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落花能幾醉:囍相逢

(2012-09-16 14:58:13) 下一個

  楔子
  豪華婚禮。成車的百合玫瑰鋪了一地,教堂走位,晚宴迎賓。
  沒想到當伴娘比當新娘也沒輕鬆多少,全程跟隨,根本沒偷懶的機會。孫佳怡和喬茉兩人累的和孫子一樣,彼此翻著白眼,眼角閃著隱隱淚光,悔不當初。
  孫佳怡和喬茉是大學同學同寢。孫佳怡是新娘的姨表親。上周末拉著喬茉說,有一私活,特美。參加豪華婚禮,吃魚翅海鮮,拿一大紅包,還得一件意大利定製小禮服,去不去?
  財迷喬茉的腦袋點得和周董一樣有節奏。沒想到……
  大別墅裏麵的自助晚宴。小型的水幕電影,放的是新人們小時候的照片和在世界各地拍攝的婚紗照剪輯的MV。孫佳怡和喬茉捧著裝滿食物的盤子貓在花園一角,狼吞虎咽。
  閔曉的電話打來,她倆對視了一眼,免提接起來。
  “怎麽樣?豪華婚宴請了明星嗎?好玩嗎?”因爹媽來訪而缺席閨蜜活動的閔曉八卦問。
  喬茉老實回答:“不知道,沒注意,我隻關心小花童走的是不是直線,因為我跟在她後麵。”
  “有沒有豔遇?今天那裏的有錢人可是一坨一坨的吧。”
  孫佳怡哼了一聲:“是啊,老的帶老婆,小的帶小蜜。偶爾有一個好的……嗯,好像真有一個好的。”
  “四目相對,電光火石?你還是喬茉?”
  喬茉說:“是有一個伴郎不錯,富二代富而不驕,名校海歸,溫和有禮,據說自己在創業。”
  “哇塞!給老娘留著,馬上打摩的過去。”
  喬茉抿嘴笑:“可是,我們一致認為這麽好的男人沒女人,嗯,一定是GAY。”
  孫佳怡的電話響。她比劃了一下,走開。
  喬茉也吃不下了,舉著手機四處逛著和閔曉邊聊著。
  “大好良機,就這樣浪費?你再多看看嘛。型男!”
  “大姐,我累了一天剛剛才吃第一頓,對於型男,我有心無力。”
  “去陽台站著,等人給你披衣服。”
  “蚊子很多……”
  “去遊泳池,看見還行的,把他推下去。”
  “這個,技術含量太高,不好操作。”
  “拿一杯咖啡,看準誰潑誰,潑不上拿腳踩,記住用鞋跟……”
  喬茉聽著都冒汗:“我怎麽覺得,當有錢人,也挺可憐的。”
  突然旁邊一聲輕笑傳來。喬茉看去,花圃邊一張長椅上一個男子微笑著看著她,麽有一絲回避的意思,而且好頗有些興趣盎然。
  喬茉猛然醒悟,她的手機還開著免提,她和閔曉的對話,應該被這個男人聽了個七七八八。她有幾分尷尬,閔曉在那邊說:“我老爸叫我呢,先不說啦啊。”
  喬茉收線,發現那人還在看她。她舉著電話說:“嗚,她開玩笑的。”
  “有時間一起喝杯咖啡嗎?”他忽然微笑說道。
  “什麽?”喬茉短路。
  “碰上心儀的人,隻需要說這個就可以了。任何暗示都比不上明示。直接點,告訴對方,嘿,我對你感興趣,不知道你對我有沒有興趣。這樣不是很好。”
  “可能是吧。男孩子這樣的確果敢。但我覺得不適合女孩。”
  那人挑眉:“為什麽?”
  “因為生物性。雄性追逐征服雌性,這是證明雄性能量,讓他肯定自我的最好方式。身為女性,不能剝奪男性的快樂。”
  “所以呢?”
  “所以,女孩不應該直接說這一句,而是引導男孩說出這一句。”
  男子怔怔地看了喬茉幾秒,而後發出朗朗笑聲:“你好,我叫汪嘉毓,很高興認識你。有時間一起喝杯咖啡嗎?”
  “喬茉,很遺憾我沒有和男生喝咖啡的機會啦。”
  他抱肘立在她麵前,專注地等她說下去:“哦?”
  “我已婚。”
  汪嘉毓不置可否,表情很受傷:“好吧,我明白了。”很明顯,他拿喬茉的說法當成一種委婉的拒絕。
  “嘉毓。”
  喬茉和汪嘉毓同時回頭。一個女子徑直朝汪嘉毓走過來,淡紫色的絲質禮服,柔順妥帖,柔和的顏色越發顯得皮膚白皙,手裏拎著隻精巧的珍珠白手袋,綰著的發髻鬆鬆地低垂頸際。耳朵上的鑽石耳釘尤其閃耀,除此之外,再無其它飾物,但淡雅之中卻流露華貴。
  她輕輕幫汪嘉毓整了整領帶說:“找你一圈,怎麽一個人跑這兒來了?”
  汪嘉毓嬉笑:“什麽事?”說著指著喬茉說,“我剛認識的朋友,喬茉。喬茉,這是……”
  “程董找你,你過去一下。”她打斷他的話,對喬茉微微一笑,“喬茉不用你介紹給我,我們認識。”
  汪嘉毓摸不著頭腦:“奧,那你們先聊。”
  喬茉沒有想到婚宴遇故知。雖然不是很熟,但也算關係匪淺。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打招呼:“汪小姐,你好。好久不見。”
  汪孝萱上下打量她一番:“是啊,四年了。禮服很漂亮,你是新娘的朋友?”
  喬茉含糊地點頭。
  “今天的婚禮很不錯。”她優雅地笑,再看著喬茉手上托著的盤子,“才吃東西?很累吧?”
  喬茉知道自己的笑一定很假:“還好。”
  喬茉在想,找個什麽借口趕緊走人。和她有什麽聊的啊。
  片刻的冷場之後。
  汪孝萱忽然笑了:“我們倆還真有緣分,雖然隻見過三麵,有兩次卻在婚宴上。”
  喬茉澀澀地:“嗯。”
  汪孝萱的手輕輕拂過喬茉的肩頭,幾片小小的黃色花瓣旋即飄落,伴隨一起的還有她的話,不緊不慢:“不過我印象最深的,始終是咱們的第二麵。你騎在我未婚夫身上的畫麵,真叫我永生難忘。”

  回憶
  時光似乎流轉,恍若幾年前……她也曾經做過女儐相,汪孝萱的。
  ……
  喬茉覺得自己的嘴都快笑抽了。
  喬西平不停地帶著她在人堆裏轉來轉去。見到比她大的,她要恭恭敬敬在一旁優雅微笑,嗓音甜美的叫著叔叔伯伯阿姨姐姐。見到比她小的,嗯,比她小的,她還是要恭恭敬敬,因為人家爸爸比她爸爸位高權重得多。
  宋育成年輕時參過軍,和喬西平有同袍之情。兩人從部隊的上下級一直做到工作的上下級。像今天這樣的場合,按理一個財務真的還不夠格來參加。但喬西平和宋育成關係不一般,既是老板和下屬也是多年好友。
  喬茉小的時候也曾來過幾次宋家老宅。這是一個位於市中心,卻大的離譜的老式豪宅。她和喬莉吹噓的時候,把這裏形容的曲徑通幽,典雅華貴。
  喬莉語文不好,聽了半天沒聽明白。喬茉不耐煩,說就是咱媽愛看的那部老戲,《上海的早晨》裏麵那樣的,還不明白?那就是民國版道明寺他家。喬莉總算明白了,但是焦點很快轉移,問她:“那你看見道明寺了嗎?”
