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程和他大學裏幾個學音樂的同學讀書時就成立了一個樂隊,叫”風神”。從那時開始,他們就在歌廳唱歌,一周去三個晚上。有時他們唱他自己寫的歌,大多是翻唱中國外國的一些流行歌曲。畢業以後當了老師,考慮到作為老師的形象問題,黃程很少去了。但那幾個哥們兒還是一如既往地到歌廳唱歌賺點零花錢。
今晚心裏很悶,就又去城中最大的那家歌廳去找他們。
歌廳裏烏煙瘴氣。繽紛但朦朧的燈光中,形形色色的男子將一些衣裝單薄的年輕女孩子摟在懷裏,人聲嘈雜中說著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黃程也上台唱了幾首。唱罷,幾個年輕人走到後台。一個服務小姐拿著一束花來到他們跟前,說是一個老板給他們的。
待他們擦完臉,休息片刻,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小姐的帶領下走進來,向他們問好。他開口說話時能看到他嘴裏的一,兩顆若隱若現的金牙。從他的樣貌舉止可以斷定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土財主,暴發戶。
他想請幾個長相清雋的年輕人去宵夜。這種事黃程原來就碰到不少。每每這時,他都會想起<<紅樓夢>>裏的柳湘蓮。他總是對其他的幾個兄弟說,咱們唱歌就是唱歌,不搞其它的。過去就對這種人和這種事比較反感,不知怎麽回事,今晚簡直是厭惡。
黃程不客氣地對這位老板說太晚了,明天大家還都得去上班,失陪了。幾個人各自回了家。
今晚無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心中隻感到不安,焦灼,又不明白為什麽。他對自己說,天下本無事,都是庸人自擾。
這種狀態是周期性的,隔一段時間就會來。他想,強迫自己做事也是徒勞。就翻到最後一頁,也就是出門之前寫的日記,繼續寫下去:
我的生活在別處。現在的生活中沒有什麽事能讓自己傾心投入,並給自己莫大的滿足感。 不想這樣死氣沉沉地在這個城市生活一輩子。在這灰暗慘淡的冬天,看到的是陰的天,隻是偶爾能見到慘淡的陽光。心,在百無聊賴的日子裏都被掏空了。騎自行車四十五分鍾,就能從城南到城北,或者從城東到城西。這座城市裏隻有一家比較大的書店,書的種類少得可憐。今天晚上那個老板酒色過度的臉更讓我惡心。
決計去南方。不是為曉蕊,跟曉蕊是沒什麽可能的了。隻是想換一種生活。那麽淩瓏呢?“若有緣,有緣就能期待明天。” 人生中,除了愛情還有很多更重要的東西,精神上的東西。心裏的空洞不是一個人的愛就能填滿的。
黃程又想了一會兒心事,無非是何去何從,將來的打算。他覺得很累。
期終考試前的一個月,黃程跟淩瓏又見過幾次。一次纏綿過後,黃程將臉貼在淩瓏的脖子上,說:“我要去南方了。”
“什麽,你要走?為什麽?不在這兒工作了?” 淩瓏馬上聯想起媽媽說過他在大學是曾經有女朋友的話, 頓時警覺起來。
“我已經跟學校說好了。停薪留職,每年交點錢,現在的工作還保留著。”黃程去意已定。
“那我怎麽辦?” 淩瓏馬上扭過頭來問他。黃程分明地看到她眼神中的怨懟。
黃程心裏奇怪,你怎麽辦?好象你的生活依附在我身上。你有你的學業,有你媽媽。為什麽問我怎麽辦?我離開你就不活了?這是他第一次對淩瓏有些微辭。從前,淩瓏在她心裏隻是一個需要人愛憐的小女孩兒。
不過,他什麽都沒說,因為覺得說與不說意義都不大。他相信過不了兩年淩瓏就會明白自己沉默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