迫組織起農業生產合作社。這些被倉促組織起來的貧苦農民,既缺乏生產經驗,也沒有足夠的牲畜,更沒有機器,完全靠手工勞動。
如此低下的生產力水平被硬性置於公有製的生產關係框架之下,農民的積極性並沒有被激發出來。尤其嚴重的是,政府還千方百計加重農民負擔,實行所謂“義務交售製”,即製定的交售的農產品指標越來越高,而收購的價格卻越來越低。因此,農民的不滿情緒不斷高漲。
在這種形勢下,政府並沒有采取措施去緩解矛盾,反而對敢於反抗的普通農民實行專政,把他們抓進監獄。結果是,大批農民隻好逃離農村,扔下大量荒蕪的土地無人耕種。
由於農村經濟遭到破壞,也嚴重地影響了城市居民的生活水平。1951年,許多基本食品、工業品不得不憑票供應。商店門前經常排起長龍般的隊伍。
這間展室的牆上掛著一些鏡框,裏麵展示著當時使用的各種購物票,有∶食糖票、豬肉票、大油票、麵粉票等等。看到這些購物票,不禁又使我想起我們六、七十年代時,幾乎所有商品都憑本、憑票供應的情景。又是一個驚人的相似!
可怕的是,麵對如此嚴峻的形勢,匈牙利左派黨領導人們的頭腦並沒有清醒。從卡塔爾說過的兩句話中可以看出。他說“有人謠傳我們要把所有的樹木也公有化,於是就有很多人去到處砍樹,對此我們必須予以嚴懲!” ;“如果農民對我們的政策有什麽不滿,就讓他們嚐嚐我們的拳頭!” 。
接下來的展室題目是“司法體係”。匈牙利當時的司法體係是按照蘇聯的法學理論建立起來的。
首先強調,法律要為鞏固無產階級專政服務!所以,法院辦案就必須遵循黨的領導人的指示精神去做,即法院的工作要在黨的絕對領導下進行,而不能依法獨立行使司法審判權;
其次,這種法學理論與西方法學理論中關於“對嫌疑人先做無罪推斷” 的論點正好相反,即“先認定嫌疑人有罪”,然後再去按某人有罪的框框找證據。
因此,為了案件的判定,要去創造一種可能性,就是將不能確定的事實也考慮進去,並且將利用各種手段迫使嫌疑人招供的“事實” 來代替犯罪證據。
也就是說,一旦被告被認定有罪,控方就會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地尋找,甚至“製造”證據,既使這些證據不那麽確鑿也照樣可以定罪。這種司法體係根本不可能長久地、有效地保護公民,而隻能為了政治需要製造出更多的冤、假、錯案,使公民受到傷害!
據資料介紹,左派獨掌政權以後,把原先的法律體係徹底砸爛,所有舊法官一律辭退,取而代之的是僅僅受到短期培訓的左派黨的追隨者們,這些人文化程度普遍很低,幾乎不懂法律。
展室的電視顯示屏正在播放的內容是“匈牙利事件” 遭鎮壓後的1958年,納吉和他的一些追隨者們被從羅馬尼亞引渡回國後,在“人民法庭”上受審的情況。
除了納吉以外,還有當時的國防部長、一名記者等數人被判極刑,另外一些人被判了有期徒刑和無期徒刑。
其實,這種法庭審判根本不可能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公正地進行,隻是為了政治鬥爭的需要走走過場而已。很顯然,庭審之前,在蘇聯顧問的積極參與之下,納吉們的命運早已被他的“同誌們”決定好了。
據說,納吉在臨刑前曾說過一段話∶“在多瑙河的河穀,我曾在1953年和1956年兩次試圖挽救社會主義的榮譽,拉科西和俄國人都阻止了我。如果現在需要用我的生命來證實共產主義者並非是人民的敵人,我情願做出這一犧牲。”
納吉在絞刑架上喊出的最後一句口號是∶“社會主義的、獨立的匈牙利萬歲!”
從錄像中看到,“反革命分子” 納吉真的是麵不改色、心不跳呀!這倒讓我這個受了幾十年革命傳統教育的人感到多少有點意外,因為從小的時候起,人們就不停地告訴我,反革命分子不但反動,而且統統都是貪生怕死的膽小鬼!
畫麵上,納吉在回答法官的提問和判決後為自己做最後陳述時,是那麽的從容,那麽的平靜。他說“我沒罪,你們錯怪了我,我被利用了------。”
錄像中,當納吉說到這裏時,聲音突然中斷了,一個男播音員的聲音冒了出來,他慷慨激昂地說,“納吉不肯認罪,他在欺騙人民----!”
