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兵團的日子 (9) 離開兵團

七一年十月的一天下午, 我們在地裏幹活的時候, 連裏的文書跑來說:  嘿, XXX, 你哥哥來了, 在連部呢.  我一聽, 簡直不敢相信.  文書又說: 不騙你, 是真的, 快去吧.  我心想, 哥哥遠在黑龍江兵團虎林縣,  怎麽可能到這兒來呢.  我高興地扔下幹活的工具, 就跑到連部去了.  果然是我哥哥來了.  他告訴我說: 趕快回去收拾行李, 明天咱們一早就走, 回家.  我驚訝極了, 怎麽突然要走了呢,  連裏能同意嗎?  哥哥說, 我已經在外麵給你跑了個把月了,  媽媽怕影響你的情緒, 一直沒有讓告訴你.  現在一切手續都辦好了,  給你轉回老家插隊. 

自從冬天當兵的事情搞砸鍋了, 我回到連隊以後, 我就沒過過好日子.  連裏各級領導說我不安心紮根兵團,  別人對我和過去也不一樣了,  有的人還不時地說些風涼話. 我自己也情緒低落, 心裏總想著什麽時候我能離開這裏呢?  可是又能有什麽辦法, 隻能這樣過一天算一天. 

當時在北京, 有我們這個年齡孩子的人家裏, 幾乎每家都有孩子下鄉, 很多家都不止一個孩子.  去的最多的是黑龍江, 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 和到陝西, 山西插隊.  插隊的雖然比去兵團生活要更艱苦, 但是插隊比較隨便.  如果要回家就可以走, 不會像在兵團管的那麽嚴.  我在那裏兩年多裏, 除非家裏有重病人, 是不許請假回家探親的.  這些下鄉的知青, 多數像我一樣,  剛開始去時還好.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就不願意在那裏了, 不甘心一輩子紮根農村.  家長知道孩子不安心, 也很苦惱, 都在千方百計想辦法, 找各種關係把孩子調出農村, 找其他的出路.  因為有同樣問題的家庭太多, 調動起來特別困難.  自從我媽媽來過兵團後, 知道了我在那裏的情況, 也覺得還是應該想辦法幫助我調走. 我們家裏哥哥和我兩個人在兵團,  因為我是女孩子, 年齡小一些,  父母更不放心. 另外我們那裏比哥哥那兒情況還要差, 所以家裏決定先想辦法調我. 

我也不知道家裏找到什麽人認識在呼和浩特市內蒙兵團裏的幹部,  答應可以幫忙.  這時候我哥哥正好從東北兵團探親回北京,  媽媽就讓哥哥帶著信到呼市去找人給我辦調動.  哥哥在呼市兵團費了不少事, 等人, 找人. 辦完了以後跑到烏拉山的二師師部. 從師裏跑了不行, 又到老家辦接收插隊證明,  從村裏到公社來回跑了不少趟.  證明辦好了以後又回到師部.  拿到師部批準手續後跑到團部, 團裏很不情願的給蓋了章.  既然是轉回老家插隊, 又是師裏批準的, 就是不願意也沒什麽理由不同意. 團部的批準是最後一道關口, 到連裏就隻是放人了.  這一路為調動辦各種手續, 哥哥不知來來回回跑了多少路, 費了多少口舌, 一級一級找了多少人, 簽了多少字, 蓋了多少章, 才終於把我弄了出來. 

當天晚上我收拾好了行李, 和排長副排長, 班裏和連裏最要好的幾個人告了別.  好幾個人還挺羨慕我的,  不管今後的路怎樣走, 我至少先回北京了.  第二天一早, 我和哥哥坐著連裏給派的毛驢車慢悠悠的往前旗火車站去了.  一路上我看著周圍熟悉的地塊, 熟悉的大渠, 和渠兩旁整整齊齊的樹, 還真有些依依不舍.  這可是我最後一次走這條路了, 大概我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再看一眼吧. 

果然, 這麽些年過去了, 我一直沒有機會再回到連隊看看.  我到是時常想起我們連的菜地, 枸杞樹, 我們住的院子, 排房, 水坑, 周圍的小水窪, 夕陽照著的樹林, 和烏梁素海的蘆葦叢.  也不知當年我們馬馬虎虎蓋的土房是不是早已經塌了, 也不知連隊現在變成什麽樣了.  雖然我在兵團待的時間是我生命中很短的一段, 但這是我離開學校, 離開家, 走向生活的第一步. 在這段時間裏, 我經曆了從城市到農村, 在環境, 工作, 生活等各方麵巨大的變化, 無論是艱難困苦還是歡聲笑語, 都給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讓我永遠不能忘懷. 

[群思]

雖然身不在了，但心裏總有它一席之地！

[loonlinda]

“哥哥不知來來回回跑了多少路, 費了多少口舌, 一級一級找了多少人, 簽了多少字, 蓋了多少章, 才終於把我弄了出來. ”
如果換成現在，還要加上“不知請了多少頓飯，花了多少錢，塞了多少個紅包。。。”嗬嗬。
有沒有想過什麽時候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