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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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東蓀人生的啟示

(2009-03-06 05:13:49) 下一個
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毛澤東

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

張東蓀


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的民盟代表(從後排起,每排左起,依次為:辛誌超、周新民、楚圖南、周鯨文、羅隆基、胡愈之、章伯鈞、張東蓀、李文宜、李相符、費孝通、劉王立明、張瀾、沈鈞儒、丘哲、史良)

張東蓀,這個在上世紀中國政界、文化界名聲炫赫的人物,卻被當代人忘卻乃至陌生了。這位愛國學者的風雨人生及其心路曆程和悲慘的家庭遭遇,讀來令人不甚唏噓,發人思考。

末代進士

張東蓀,原名萬田,字聖心,自名東蓀,浙江錢塘縣人。在風雨飄搖的清王朝末期1886年,他出生於一個縣官家庭。張東蓀從小勤修國學,受到了係統訓練,並在傳統儒家思想的熏陶下形成了士大夫文人特有的氣質。1952年,他曾'檢討'自己: 孔孟之道、中庸主義在我身上有深厚的根基,養成一種氣質,總是以為清高最好,自命不凡,愛好名譽,有時自以為倔強就是有氣節┅┅”

少年張東蓀所處的時代是一個西方思潮如萬斛泉湧的時代,加上慈禧太後暮年施行新政,鼓勵學生出洋,走出國門看世界,便成為不滿現狀心憂天下的年輕人的必然選擇。張東蓀於1904年獲得官派留學資格,到日本東京帝國大學習哲學。留日時期的張東蓀,一方麵接受西方自然科學和哲學的熏陶,開始進行初步的哲學研究,另一方麵,麵對國難日深的嚴重局麵,也興起了強烈的入世、救世之心。

1907年,他在日本認識了前來講學的梁啟超,接受了立憲派的改良思想。這時的張東蓀還與同學創辦了一份《教育》雜誌,鼓吹教育救國。對於當時介紹引進西方先進的思想文化方麵起到了積極作用,此為張東蓀指點江山的啼聲初試。

1911年,張東蓀從日本回國,按照清政府的有關規定,和其他留學生一起,在太和殿麵見皇帝,進行殿試,被清政府授予格致科進士。

“議政”家

1911年10月,武昌起義爆發。這時身居北京的張東蓀正熱心撰寫政論性文章,聞訊立即買舟南下,參加了孫中山的臨時政府,擔任內務部秘書。1912 年,南北議和,袁世凱當上臨時大總統,臨時政府隨之北遷,張東蓀卻沒有參加政府,選擇了另一條道路∶辦報議政。這與他對當時社會、國情的認識尤其是對現實政治的體察有關,三個月的從政經曆滋生了他對現實政治的不滿,認為國家此時急需有人在政治理論方麵加以指導,同時他也感到自己的興趣和才能並不在做具體行政工作即“幹政治”,而是監督政府啟發民智,即“評政治”。他認為“幹政治”與“評政治”是不同的,“前者作政論是為了政治的,後者卻隻是對於政治發言而並不去幹”。他以蕭伯納、羅素這些西方大哲作榜樣,決心做“議政”家的張東蓀“言其所信”,他說∶“若隻限於評政治而不去幹,則當然應該言其所信(不讚成暴政就反對,不讚成流血就批評,用不著取巧)。有無左右夾攻,在所不計,即被夾攻,亦當甘之如飴。”

國社黨(後改為民社黨)領袖

在近現代史上,張東蓀扮演著多麵角色∶學者,報人,政論家。作為學者,他被研究者稱為“輸入西洋哲學,方麵最廣,影響最大的人”;作為報人,參與創辦《時事新報》的“學燈副刊”,主辦了《解放與改造》等多種時政刊物。在張東蓀等人的努力下,“學燈副刊”被譽為五四時期三大報紙副刊之一;作為“議政”家,在近代中國風雷激蕩的語境下,他總是力圖堅持自己的立場,發出自己的聲音,如在北洋政府和國民黨人的對峙中,他一方麵對袁世凱違反法製破壞共和的行為嚴詞抨擊,另一方麵指責國民黨發動“二次革命”是“亂黨之罪”;一方麵引進社會主義思潮,另一方麵又說什厶“吾知過激主義不來中國則已,來則必無法救藥矣”;一方麵認為“國民黨之取北洋軍閥而代之完全是換湯不換藥”,另一方麵又對兩個派別都表示失望,

