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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活節裏的塗鴉

(2011-04-27 14:02:11) 下一個

乞丐

        複活節長周末,一人在家,很無聊,出門到附近商店買點東西。在商店門口遇一個三十來歲乞丐。乞丐要錢,說討杯咖啡錢,我沒搭理。他的肢體語言告訴我:毒品作怪。平時工作常見吸毒人,見多了判斷力自然增強。偶爾施舍過乞丐,對象一般選女的,盡管我清楚她們要來的錢很可能變成毒品。

        在北美生活,人們常常遇到這類現象,多數人視而不見,少數會施一兩塊。施與不施有各自原因。若寫出來,都是值得讀的故事。 

        乞丐哪都有,窮國有富國也有。也許是職業緣故,每到一地,我很注意當地的乞丐。印象裏,北美、西歐等所謂的西方國家的乞丐大多是吸毒或賣身者。他們一般不愁吃喝,餓了可到附近慈善機構免費吃飯。在一些亞洲和南美國家,許多乞丐還為肚子乞討。

        回國時,我也注意乞丐。今天的乞丐與我幼時見到的不同。幼時的乞丐多是要吃的,討的是殘羹剩飯。“要飯的”一詞大概源於此吧。要錢的乞丐也有,但極少。大陸今天富裕些,乞丐也好過些,多是要錢的,要飯的見過,但不多。曾讀過有關國內乞丐問題的報道。報道說,有的乞丐乞討是因身體或心理殘障,有的是無生存技能,有的是不想工作,更多的是騙子。

        每次回國,總被親友反複告誡:乞丐都是騙子,受丐幫操縱。我相信乞丐受操縱的很多,不相信全都是。即使是,這些人也令人同情。回國時,多趕在冬季。我不相信蜷縮在火車站、地鐵口、過街橋等公共場地的乞丐全是裝扮的,騙人的。寒冬裏,跪在街頭本身就是不幸,哪怕是假扮的。

        為生存,行乞很正常。其實,我們和乞丐沒什麽差別。乞丐出賣尊嚴,我們出賣所謂技能。有人說,乞丐行乞是被迫的。我們何嚐不是?至少我是,隻是形式不同。為生存,人們常做不喜歡的工作。我相信走到乞討這一步,乞丐們一定有不為人知的難處。我佩服乞丐的勇氣。到街頭混需要勇氣,不是每個人能做的。



街頭女

        回家路上,在一十字路口,見一女人趴在地上。有兩人在看,我也停下來看。女人在扭動,像吃了不該吃的,無痛苦狀,應是吸毒後的症狀。女人穿著套頭衫和一條運動褲,幾次想掙紮爬起來,都沒成功。這女人我認識,是白人,歲數猜不準,該在三十歲左右。嗜毒者一般顯老。不光我認識,許多在附近住和工作的人也認識她。她晚上常在附近一僻靜街上等待不同的男客,白天常在她摔倒的這條十字路口向行人要錢。

        我問一個圍觀者,有人打911嗎?回答說不知道。我受過急救培訓,有執照,每年還要花八小時接受更新培訓。遇這事,我必須要協助救助。我掏出手機準備打911時,聽到不遠處有警笛聲。看來有人在我之前已打了電話。我走開了,走到馬路對麵,回頭繼續看。

        尖銳警笛聲由遠而近。來的不是救護車,是輛警車。一男警察從車裏出來,走到趴在地上的女人跟前,看了一眼,然後歪著頭對著抗在肩頭上對講機說話。不一會兒,又來了一輛警車,從車裏出來的是個小個子的年輕女警察,像是印度裔。女警跟男同事點點頭,蹲下身子跟趴在地上的女人說了些什麽,然後幫她站起來。那女人在女警察的幫助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之後被移到一旁的電線杆旁。她靠在電線杆上,腦袋上下左右搖晃,腿在顫抖,褲子在腿的顫抖下往下滑落一截,露出不該露的。女警一邊給那女人提褲子,一邊跟對講機講話。

        救護車來了,來了兩個男救護。這時,靠在電線杆上的女人又癱倒在地上。救護人員看了看地上的女人,幫她調整了趴著的姿勢,之後站起來跟警察談話,估計在商量往哪兒送這女人。往醫院送還往警局送,這樣的事天天在發生,當然決定權在救護人員手裏。送醫院占床位,送警局也占床位。無論往哪送,都是納稅人買單。人若沒生命危險,急救人員一般不願意往急診室拉,警察也不想管,因為一旦人在警察手裏有個三長兩短,責任就大了。

        警局的床位在拘留所裏。拘留所裏的床位除了給嫌疑犯留著外,還有專門為醉酒或吸毒倒臥街頭的人預備著,叫醒酒禁閉室(drunk tank)。警察把喝醉或吸毒的人拉到醉酒禁閉室,等他們醒後還得放了他們。當班的警察若趕上這事算倒黴透了。除了拉人,警察還得時常忍受酒鬼癮君子身上的臭味異味,當然還得記筆錄和寫報告,煩死了。

        不一會兒,急救人員與警察已商量好了。急救車開走了,兩輛警車也開走了,女警車上拉著吸毒的女人。



拾荒者

        離我家不遠處的一個十字路口,總能見到一個大胡子拾荒者。那張布滿滄桑的臉上長滿了又髒又長的胡子,身上穿的衣服失去原式樣的輪廓。胡須隱藏了他的年齡,隻能估算他介於四十歲和六十歲之間。

        每次見到他時,總見他推著一破舊的超市購物車,車裏麵裝的是花花綠綠的飲料瓶子和別人丟棄的東西。一條看不出品種的大黑狗總跟著他,步緩眼呆。隻要從那路口過,我會常常看到大胡子在拾荒。有時家裏有要丟棄的飲料瓶子時,便想到他。出門遛彎時,會有意將飲料瓶丟到大胡子拾荒範圍的垃圾箱內。有時大胡子不在那路口,我會想到他。前些日子我意識到,有好些日子不見大胡子了。他哪去了?再之後就不再想他了,忘記了他的存在,忘記了他曾在我家附近拾荒。

        幾個月以後,我又見到大胡子。他還推著輛購物車,不是以前那輛。那條大黑狗還忠實地跟著他,證實自己是大胡子的忠實朋友,他們不棄不離,彼此溫暖,彼此安慰。大胡子頭上和身上掛了彩,像是被人打的,一隻胳膊還掛在胸前。我一陣心酸,感到世道的悲涼。我不認識他,也不好去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大胡子回來了,他的購物車裏又裝進了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和別人丟棄的東西,又在為自己的一日三餐勞碌。他靠雙手頑強地活著,令人尊敬。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他能看見,別人找不到的東西他能找到,別人無用的東西到他手裏就變成有用。他無依無靠,靠拾荒維持生存。有了他,人類生活垃圾有了合理的分類,也有了合理的去處。

        寫到這兒,又想起了家裏的瓶瓶罐罐。該是給大胡子送貨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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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真好!
閑人Filiz 回複 悄悄話 喜歡你的塗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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