  道明寺……有是有,但……
  說到宋行楚,喬茉對他沒什麽特別的印象,隻是感覺話少又清淡的一個人。據說她小時候見到他就會哭,這是什麽道理,她也不明白。但這件趣事,宋伯伯和伯母每次見她也要提起來笑一笑。
  到了喬茉大點,宋家這位唯一的少爺就被送到國外念書去了,更加少了接觸。喬茉呢,就在大人們談及她每見此人必哭的趣聞中加深對此人的觀感,那就是,這個男人一定非常可怕,要不然,為什麽她這麽天真可愛的小女生會一見他就哭呢。
  喬茉十幾歲的時候碰過他一回,那個時侯喬茉正上著法語的興趣班。一個人的時候喃喃念著一首動人的童謠。
  然後這個人就出現了,坐在她身邊說:“發音還不錯,不過這一句應該是這樣的……”
  他的發音很地道,完全和她的外教沒區別。喬茉不由被他震住,學了一遍。小小聲的發音,念完。
  他看著她的神情滿是讚賞,瞳仁澄淨,含著笑意地對她眨眨眼。喬茉當即窒息了一瞬。
  至此之後,她明白了為什麽小時候會一見他就哭,這人,溫柔起來比酷起來更有殺傷力!這樣的男人是多麽可怕。
  喬茉無聊地立在一角,看滿園的花團錦簇,衣香鬢影。難得的休息日,她約好知越去遊泳。可是為了照顧喬西平那顆有女不顯萬事哀的玻璃心。她隻能放鴿子給知越。知越忿忿地表達,你老爸比我重要那麽多?喬茉認真回答:真是這樣,這可沒辦法。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早對來新奇的地方,吃好吃的東西,沒了興趣。無奈,她老爸對她來說,大過天。喬西平開口的事情,她永遠學不會拒絕。
  知越問過她:要是你老爸不喜歡我怎麽辦,他如果不準你和我在一起,你會不會真的不要我?她拍著他肩膀安慰他:他喜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做這個假設多無聊。我命這麽好,輪不到我做這麽兩難的選擇題。
  “喬茉,你在這兒啊。我們剛剛見過,還記得嗎?”
  喬茉不回頭也知道,又是一個公子哥,真討厭。整理表情,轉身,微笑。“你好。”
  對方開始不著痕跡地深入交談。喬茉應付地有些煩躁:“啊,我想起來,剛剛容姨叫我去換妝,我怎麽忘記了,不好意思,我先過去一下。”
  她拎著裙擺走過餐台,裝了滿滿一盤子水果。琢磨,還是找個僻靜的地方吃東西去。一般的客人不會那麽熟悉這裏,她不一樣。她小時候拿這裏當基地探查,快步走到偏廳,四下一看,沒人。心裏偷笑,果然隻有這裏最安靜。
  放下果盤,插起一片蜜瓜送到嘴邊,有人叫她:“喬茉!”
  嗚,怎麽又來?喬茉撫額,看向來人。吳董事的小兒子,吳貢誌。
  “嗨,你好。”喬茉放下蜜瓜,打招呼。
  偏廳有一麵巨大的屏風,將一個廳巧妙的一分為二。宋行楚在一側聽到有人說話。細細一聽,原來是喬叔的女兒和吳董事的兒子在外麵。想了想沒有走出去,悠閑地拿起一本書靠在窗邊看了起來。
  吳公子:“喬茉,你的法語說的和你的鋼琴一樣好,你的鋼琴彈得和你的人一樣有氣質。我覺得你長得特像張柏芝。”
  喬茉:“謝謝,你是想說我長得有點混血吧?”
  吳公子:“是啊是啊。”
  喬茉:“您誤會了,我絕對一土鱉。我是海南島混吐魯番,充其量遠點,我媽維吾爾族。”
  吳公子:“……”
  喬茉:“這兒的水果特甜,你吃嗎?”
  冷場~
  宋行楚在一側憋笑,暗讚人才。聽著喬茉在另一側巧舌如簧。他笑著想:小茉莉,你長大了。
  她是喬叔的寶貝,隔個幾年。他總能看見她一次。一開始是一個粉妝玉琢的麵團團,再然後是兩個羊角辮一高一低的小丫頭。
  再然後,就是今天這個少女。小小年紀,已經漂亮地炫目,處事得體,落落大方,謙和有禮。把一票當年隻追求生小子的太太團看的後悔沒養個閨女。
  方才小三的女朋友趾高氣揚,故意和她說摻英文的中文,她答人家摻法文的英文。把那個女孩囧的不行,她眨巴著大眼睛,笑容純淨,如同皎潔的白月光。
  上百賓客雲集的大場麵,她上場壓軸鋼琴獨奏。一曲終了,掌聲雷動。她羞澀地致祝辭,鞠躬謝禮。
  然後,看見他,點了一下頭,叫他,大哥哥。
  他覺得喬叔把她教的太好,舉手投足間,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如果不是碰巧見識到此刻的她,他怎麽也不能想象這樣兩種姿態,能被她運用的出神入化。
  吳公子:“咳,咳,喬茉,其實,你還不是很了解我,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喬茉:“哥哥,您是想拍我吧?”
  吳公子:“……”
  喬茉:“其實,你也不是很了解我。您甭覺著我會說兩句鳥語,按幾個琴鍵,就特清水出芙蓉,我其實特俗一人,真的。那啥,您那故事,能換成GUCCI嘛?”
  宋行楚一手支眉,忍笑到內傷。這丫頭!
  吳公子:“行,你都這麽說了,還別說,我車上還真有一現成的,我姐剛買的,還沒帶家去呢。我給你拿去。等著。”
  喬茉拿到包,翻來翻去的看:“有發票嗎?”
  吳公子鬱悶之極,扶牆吐血:“在包裏層擱著吧,你再找找。”
  喬茉:“恩,看到了,謝謝啊。”
  吳公子:“這個周末,你有空嗎?”
