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評新儒家新十年“宣言”
辭舊迎新、進入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之際,新儒家的代表人物杜維明(哈佛大學教授,北京大學高等人文學院院長)麵對全世界發表了新十年暢想,筆者將它看作是一紙底氣不足的“宣言”,對其中第一二部分的內容細評如下:【】中為筆者的評論。
原專題為:西方價值有普世意義,東方價值同樣有普世意義
鳳凰網資訊:未來十年後,東方和西方的文化之間會以什麽樣的格局來存在?
杜維明:從文化的角度【首先是否應該探討什麽是文化,然後才可能找到文化的角度】來看,我覺得將來大概不會隻是東西文化的核心價值對話,是更廣的東西南北。所以我說我們的關注點,除了北美和歐洲以外,對印度、拉美、伊斯蘭世界、澳洲等各個地方的核心價值都要關注,我們的參照要擴大,我們要走出一條不同於非東即西這種道路【不是將來才會出現更多文化間的對話,這種不同文化之間的對話從人類出現以來就以不同形式存在著,以往沒有任何人斷言對話僅僅發生在東西方之間,任何場合提到東西方文化的概念不言而喻都是指兩種主要的、最具有影響力和代表性的文化類型,各種文化之間的各種不同形式的對話從來都存在,更談不上非東即西】。甚至我還認為現代化過程中間,可以擁有不同的文化形式,也就是現代性之中傳統的塑造力【很有意思,作者在這裏“發現”了傳統的塑造力,現代與傳統之間可以劃出涇渭分明的界限嗎?難道任何文化的“現代”形式不都是從傳統中發展演化過來的嗎?】以前總認為傳統是現代之外;現在發現各種不同的文化傳統對現代性也有一種塑造作用【不是傳統對現代有什麽“塑造作用”,而是任何文化的現代形式必然的、不可避免的帶有傳統文化的痕跡。以前錯了今天也沒有說對,從作者的這個“發現”中卻可以發現存在著基本思維邏輯上的混亂】。
東亞儒家文化圈的影響力不完全在經濟,應該是在文化【顯然作者認為的人類的文化不包括人類的經濟活動】。文化的影響力,是在多元的背景下發揮積極作用。所以儒家可以跟基督教、伊斯蘭教、佛教、自由主義、社會主義之間進行對話【作者是把人類曆史上不同時期和現存的各種意識形態類型(作者稱為大的思潮)都看成是彼此孤立的,今天才有了對話的可能性?實際上各種不同形式的對話從來就沒有在停止過。】,不是和其他大的思潮之間抗衡的關係,而是兼容並包的關係。如果不能夠走到那條路上,它隻是變成一種區域的、地方的價值,不可能成為普世價值。要成為普世價值,應該跟現在在世界各地的一些普世價值【既然是“普世”又如何是“各地”,各地都有各自的普世價值?看來作者應該先說明他對“普世”一詞的定義。】進行對話。
我認為現在文明之間的對話,最低要求也是最必要的條件,就是儒家的金科玉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麽是否“己之所欲”,便“可施於人”呢?這裏被作者視為金科玉律的信條實際上正好暴露了儒家、包括新儒家的一個致命缺陷——對於人類文化認知的狹隘和膚淺。人類價值取向多樣性的事實表明很可能“己所不欲”卻“正適於人”,因此不是以己度人,既不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也不是己之所欲可施於人,而是首先承認平等、互相尊重、進而互相理解、進而才可能達到融合。】。在人和人之間,地方和地方之間,國與國之間,這個可以成為一個重要機製。如果我們的視野比較寬闊,所考慮的問題比較長遠,不僅僅是一個國家的利益問題,而是國際秩序的問題【儒家的金科玉律內含“國際秩序”?,不知道作者如何讓世界各地都能承認並接受這個金科玉律。這裏作者的思路進一步顯示了儒家思想的固有缺陷,一貫重“人”輕“天”的這個“人”在現實中即指“我”,以“人”代“天”,以“我”為中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信奉儒家理想的文人個個都憧憬著這樣的人生軌跡努力奮鬥,繼而滲透到全社會的男性群體人人都以“我”為中心,現在更要挖掘出其中的“普世價值”,向全世界輸出儒家的這種價值觀】,同時還要是人類的存活問題,也就是生態環保,這些問題都來考慮,都成為我們關照的對象【完全是一副君臨天下的形象和心理,不是人類應該適應自然界而是“人”、“我”在關照全人類甚至關照自然界】,那我覺得東亞所代表的儒家傳統,它的說服力就不隻是限製在東亞,這個說服力也不應該來自有意造作的軟實力【這句關於“軟實力”之語客觀地說倒是隱約意識到不妥和風險的由衷之言】,而是應該把發揚它的核心價值作為最重要的工作。
鳳凰網資訊:在您看來,下個十年以及未來更長時間,儒學如何與自由主義結合?