又是一個多麽熟悉的場麵!“文革”中一些批鬥會上,類似的場麵我們見得還少嗎?經介紹得知,這段錄像就是從當年公開放映的紀錄片中轉錄而來的。
下間展室的題目是“宣傳” 。這間展室滿屋子牆上都帖著各種政治宣傳畫,有宣揚匈、蘇“傳統友誼”的;有匈牙利黨和國家領導人檢閱“五一” 群眾遊行的;有以“偉大的蘇聯萬歲”、“偉大的斯大林萬歲”為主題的;有表現以匈牙利人民感激蘇軍把他們從納粹鐵蹄下解放出來為題材的;有表現匈牙利首批女拖拉機手的;有表現農業合作社社員們正在熱火朝天地愉快勞動的;有反映農業合作社的社員們在“光榮榜”前評比“勞動模範” 的場麵;還有突出個人崇拜的;以及反映人民幸福生活的。
我想,有關大搞個人崇拜的宣傳畫,如果讓50歲以上的中國人看了肯定會“倍感親切”,因為這種宣傳畫與我國五、六十年代,乃至“文革” 時期經常見到的類似宣傳畫的內容、形式幾乎完全一樣,簡直就是出自同一版本!隻不過畫中的主人公不同而已。
畫中的領袖人物(拉科西)高大、魁梧,麵帶微笑地揮著巨手,智慧和深遂的雙眼炯炯有神地凝視著遠方。巨手之下,是打著紅旗的工人、農民和廣大人民群眾正沿著偉大領袖指引的“光輝道路” 奮勇前進。
哈哈!各位看到這裏,大概能品出點什麽味道了吧?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位匈牙利人民的“偉大領袖”、斯大林最好的學生-----拉科西同誌,由於大搞“政治清洗”,讓秘密警察橫行,製造眾多冤獄,弄得老百姓人人自危;在經濟上又連連失誤,使匈牙利人民的生活水平明顯下降,以至憤怒的情緒在人民中間迅速蔓延,這時,拉科西一夥已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了。
在這種形勢下,匈牙利黨內要求改革的反對拉科西的勢力逐漸抬頭,兩派的鬥爭很快就到了白熱化程度。遺憾的是,拉科西們並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地製造謊言、掩蓋事實、欺騙人民、打壓改革派。
也許是因為匈牙利的危機會影響整個社會主義陣營的穩定,從而引起鏈鎖反應?也許是因為匈牙利黨內要求改革的力迅速壯大,而且得到廣大人民的支持,令蘇聯人不敢小看?蘇聯人決定親自出馬,插手匈的內部事務了。
再加上斯大林逝世後不久,東歐其他一些國家也不斷出現由於群眾不滿而發生的騷動跡象,為穩住東歐局勢,新上台的蘇聯領導人要求東歐各國在對內政策上進行適當調正。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匈牙利黨的兩派主要人物都被“請” 到了莫斯科,接受“老子黨”---蘇共的裁決。在兩黨的會談中,赫魯曉夫曾對拉科西大叫∶“您極大地損害了你們的人民!您罪行累累!長此以往,人們將用糞杈把您趕出這個國家。”
在蘇聯人的提議下,曾獲蘇聯農業科學博士學位的,時任匈牙利農業部長的“伊姆雷. 納吉”被推上了匈牙利政府總理的寶座,開始了他傳奇的、變幻莫測的政治生涯。但是,拉科西仍保留了黨中央第一書記的職務。
由此種人事安排不難看出,蘇聯人允許匈牙利進行改革是有“底線” 的,這個底線就是∶隻能在蘇聯的社會主義模式框架內進行的有限改革,一句話,就是在蘇聯人允許的範圍內。其實蘇聯人還是“打錯了算盤”,其結果是為“匈牙利事件”的爆發再次埋下了伏筆。
因為“黨要領導一切”,所以,至使納吉的“結束警察恐怖,為無辜者平反,合理的投資政策,給農民更多的自由” 等改革措施必然會遭到重重阻力。這倒使納吉在人民群眾中的威望迅速提高,而拉科西則相反。其後果是,兩派的矛盾愈加尖銳。
1955年初,納吉和拉科西之間的矛盾已不可調和。可能是因為納吉的改革已經超出了蘇聯人給劃定的底線,也許還有其他什麽原因,蘇聯人“一夜之間”就改變了原先的態度,轉而再次支持拉科西。
不久,納吉被開除黨籍,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
1956年3月,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 上的關於反斯大林的“秘密報告” 傳到匈牙利,這成了“匈牙利事件” 另一根導火索。
人民的憤怒情緒終於爆發了,民間的“政治沙龍” 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裴多菲俱樂部”。
人們紛紛要求解除拉科西的職務,為受害者平反及要求納吉重新執政。
1956年7月17日,匈牙利局勢幾乎失控,蘇聯人不得不“建議” 拉科西辭去黨中央第一書記的職務,並以“患高血壓症” 必須“離職休養” 的名義對外公布。就這樣,拉科西按照蘇聯人的指令,攜帶家眷前往莫斯科聽候發落,直至病死在那裏。
寫到這裏,不禁又讓我想起不知是哪位名人說的名言,他說“政治無誠實可言,所謂政治,無非是各利益集團為了各自的利益需要而製造出來的騙術。大家騙來、騙去,誰的實力強,誰的騙術高明,誰就暫時占上風---。” 對這段“名言”,我可不敢完全苟同,可是否也有一定道理呢?
值得一提的是,其實在1956年6月,波蘭的波茲南市已經出了“流血事件”,起因是該市斯大林機車車輛廠的1萬多工人為反對不合理稅收和要求改革工資製度舉行了罷工和遊行,這些遊行者中就有4,000多人是波蘭共產黨黨員。工人們的口號是∶“我們不要空頭支票,我們要麵包和自由!” 、“釋放囚犯!” 、“打倒秘密警察!” 、“俄國佬滾回去!” 等等。
可是,政府不但沒有接受工人們的要求,反而派駐軍對工人們進行了鎮壓,造成了53人死亡,300多人受傷,300多人被捕。
“波茲南事件” 暫時平息了,但波蘭的局勢卻越來越動蕩不安。所幸的是,波蘭黨從“事件” 中吸取了一定的教訓,采取“實行經濟管理合理化和政治民主化,改善人民生活” 等措施,以此來緩解黨和人民群眾之間的矛盾。
尤其應該肯定的是,在當時的形勢下,波蘭黨內要“獨立自主地處理本國內部事務” 的意見占了絕對優勢。由於這個原因,波蘭黨內“空前團結”,他們強硬地拒絕了蘇聯要插手波蘭內部事務並為波蘭黨指定領導人的企圖,還成功地抵製了蘇聯的軍事威脅。
在波蘭黨的努力下,波蘭的局勢最終還是漸漸平穩了下來。而匈牙利的局勢呢,在蘇聯的直接幹預下反而倒越來越嚴重,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波蘭和匈牙利的條件不同,對“事件”所采取的措施不同,其結果也就截然不同。這其中的道理是否很值得人們認真去的思考呢?
在這間以“宣傳” 為題目的展室中,還有一件展品比較引人注目,那是一塊掛在牆上的不鏽鋼牌子,牌子上部刻著匈牙利的國徽,下麵刻著兩句口號∶“Long Live Party!” 、“Long Live Rakosi!”(黨萬歲!拉科西萬歲!)這兩句口號在這塊不鏽鋼的口號牌上分別被重複刻著10遍!
似這等大搞個人崇拜的程度與我們“文革”時期跳“忠字舞”,戴領袖像章,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的狂熱舉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呀!