為抵製蔣介石政府一黨專政的獨裁統治,他和張君勱組建了國家社會黨,起草了國社黨的政治宣言《我們所要說的話》,提出“修正的民主政治”主張,要求國民黨政府結束訓政,還政於民。抗戰爆發,在燕京大學教書的張東蓀一度被日本憲兵逮捕,獄中曾以自殺表示決不屈服之態度。

與張君勱絕交

抗戰勝利後,張東蓀和張君勱以民社黨領袖的身份,代表民盟出席政協會議,針對時局提出中國急需的是實現“政治民主化”和“軍隊國家化”。但政協會議中達成的五項協定並沒有起到束縛國共兩黨,蔣中正和毛澤東的手腳,政協決議根本無從實施。國民黨以執政黨的優勢,發動輿論攻勢,決定按期召開國民大會。國大卻遭到了中共的強烈抵製,此時此刻,中間黨派是否參加國大便成為政治焦點。如果僅中共不參加,而其他黨派都如期參會,蔣的國民黨方顯然就能在國內外獲得道義優勢,因此國民黨對各在野黨派負責人盡其所能拉攏遊說,許願封官等等,孤立中共。作為民盟和民社黨(國社黨此時已更名為民主社會黨)領袖之一黨魁張君勱為了自己的憲政理想及來自黨內的壓力,決定民社黨參加國民大會。張東蓀為了自己的“中立身份”,不惜和張君勱這個曾經政治觀點相同、興趣愛好相投的多年老友從此絕交。

第三政治勢力

國共和談破裂,張東蓀等人仍然幻想以不偏不倚的第三方立場,調和國共衝突,使中國走上和平民主的道路。蔣介石、宋子文曾專門宴請張東蓀,勸其參加政府,張說,“最好還是保留一個參加和談的身份”。內戰的全麵爆發讓張東蓀陷入了痛苦的思索∶中國究竟應該走怎樣的道路?和當時許多知識精英一樣,他認為中國應該走一條既不同於歐美、又異於蘇聯的“第三條道路”。 1946年5月,他在題為《一個中間性的政治路線》的講演中將自己的主張公之於眾,並隨後發表了一係列文章闡述自己的觀點,其要點有三∶一是調和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兩大製度,建立“中間性的政製”;二是改變國共兩大黨性質,建立聯合政府,走民主之路;三是在國際上調和美蘇關係,謀求世界的安定與中國的和平。張東蓀的講演與文章引起了許多知識分子的反響和共鳴,在當時輿論界掀起了一股鼓吹“中間路線”的政治思潮,張氏本人成為當時國際國內輿論關注的焦點人物。
1947年10月,國民黨下令解散民盟,抗戰後逐步形成的第三方麵勢力瓦解,民主社會黨也分裂為兩派。

國共內戰議和

張東蓀在1947年1月張東蓀見蔣介石,蔣說將要改組政府,希望張能參加。張東蓀說那樣一來,他就失去參加和談的身份了。張東蓀勸蔣先不忙改組政府,而是恢複和談。之後,司徒雷登約張吃飯。他勸司徒雷登也對蔣介石做同樣勸告。司徒雷登不置可否,說現時勸蔣先不改組政府而恢複和談,恐不大可能。他說將來和談時,希望張再來南京合作。

張東蓀和共產黨方麵同時也保持著密切接觸。張說∶我後來所以見了蔣,是想恢複和談,這事曾與董必武先生商量過。”

1948年底,國共內戰中共勝利在即,駐守北平的傅作義與共軍就北平的議和問題進行談判,由於雙方開出的條件相差太遠,談判一度陷入僵局。為打破僵局,中共找到張東蓀,希望這樣一位有影響的民主人士參與談判,能夠發揮緩衝、調停的作用。張東蓀不辱使命,他在和傅作義會晤的過程中幫助傅下定了和平移交北京城的決心。毛澤東事後在頤和園一次會議上當著許多人的麵,豎起大拇指說,北平和平解放,“這是張先生的功勞!”張東蓀也認為,使千年古都免遭刀兵戰火,是他一生中所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情。

