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奇怪地打開門。屋裏沒有燈光,媽媽坐在離門有兩三米遠的床上。下午四點半的時候外麵光線已經很微弱了。但是她能看到媽媽在黑暗中顯得異常慘白的臉,零亂的頭發,和應聲轉向她的失神的眼睛。
“媽,你怎麽了?”淩瓏從來沒見媽媽哭過。媽媽向來都是家裏的主宰,支配家裏的一切,在學校也獨當一麵。她怎麽會哭呢?淩瓏有點害怕。
淩瓏扶著媽媽的肩膀,坐在她身邊。媽媽低下頭,又開始低泣,一邊說,“爸爸走了。”
“什麽?爸爸他......?”淩瓏從媽媽的沉默裏得到確證。
一個平常的日子,一切都和往常沒有什麽兩樣。可是人生多少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都在這日複一日的平常日子中上演啊。昨天,下課以後,爸爸還教過淩瓏吹口琴。吃完晚飯,還跟他一起探討那篇作文的開頭......爸爸走了,怎麽可能呢?
媽媽開始抽泣著斷斷續續講起爸爸的死。“爸爸下午上著課,突然有點不舒服......就給學生留了個課堂作業,自己到隔壁的辦公室。辦公室裏不是有張床嗎,他就躺下休息......這一躺下,就沒再起來......辦公室其他老師下課回來的時候,還以為他睡著了......爸爸是心髒病發作啊......”
媽媽說著說著就又開始掉眼淚,淩瓏的眼淚也掉下來。對家中大事小情都指揮若定的媽媽變得如此軟弱,淩瓏頓時感到無助。她環顧四周,家裏一切如常,一桌一椅都提醒她一家三口曾經的悲喜交織的日子,可是現在爸爸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她無法相信,死亡,會來得那麽容易。生與死的界線也那麽模糊。
冬天天黑得快。屋子裏的光線越發暗淡了。媽媽說,“現在爸爸還在醫院的病床上......爸爸的同事把他送到醫院的時候他身上還熱著呢。可是就是不行了......我是等著你再看爸爸最後一眼......”
母女兩個收拾了一下,拿好錢,就走進了寒意已深的大街上,直奔爸爸所在的醫院。
那天,正值下班高峰的大街上車水馬龍,自行車,公交車,和汽車聲混雜在一起,一些店鋪還放著流行歌曲。種種聲音交匯在一起,使這城市顯得一如既往的繁華和喧囂。世界不會因為一個小人物的消逝而產生一絲一毫的變化。和媽媽一起走在大街上的淩瓏,腦袋裏亂糟糟的。
這是淩瓏一生都忘不了的一天。那天爸爸躺在醫院裏鋪著白色床單的病床上,熟睡一樣安寧,隻是臉色有些蒼白。爸爸就這麽悄無生息地走了。什麽話都沒留給淩瓏和媽媽。
母女兩個在病房裏坐了一會,就回家了。那一天,淩瓏不知道那一切是真還是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