這間展室共分兩個部分,除了上述內容外,隔壁房間裏的牆上,還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宣傳畫,是當時的廣告宣傳畫∶介紹、推銷有關洗衣粉、收音機、縫紉機、手表、家具、巧克力、啤酒、飲料、暖瓶、罐頭食品、皮鞋、地毯等各種品牌商品的廣告宣傳畫。應該指出的是,這些被介紹、推廣的商品品牌有些是蘇聯製造的。
在一個玻璃展櫃裏展示著某些當時匈牙利生產的著名品牌的商標,展櫃上還放著一架老式收音機,正在播放匈牙利國營保險公司號召人民參加保險的廣告詞。由此給我的深刻印象是,匈牙利畢竟是歐洲國家,尤其是它地處歐洲中部,與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奧地利)直接接壤;而且,在“二戰” 前,匈牙利的資本主義經濟已經具有一定規模,至少比“十月革命” 前的俄羅斯要發達得多。因此,盡管它在“二戰”後實行了社會主義製度,采取蘇式的計劃經濟體製,但人民群眾中的市場經濟意識仍十分強烈,這一點很重要,它對我們理解“為什麽偏偏匈牙利有如此強烈的改革願望” 會有所幫助。
相比之下,在同一個時期內,我國民眾中的商品經濟意識就比匈牙利差得遠了。在我個人的記憶中,改革開放前,除了政治宣傳畫外,好像就沒見過任何商品廣告。廣播節目當然也是如此,我隻記得當年的收音機裏整天播放的就是新聞、社論、以革命為題材的廣播劇、電影剪輯、革命歌曲、毛主席語錄等等,何曾播過什麽廣告?
要知道,在那個年月的中國,商品廣告被認為是資本主義特有的東西,怎麽可能允許在社會主義的中國出現呢?至於保險公司嗎?就更不知道它是何物了。也許是我孤陋寡聞了?
不過,那個年月的政治宣傳畫的確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恐怕也是終生抹不掉了。
還記得那是1958年“大躍進” 時,那年我8歲。當時有個口號叫“超英趕美!”,為配合這種形勢,還有一首歌,其中有一句歌詞是“十五年內要超過英國,中國人民有信心---” 。
以此為內容的宣傳畫也是隨處可見,印象最深的是在我家附近的一麵牆上的畫。畫麵的上半部分是一支騰飛的火箭,騎在火箭上的是代表中國人民的工、農、兵形象∶工人老大哥高舉一麵紅旗;農民妹妹舉著鐮刀;解放軍戰士手握鋼槍。三個人物畫得很好,充滿自信,意氣風發,奔向無限美好的未來。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下邊畫著一個美國人趕著一輛破牛車,那頭拉車的老牛氣喘籲籲,疲憊不堪。更慘的是落在牛車後邊的英國人,他被畫成一個蝸牛的樣子,隻是頭部是人的模樣,帶著一頂英國紳士帽---。如今45年過去了,我們當年的豪言壯語實現了多少?不言而愈。
哈哈!對不起!好像扯遠了?趕緊言歸正傳。
二樓最後幾間展室是左派政權對宗教信仰進行限製和迫害的內容。對這了專題我將另篇專述,在此不再累敘。
至此,二樓所有展室都已參觀完畢,下麵就要到地下室去繼續參觀。可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被特意封住了,人們隻能乘坐電梯。這是一種特製的電梯,比較寬大,可同時容納10人左右,裏麵懸掛著一個電視顯示屏。當參觀者聚到10人左右時,電梯才啟動。隨著電梯開始非常緩慢地向下移動,電梯裏的燈光完全熄滅,電視顯示屏開始播放有關地下監獄的錄像。錄像內容是,一位於50年代曾在這裏當過勤雜工的老人,在敘述當年親眼所見的一些恐怖的事情。
老人說,凡是需要秘密處死的“階級敵人”、“反革命分子”、“帝國主義的代理人”、“異見分子”等等,都要在這個地下室的一間行刑室中被絞死。然後,為了銷屍滅跡,這些屍體被用特製的類似絞肉機的機器絞得粉碎,再倒進特製的藥水,這些人肉餡就“煙飛灰滅”,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老人還說,一般對犯人執行絞刑都是在清晨,所有要被秘密處死的犯人在行刑的前一天晚上,都會被從牢房裏押解到行刑室外邊的一間大房子裏,在士兵們的監視之下,度過一個恐怖的不眠之夜。
經過數分鍾的緩慢運行,電梯終於停到了地下室。電梯的門一開,一股陰森森的涼氣就撲麵而來。地下牢房基本都是單間,每間大約5、6平米左右,水泥牆、水泥地、沒有窗戶,陰冷潮濕。有的牢房裏僅放著一張用鐵條焊接成的單人床,其他什麽也沒有,這還算好的。有的牢房裏連這樣的鐵床都沒有,關在這裏的犯人隻能席地靠牆而坐,在生死未卜的等待中,度過那恐怖的漫漫長夜。
還有水牢。水牢裏的水泥地麵要比外邊走廊的地麵低最少30厘米以上,地麵上積有將近一尺的髒水,犯人隻能整天泡在水裏。更可怕的是“禁閉室”,其麵積不足1平米,裏麵除一扇用整張鐵皮焊接而成的鐵門外,其他三麵都是冰冷的水泥牆,被關“禁閉”的犯人隻能站在裏麵,甚至連轉身都困難。關緊鐵門後,裏麵一絲光線也不透,黑咕隆咚,伸手不見五指,十分可怕!若是把人在這樣的“禁閉室” 裏關上幾天,這個人的精神肯定會崩潰的,非得瘋了不可!我鑽進這間“禁閉室” 裏體驗了一下“生活”,這滋味真的不怎麽好玩!
穿過兩邊都是牢房的長長走廊,來到審訊室,這裏更是充滿了恐怖氣氛。一張鐵桌子上放滿了包括電刑、板刑在內的各種各樣的刑具,鐵桌子旁邊還有一張刑床,是把受刑者綁縛在上邊以方便用刑的長板凳。這些刑具猶如一個個猙獰的惡魔,在窺視著每個參觀者,讓人們一見到它們就不禁要戰栗。
穿過審訊室又來到一個大廳,這個大廳就是上邊說過的,供被判絞刑的犯人度過最後一宿的大房子。大廳右側有一個小門,那裏邊就是絞刑室,一個木製的絞刑架靜靜地立在那裏。這個木頭製作的殺人“玩藝兒” 讓我浮想連翩∶它不知製造了多少個冤魂哪!
