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難做

        品<<水滸>>係列之二
        林衝是水滸裏第一個倒黴的人.
        一個隨遇而安,性格平和本事也不錯的教官不想招誰惹誰,隻想平平靜靜過自己的日子,可是就因為一個紈絝子弟偶然看上了自己的老婆,就給他帶了無窮的災難,最後弄得家破人亡,不得不上了梁山.
      實際上 “逼上梁山”這句話很大程度就是專門對他說的.
      任何看<<水滸>>的人無不為他的遭遇氣憤難平.
      在這裏我們不得不對當時的社會風氣多說兩句話.宋朝的貪腐是曆史上有名的,尤其是王安石變法失敗後更是一發不可收.但是另外一方麵盡管外患不斷(主要是遼,西夏和金的侵擾),經濟和文化卻在不斷的發展,也就是呈現出一種頹廢的繁榮景象.近年不是有不少學者在大談宋朝是中國曆史最文明最繁榮的朝代嗎?
理由就是當時GDP占世界總量多少,文化事業又怎麽發展,老百姓日子如何安定等等,說得振振有詞.
       老實說隻要老百姓的日子真的好過,實在不必太計較和外部衝突中怎樣委曲求全以及官場有多腐敗.但事實上就是宋徽宗這位浪漫畫家當政的那時代,社會風氣已經糜爛不堪,在金人鐵蹄麵前根本就是不堪一擊,最後已經退居二線的他和兒子欽宗被金人俘虜到冰天雪地的東北那旮瘩蹲土洞.老百姓吃的苦頭那就根本都不用再描述.
        當皇帝當到這份上實在沒什麽好說的了.當然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多方麵的,我們不對宋徽宗甚至任何人進行評價.
       隻想就水滸裏林衝的命運來看看當時的社會是怎麽樣一個現象.
       林衝是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 據有人考證他的級別略相當於現在的營級幹部,在京城確實是小官.從他有自己的房子,還有個小保姆(使女),還能接濟犯錯誤的人(店小二),說明他的待遇還不錯,算是中產階級吧.
        在這場導致林衝落難的奪妻事件中,我們來看看幾個人的表現實在值得玩味.我們不妨按照傳統戲劇的辦法來給所有的人分派角色:反派當然是高家父子及其幫凶,這不用多說. 我們隻來看看那些和高家沒有多少關係,但是直接或間接陷害了林衝的人的表現.
        首先我們要給這些人一個公正評價:他們沒有錯,他們為錢和權服務,在當時是天經地義的事,其他比如提倡了上千年的孔夫子 “禮義廉恥”那是不值錢的.
        這些人依次是陸虞候陸謙,此人和林衝還是好兄弟, “隻要衙內歡喜卻顧不得朋友交情”,一而再三地充當幫凶,一直追到滄州必欲置林衝於死地.因為選擇當高家的幫凶會被提拔,可以升官發財.否則說不定還會大難臨頭.在這樣的得失麵前,朋友交情實在是微不足道.現在的人也會說:它值幾個錢?
      其次是開封府尹, 林衝被抓起來送到開封府,林家及他的丈人都 “買上告下,使用財帛.”這裏沒有說明花了多少錢?都送了誰.但是難得的是還有一個主持公道的孫孔目.而開封府尹在明知林衝冤枉的情況下也不敢主持正義,勉強給他留下條命,充軍了事.同樣是一個利害和得失的關係,為小小的下級軍官主持正義而得罪高太尉,何苦呢?
      負屈含冤的林衝也隻好怪年災月厄,給老婆寫了休書就乖乖準備去服刑.在這裏我們除了對他的老婆抱著深深同情外,對林衝的無奈也隻好理解.他還能怎麽樣呢?他肯定看得很清楚高俅的權勢和官場的遊戲規則,誰也幫不了他,誰也指望不上,他隻好認命.
       在發配滄州的路上,兩個和他無冤無仇,而且多少也得了他丈人銀子的防送公人因為收了高家的金子,也怕高俅的權勢,也心安理得地要害他的性命.
       在滄州牢城,差撥和管營更是隻認銀子不認人的角色,根本就沒有絲毫公正廉明或者半點同情心.一開始由於林衝送了錢加上有柴進寫信關照,林衝得到了優待,等到陸虞候拿出更多的錢,許諾更好的條件,這些人也就毫不猶豫地把林衝往死裏整了.
       當林衝殺了幾個潑賊,冒著風雪, 提了槍，便出廟門投東去.那一刻他肯定對整個世界充滿了怨恨.忍辱負重到這個地步,這世界還是不給他活路.他不知道要去哪裏,隻能離這是非之地遠一點算一點.
       當他摸進草屋烘一烘火,又向莊客買酒喝而得不到時,互相有幾句言語衝撞就 “把手中槍看著塊焰焰著的火柴頭望老莊家臉上隻一挑；又把槍去火爐裏隻一攪。”“把槍杆亂打”.
       他終於爆發了!不管爆發的地點合不合適,終於再也不忍氣吞聲.
      等到窩窩囊囊地在梁山落草,看到心地偏狹的王倫又要將晁蓋等人趕下山,他就毫不遲疑 “掣出一把明晃晃刀來，搦的火雜雜。”火並了王倫這潑男女.
       到此為止,他完成了一個 “識法度”謹小慎微的城市中產階級蛻變為用義氣和暴力維護利益的山大王的全過程.
      這就是當時的社會,一個隻認權力和金錢的社會,當這兩樣都沒有時, 尋求義氣和暴力就是最好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