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喝了那麽一點子酒,想喝酒的時候,並不想與人對飲。正如一些思緒湧在心頭時,並不想對誰訴說。
有時候一些事情的發生,實是出人意料,而往往,在一些出人意料的事發生後,都會或多或少的改變我們原來不曾留意或一直固守的看法,比如剛剛在孤草那裏看到,知道維省火車出了事故,她對自己因為火車晚點的抱怨就覺得不值一提。
公司最近也發生了一些事。其中,那個自己一直不太喜歡的上海男人突發性心髒病,對我無論是工作還是心裏都產生了一些不小的影響。說來,這個人倒也不是多差,不過是屬於那種在澳洲這個社會裏太多外來移民共有的“不在沉默中變壞,就在沉默中變態”那種之一,因為長時間的在這個社會環境中太多的壓力吧,給人的感覺有些變態罷了。來澳十七八年,據說早期為了拿身份還曾經投機做過學運領袖,剛認識時就一直說曾經被SBS三次采訪,兩次去國會跟總理談判等等。其實,明眼人都知道,總是提自己過去如何的人,肯定現在的生活很不如意。按說那麽多人都一直聽著並沒人當麵說他,我自己也不是那種愛多事的人,本不該關於他這點發表什麽。不過這小子要是說說也就罷了,但他總是時不時的話裏話外對著我,用他過去如何的話來暗示我不要多管他,力圖讓我明白他曾經的經曆足以讓我禮讓並得到我的尊敬甚至懼怕。其實尊敬每一個人那是應該的,但懼怕別人總不是應該的吧。於是終於有一次又一個循環後,我實在按捺不住,口氣強硬的跟他說了幾句:“別總一天拿你的過去說事,別說你已經四十多奔五十的人,就是一個十四五歲的人,誰還沒點經曆?能夠從國內來到澳洲,誰沒越過那片大洋啊?不要提你以前的學運或黑道了,你就是天,現在在這個公司,對不起,也不能隨便呼風換雨了。並且請你記住,不是我跟你過不去,是我拿了這份工資、答應要管好公司後,我就必須做我應該做的,不隻是你,任何人我都得這樣對他……如果你有什麽想法,我隨時接著。”
這是我和他來到這個公司後最初的一次翻臉,也從此結下了梁子。梁子這個詞,還是後來我從別人嘴裏知道他這樣形容的。
自從那次直接對了一次話後,他倒也沒再做什麽讓人不愉快的事。而且畢竟這個公司待遇相對不錯,對於以前沒有這方麵經驗的他在這裏也確實需要我的幫助。兩下相安無事。
不過好景不長,過了兩三個月的樣子,他找老板加薪,老板說要再過兩個月才可以,他於是心中不滿。便處處找事。其實我一直覺得,人活一口氣,做工作也是這樣,關於工資,如果自己認識適合於自己,就不要這山望那山高,如果認為付出與獲得不等,那就與老板直接談,不行就另擇良主。通常情況下,如果你自己有本事,老板也會仔細考慮,如果懷才不遇,那就多投明主,是金子總會發光這句話,是有它的道理的。問題是有些時候,很多人看不到物有所值這一點,一些人總在事實的基礎上過高的估計自己,然後以自己高估的標準做底線,去追求所謂自己應得的價值。而結果當然不能如願。這個例子,在這個人身上恰好體現無疑。
人都有不如意的時候,同樣的不如意,對於一些人,也許彷徨一刻,然後很快就能自我解脫。但也有一些人,麵對人生的不如意時,他執於其中而不肯回頭,甚至生出過激的事情來。尤其這樣的不如意發生在一個性格偏激的人身上。
終於有一天,他在自認為忍了很久之後,直接在公司裏點名要拿刀砍人,並指名先對我下手。而原因,在之後我才知道,他認為不能加薪是我從中做梗。並因此將在公司裏一切不如他意的事情全部歸綹於我。一直以來看似平靜的公司環境裏瞬時被他弄得血雨腥風,當然暗地裏也有一些好事者或不滿者背後挑撥,不到二十人的公司,感覺象要發生一場嚴重的政治鬥爭。而生性膽小的老板,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從內心裏講,無非是打一份工而已,彼此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在這樣的前提下與人過於衝突,我是認為不值的。但真讓我在事情發生麵前退步,那也不是我的性格。老板是想出錢化解這場紛爭的,但我決定這件事不能妥協。於是我跟老板直接說明,這件事先不管以後怎樣,但現在他指名對我,公司必須按我的方式解決。第一報警備案,為的是真要打鬥起來我傷他有個理由。第二我找他麵談,直接告訴他已被炒掉,並且他任何選擇我都會接著。
