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長河
偶爾跟自己說說話的地方
在家工作半載有餘，竟一直無暇上來寫字。泡在公司電腦上的時間明顯比正常上班時長很多，上下班的界限全然模糊，常常在不知不覺中超時工作。不過好處還是很多，比如時間可以靈活安排。
（一）
每天最愜意的時光，應該是清晨或傍晚，因為可以去附近的湖畔公園散步或慢跑，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堵在停車場般的高速公路上。除了欣賞湖光山色，在第一波疫情的三月到五月間，可能是戶外人類活動的蹤跡減少、範圍縮小的緣故，還可以經常邂逅一些平日裏不多見的生靈，也不知它們從哪裏都冒了出來。尤其是長翅膀的，比如姿態嫻雅的大藍鷺(great blue heron)，脖子細長、羽毛如雪的白鷺，以及形體奇特、白腹短尾的黑頂夜鷺 (black-crowned night heron)。還有一種長著垂直長尾、身體細長而全黑的鳥，啼聲悅耳，飛行動作獨特。查了一下，應該是great-tailed grackle。
湖裏本就常住的加拿大鵝、野鴨和鵜鶘自不必多說，不過數量比往年更多，也更容易接近。有時會見到毛絨絨的小鴨子，跟在鴨媽媽身後排著隊搖搖擺擺地橫穿步道。行人就會在兩邊耐心等候，目送它們安全離去。鵜鶘在湖麵捕食時喜歡結成一隊，以整齊劃一的動作，用驚人般一致的節奏把大嘴巴探進水裏，然後拉回，如此反複。遠看仿佛在跳集體芭蕾，韻律十足。
湖邊還有一個高爾夫球場，中間有一片灌木林，裏麵棲息著一群騾鹿，每天傍晚時分出來覓食。我常常在遠處觀察它們漫步、嬉戲、奔跑、跳躍。每次看到的基本上都是母鹿和小鹿，直到有一天，在不遠處發現一隻身體頎長的公鹿。我不由屏住呼吸，看著他高昂著長長的犄角、不緊不慢地走過，然後輕捷而優雅地躍過一條小溪，消失在樹叢的另一邊。放眼望去，碧草藍天，平湖遠山，一片靜謐祥和的景象，叫人不由地忘卻人間正在發生的劫難。直到臉上時刻帶著的口罩，把我又拉回到現實之中。
（二）
盛夏之際，山火四起。往年這個季節因為天幹物燥，也常有山火發生，但是今年頭幾場山火的起因卻是一場極其罕見的夏季雷暴。這裏因為是地中海式氣候，降雨一般發生在冬春兩季，夏天向來幹燥無雨。可是今年八月中旬的一天早晨，天光尚暗之時，居然下起了雷暴雨。雖然降雨量不大，但刺眼的閃電和巨大的雷聲持續了近一個小時，驚醒了許多還在睡夢中的人們。朋友家後院一棵十幾米高的雲杉，被閃電硬生生從上到下劈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樹皮和斷枝四散飛落，幸好沒引起火災。
但閃電在周圍山區引發的山火的範圍和數量都甚於往年，距離灣區也更近，持續時間更長。有兩個星期，矽穀東南西北方向都有山火在燃燒，飄進穀地的煙塵無法散去，遮天蔽日，白晝如夜，地上和停在路邊的車上都落了一層白色粉末。天空曾經連續幾天呈現橘黃色，極像兒時在戈壁上見過的沙塵暴過後的景象，恍如世界末日。這也是我在美國見過最嚴重的空氣汙染。東邊的火勢曾一度蔓延到附近經常攀爬的一座山巒背後，峰頂被濃煙籠罩多日，幾個同事家裏都接到了撤離預警，時刻準備棄家逃難。
山火過後不久，還發生過兩次三級左右的有感地震。朋友圈都在感慨： 2020，what will happen next?
（三）
往常上班時，苦於早出晚歸，隻有周末才有時間打理前後院的各種蔬果植被，常覺得力不從心。在家工作的一個好處，就是可以隨時走出家門，澆水、施肥、裁剪、欣賞或品嚐。從春到夏再到秋，水仙、桃花、櫻花、蘭花、牡丹、鳶尾、萱草、白蘭花、茉莉、米蘭、梔子、金銀花、玫瑰、桂花次第綻放，千嬌百媚，香飄三季。純有機、純天然的萵苣、黃瓜、番茄、芸豆、蟠桃、桑葚、楊梅、無花果、百香果、小甜瓜、脆棗、枸杞、葡萄、柿子輪番上桌，滋鮮味美。如此在家工作，倒也恬然自得，不亦樂乎？
（四）
八月初領養了一對幾周大的小白兔，俗稱鬆獅兔。可能是因為頭部和麵部的毛較長，有點像獅子。耳朵短且直，內側呈粉紅色，眼睛則是天藍色。兩個小家夥乖萌可愛，常常緊挨在一起爭吃一片草葉。一隻體型稍大，得名大白，另一隻就是小白了。然而沒過幾天，災難降臨，大白被後院的浣熊從籠中擄走，不見蹤影，剩下驚慌失措的小白。兔籠的縫隙對幼兔來說有點太寬，給了浣熊那罪惡的爪子可乘之機，大意了。平時覺得浣熊憨態可掬，除了翻垃圾桶，應該人畜無害。現在它已經在我的惡獸名單上名列前茅了。
痛定思痛，把已廢棄的自製雞舍清理幹淨，改造成了兩層樓的兔屋。下層用於進食、飲水和活動，便盆置於一角。四周圍了小格鐵絲網，一側開門。二樓用於白天休息和晚上睡覺。兩層之間有斜梯相連。二樓裝了兩道門，外側是實體門，內側是鐵絲網門。白天外門開、網門關，保持通風，還可以觀察。晚上兩道門都關上，小家夥可以安心睡覺。清掃時兩扇門都打開。養了兩個多月，長大不少，開始放出來在院內草地上活動。現在奔跑、跳躍，甚至跳起後空中花樣停留，樣樣都會。隻是天黑時不知道自己回家，得趕回去或抱回去。最近琢磨著該給它找個伴了。
在家工作的日子，因為有小白的陪伴，平添了許多溫馨和歡樂。可是每當想起養了才幾天功夫的大白，仍會黯然神傷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