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那點兒破事兒

     終於還是想寫一寫我家的那點破事兒了。夾在父母中間，聽著他們不停地嘮叨，弄得我這個仲裁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判斷誰是誰非了。
    我是典型的城市獨生子女，80後，自然也是父母唯一的結晶，他們對我還是蠻好的。可他們是經曆了文革的一代，家庭狀況就比較複雜了。爺爺奶奶有六個子女，我爸排行老三，但是長子，所以我有四個姑姑一個叔叔。外公外婆有四個子女，我媽是老大，下麵三個弟弟。他們從小對街住著，我媽跟我三姑還是同班同學，長大後青梅竹馬的姻緣就水到渠成了。
    大概我一歲多的時候吧，家裏出了點狀況。我的二姑，就是我爸的二姐，因為有血液病無法生育，所以在我奶奶和幾個姑姑的極力建議下，去醫院抱了個女嬰回來。領養兒女是為了防老，也無可厚非，問題出在奶奶立刻放棄了對我原本微薄的照顧，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對這個沒有血緣的外孫女的撫養上麵。當時我們一家三口，還有沒出嫁的兩個姑姑，初中沒畢業的小叔，擠在兩間平房中，媽媽的怨氣可想而知，據說當時她與我幾個姑姑為了此事不知鬧過多少矛盾。好在我兩歲的時候，爸爸從單位分到了新房，我們家總算是平定下來。但又因為爸媽是雙職工，沒法照顧我，所以把我送進了街道上的幼兒園。具體受到的虐待都記不清了，隻有清晨坐在爸爸的自行車前無力地用小手扭轉車把試圖逃避去幼兒園的情景，卻仍然清晰地刻印在腦海。至今我也鬧不清為什麽爺爺奶奶姑姑叔叔所有的人都對那個女孩疼愛有加。幾個堂兄妹表兄妹之間，也隻有我是在幼兒園裏長大的，跟親戚們之間總是有抹不掉的疏離感。
    再說我媽媽那邊。外公外婆倒是沒有搞出什麽特殊事情，隻是三個舅舅的孩子都是男孩兒，他們又典型的重男輕女，所以我在這邊也成了沒有地位的一個，經常被表弟外甥狗外甥狗的叫。有時我們幾個小孩一起吃飯，外婆拿著火腿問弟弟們誰要吃，卻從來不問問我的意見。還有一次過年的時候，我拿著嬸嬸給的精裝巧克力順道去了外婆家，正好小表弟也在，外婆就死拽著我不讓走，非要把巧克力分給表弟。我不樂意，就說我小氣，不疼弟弟。總的來說，幾個舅舅舅母對我不好也不壞。
    總之，現在想起來，我好像生來就有獨行俠的影子。
    後來，我長大了。這十幾年裏，因為各家離得比較遠，雖有磕磕碰碰，但也平安無事地過來了。其間，有一年因為爺爺奶奶家舊房拆遷，爸爸就在單位門口借了房子讓他們暫住。他們一來，自然所有人都跟著來了，大事小事全往我爸媽單位跑。說實話，媽媽表現還是不錯的，都給照顧得挺好。
    再後來，爸媽為了我的前途，決定讓我圓一個出國夢。最大的問題是錢。爸媽在國企混了多年，也都是中層幹部，但老實人本性，加上各家父母事多，所以沒存下什麽錢。而我出國所需的除卻保證金，還要十多萬人民幣。在今天看來不算什麽，可在九十年代足以買座小別墅了，所以借錢成了爸媽的首要任務。
    這種事，償還還是遙遙無期，自然是先考慮親戚們張嘴。令我有些意外的是，除卻那個無法生育的問題姑姑外，幾個姑姑和小叔，包括我兩個沒什麽正式工作的表姐，都二話沒說解囊了，多少不說，都對我的留學表示支持。奶奶也出了些錢，爸爸這邊就湊了將近一半。臨走時各家也都表示了一下，搞了個歡送會什麽的。媽媽那邊也讓我吃驚，最有錢的小舅舅一聽說要留學，先皺起眉頭說我爸爸是亂趕時髦，最後的意思就是剛買房沒錢。生活困難的二舅倒是願意借，可實在沒錢。大舅遠在外地，大舅母借給了幾千，後來沒過幾個月就去外婆那抱怨怎麽還不還錢。還有兩個自小和媽媽一起長大的表舅表姨，一個說生意虧本沒現錢，一個托人捎來個廉價皮箱就沒了聲息。還是疼我的姥姥娘拿出了全部積蓄。
    就這樣，我帶著借條，背著巨額債務去留學了，當時是在國內交了半年的學費和三個月的生活費，身上又帶了三個月的生活費。剩下的事就是拚命的打工掙錢。受了多少苦，嚐盡了多少艱辛，就不再形容了，反正就是一門心思地還債。終於，也就兩年吧，在我們三人的共同努力下，錢還得差不多了，我也上了大學，總算是穩定下來了。
    大學三年級的時候，奶奶家又出狀況了。原來的房子被擴占，政府出了十幾萬買下了。正好我們家旁邊一戶人家要搬走，爸爸就用那錢買了下來給奶奶住。奶奶又說那房子光線不好，爸爸就把我家兩明的房子讓出來給她住，他和媽媽搬到隔壁的兩暗居室。媽媽本來是不同意的，但她想著這房子早晚是要給長子的，也就忍了。倒是我在電話裏大發雷霆，可誰也不聽我的呀。
    奶奶住在身邊，大事小事自然全憑爸媽照顧，就這樣又過了幾年。我家附近的環境越來越差，逐漸向貧民窟進化。每年我回去也是煩不勝煩，我和媽媽就提出買房。爸爸推說錢不夠，一直跟我打太極拳，其實我知道，他是不想離開奶奶身邊，也不想借用奶奶的錢。
    後來有一年暑假我回家，幾個姑姑說要在奶奶家為我接風，我也挺高興的。可當天一去，才發現我在大家心中的地位從來沒有改變過。哪裏是為我接風，主角仍是那個抱來的表妹，又加上了她的新婚丈夫。無論是吃飯還閑談，她都是絕對的主角，以至於狹窄的屋裏都沒有我坐的位置。加之小叔又一臉鄙夷地對我說，每次往這地方來都覺得丟人。回家後，爸爸還責備我不夠熱情，對不起大家特地來看我的心意，使我的憤怒徹底爆發。
    回日本後，我留下半年的學費，給媽媽寄去了剩下的所有積蓄，爸爸不得不同意買房，房款裏有奶奶家和外婆家的些許讚助，但有一半是我給的錢。終於在今年住了進去後，幾個姑姑又開始明說暗示的，要爸爸接奶奶過去養老，原來的房子則賣了錢大家平分，總之房子是不會給我們家的。媽媽很生氣，堅決不同意。為了這件事，每次給家裏打電話都會被兩人嘮叨好一陣子，有時候兩人在電話裏就能吵起來，弄得我好煩。
    客觀上說，即使奶奶偏心，不把房子留給爸爸，爸爸作為長子照顧老人也是應該的。可是媽媽訴說的不公也確實存在，讓我跟沒有任何感情的人在一起非常不舒服。再說一想到這麽多年來我一個人的艱苦，新房又是我辛辛苦苦買給父母養老的，爸爸也是奔六十的人了，退休沒休息幾天就要去伺候人，又感到十分不甘。他不是傻子，父母和兄弟姐妹們之間的各種小心思也都明白，可是基於孝，為了護短，為了大局，即使我從小受了那麽多委屈，他仍然認為這是應該的。
    唉，這些破事兒啊！這幾天論文寫得不順利，寫一點出來發泄發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