看完了這些牢房、刑具、絞刑架後,我暈了!當然不是嚇暈的。試想,如果這一切僅僅是發生在納粹統治時期,這不足為怪;然而,這些事情同樣也發生在了左派政權領導下的社會主義時期呀!這該如何解釋呢??
地下室的最後一個展區的主題是“1956年的革命”,即“匈牙利事件”。
下麵將對“事件”的經過進行簡單的敘述。
《匈牙利在哭喊!》影集以時間為序,從1956年10月23日到12月4日,逐日展現了那次事件的曆史環境、過程和悲劇結局。
“《匈牙利在哭喊!》一書將我們直接帶回到1956年月10月那13天日子裏,匈牙利人民起而反抗蘇聯人對其祖國的強暴占領的日子裏。匈牙利人不分階級和職業,抱成了一團:在首都布達佩斯和各地,工人和知識分子為自由而示威;大街上,斯大林的巨大塑像被拉倒,砸成碎塊;一些可恨的秘密警察被吊起來殺掉了;匈牙利軍隊拒絕對其同胞和代表人民要求的政治家下手。最初,俄國人撤退了,但當他們看到西方隻有漂亮言辭可畏外什麽也沒有時,他們又把坦克開回布達佩斯。匈牙利人民開始拚死自衛,然而他們無力與武裝到牙齒的蘇聯抗衡,最終,他們不得不承認,蘇聯帝國主義的統治永遠不會寬鬆下來。”(攝影文集扉頁)
匈牙利人也許不知道,敦促“武裝到牙齒”的蘇軍坦克“開回”布達佩斯的一隻手,來自遙遠的中國。
他們也許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麽中國人對他們反抗斯大林主義和蘇聯的起義,充滿那麽深的震驚和敵意。他們肯定想不到,他們的流血,竟反過來導致中國人流了更多的血,直到50年後的今天,他們用鮮血、淚水和生命貢獻於世的這出史詩悲劇,在中國仍然是一個戒備森嚴的禁區。
1956年匈牙利事件與中國關係甚密,嗣後中國急劇斯大林—毛澤東化,直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結束,都有匈牙利事變濃黑的影子——直到今天。
——1956年2月25日,赫魯曉夫在蘇共20次黨大會上發表《關於個人崇拜及其後果》的秘密報告,在國際共運史上首次拉開斯大林主義批判的序幕;朱德為團長,鄧小平、譚震林、王稼祥、劉曉組成的中共代表團出席;3月17日,毛澤東與中共政治局常委在中南海豐澤園開會,鄧小平指斥報告“內容混亂,邏輯性差”,毛澤東稱赫魯曉夫“揭了蓋子,捅了漏子”。
——1956年4月5日,《人民日報》以“編輯部”名義發表《論無產階級專政的曆史經驗》,毛澤東在裏麵開始形成他的中國世界戰略,其基本內容成為此後中共統製中國的“基本原則”:
《共產黨宣言》算起一百年,從十月革命算起還不到四十年,共產主義運動將要經受巨大的考驗,也要付出高昂的犧牲,中國必須經受考驗,作出犧牲,但最終勝利屬於共產黨;
在西方資本主義沒有消滅之前,社會主義社會仍然存在著階級鬥爭,這種鬥爭有時會以人們難以逆料的形式出現,共產黨人不應當懼怕這種鬥爭,相反,這種鬥爭是推動中國發展的強大動力;
社會主義需要權威和領袖,這是社會主義的一大優勢,一切反蘇反華反共分子都企圖通過否定革命領袖來否定共產黨;斯大林是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決不能“丟掉這把刀子”;
赫魯曉夫反斯大林的作法潛伏著巨大危險,必須引以為戒。
1956年10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決,“堅決反對”並“盡最大努力製止”蘇聯出兵幹涉波蘭;21日,劉少奇、鄧小平乘蘇聯專機飛赴莫斯科,“調停”蘇波關係。
1956年10月23日,“火山” 終於爆發了,布達佩斯和其他一些城市相繼發生了大規模抗議活動,學生們是抗議活動的主力軍,他們反對蘇聯在匈牙利長期駐軍,要求在匈牙利實行民主政治。大批的群眾立即加入到抗議活動中去,參加抗議的隊伍迅速擴大。
事實上,參加抗議的人中社會各階層的人都有,他們在左派製度的統製下,都受到過粗暴的壓製或不同程度的迫害,也受到了經濟生活危機的影響。
那天下午二點左右,遊行隊伍已增至20多萬人。人們高呼“俄國人滾回俄國去!” 、黨要民主化,‘納吉. 伊姆雷’要執政!” 、“俄語不該作為必修課!” 等口號走向英雄廣場。當遊行隊伍到達英雄廣場後,憤怒的人們把建在那裏的斯大林塑像拆毀。
當暮色降臨時,遊行隊伍又聚集到國會大廈廣場,這裏已有數十萬人。人們齊聲高呼∶“納吉出來講話!” 因迫於人民的壓力,納吉剛剛被匈牙利黨中央決定恢複黨籍,此時他還未擔任任何職務。
終於,他在大批隨行人員陪同下,獲準來到國會大廈麵臨廣場的一個陽台上,對那裏的人們說∶“要有耐心,善良的人們!回家去吧,黨會把一切都安排的!” 納吉的話音未落,廣場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口號聲、哨聲和喊叫聲,完全淹沒了他的聲音,納吉痛苦地閉上了嘴,在隨行人員的簇擁下返回議會大廈。
另一方麵,由蘇聯人指定接替拉科西,任匈牙利黨中央第一書記職務的格羅卻在電台發表了非常強硬的廣播講話,這個講話對於人民已經激動萬分的情緒來說,猶如火上澆油,使群眾的敵對情緒上升到極點。