  喬茉:“空是有,不過,我忘告訴你了,我看著個高老成,其實今年十六,未成年。現在約會,對你不好。你想啊,讓你放開啦,你得犯罪。讓你忍著,憋兩年,我怕你ED了。這樣吧,我十八的時候,你再約我?”
  宋行楚聽見吳公子鼻子裏噴著氣出去,笑著出來,把喬茉嚇了一跳。
  他挑眉看她。她臉色微紅,輕聲叫他:“大哥哥。”
  他問:“你會拿花瓶砸我嗎?”
  她答:“我沒公主病,您不是白瑞德,我也不是斯嘉麗。”
  他走近她身邊,低頭看看她的水果盤:“真甜嗎?”
  “還行。”
  “請我吃?”
  喬茉黑線:“這是你家的。應該是你請我吃。”
  他開心地坐下來:“也行,我請你吃吧。過來坐。”
  喬茉順從地坐在他身邊。果盤上隻有一個叉子,她將盤子遞到他麵前,“給。”
  他叉起一塊吃,露出滿意的表情:“是不錯。好了,你吃吧。”
  喬茉開始專心對付果盤。她微微低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我每次見你,你的變化都很大。今天差點認不出了,小丫頭長得真快。”宋行楚一手支額,頗有興味地看著小姑娘。
  “呃,那是因為我三年五載來一次,還不是每次都能碰到你。”喬茉誠懇回答。
  他哈哈一笑,“快上大學了吧?”
  “已經上了。”
  “哦,不是才十六?”
  “騙他的。”
  他哈哈一笑:“不過你的確看起來不大。我也被你騙了。”
  喬茉內心獨白,算了吧,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認識,你不知道我的年齡是因為你以前根本沒注意。
  “課業緊張嗎?”
  “還好,不怕課業就怕畢業。”
  “為什麽?”
  “現在大學生,一畢業就失業。”
  他又被她逗笑,“不怕,到時候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就來找我。”
  一盤水果就快見底,他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喬茉提醒他:“你今天是主角吧,一直在這裏,可以嗎?”
  他站起身握著她的手腕,輕輕向前一送。將叉子上最後一塊水果叼了去:“你不說,我都忘了。我先走了,歡迎你有空常來玩,不要三年五載才來一趟。”
  喬茉點頭:“好的,謝謝大哥哥。”
  他走至門口,回身,用手指對著她的盤子虛空點點:“不要吃太多生冷的東西,去年過年不是腸胃不好嘛,還是我送你去醫院的。不過你比小時候勇敢多了,吃藥打針一聲不吭。”
  喬茉頗汗顏,我不是勇敢,是你和吃藥打針比起來,你比較可怕。
  她微笑道:“謝謝大哥哥,還有,祝你訂婚快樂。”
  ……樹影微斜,四周靜謐雅致。汪孝萱已經走了,喬茉一人呆呆地想起往事。
  “喬茉,在哪兒呢?”孫佳怡的聲音傳來。喬茉輕輕用手整理了一下裙擺,應道:“這裏。”
  “咱回去吧?”孫佳怡問。
  “嗯。”
  “今晚還有什麽活動嘛?”
  “回家洗洗睡了。”
  傾心
  刷卡,開會,數據,製圖,緊張的工作,忙裏偷閑聚在一起八卦。喬茉很快就適應了這份工作。她國內一流大學畢業,個性開朗,業務上也有才氣。試用期沒結束,部門主管已經很滿意。
  主管是個三十出頭的新加坡男人,一臉精幹。試用期結束的時候曾和她談過話,暗示過她肯多用點心,以她的能力,一定大有作為。喬茉微笑答應,但行事還是中規中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她收拾東西,準備下班。艾米麗探著頭叫她:“忙不忙?”艾米麗是行政的,喬茉做設計,部門裏女生不多,因此和旁邊行政的人混得極熟。
  喬茉示意她進來,艾米麗雙手支著她的台子看著她,曖昧地笑。
  喬茉揚眉:“怎麽了,什麽事啊?”
  艾米麗傾身靠近她:“中午午休的時候,你老大是不是約你了?”
  喬茉僵了一下,臉上掛著不可能的表情:“怎麽可能,是我們這次接的設計案,對方有些細節想和我們溝通,他問我有沒有空一起去,公事!”
  艾米麗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老大年輕有為,又帥又儒雅,他去年一上任,整個公司的未婚女性都人仰馬翻了,這橄欖枝送到你麵前,你就一點不動心啊?”
  喬茉笑而不答,開始轉移話題。拎著包包,瞄了一眼時間說:“下班了,我們一起走?讓你搭順風車。”
  艾米麗搖搖手:“你那技術啊,我可不敢再搭順風車。”
  “那我先走了。一起下樓?”喬茉問她。
  艾米麗看著她整裝待發:“你現在就走?你不知道今天集團的大老板會過來啊。”
  喬茉皺眉:“沒人通知我啊,大老板過來,我們不能下班嗎?難道我們要在樓下列隊歡迎?”
  艾米麗搖頭:“當然不是。我們哪有機會去歡迎他啊。但他是集團的掌門人,博鼇論壇最年輕最帥的CEO。身為集團的員工,你沒興趣看看真人版什麽樣子嗎?”
  喬茉驚歎:“這麽帥啊?那我們是不是要站在樓下一字排開,像泡沫之夏裏麵那樣,鞠一躬,然後叫——少爺。”
  她說完還有模有樣的學了一下。艾米麗被她的樣子逗笑:“沒那麽誇張。”
  喬茉一臉惋惜:“可是我今天真有事,要先走了。”
  艾米麗在她身後感歎:“你真的假的?至少要抓住機會在白馬邊上站站過個眼吧。”
  “我怕那馬欺負我,直接踏著我腦袋就過去啦。”
  喬茉走到電梯口的時候,碰上她老大。盧敬銘看見喬茉直接招手說:“剛好碰上你,上麵比較重視這次境外的那個開發案,一會大老板要過來,你也晚點走。”
  喬茉隻能認命的回辦公室待命。約好了孫佳怡的,看來要遲到了,她低頭發短信。
  [親愛的,要遲到一點點了,嗚嗚]
  [又被人堵在床上啦?]
  [不是,是公事……老大不讓走,因為他老大要來。]
  [靠!滾!]
  艾米麗看見喬茉回來,咦了一聲,“怎麽又回來了?”