原以為這件事要百般周折,結果後來卻簡單順利。雖然他最終還是被炒掉了,但是臨走之前,他跟公司每個人都承認了錯誤,我也建議公司給了他一周工資做補償。也算圓滿解決吧。
本以為從此我和他路走兩端,再不相犯。但人生真的是很難預料。
今年年初,他打電話給老板,說自從在這裏被炒掉後,一直在家裏沒事可做。在悉尼這個地方,對於一個不會開車不會英文四十多歲的男人,也許隻為了謀生糊口找份能有工資就可以的工作並不難,但如果
找一個收入不差,又離家很近的工作也並不容易。當老板問我是不是用他時,人性本善在那一刻還是戰勝了我理智的分析和公報私仇的小人心理。同是天涯混飯人,何必做人太過份呢。
他於是又回到了這個公司。在他回來的時候,我確定,我的選擇肯定是一個錯誤。
剛剛回來的時候,畢竟在家那麽長時間,他肯定也自己想過不少,為人確實有了一些改變。並且時不時的以一個四十多歲的年齡叫我季哥,這讓我感覺並不舒服,但總是他力圖給你改變的表現吧。
好景不長,隻過了兩三個月,他的本性還是表現出來。隨著公司的發展,人員也在不斷調整之中,這逐漸讓他這個二次回來的人有一種資格已老的感覺,時不時對別人指手畫腳,並不時在有些會議時開聲發言,以表現他的不一般來。雖然他對我還算尊重,但公司裏已一半以上的人在開始跟我表達對他的不滿,這實際也直接影響到公司的日常運作。但心裏上,我還是覺得大家都並不容易,他雖然有這樣的缺點,但也隻是缺點,而對一個隻是有缺點的人,別人是沒有理由因此過份打擊的。缺點是與生俱來的東西,每個人都有,隻是表現不同而已。
但前兩個星期的一天,一件事情最終還是發生。在安排完每個人的事情之後,我因事去了另一個公司,回來的時候,有個同事直接跟我講他準備辭工。問了原因,原來是在我走之後,那個人安排做另一份工作,而人家說他沒有權利安排工作,他就大罵人家不給麵子,並聲言教訓人家。其實都是出來混的,誰又怕誰呢?我知道再沒退路,於是直接跟他談,他是錯的,他真的沒權利指使別人,如果這樣下去,他隻能走人。他的性格再一次表現出來,他說他是為了邦我,並且說一直很給我麵子,而現在我不給他麵子。實在沒辦法,我隻好說,對不起,我們有些觀點談不到一起,,不過你我之間,隻有兩個選擇,一是你可以離開這裏,二是你可以跟老板講,讓我不做這份工作。否則,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怎麽化解。他最終也還是說他錯了,最終也去找老板談了。但隔了兩天,他沒來上班,然後就傳出來心髒病發入院的消息,然後就傳出經過搶救他脫離危險但醫生建議他不能再工作的消息。而他拖著一個現在已經算微弱之軀打來電話,說他比以前更需要一份工作的請求。可是,對於情緒偏激並極不穩定的一個心髒病人,對於一個醫生已經建議不能再繼續工作的病人,我,或者另一個人,誰又能、誰又敢讓他來工作呢?
而對於一個已近五十,沒有房子,沒有車,沒有家人,也沒有錢的人請求保留一份工作,說出拒絕,也真的不是容易開口的事情。
我知道我應該怎麽做,我的問題是:是不是一個人所有的時候都應該憑理智和準則做事?是不是麵對弱者我們可以收起我們應有的同情或道義?就算那個人有時候曾被我們那樣的鄙視。
不管怎麽說,做人,真的要時時審視自己。我們都不是象自己認為的那樣完好,我們也都與自己和社會的標準有著距離。
沒有人可以一成不變。
有時候就算我們十分小心的計算著生活,突如其來的外力,也可能在瞬間就改變了原來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