接著,大批群眾又湧向位於國會大廈附近的廣播電台。晚9點左右,示威群眾繳了政府派去執行鎮壓任務的士兵們的武器,開始對廣播電台大樓發起衝擊,他們同守衛在大樓的武裝人員發生了武裝衝突,匈牙利陷入到進一步的混亂之中---。
情況危急,匈黨中央連夜召開緊急會議,改組政治局。納吉當選政治局委員,重新被任命為政府總理。從此,他就走上了他的“死亡之旅” 。
在匈牙利黨和政府的“請求” 之下,10月24日,駐匈蘇軍的坦克部隊從駐地開進布達佩斯市,開始協助鎮壓“暴亂”。
剛重新上台的納吉也在廣播講話中命令人民停止暴亂,承諾就蘇軍撤出匈牙利一事與蘇方進行外交談判,並答應恢複實行他在幾年前曾提出過的有關政治、經濟改革的政策。
但是,這一切並沒有使局勢往好的方麵轉化,反而繼續惡化下去。在蘇聯人的授意下,剛被蘇聯人推上匈黨中央第一書記寶座不久的格羅又被撤職,由卡塔爾接替了他的職務,並宣布共產黨解散,重建新黨,即“匈牙利社會主義工人黨”。
10月28日,納吉也在廣播講話中,把3天前還稱為“反革命暴動”的群眾抗議示威行動正式稱為“革命行動”,同時宣布蘇軍將撤出布達佩斯,解散秘密警察組織,提高工資和退休金等等。不久,他又承諾要取消一黨執政,允許恢複被拉科西取締的其他政黨----。
但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又發生了。
10月29日,蘇軍撤出了布達佩斯市。隨著蘇軍的撤離,一場針對共產黨和秘密警察的報複行動開始了。據統計,僅10月23日至11月3日,就有2,500人被殺害,3,000多人被監禁,1萬多人被列入準備處死的名單中。
1956年10月30日,毛澤東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開會,電告正在莫斯科“調停”蘇波關係的劉少奇、鄧小平,“堅決反對蘇軍從匈牙利撤退”;
10月31日,劉少奇會見蘇共中央主席團全體成員,嚴厲指出,蘇共決定撤退是對匈牙利人民的背叛,蘇共中央如果拋棄社會主義匈牙利,將成為曆史罪人。
11月1日,蘇共中央通宵開會,決定接受中共中央建議,蘇軍返回布達佩斯;翌日,蘇共中央主席團全體成員到機場“熱烈歡送”中共中央代表團;
11月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中南海頤年堂召開會議,聽取劉、鄧報告,“洋溢著興高采烈的氣氛”;劉少奇稱,波匈事件表明,“蘇共二十大反斯大林帶來的惡劣影響,現在已相當充分地暴露出來了”,鄧小平稱,“從波蘭和匈牙利的情況看,已經出現了否定蘇聯的一切以至否定十月革命的傾向”。
1956年11月4日,匈牙利起義被蘇軍坦克鎮壓,中共中央政治局再次在頤年堂召開會議,周恩來稱,“當前西方世界利用匈牙利事件大肆反蘇反共,各兄弟黨內出現了動搖分子以至變節分子。蘇共領導人表現軟弱無力,我們黨應作中流砥柱,力挽狂瀾”。
從11月25日到12月2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頻繁開會,研討並起草《再論無產階級專政的曆史經驗》,對中國內政外交若幹重大問題作出基本判斷:
帝國主義在一九五六年十月的匈牙利事件中的活動,是帝國主義在侵朝戰爭以後對於社會主義陣營一次最嚴重的進攻。匈牙利事件是由內部和外部的幾方麵原因造成的,任何片麵的解釋都是不正確的,而在這些原因中,國際帝國主義起了主要的決定性的作用。
如果一定要說什麽“斯大林主義”的話,就隻能說,首先,它是共產主義,是馬克思列寧主義,這是主要的一麵;其次,它包含一些極為嚴重的、必須徹底糾正的、違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錯誤。
社會主義民主在任何意義上都不允許同無產階級專政對立起來,都不允許同資產階級民主混淆起來。如果有一種民主可以被利用來進行反社會主義的活動,可以被利用來削弱社會主義事業,那麽,這種所謂“民主”就決不是什麽社會主義民主。
當匈牙利處在革命和反革命的緊要關頭的時候,一些國家的共產主義知識分子是怎樣提出問題的呢?他們不但沒有提出實行無產階級專政問題,反而出來反對蘇聯援助匈牙利社會主義力量的正義行動,出來宣稱匈牙利的反革命是“革命”,出來向工農革命政府要求給予反革命分子以“民主”。
這兩篇論述“無產階級專政的曆史經驗”,其實就是毛澤東思考和處理中國內政外交的基本大法,“毛澤東思想”到此獲得了來自蘇俄的“道統”和法“統”,取赫魯曉夫的修正主義蘇共而成為世界革命的中心。
這時的周恩來恰逢突發的波匈事件而推遲了出訪亞洲八國的國事活動。他秘密飛臨蘇、波、匈,又匆匆返回北京,向毛匯報並接受指示,又起程飛往風雲緊急的歐洲,正式訪問蘇、波、匈三國。
此前,蘇聯已悍然出兵波蘭(十月二十七日),激起了東歐各國強烈的反蘇情緒。匈牙利也隨之爆發事變,十月三十日共黨政權被推翻。
這時的蘇共正左右為難,它亟需中共施予援手,挺身而出支持蘇共,在另一些枝節問題上也好由中共出麵調停。
一九五六與五七年之交,中蘇已生嫌隙,但在關係到社會主義生死存亡的"大是大非"問題上,中共政治局集體決定:堅決站在蘇聯這一邊!