  “老大下命令,不看都不行,陪你一起看吧。”
  “哈哈,那就看看吧。電影明星也沒有咱們老總的範兒,保你看了不後悔。”
  “是嗎?”喬茉饒有興趣,“不就是一富二代嘛。”
  “當然不是這麽簡單的。大老板溫文俊雅,氣度不凡,身材好的像男模之餘還有腦子。他拿的是哈佛的建築金融雙學位,為人低調,行事果斷。在商場上更是出手快,準,恨。二十多歲接手集團的時候,集團幾乎麵臨清盤的危機。短短幾年,他不僅扭轉局麵,集團版圖反而擴大,跨行跨業。”
  “嗯,商業天才。”喬茉總結。
  艾米麗低低歎息了一聲,“得天下的男人固然是女人心中的男人。但他對女人的魅力卻不在這兒。深厚的人格魅力,和強大的精神世界才是最讓人傾心的。”
  “這……能從外表看出來嗎?”喬茉微笑。
  艾米麗端起水杯,“我們有專職部門負責集團在慈善事業方麵的管理,專款專用的。但有關部門透風說,捐款和企業的曝光度知名度,政府認可度甚至減免稅收都可以掛鉤。大老板直接拒絕,說慈善怎能功利,又不是作秀。
  “還有去年,一個行政的未婚夫誤會大老板挖牆角。帶著刀和大老板一起關了幾個小時。大老板出來的時候,據說連領帶都沒歪。那個行政當時哭得和什麽似的,以為未婚夫這下該留案底了。
  結果大老板和外麵的警察說是誤會一場。”
  喬茉皺眉:“總部的保安措施不是出奇地嚴格嗎?那人怎麽經過金屬探測儀的?”
  “所以啊,後來那個行政照樣上班,保安部卻徹底洗牌。”
  盧敬銘站在門口示意喬茉去會議室。喬茉拍拍艾米麗:“下回接著說,這男的我都愛上了。”
  喬茉走到會議室門口,一行人簇擁著大老板走了過來。喬茉連忙退到不起眼的一角。他在一群人中尤其醒目,陪在他旁邊的一人邊走邊說。他眉眼微斂,認真傾聽,眼眸中是一貫的疏離和冷漠。
  整個部門都陪著大老板坐在會議室,她級別最低,大老板來的時候,她遠遠地跟在隊伍後麵,入座的時候,也挑了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偏偏盧敬銘不識趣,靠著她坐了下來。
  盧敬銘匯報新開發案整體構思的時候,坐在大會議桌上方的人,雙手交叉,眼神平穩的注視著盧敬銘,當然也是喬茉的方向。
  喬茉一直低著頭,安靜地在自己的本子上勾勾畫畫。盧敬銘說完,坐在桌首的那位什麽也沒有說,認真地又看起了桌上準備好的資料。
  大老板不表態,氣氛瞬間僵硬了起來,大家都大氣也不敢出。喬茉想到李副經理的抱怨,說最慘的部門莫過於他們,因為建築設計就是大老板的專業,想糊弄都糊弄不過去。
  讓他記憶猶新的是,有一回讓整個設計部自信滿滿的設計案交到大老板手上,他靜靜看完,隨手就給改了。
  整個部門,那麽多人,那麽多雙眼。居然沒人看見這個BUG!在大老板手上前後不過看了一遍!
  自此之後,所有提案都要核對至少三遍以上才準提交成為設計部的不成文規定。
  李副經理接著上台打開投影儀,效果圖逐張展現。
  他專注地注視著效果圖。李副經理放完之後,朝著他的方向頷首示意:“宋董有什麽需要我們修改的地方嗎?”
  他站起來,朝投影儀走去。隨手扣上西服的最後一粒扣子。三粒扣的西服,開領高,領口小,墨黑色的顏色,質地應該很好,因為沒有一絲濃重的壓抑,反而帶出內斂的品質。手臂微彎時,袖扣盈盈閃光,一絲不苟的細節,彰顯主人的品味。
  投影儀前,他簡簡單單一個轉身,聲線醇厚朗然:“各位都是這個行業的精英,這次的設計理念崇尚自然,回歸本真。既然如此,我希望能盡量不破壞島嶼本身的生態環境,讓建築和生態做一個更深入的融合。不知在座各位怎麽看?”
  他身形英挺,肩線筆直,隨性的一個站姿,都聲勢奪人。眼神平靜,深邃如潭,淡淡地掃過底下眾人,整個會議室都鴉雀無聲。
  喬茉自顧自埋頭作畫,一筆勾出去,勁用的大了,本子順著她的力道向前。麵前的礦泉水瓶以極其配合的姿態,哐當一倒。喬茉那個後悔,後悔為什麽要去開那瓶礦泉水,開了不要緊,為什麽開完了不記得再把瓶蓋給擰上。
  整瓶水以非常寫意的意境在桌麵匯成一幅水墨山水圖。大家的眼光齊刷刷地從水看上去,在她身上定格。
  盧敬銘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震了一震。他很快收拾表情,幫她把瓶子扶起來,笑著介紹:“宋董,這位是我們部門的新同事。”
  他接著側首低聲安撫喬茉:“沒事,不要緊張。”說完嘴角的笑意還是掛著,消不下去,看著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溫柔。
  “那位新同事是不是有什麽好的創意,在畫什麽?介意給我看看嗎?”說完不等喬茉反應,回頭示意他的助理:“建斌。”
  陳建斌走到喬茉麵前,將她麵前的本子收上去。大老板拿著本子,翻了幾頁,麵無表情。一桌子的人都看完大老板又看喬茉,看完喬茉又關注她的那本本子。大夥的眼神一起絞著她。喬茉好像聽見了大家的氣場一起歌唱,“你到底畫了什麽啊什麽?”這一句浩浩蕩蕩的在喬茉耳邊回響著。
  隻見大老板拿起筆在喬茉的本子上迅速地寫了幾筆,然後站起來,走到喬茉身邊把本子放下,說了一句:“大家的整體構思不錯,細節上麵還需要豐富改進一些。今天是臨時過來看看你們進行的怎樣。我相信正式方案交上來的時候會更好。辛苦大家了,今天先到這裏吧。”
  大夥不明所以的齊齊恭送大老板。而喬茉以極其快的速度抱著她的本子奔進衛生間。打開,上麵是她熟悉的字跡,龍飛鳳舞,華麗麗地寫著:“還以為你在寫我的名字。真失望!”
  喬茉把那一頁撕下來,扭成一團,往馬桶裏一丟,衝水。

  真相
  孫佳怡遠遠看見喬茉走來,立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個多鍾頭嘢!老大的老大要來哦,很大哦,所以遲到哦!”
  “水果沙冰大份,兩份。”喬茉將包甩在一側,身子一歪靠在椅子上向服務生點單。‘
  “等急眼了吧?”她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扒拉墨鏡,對著孫佳怡討饒的笑。
  “我點了東西了,不吃沙冰。”孫佳怡斜眼看她,小樣,遲到那麽久,一份沙冰打發她?
  “我知道你不吃,兩份都我吃。”
  “你吃冰?還兩份大份?你不怕淤堵?” 孫佳怡驚恐地看著她。
  大學同寢,她們因為周期一致,經常是搭夥一起買衛生用品的,想不知道都不行。
  “難道你有了?你家那位知道嗎?”孫佳怡思維跳躍,想到一茬,結結巴巴地問。
  “想什麽呢?怎麽可能?”喬茉低頭在用勺子戳著麵前的沙冰,“對了,你神神秘秘地說有重大事件,啥事?你家老徐肯要你啦?”