賊船裏的反革命分子

1949 年6月15日,新政協籌備會在北平成立,張東蓀以民盟中央常委身份參加了籌備會;9月21日,新政協第一屆會議開幕,張東蓀被選為大會主席團成員;9月 30日,張東蓀與周恩來等56人當選為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委員;10月19日,張東蓀被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澤東任命為政務院文化教育委員會委員。49年元月,張東蓀與費孝通等人到西柏坡拜會毛澤東,會談中毛澤東對張東蓀的“中間路線”主張和反對外交“一邊倒”的觀點十分不滿,認為包括張氏在內的很多知識分子存在嚴重的“親美”、“恐蘇”思想。這次談話讓張東蓀的情緒低沉,但並未使他清醒,特別是他還堅持認為中國要想發展就不能和美國交惡,中國不能充當美蘇兩大國衝突的犧牲品。張東蓀身為中央人民政府委員,卻幻想依靠個人的力量和聲望打通中美關係,張東蓀的書生氣灼然可見。“叛國案”的發生,使得張東蓀成為中共執政伊始,民主人士中,首先倒在毛屠刀之下的第一個“反革命分子”。

1952年10月,民盟將張東蓀開除,張東蓀"辭"去中央人民政府委員和政務院文教委員會委員後,其數十年豐富多彩的政治生命宣告結束。有人提議將他逮捕法辦,毛澤東卻“網開一麵”,指示∶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養起來。但事後又在1967年,將82歲高齡的老人逮捕,張東蓀在牢裏一直“養”到死。其家人亦“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沒有死的則關在牢中。

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

在國共內戰中,張東蓀等民主黨派人士為中共的奪權居功不小。毛執政伊始,對這些“舊社會”來的賢達士人們,也算得上是體貼入微,一個個也是給了頂戴花翎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些舊文人卻不知“與時俱進”,不識抬舉。他們曾經敢於罵皇帝,罵北洋政府,罵蔣介石,以為人民共和國的新皇爺也是可以“勸駕”的。張東蓀這種不吹捧君王聖明,居然膽敢在“選皇上”時,不投萬歲選票的“議政”家,已經變成為革命的目標。在毛澤東的不斷革命的理論中,資產階級從來都是革命的對象,隻是分階段去逐步消滅。早在1946年3月,中共和民盟的蜜月階段裏,毛澤東已經定下推翻蔣政權後,整肅民盟等這幫舊文人的日程表。

6.4 後千家駒回憶道∶毛曾在延安窯洞見麵時說,你們(民主黨派人士)也會有“上賊船”的時候啊,讓千十分不解。到了文革時,千家駒本人也被鬥的“自殺未遂”,方才終於領悟毛的意味深長的“賊船”是甚麽回事。千家駒反省自己說:難道這不是革命的報應嗎。可是張東蓀不是千家駒,他的良師益友梁啟超,張君勱從來就是反對共產主義和共產黨的。王實昧的故事,他應該是知道的。若要是說張東蓀不清楚毛和共產黨的本性,難以令人信服。關在牢裏的張東蓀想來此刻的頭腦應該是清醒的,他在詩中沉痛地自白∶書生謀國直堪笑。不過太晚了。而此時的張君勱卻在美國的國會圖書館裏著書立說。

不管黨內黨外,即使是打天下的功臣或戰友,毛一慨懲罰和肆意株殺。弄的一個個生不如死。“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難道不是扶助邪惡,上賊船的曆史教訓和現實報應?張東蓀不例外。羅隆基,章伯鈞,儲安平也不例外。劉少奇,高,饒,彭,羅,陸,楊等都不例外。若相信天地良心,這些人在人間是寃案無辜,在天上則是罪有應得。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並非現代辭匯。難道還能說自己的上賊船是被強迫的不成?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安息吧,張東蓀先生。

僅以此文悼念張東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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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心情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加州花坊的評論:我不認識他兒子,但和張先生的緣分深厚。一言難盡。
加州花坊 回複 悄悄話 你認識他兒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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