現在有不少人撰文,指斥周恩來秘密出訪時力逼赫魯曉夫出兵匈牙利,周本人甚至坐著蘇軍坦克親臨布達佩斯的"平暴"前線。
事實上,周於十一月六日悄然抵達槍聲未息的布達佩斯時,得悉蘇聯撐腰的卡達爾"工農革命政府"已於十月二十三日宣布戒嚴,並"邀請"本已駐守在匈境內的蘇軍出兵彈壓。
周此來的目的是申明中國的立場,並親口承諾無償援助三千萬盧布的物質和現金。
然而,波匈亂局的善後事宜極為棘手,以致中共再委派劉少奇趕赴莫斯科共商國際共運大計。
周恩來抽身返回北京兩日耳聆毛的旨意然後再赴蘇聯。
接著在一九五七年一月,他再次抵達多瑙河邊,並略為降低了支持蘇共的調門——由此可推知毛對他的最新指示。西方觀察家當時不知周此行其實是"二進宮",便評論說:"這是自成吉思汗以來,中國人第一次介入歐洲事務。"
1957年1月7日,布達佩斯血跡凝結成堅冰,周恩來、賀龍乘蘇聯飛機飛抵這個一片肅刹的首都,代表中共中央為匈牙利事件定性:“帝國主義者和他們指使下的匈牙利國內外反革命分子發動的武裝暴亂,其目的是摧毀匈牙利人民的社會主義製度,複辟資本主義。”
幾天後,毛澤東在各省市委書記會議上總結赫魯曉夫“秘密報告”和匈牙利事件教訓說,1956年,“是赫魯曉夫、哥穆爾卡鬧風潮的一年,階級鬥爭沒有搞好,那麽多反革命沒有搞掉,不講馬克思主義基本原則……階級鬥爭,無產階級專政,黨的領導……,結果出了個匈牙利事件,蘇共20大反斯大林,俄國人已經把斯大林這把刀子丟了。於是,哥穆爾卡、匈牙利的一些人就拿起這把刀子殺蘇聯。匈牙利事件的一個好處,就是把我們中國的這些螞蟻引出了洞”。
中國人要介入的何止於此!總理這廂事畢,就馬不停蹄地向東南亞飛去。一九五七年春,總理完成對歐亞十一國的訪問,宋委員長從上海赴昆明機場迎接——這無論在中共建政史還是宋慶齡的個人活動史上都是絕無僅有的一次。
到1957年5月,毛澤東變“引螞蟻出洞”為“引蛇出洞”。而在1957年整個上半年,毛澤東都在鼓勵中國知識界“知無不言”。
以上簡述,隻是中共與匈牙利事件關係的冰山一角。將來的曆史學家將有幸挖出更多冰凍沉潛的直相。
讓人特別吃驚的是,無論此前此後,中共高層人物彼此間如何視同水火,但在匈牙利事件上,卻都表現出罕見的高度的一致性:強硬。
考慮到主要的直接當事方蘇聯上層對匈牙利起義的分歧、猶豫和反複,考慮到蘇聯紅軍解放東歐諸國的曆史,毛澤東們何以比赫魯曉夫們具有更鮮明、更徹底、更冥頑不化的斯大林主義本性,就更教人匪夷所思。
無論如何,匈牙利事件發生的影響,已遠遠超出這個中歐小國,甚至也超出了蘇俄帝國,而成為二十世紀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和蘇中關係最重大的事件。赫魯曉夫的最終下台和毛澤東對斯大林主義的固守和發展,都與這個悲劇事件有太多太深的聯係。
該如何評價這個事件呢?在這個事件中,究竟有多少是出於人民群眾對秘密警察橫行的義憤?又有多少是階級敵人對共產黨人的階級仇恨?本人實在不敢妄加評論!
但此事至少能夠說明,秘密警察製度實在太不得人心了,他們犯了“眾怒”!這一點是不必懷疑的。
匈牙利的局勢已完全失控,武裝衝突和流血事件接連不斷,城市交通癱瘓,人民生活受到極大威脅。
納吉曾給聯合國秘書長寫信,宣布匈牙利中立,退出“華約組織”,希望聯合國能幹預匈事務。
11月2日,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宣布,美將向匈提供價值二千萬美元的食品和救濟物資。可是,艾森豪威爾沒有想到的是,此舉隻是給納吉幫了“倒忙”,把他向死亡的路上又推了一把。
蘇聯人終於“忍無可忍”了!更多的蘇軍奉命再次越過邊界,迅速進入匈牙利。
匈政府此時已亂成一團,麵對蘇軍的入侵,納吉也曾前往蘇聯駐匈牙利大使館提出嚴正抗議,某些匈牙利國防軍的將軍也擅自率領部分部隊(因得不到任何明確的指令),及武裝起來的民眾進行了頑強的抵抗,但一切都無濟於事,強大的蘇聯紅軍很快便攻入了布達佩斯。
蘇軍再次進入布達佩斯後,迫於蘇聯的巨大壓力,匈牙利黨和政府的領導人發生了嚴重分裂,以納吉為首的一部分人通過國會大廈下麵的秘密通道逃往南斯拉夫駐匈大使館,尋求政治避難;而以卡塔爾為首的另一部分人投入了蘇聯人的懷抱。
納吉的下場是必然的,南斯拉夫自然不敢逆蘇聯人的意願而長期收留納吉一夥人。當然,表麵文章還是要做的。
在南斯拉夫的一再“交涉”下,以卡塔爾為首的,在蘇聯人的支持下剛剛成立的“匈牙利工農革命政府”同意“不追究”納吉等人的刑事責任。但是,當納吉一夥人乘車離開南斯拉夫大使館返回自己住宅的途中,被蘇軍截獲,並強行把他們用一架飛機押送到羅馬尼亞。
1957年1月初,蘇聯在布達佩斯召集匈牙利、羅馬尼亞、捷克斯洛伐克和保加利亞黨的領導人開會,專題討論有關“匈牙利事件”的問題,並要求各國黨統一口徑、為“事件”定性。會議公報稱“納吉是社會主義的叛徒、是帝國主義的走狗!”