  孫佳怡抿著嘴,笑而不答。
  喬茉正吃冰,看她得瑟的表情,一下坐正,“難道是真的?”
  孫佳怡和她男朋友是發小,兩人青梅竹馬。無奈孫佳怡太會念書,學曆越來越高。男友老徐高中之後就做生意去了,自卑感頓生,兩人一個要斷,一個不幹,糾纏經年。
  孫佳怡美滋滋地掏出一張紅色炸彈推到喬茉麵前。喬茉斜睨她:“小樣兒,瞞得夠緊。真的炸到我啦。”
  “切,你當年還不是一樣炸到我。”孫佳怡說完,立刻噤聲。
  喬茉沒接話。
  當年,當年!
  當年的喬茉和鄭知越是學校一道最炫目的風景線,而分手時的慘烈,孫佳怡還依稀記得。鄭知越從大洋彼岸追過來,在她們樓下守了那麽多天,身心俱傷。
  而喬茉,孫佳怡是眼看著她魂飛魄散。再之後,就是孫佳怡陪著她去領證,那是孫佳怡第一次看見打敗鄭知越的宋行楚。她當時嘀咕了一句,不服不行。孫佳怡遙想當年,喬茉毫無表示。
  孫佳怡試探地問:“今天遲到是因為你家男人去看你啊?”
  喬茉搖頭:“在公司,他是大老板,和我這種小職員沒有交集。”
  “嗯,理解,低調。老板娘朝九晚五上基層上班,不知道的以為你玩潛伏呢。”
  說到這裏,喬茉就鬱悶。她哪兒知道她去麵試的公司和他有什麽關係,她知道臣信,可她麵試的公司又不叫臣信。她上網找工作,投簡曆,他都不關心。等到她麵試成功,興奮地告訴他時。他嘴角一彎,微笑著說:“哦,這家還不錯。”白癡喬茉上了幾天班之後才弄明白他的那抹微笑是什麽意思。
  “也不是特意的啊,難道讓他給我拴一繩,牽著上上下下遛一圈?沒必要吧。”
  “我說不上來,反正你的情路給我的感覺就是,不走尋常路。”
  “嗯,這個命題很複雜。”喬茉一言以蔽之。
  “複雜嘛?你家老宋對你怎麽樣我是不知道。但我們朋友這麽多年,我是看不出你對他有多上心。是不是以前的放不下?”
  喬茉吃東西不接話,神色無奈。
  “當年是自己選老宋的,你要這麽不舍得再回頭找鄭知越好了,如果人家還要你的話。”
  “姐姐,話都是你說的,我什麽都沒說。”
  “就算你說也沒用,我就不信鄭知越能再把你收回去,何況他一走這些年,什麽消息都沒有,估計人家都娶了媳婦抱上大胖小子了。”孫佳怡往死裏刺激喬茉。
  喬茉正色答:“這個到真沒有,他家和我媽家對門住著呢。這個情況我倒是能確定,絕對未婚!”
  孫佳怡看著她啞口無言,被氣的不輕。想了想又要開口。
  喬茉忙舉雙手作投降狀:“師父,饒了弟子吧,弟子再也不唱onlyyou啦。”
  孫佳怡狠狠刮她一眼,“說正題呢,至於嗎?老宋帥氣多金,又不是老頭。你們領證那回他過來,我們校女生風卷殘雲地往咱樓奔,連懷孕的母貓都跟著跑。”
  “誇張了吧,那母貓是被她們那動靜嚇的。”
  “那你也承認了吧,承認他的確很讚。”
  喬茉大口吃著沙冰,塞了一嘴,沒法說話,對孫佳怡翻白眼:“老徐終於被你拿下啦,我知道你得瑟。你自己美就行,不要妄圖拯救世界,姐姐。”
  孫佳怡看著紅色的請帖,得意地一伸脖子。她們三個裏麵,數喬茉動作最快,閔曉緊跟其後,雖然閃婚閃離,現在她再接再厲。
  喬茉在他們裏麵其實年紀算最小的。人長的也小巧,孫佳怡曾經妒忌地悲歎,人家是巴掌臉,你丫倒好,我一個拳頭都能擋住你的臉,你這個是拳頭臉啊!喬茉表示自己也很努力的長啦,這個沒辦法。
  總之一句話,她年紀小,長的也小。按閔曉說的就是,給丫別上兩個米奇邊夾,丫能冒充初中生。誰能想到,她卻是嫁得最早的。
  想到喬茉嫁的那個人。孫佳怡摸著良心說,實在是個妙人。沒見之前,知道此人乃是個傳說。見了之後,她和閔曉握著喬茉的手說:“我們終於理解你啦。”她當時還言之鑿鑿:“要是我,我也扔了老徐,直接朝他撲去。”
  當然那玩笑開得過了,喬茉當時就低了頭。她悔的汗流浹背。
  他們見證了喬茉與鄭知越分手的慘烈,卻沒有看到她和宋行楚熱戀的甜蜜。這兩人時不時也就電話聯係一下,就這樣,也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頭結了婚。
  “反正你早就登記啦,和我一起辦吧?婚慶用品,咱倆還能團購呢。”
  喬茉專心吃,輕飄飄的回複:“再說吧。”
  “你家男人不給力啊,證都領了,也沒有把你徹底拿下嘛。”
  喬茉感覺自己把整個北極都含在嘴裏了,呼呼冒冰氣,“誰說是他拿下我的?”
  難道當年有隱情?喬茉嫁他有苦衷?強取豪奪?近水樓台?孫佳怡腦子裏噗噗向外冒著言情套路的經典橋段。
  孫佳怡瞪大眼睛等下文。女人的天性就是匪夷所思的八。
  喬茉捂著嘴,取暖。熱了想吃冰,被冰的不行,哆嗦著嘴等著它回暖。嘴啊,和人一樣,都挺不知所謂。
  “快說啊,你。我等真相這麽多年了。”孫佳怡伸手掐她。
  喬茉慢悠悠地說:“是我勾引的他。”
  孫佳怡托著下巴的手一下折了,人磕桌腳上。言情體統統格式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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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天有事可能不會回家,是下午建斌通知她的。喬茉因此開心不已的約好孫佳怡。她快十點的時候才到家,進屋一看,他正坐在沙發上,麵前放著筆記本。喬茉一時不察,順口就問:“不是說今天不回來了嗎?”
  宋行楚隻輕輕看了她一眼,就把視線收了回來,繼續關注網頁,淡淡地答她:“你很希望我不要回來嗎?”
  喬茉訕訕:“沒有啦……哪有?”蹭到他身邊,看見茶幾上空無一物。“我去煮咖啡吧。”
  宋行楚微微搖頭。
  她又問:“那……蜂蜜水好不好?”