杜維明:在政治方麵,我認同自由主義,因為我強調市場經濟【不說明政治和經濟的關係,“在政治方麵”強調市場經濟?或者作者的意思是,因為在經濟方麵強調市場經濟所以在政治方麵認同自由主義?】、言論自由、法治、民主、個人尊嚴。
在經濟方麵,我比較傾向社會主義【同樣應該先問:什麽是社會主義?】,因為我認為公平、平等、正義、向弱勢群體傾斜、注重社會的融合和社會的和諧等【這些名詞概念主要是指政治還是指經濟?這兩段關於政治和經濟的觀點聲明中所反應的作者對於政治和經濟以及相互關係的概念頗有些令人費解】,而自由主義比較強調競爭。
在文化上麵,我是比較傾向不用保守就守成【原文如此】,因為中國傳統文化,包括儒家文化,這是我自己安身立命的文化資源【也因此而眼界狹隘,當然每個人都有充分的信仰自由、安身立命的自由,本來無可厚非,但是儒家,當然也是新儒家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卻是“治國”、“平天下”,這就不是個人或個別民族的問題了。】,所以我在文化認同上麵,以中國傳統文化、以儒家作為主要的資源。
希望社會越多元化,越能夠走向民主,重視人權,重視自由,在整個社會的正義、公平上照顧弱勢群體。這方麵也是我所關懷的。從這方麵來說,儒家的傳統和自由主義所代表的一些基本價值可以配合【儒家的傳統中更多的是與自由主義完全不相容的基本價值取向-如權威主義、等級觀念等等,因此才可能成為中央集權國家維護統治最合適最有力的思想工具。客觀地說那些與現代社會自由主義傾向表麵上看起來有所類似的成分僅僅是儒家思想中的細微末節,是君臨天下之後表現出來的“寬容”和“大度”。】。
可以這樣說,從五四以來,儒家傳統先經過向西化國家學習【文過飾非言不由衷之語,不是儒家傳統主動先向西方國家學習,而正是先迫不得已後部分主動地突破了儒家傳統,而且是不得不向西方國家學習】,也就是學習自由、人權、民主,使得儒家傳統裏一些已經過時的東西甚至糟粕【仔細追究可以發現作者這裏所指“儒家傳統裏一些已經過時的東西甚至糟粕”其實正是儒家學說曾經擁有的最重要的一些核心價值,比如君臣父子的等級觀念、父權、夫權、神權、“天不變道亦不變”等等的權威主義、專製主義,這些是儒家學說得以安身立命以至一統天下上千年的根本所在!】能夠徹底轉化【如何轉化?社會等級觀念如何轉化為與之完全對立的人人平等的觀念?與其說是“徹底轉化”不如說隻有先揚棄才可能再建立更合乎邏輯,因為實際上儒家傳統中基本上先天就不存在人人平等的觀念。】;然後再進一步考慮儒家和現代社會互相配合的可能性;再就是能不能通過儒家的人文資源對現代發展過程中所出現弊端做批判性的認識【已經完全沒有了前幾年“隻有儒家思想能夠拯救人類”那樣的自信,這才是老實話,“能不能”是不確定的。】批判的認識還是一種了解,就是對西方的基本價值要能夠再多了解、認識、引進,算是自己的核心價值【新儒家既沒有對於自己民族曆史深刻的反省也沒有表現出對於西方文化基本價值更深入的理解,通過“多了解、認識、引進”就能“算是自己的核心價值了”?】能夠讓它充分體現【忍俊不禁,對西方的基本價值經過一番“多了解、認識、引進”算作自己的核心價值原來是為了更充分的體現西方的基本價值,或者作者的意思是隻有經過這樣一番“引進”,西方的基本價值才能得到充分的體現?】。
以前的問題是把中國糟粕中的糟粕、儒家糟粕中的糟粕和西方精華中的精華來比較【不是什麽人刻意用儒家思想的糟粕與西方文化的精華相比較,而是經過數千年的發展演化到了西方文明開始顯示出絕對優勢的時候(這種優勢也不是什麽文人在書齋中研究“比較”出來的,而是在實際生活中的矛盾衝突甚至激烈對抗中不得不被迫承認的!),儒家思想已經全麵蛻化到大部分隻剩下糟粕了】。比如自由、民主、人 權,在西方世界還在發展過程當中就認為是代表西方的【頗有些令人費解,在發展過程中的事物就不能具有代表性嗎?