會議結束後,匈牙利政府立即宣布取締一切“非法組織” 。緊接著,一場大逮捕席卷了整個匈牙利,僅在1957年1月19日這一夜,布達佩斯就有2,000多人被捕,並且在當天夜裏,大部分人被集體處決了。
根據資料記載,在整個“事件”中,至少有數千人死亡,如果再加上因抵抗蘇軍入侵在戰鬥中死亡的人數,那就更多了。有25,000多人受傷,約20多萬人不得不逃離他們的家園而跑到西方國家去避難,成為難民。僅蘇軍直接抓捕的人就有5,000多人,他們之中包括860名年輕學生,這些人被當成“戰爭罪犯” 被押往蘇聯的“勞改營” 去做苦役,其中有450多人死在蘇聯。在蘇聯顧問的建議下,匈牙利還有15,000多人被判了刑,229人在後來被公開處決,還有一些人遭秘密處決。
隨著國際形勢越來越有利於蘇聯陣營,最終處理納吉的時機成熟了。1957年12月,納吉等人被秘密押回布達佩斯,等候接受審判。
1958年6月16日早晨6時,納吉在布達佩斯中央監獄的小拘留所內的院子裏,被處以絞刑。終於,這個有著40多年黨齡,曾在蘇聯度過15年光陰,在匈牙利黨和政府中身居要職達20多年的國際共產主義工人運動的知名人物,就這樣結束了他的生命。
他的罪名是“陰謀暴動推翻匈牙利合法製度,叛國投敵,軍事嘩變。”
至此,這個被稱為“反革命政變” 的“匈牙利事件” 就讓蘇軍的坦克和“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 給碾壓的粉碎。
同時,人們對於“究竟什麽是社會主義?怎樣才能實現社會主義?” 的有益探索和思考也被無情地扼殺在搖籃裏。
十分耐人尋味的是,在納吉臨刑前,卡塔爾與他進行了一次“私人談話”,卡塔爾對納吉說,“你的改革也許是對的,但你的改革至少早了20年------”
果然,卡塔爾上台後繼續推行改革,隻不過他的改革主要是在經濟上,而且是“漸進式”的、更講“策略” 而已。
應該說卡塔爾的改革是卓有成效的,在改製之前,匈牙利在前東歐所有社會主義國家中,其經濟實力和人民生活水平是最好的,已與一些中等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基本持平。卡塔爾本人當政時,一直勤政愛民,銳意進取,清正廉明,政績顯著,在人民之中口碑較好。年老後,他主動退休在家。
但是,匈牙利還是沒有抵抗住由於蘇聯解體所引發的“狂濤”!當匈牙利社工黨下台解散,宣布放棄社會主義製度時,卡塔爾悲痛萬分!他哀歎∶“匈牙利人民究竟還想要什麽呢?!”
然而,曆史總是喜歡和人們開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正應了中國那句古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1989年1月底,匈牙利社會主義工人黨中央宣布,“1956年事件不是反革命事件,而是一場人民起義。”
同年5月,匈黨中央又稱納吉的行為是“在當時特殊的環境下,為拯救國家而鬥爭。”
不久,匈政府還為納吉舉行了國葬,重新安葬了他的遺體,舉行國葬那天,舉國致哀,很多人自發參加了他的葬禮。
社工黨下台後,新政府又決定,把每年的10月23日------這個“匈牙利事件”的爆發紀念日作為匈的三個國慶節之一(國家法定假日,放假一天,舉行各種紀念活動)。
這個展區內的展品主要是反映當年“事件”爆發時的一些曆史照片、示威群眾使用過的帶著彈洞的旗幟、標語、自製的燃燒瓶、炸彈(投向蘇軍坦克用的)等。幾個顯示屏中也不斷播放著有關這段曆史的珍貴資料片。
有一段錄像引起了我的興趣∶英雄廣場上擠滿了數以十萬計的憤怒民眾,他們圍在“高高在上” 的斯大林塑像四周狂呼亂叫,群情激奮!幾個年輕人爬到塑像頭上,把一根粗大的繩索套在它的脖子上。這時,一輛吊車緩緩朝塑像開過來,人們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通道,在數十萬人震天動地的呼喊聲中,吊車漸漸拉緊了那根繩索。終於,塑像被拉倒了,而且是身首各異!接著,又有人用大鐵錘狠砸斯大林頭像上的鼻子上部,在那裏鑿開了一個洞,另一個人把一個表示“禁止通行”的城市道路交通標識牌插進那個洞裏---。
這段錄像的內容讓我感慨萬分,想了很多很多-----。
我們常說“人民是曆史的創造者” 。不錯,工人、農民、普通百姓,當你把他們當成個體看待時,他們是那樣的弱小,那樣的微不足道。
但是,當他們的整體利益遭到傷害時,當他們為了爭取自己的生存權,為了整體的尊嚴而擰成了“一股繩” 時,所煥發出來的力量又是如此的偉大!如此不可阻擋!足以毀掉任何貌似強大的統治者。這就是“眾怒難犯” 的道理。
但是,古往今來,又有多少當權者,一旦大權在握時還能意識到這一點呢?
在這個展區裏還有一間展室比較特殊,它被布置成類似靈堂的樣子,以祭奠在“事件” 中死難的人們。展室的牆壁被漆成黑色,上麵刻滿了死難者的名字,這些名字被染成金色。房間裏沒有其他燈火,隻有鑲嵌在天花板上的密密麻麻的射燈閃著微弱的光,像那些死難者憂怨的眼睛。當你置身在這間靈堂裏,仰望著酷似“繁星點點的夜空”,麵對人類浩瀚的曆史長河,任思緒神弛的話,你會想到些什麽呢?
我想到了斯巴達克的奴隸起義;想到了陳勝、吳廣的農民起義;想到了標誌著資產階級革命時代到來的巴士底獄起義;想到了辛亥革命;更想到了“十月社會主義革命” 和在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革命。
縱觀人類曆史,人們為了生存、為了自由、為了正義、為了民主、為了獨立和尊嚴、為了推進社會進步,有多少人前仆後繼,視死如歸呀!又何止是“匈牙利事件”呢?