  他嗤笑一聲:“你不要殷勤地好像天上人間的小姐好不好。你這樣,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喬茉被他堵的心口疼,隻能幹瞪眼。他看著她扭曲的表情,柔聲說:“好了好了,你快點洗澡,早點上床陪我就好。”
  喬茉“嗯”一聲站了起來,轉身,腹誹:早點上床?你丫不就是拿我當小姐嗎?
  “喬喬。”他喊她。
  喬茉回首看他。
  他掛著無害的笑容:“男人要是拿老婆當小姐來曖昧,那個老婆很幸福。”
  這個澡洗了很久。
  喬茉泡在浴缸裏,懶懶地闔眼想心事。
  他們正常交往幾年,去年他提議結婚,她也沒有疑義。似乎一切都水到渠成。這幾年他待她一向不錯,給予她最大的自由,大致上對她的事,他從來不過問,不強求。
  她在外地上的大學,兩人平常沒機會見麵。他工作忙,她也忙。電話聯係都不像一般情侶那樣頻繁,習慣上她不會主動打過去,通常等他有空打過來。
  一年裏麵,難得的寒暑假,喬茉總是安排了各種各樣的活動,還是經常見不上麵,他也無所謂。
  喬茉一個人在外麵自由慣了,研究生畢業以後和他說有導師準備帶她繼續讀博。他不置可否地說:“回來也一樣讀,你在外麵這麽些年了。你爸身體不好,你回來可以經常去看看他。”
  喬茉聽到那話,眼圈就紅了,哽咽著點頭。
  她自認為對宋行楚是言聽計從,相處甚歡。
  可是孫佳怡,閔曉這兩個號稱開天眼的閨蜜不這麽認為。
  孫佳怡覺得她是不鹹不淡的談戀愛,閔曉認為宋行楚於她根本可有可無。兩個閨蜜痛心疾首地教育她:“性子再好的男人也有底線,沒有感情不需要經營,要用心!”
  可是,天曉得,她的心,早在幾年前就丟掉了。哪裏找的回來,沒有心的她,用什麽心去經營。更何況,其中緣由,除了她和宋行楚,根本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旁人,他們看到的不過都是表像罷了。

  隱船
  “你電話。”
  喬茉猛地睜眼,看見他站在浴缸邊舉著她的手機,本能地坐正伸手去接。
  他的目光下移了方寸,她立刻醒悟到,身子後傾,又躺了下去。
  這麽直白的動作讓他輕笑出聲,他將手機遞到她手上,轉身出去。
  喬茉和喬莉是雙胞胎,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喬莉跟著媽媽,喬茉跟著喬西平。兩姐妹長的不像,性格迥異,完全沒有雙胞胎的心有靈犀。
  是喬莉的電話,嘰嘰喳喳,家長裏短,說的最多的是她男朋友的事。想到喬莉那個不學無術的男朋友周道,喬茉就頭大。
  打斷喬莉關於他們約會的趣聞,直接問她:“他上次問你借的錢還了嗎?”
  果然,那邊開始支支吾吾。喬茉歎氣。這個事情也是上次喬莉自己爆出來的。喬莉中專念了幼師,畢業之後工作也還算穩穩當當。沒有什麽要周濟的親戚弟妹,自己賺自己花,也不能算生活艱苦。偏偏找上這個男朋友之後,反而生活指數一落千丈。
  剛開始談的時候,此君還在個事業單位有公職。那個時候,她媽就沒看上這個男孩,讓喬茉幫忙勸說喬莉分手。喬茉見過之後雖然也不是很喜歡,但想到自己鬱結於心的愛情,沒有站在媽媽一邊對喬莉橫加幹涉。
  談了一段時間之後,此人離職失業,之後南下創業再失業。這中間,開始不隻一次問女朋友借錢。喬莉領工資,又沒有積蓄。借的也都是小錢,五百,一千的,此男也拿的下手。
  最令喬茉看不上眼的是,錢雖小,這個人卻沒有一次還上這個小錢。兩人吵架的時候,喬莉跑來和姐姐抱怨,一五一十都說過。一次兩次之後,喬茉深深對此人有了看法。
  聽到妹妹磨嘰半晌回答不上來,喬茉撫額輕歎:“小莉,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麽,是德行。窮不怕,窮得失了德行,這個人就沒用啦。”
  “姐,你不要這麽說他,早知道你這樣我不和你說的,他也有好的地方,比如他也蠻照顧我的嘛……”
  “你想說他的好,上網開貼去,我沒興趣聽。”
  “姐,我其實是想讓你和姐夫說說,能不能安排周道一個工作?”
  喬茉怔住。想了想回答:“不能。”
  “喬茉!你不說,我自己找宋行楚說去。”喬莉哽著嗓子,低低嘶吼。
  “好吧,你試試看,不過我想他應該不會答應。”
  “姐,要不你借我十萬吧,我們看好了個項目,十萬就能啟動啦。”
  “……”喬茉無語。喬莉單純,以前也隻是自己傻傻地討自己的腰包,從來不會惦記她。可是,現在,喬茉開始自責。那個周道也許比她想象的還要差。
  “小莉,對待感情,願賭服輸也是一種勇氣。在路上撿垃圾是環保,撿他這樣的垃圾,是白癡。”
  “喬茉!你怎麽能這樣說他。我要是這樣說鄭知越,你還不把我給撕了,你怎麽能這樣說他。”喬茉閉著眼也能感受到喬莉跳起來的幅度。
  “知越和我們一起長大,他是怎樣的人,你也知道。把他和你那個周道相提並論,你覺得合適嗎?”喬茉被她擾的心煩意亂,揉著額角輕聲說。
  “知越我也知道他好啊,可是他眼裏隻有你。好東西都是你的,什麽時候輪到我啦。他就是好,又怎麽樣,你還不是不要他,因為你找上了更好的。你怎麽這樣,我什麽求過你,十萬對於宋行楚來說,連一塊口香糖都不算。就算他不肯,那你呢,你在他身邊那麽久,不要告訴我,你沒錢!你居然這樣對我……”
  喬茉聽到她的哭腔,心亂如麻。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卻又不知道怎麽和她溝通。深呼吸,放柔了聲音:“小莉,我和宋行楚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說的清楚的。我和你說一句真實的情況,信不信隨你。我和他……”
  喬茉頓住,努力想清晰的表達出來。糾結地想了一會,才發現,他們的情況的確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小莉,這件事,等等再說吧,過幾天我回去一趟,我們再談。”
  “真的?”
  “嗯。”
  “什麽時候?”
  “都說了過幾天啦。”
  “哦,那個,姐。”
  喬茉笑,她比喬莉早個十幾分鍾出來。這個姐姐,喬莉是看心情叫的。鬧脾氣的時候,指著鼻子叫她喬茉。現在叫她姐啦,說明毛已經順了不少。
  “還有什麽事?”
