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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美-中陷入一場冷戰

(2011-01-15 15:48:54) 下一個

避免美-中陷入一場冷戰

亨利-基辛格

《華盛頓郵報》星期五,114日,2011

在解決許多共同麵臨的問題取得進展之時美國與中國首腦峰會即將舉行,而且有可能發表一個積極的共同聲明。然而雙方首腦也同時麵對各自國內的決策層強調衝突而不是合作的觀點。

我所遇到的大多數中國民間和某些政府人士似乎都確信美國在尋求遏製並向中國施壓。而美國戰略學者在呼籲關注中國正在增加的對全球經濟的影響和日益增強的軍事能力。

必須給予重視以避免雙方僅考慮自我滿足的預期。現代技術的進展和全球化的現實要求美國和中國在全球範圍內互相溝通。兩國之間的一場冷戰將給國際社會帶來立場分化,在諸如核擴散、環境、能源和氣候等問題需要廣泛理解和全球解決方案的今天,冷戰將使分歧擴散到每一個地區的內部政策。

衝突並不是一個民族的興起所必然發生的。二十世紀美國的興盛就是一個與當時占主導地位的國家沒有發生衝突的實例。經常被引述的英-德衝突也不是不可避免的。是由於輕率挑釁的政策使得當時的歐洲外交變成了一場零和博弈。

中美關係沒有必要如此演變。在大多數當代事物中兩個國家有充分的合作;兩國所缺乏的是互動中觀念上的“橋梁”。共同的對手是冷戰期間結盟的動因。當前麵臨全球化的世界政治、經濟和技術的巨變,這種新課題的多樣性還沒有形成共同的概念。

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因為這意味著國家的目標要讓位於一種具有全球視野的秩序。

美國和中國都沒有麵對過這樣的課題。每一方都認為各自擁有出類拔萃並且是某種自然而然為其他人所渴望的價值觀。

融合這兩種版本的“卓(越)(特)異主義”是中美關係中最深刻的挑戰。

美國人的“卓異主義”發現要求其他社會接受美國價值觀是自然而然的。而大多數中國人將中國的興起視作不是對美國的挑戰而是預示著中國回到一種曾經輝煌的正常狀態。以中國人的觀點,過去200年裏的相對貧弱——不是中國現在複蘇了——代表一種不正常。

美國人從來都是我行我素似乎可以按照自己的願望參與或者撤出世界事務。而在中國人看來他們是中央王國,從來都沒有國家主權平等的概念。直到十九世紀末,中國對其他外國都是以附屬國看待。在歐洲軍隊強迫他結束封閉之前中國還從來沒有遭遇過一個“份量”相當的國家。1861年以前中國沒有外交部,建立之後也是主要與殖民入侵者打交道。

美國外交按照自己的決心追求明確的結果。中國的談判者則更願意將外交看作政治、經濟和戰略等多種因素的綜合並且通過一個大範圍的長期過程尋求結果。美國談判者麵臨僵局會變得焦躁不安和急不可耐;而中國談判者認為僵局是協商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組成部分。美國談判者代表了一個從來沒有經曆過國家災難的社會——除了美國內戰,而內戰並不是一種來自國際的戰爭遭遇。中國談判者不能忘記那個屈辱的世紀,當時外國軍隊強迫戰敗的中國納貢賠款。中國領導人對最輕微的帶有屈尊的含義都異常敏感而且傾向於將美國人的堅持看作是缺乏尊重。

北韓事件為這種觀念上的差別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實例。美國人專注於核擴散。而中國人,長遠來看比我們更擔心(北韓)核武器,另外強調近緣關係。它擔心如果防止核擴散壓力引發北韓政權解體而可能出現的混亂。美國人尋求一種針對特定難題的具體解決方案。而中國人將任何這種結果都看作是一係列相互關聯的挑戰中的一個中間點,關於東北亞的未來沒有最終的結束。為了獲得實際的進展,對韓外交需要更廣泛的基礎。

美國人頻繁地要求中國人通過對解決某個特定難題做出貢獻來證明它意識到“國際責任”。中國必須用以證明善意和誠信的任務是強製一個國家調整自己的行為而成為國際社會成員,而國際秩序是在它缺席的情況下根據它並沒有參與製定的程序原則製定的。

當美國人追求一種實用主義政策時,中國人傾向於將這些政策看作是一個整體計劃的一部分。實際上它是傾向於要找到一種基本上由(美國)國內因素為動因、目的在於阻止中國興起的一個整體戰略才是根本原因。

這種競爭中相互(戰略)“再保證”能達到何種程度是對世界秩序的考驗。在美-中關係中最重要的事實是任何一個國家都永遠沒有能力淩駕於另一方,而且雙方的衝突將會耗盡各自的社會資源。雙方能找到描述這樣一種現實的框架概念嗎?太平洋共同體的概念可能成為二十一世紀世界防止形成結盟的組織原則。為此雙方需要一種協商機製,這種機製使得雙方可能在各種國際會議上詳盡闡述共同的長遠目標並協調各自的立場。

目標應該是開創一種相互尊重與合作的慣例,使得現在會晤的領導人的繼任能夠繼續看到各自的利益所在,作為一個共同計劃創建一種初見端倪的世界秩序。

張一凡譯

2011-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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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也罷 回複 悄悄話 譯者按:

基辛格關於世界政治戰略格局的設想也許過於精細了,不僅中國的決策者們估計很難理解,就是美國當前的掌權者也不見得能有多少領悟,更不要說在現實操作中當代以及後代的中美政治人物如何精準把握了。也許這就是他前段時間在德國商報上發表類似文章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也許是為了盡量顯示他的“中立”、客觀,在此文中看上去像是不偏不倚,對雙方決策層的思維方式和觀念都做了客觀的描述,但仔細研讀可以發現實際上還是有相當的傾向性,而且在遣詞造句上也一定有某些獨具匠心之處。

感到欣慰的是,論壇上並沒有很多人感興趣,但本人的博客文章幾天來確有不少人至少是瀏覽過這篇譯文,而且看來是專門找到這裏來閱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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