我想,正是由於包括“匈牙利事件” 在內的,人類曆史上所有的起義、革命、事件,推動著人類向更合理、更公平、更理智、更民主、更美好的社會前進!就這個意義上講,人類曆史上所有以改變不合理的社會現實而進行的實踐活動都無可指責,那些為此而獻出生命的先賢們的血也沒有白流。
在這個展區的最後出口處,懸掛著幾個顯示屏,分別播放有關在“匈牙利”事件平反後,匈各界人士為納吉舉行國葬、死難者家屬在親人的墓碑前獻花和舉行紀念活動的內容;還有1991年底,蘇軍正式撤出匈牙利的有關內容。
有關蘇聯撤軍的錄像裏有段小插曲也比較有意思∶匈、蘇邊境一座鐵橋上,當蘇軍最後一輛軍車駛過邊界,一位蘇軍帶隊的軍官在履行完他的職責後,徒步走上鐵橋跨過邊界線,然後立即脫下軍裝換上便裝,又返回匈牙利一側,要求定居在匈牙利。據講解員介紹,這位蘇聯軍官在長期駐軍在匈牙利的過程中,對匈牙利產生了深厚感情,並對匈牙利人民表示欽佩和同情。最終,這位蘇聯軍官獲準定居在匈牙利,直至今日。
到此為止,“恐怖博物館” 的所有展出內容就都參觀完了,但我的心情卻仍然無法平靜。
毛老人家有過一段語錄,他說“曆史的經驗值得注意” 。
1956年10月23日發生的“匈牙利事件”已經成為曆史。但是我們應該從中吸取什麽樣的經驗和教訓呢?這點仍然值得人們深思。
自公元前五世紀前後人類第一個軸心文明時代開始,自500年前地理大發現促成了第一次全球化以來,世界第一次被劃分為兩大陣營。十九世紀最重要的預言(俄、美兩國將分別宰製人類的一半,托克維爾語)完全應驗。
“從波羅的海的什切青到亞得裏亞海,一幅橫貫歐洲大陸的鐵幕已經降落下來。在這條線後麵,座落著中歐和東歐古國的都城:華沙、柏林、布拉格、維也納、布達佩斯、貝爾格萊德、布加勒斯特和索菲亞——所有這些名城及其居民無不處在蘇聯勢力範圍之內……。”丘吉爾這席“冷戰”名言顯然漏掉了亞洲和其它非西方國家,尤其漏掉了中國(丘吉爾1946年3月5日在美國富爾敦的《和平砥柱》演說發表時,150萬蘇聯紅軍已經根據《雅爾塔協定》進入中國東北,斯大林已決定把東北交給中共,斯大林主義對中國的勝利隻是時間問題了)。
雖然後來反目成仇,但斯大林主義的幽靈已經在毛澤東身上“道成肉身”,中國此後次第或並發的劫難和悲劇,概源於此。中國現代迷誤和罪惡,既在時間上遺傳了秦始皇亞細亞專製暴君基因,更與蘇俄和東歐諸國的十字架遙遙相望。
從1956年開始,蘇俄、東歐諸國開始走上脫離斯大林主義的自由之路;正是從這一年開始,斯大林主義在中國開始借屍還魂,毛澤東成為全世界最頑固最瘋狂的斯大林分子,斯大林主義的全部特征都受到毛澤東的悉心繼承和發展。
匈牙利人民1956年的自由起義,已經在曆史和世界範圍內得到確認,犧牲者得到重新安葬並被封為民族英雄,國家紀念碑矗立起來,事變日期被定為國慶節,匈牙利重新回到自由歐洲大家庭。
1989年7月,美國總統布什訪問布達佩斯,向匈牙利事件犧牲者紀念碑致獻花籃;
10月26日,布什總統在白宮玫瑰園舉行儀式,簽署給匈牙利最惠國待遇文件,匈牙利成為第一個享受美國貿易貸款的前共產主義國家。
1993年、2006年,葉利欽、普京兩任俄羅斯總統在布達佩斯向匈牙利人民表示“深切歉意”,聲稱,雖然俄羅斯已不再是前蘇聯,但是俄羅斯人對匈牙利當年的悲劇負有“道義責任”。
1958年6月14日,納吉在最後的審判時,留下了政治遺言:“在這個偏激和仇恨構成的訴訟中,我必須為我的思想而犧牲我的生命。我深信,曆史將宣判殺害我的劊子手。隻有一點是違背我的意願的:將來,會由殺害我的人來替我平反昭雪。”
納吉顯然過於悲觀了。事實上,自他死去四十餘年後,蘇俄和東歐諸國已經終結了斯大林主義的噩夢,直到今天,斯大林分子如同德國納粹一樣,仍在接受曆史和法律的審判。
納吉不知道,殺害他的劊子手,還有他未曾謀麵的“中國同誌們”。(1956年11月1日,納吉在國會大廈接見中國大使郝德青,請後者轉告毛澤東、周恩來和中共中央,匈牙利新政府堅持社會主義,政府權力控製在共產黨人手中。蘇聯軍隊如果開進布達佩斯,那將釀成大錯,希望中國能夠勸阻蘇聯。實際上,毛澤東已經向克裏姆林宮施壓,要求對匈牙利采取軍事行動。)
直到他被祖國和人民“平反昭雪”後,對匈牙利悲劇負有特殊責任的中國政府依然保持著沉默。就在匈牙利政府為重新安葬納吉等人發表“特別聲明”的前十日(1989.6.14),中國政府在北京天安門廣場血腥鎮壓了“六?四民主運動”。雖然斯大林的畫像被悄悄地拿走了,但毛澤東始終在天安門城樓上觀看著1956年匈牙利事變以來32年間“社會主義”國家中最可恥的大屠殺。
匈牙利事件時,我還沒有上小學,但大街上工人、學生高呼“絞死納吉!”、“消滅反革命!”口號的情景,仍曆曆在目。
第二年,“裴多菲俱樂部”也成了我童年時代耳熟能詳的專有名詞,成了“右派分子”最醜惡的代名。
1975年,北京天安門運動中,鄧小平被誣為“納吉”時,我並不以為是曆史開的尖刻玩笑了。14年後,“中國的納吉”卻在同一個廣場上悍然鎮壓人民。
應該承認,從1956年到1989年,曆史給中國開的玩笑實在太過分,以致於並不缺乏幽默感的我們,怎麽也笑不起來了。
匈牙利是一個蕞爾小國,納吉有明顯的局限,但這個彈丸小國和這位走向十字架的政治家,卻是我們民族中遲遲沒有出現的曆史先驅和精神榜樣。他們的悲劇足令莎士比亞式的天才激動,我們的宿命呢?
我相信,匈牙利事件的真相為中國人真實而正常地了解的一天,將會到來;中國人了解自身命運真相的一天,也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