今天西方世界的自由、民主、人權已經不發展了嗎?】;而中國譬如說權威主義、專製主義、男性中心主義乃至鴉片,就說是國民性的陰暗麵。這樣對比是不行的,現在已經到了一個新時代,是核心價值和核心價值之間深層的文化對話【按照本文作者的思想深度基本上是不可能說清楚這裏重點強調的所謂核心價值究竟來自何方?是如何形成的?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如何對話?其實作者所謂“深層的文化對話”就是指自認為理解、掌握“核心價值”的文人雅士們客廳書齋裏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交流、討論,所獲得的“成果”可以為各自的芸芸眾生指點迷津。可惜如果作者自認為是掌握了中國(甚至東方)文化核心價值的代表人物,都未必能在西方世界找到可以進行作者心目中“深層的文化對話”的對象!】。一方麵是西方所代表的自由、民主、人權、法治、個人的尊嚴;另一方麵是儒家的仁、義、 禮、智、信,包括正義價值、責任的價值、同情的價值、社會和諧的價值、還有法的意義、人與人之間如何融合協調這些價值的這個層麵的對話我想現在可以開始 了【不否認重新發現孔子時代儒家思想原本的某些價值觀念中具有積極意義的內容有重要意義,特別是對於中華民族自身。但是重現絕不等於全盤照抄,而理所當然的應該是批判地繼承,因為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千多年,今天的人類對於自身、對於社會、對於自然界的認知理所應當比較孔子的時代具備質的飛躍。僅舉一例,儒家的仁、義、禮、智、信其實大部分都是依附、從屬於君臣父子、皇權、神權等等核心價值觀念的。同時更應該深刻地反省為什麽儒家的學說會蛻化到基本上隻剩下糟粕,為什麽正是儒家學說嚴重阻礙、窒息、扼殺了中國文化隨時間演化出現這種質的飛躍的任何可能性!】,以前並沒有在一個平等互惠的基礎上對話【平等互惠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一方文明隨著時間的演化發生了質的飛躍,另一方作繭自縛自我麻痹,由此長期演化形成的巨大差距最終在激烈的正麵碰撞中優劣必現,難道會有人類文明之外的上帝來裁決是否公平、同情弱者、恩賜平等互惠嗎?】,把儒家所代表的價值叫做亞洲價值或地方價值,而西方的就是普世價值。現在新的理解,是西方價值紮根在歐美文化中間,有普世意義的價值【這種理解有多少新意?況且也並非所有西方文明的價值觀念都具有普世意義】;儒家的這些基本價值,紮根在東亞特別是中國,也有普世意義的價值【不經深刻反思卻有意文過飾非的盲目繼承還要自認為具有普世意義的價值,於己難免重蹈覆轍,與人無異於輸出混亂,既難以獨善其身更無從兼善天下。】。這中間可以互相對話。
【讀到此,深感失望,也即評到此】
這位杜先生可以確定已經是加入了美國籍的,在美國數十年的生活經曆潛移默化中受到許多西方文化的影響,雖然筆者沒有看到他對西方文化的基本價值觀念有多少自覺、深入、與眾不同的理解(或者是不便明說?),但至少言談話語之間還是可以看出這種影響,其中好的影響之一就是傾向於還願意說些實話真話。比如,“因為中國傳統文化,包括儒家文化,這是我自己安身立命的文化資源,所以我在文化認同上麵,以中國傳統文化、以儒家作為主要的資源。”不要以為這裏提到的“安身立命”、“文化資源”、“主要的資源”不過是一種新穎的文雅的說法,這是相當程度上的真話、實話,對杜先生來說這些確實是實實在在的、非常寶貴的一筆“資源”!這樣的學者每年在中國工作的時間也許不過幾個月而已,談談中國文化傳統、談談儒家、新儒家發展前景的展望,回報卻可能是幾十、上百萬,然而這樣一篇重要談話所顯示出來的思想水平,令筆者感到極為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