  “嗯,我碰上知越媽啦,他可能會回國工作,我怕你回來碰上……我先和你說一下……”喬莉在一頭唯唯諾諾。
  喬茉掐著手指,怔了半晌。宋行楚推開門:“披上毛巾講電話,這樣會著涼。”
  喬茉忙對喬莉說:“嗯,知道了,就這樣吧,掛了啊。”
  宋行楚下了跑步機準備洗澡。此人不知道哪裏來的精力,每天跑兩小時。
  喬茉偷偷打過小算盤,如果他能每天出門跑二小時,那麽她每天就有兩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那期間他至少不會關注她在上什麽網站。慫恿他出門跑的結果是人家拒絕,喬茉不甘心:為什麽啊?宋行楚平靜地回答兩字:灰大。
  他運動的時候,穿貼身的運動短褲,貼身的彈力背心。喬茉眯著眼睛細細打量自家老公。
  艾米麗形容地倒是不誇張,身材好的像男模。喬茉當時就腹誹:每天運動兩小時,身材不好才怪。身材好,但長的也就那樣吧。
  男人應該黑點,顯得健康,應該糙點,顯得滄桑。像宋行楚,英俊得太直白了,讓人沒有回味的空間。
  她下著論斷,盯著他的彈力背心思考:黑色真的很顯線條嘛。
  宋行楚走過來,正對上她若有所思又膠著的目光。喬茉不小心被逮個正著,羞澀了起來。宋行楚也沒說什麽,神色如常地去洗澡了。
  他的手機響起來,喬茉瞄了一眼,汪孝萱三個字一閃一閃,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意味。禮尚往來也幫他拎進浴室?她看了一眼,舉起手機按了個掛斷鍵,對方又立刻撥了過來,鍥而不舍。
  她要去廚房準備參茶,轉身前順手將他的手機抄了起來一起帶去。參茶是容姨準備的,千叮萬囑要她記住兩個人都要吃。
  來電很執著,在操作台上轉著圈來回唱了三遍還是堅持。喬茉盯著看了一會兒,一根手指點出去,戳戳手機的腦門,嘀咕:吵死了。然後眯著眼瞧瞧它,關機!
  宋行楚洗好立在她麵前問:“哪杯是我的?”還是一件黑色貼身背心,又晃到了她眼前。
  喬茉推出一杯,自己也捧著一杯。直勾勾地看著麵前的男人,眼神中透著疑惑,怎麽又是黑色的?這顏色也太能蠱惑人心了吧。她忽然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的參茶,好像找到了一絲線索。
  “嗚,我喝不下啦,這個也給你吧。”
  旋即轉身,她又拿了過來:“算了,還是我自己喝吧。”
  宋行楚伸手揉揉她緊蹙的眉頭:“喬莉又給你添堵了?”
  “她一向如此。算了別提她啦,想到她我就頭疼。”
  “要我處理嗎?”他說得隨意,但喬茉聽得刺耳。喬茉知道她開口的事情他不會拒絕,但是有些事她就是不願他參與,比如說喬莉,比如說錢。
  “都是她自己應該解決的問題,我不想慣著她,我又不是她媽。”她含糊地答,又補充,“如果她找你,你什麽都不許答應她。”
  “她找不到我,最多找到建斌,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行楚對外的電話有三支,都有人幫他處理,的確不是一般人隨便都能找到的。喬莉手上的號碼估計也不會是他極私人的這支。想到剛剛被她關機的那個極私密手機,以及手機上的來電。喬茉垂下眼,沒有答話。
  “真沒事的話就好。”他說的意味深長,“錢能解決的事,都算不上事。”
  喬茉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他:“你今天怎麽突然跑來啦?”
  “工作需要。”
  “噢,那你以後別那麽關注我。”
  “那你以後別那麽引人關注。”
  喬茉,默。
  宋行楚背靠著操作台,一派隨意,濕漉漉的頭發有幾縷垂在額前,襯得眼睛也濕漉漉的。
  “以後上班認真點。”
  “我哪有不認真。”
  “在本子上畫黑執事,也叫認真?”
  又沒有證據了,喬茉打死不認賬,“不是,我畫你呢。”
  “……”宋行楚嘴角微微一抽,“我不戴眼鏡……”
  喬茉嘻嘻一笑:“今天我同事可偶像化你了,簡直把你當成何潤東了。”
  宋先生很不謙虛地應道:“何潤東有我帥嗎?”
  喬茉一臉服了的表情:“不是他本尊,是何潤東演的泡沫之夏,反正就是一經典男主,有錢少爺。”
  “我也有錢啊。”
  喬茉忍著笑意:“你是現實版,人家是夢幻版,不一樣。”
  他聳眉,示意她繼續。
  喬茉心想夢幻版是再牛掰的少爺也會被一女的迷得五迷三道,一擲千金。您哪能啊。但是這個不能說。她笑著說:“所有夢幻版經典男主都得會邪魅一笑。不如你給爺笑一個。我看看過關不?”
  宋行楚沒笑。他慢慢地收攏眉峰,眼睛微眯,眸色明暗難言。
  喬茉當即斂了顏色:“你喝完沒?喝完了我洗杯子去。”
  宋先生很優雅地邀請:“不如我們找個空間,邪魅一笑……”
  宋太太很客氣地拒絕:“不好意思,沒空間,姨媽續住。”
  參茶擾民!一晚上她在床上輾轉,翻身再翻身地烙餅。忽然被人一撈,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的臉埋在她頸項,啞著嗓子問:“睡不著?”
  喬茉抱歉地說:“吵到你了吧,不然我去隔壁睡吧。”
  身後久久沒有答複,攬著她的手臂卻開始用力。他的身體貼了上來,輕輕摩擦,交疊的身體密合無間。
  絲質睡裙服帖地沿著身體的曲線起伏,質地柔軟。輕薄的料子被緩緩推了上去,肌膚裸在空氣裏,一絲冰涼。
  他把她的身體側轉,一口含住嬌嫩的乳,另一隻手握住,愛膩的揉捏。漸漸手上的力道也大了起來。
  細密的愛撫讓喬茉渾身發燙,乳`尖敏感,膨脹著隱隱生疼,她微弱的喘息,抖著手擁住他的頭,顫著聲音提示:“還不行……”
  “嗯……”聲音低沉暗啞,浸透欲的意味。
  一手探到她的身下,內褲被他用力一拽離開了身體。
  “真不行……”她急急申明,聲音卻媚成了水。
  他低頭看了一眼,眼底深處是濃重的暗色,“沒有了……”
  “進去了又會有的……”她被禁錮在他的懷抱裏,動彈不得。掌心與肌膚相貼,交換溫度,摩擦,揉搓。
  他低笑,“真煩。”動作沒有停下來,手指在柔軟中探尋。她輕微的一顫,他的手指旋即抵住那一點,細細地兜旋碾磨,“嗯,是這裏。”
  她輕呼出聲,轉頭看他,雙眸波光灩瀲,如泣如述。“別……”
  “別吵。”他狠狠地含住柔軟的唇,身下是她哀哀地低吟,像一隻迷路的貓咪,楚楚可憐。
  靜默的夜,彼此纏繞的濃重喘息。感官纖細地敏銳,飛舞著上升,在失重的空間遊弋。
  他的呼吸重重噴拂,唇舌糾纏,帶著至死方休的決絕。熱燙的肌膚緊致迷人,熟練的手指溝弄撩撥,時輕時重的膠著。
  一陣陣酸慰的感覺泛濫開來,她像瀕死的魚張大口呼吸,在泥濘裏無畏地掙紮,爆發。
  在他懷裏軟成一團,迷蒙間記掛著他,手抖著去尋,才要握住,他攔下。
  “嗯,”她忍著倦意用目光示意。
  他起身幫她收拾,在她紅透的臉頰上印上一吻,“別管我了,你累了好好休息。”
  好一會兒,“喝水嗎?”好像是他輕聲詢問,她昏昏沉沉地不想睜眼,向那個懷抱尋去,在那裏綣成一團也不答他。
  “嗯,現在好睡啦。”他低低笑道,“看來,這樣治失眠最有效。喜歡嗎?”
  懷裏的人無意識的呢喃:“不喜歡……指甲。”
  他笑著輕吻她的額頭:“好,我把它剪禿。”

  低調
  居然一夜好眠。
  鬧鍾哼哼唧唧地鬧個沒完,喬茉伸手摸到鬧鍾,迷迷瞪瞪地坐了起來。三秒之後,又軟了下去。
  宋行楚端著一杯咖啡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搖頭歎氣:“這藥下得猛啦,連床都起不來啦。”
  喬茉聽到他挪揄,整個人縮成一團,躲在被子裏。過了一會兒,冒出個頭,兩隻眼睛眨啊眨啊的,巴巴地看著他說:“今天不去行不行?老板……”
  宋行楚不緊不慢地喝咖啡:“行啊,工資照扣唄。”
  喬茉忿忿地坐了起來。這句工資照扣,可是她無比的軟肋啦。喬茉外號小財迷,她生命中的幾個男人,從她爸到知越再到宋行楚,沒有一個不知道,也沒有一個不拿著她的這點小犄角。
  喬茉是社會新鮮人,實習期剛滿,沒有存款,再加上昨晚喬莉一個借錢的電話。她現在看著宋行楚,都有一種此人□能賣錢嗎的衝動,更不要說,工資被扣這種狠話啦。
  就不開口就不開口,打死我也不開口問你要錢。喬茉看著某人優雅地吮咖啡的樣子,默念N次。
  頭可斷,血可流,工資可一分不能少。
  喬茉一激靈坐起來,瞄到宋行楚臉上若有似無的淡淡笑意,嘴角還掛著淺淺咖啡色。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忽然傾身過去,直直地盯著他看。
  宋行楚一滯:“怎麽了?”
  目光下移至他唇角,她跪在床上朝他爬去,一寸寸接近,側首。像討巧的小狗,粉色的舌頭掃過,將殘留的痕跡裹去,再緩緩地收起。
  她輕咬著紅唇做著吞咽的神情。
  漾著水光的眸子靜靜瞧著他,嘴角還留著她濕潤的觸覺。他喉間一緊,捏著杯子的手開始不由自主的收緊。
  惡作劇成功的某人得意地笑著起床啦。
  無驚無險又一天。下班的時候,艾米麗約她去逛街。她想到可憐的錢包碰上可惡的周道,忍痛拒絕。
  下到停車場的時候,碰上盧敬銘。
  喬茉笑著打了招呼準備走,卻走不了了。
  她是大學裏麵考的駕照,一直沒有上手練車的機會,屬於有駕齡無經驗的本本族。回來這幾個月,和宋行楚住在沒有公車經過的高檔社區,上班成了大問題。她咬牙買了一輛二手車,邊開邊練,車技不是一般的爛。
  公司停車位少,一輛輛彼此停靠地極近。找不到空間開出來,熄火又熄火。
  車窗被人敲了敲,盧敬銘含笑站在外麵。車窗放下,他示意:“你下來,我幫你開出去。”
  喬茉囧著表情,乖乖下車。盧敬銘上車,看著呆立一邊的喬茉說:“上車啊,我教你。”
  “起步,穩住,換擋,一點點放。打方向的時候不要過猛,慢慢會有感覺。”忽然他又笑著補充,“女孩子買自動的比較好,手動有點難。”
  喬茉尷尬地笑笑,心想:我知道啊,可是手動檔比較便宜嘛。
  “住哪裏?”車子駛到寬敞的車道上,停下來,盧敬銘卻沒下去。
  “啊?”
  “你技術這麽差,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喬茉呐呐難言,說好不行,說不好又讓人下不來台。“我住的遠……”
  盧敬銘已然會意,接話道:“剛想起今天還有點事,要不下次約個時間吧。”
  喬茉點頭如搗蒜,目送老大離開。自己再小心翼翼的起步,穩住,換擋,走!
  停車場內的另一處。
  陳建斌已經很明確地感受到了某人的低氣壓。他老大按完一條短信以後,就把手機捏在手上翻來翻去的轉著玩。他這個習慣的小動作隻有在煩躁時才會出現。
  他們是打小就認識的,而且宋行楚出任臣信執行董事以來,他一直跟在他身邊。彼此早已太熟悉,這個喬茉對宋行楚的影響力,陳建斌卻覺得很是詭異。
  要說老大在意她吧,她之前在外地讀書,假期不是去采風就是跑到窮鄉僻壤支教。兩個人一年碰不上一麵的日子都有,老大也隨她,好像並不介意。
  但是要說,老大不在意她吧,他瞄了一眼宋行楚,對,就是這幅樣子,一幅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神情,哪是他平常時候見得到的。偏偏喬茉這丫頭一出現,他就會常常出現這種連陳建斌都摸不到頭腦的波段。
  “建斌。”
  陳建斌回神:“什麽事?老大。”
  “你一會叫人把她的車子開回去,今天我接她回濱江。”
  “好的。”
  “還有……”
  “什麽?”
  “星海的案子一直不順,盧敬銘能力強,讓他過去看著那邊吧。”
  陳建斌呆住,盧敬銘能力是強,就是因為強,才要最強的人留下來負責最重要的案子啊,星海的案子再不順,能和現在的這個比嗎?這個時候換人?他試探地說:“喬茉……”
  宋行楚挑眉,眼神輕飄飄地看向他:“和喬茉有什麽關係?”
  陳建斌把話咽回去,點頭稱是,心想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吧。你說沒關係,我還能硬說有關係嗎?
  剛剛開出車庫,手機的信息提示音響。他的,上麵寫:[五分鍾以後,路口。]
  喬茉嗷的一聲慘叫,早點發短信來會死啊。千辛萬苦把車開出來,又要把車停回去。有病啊!
  很快就站在路口等他,沒有習慣讓他等。更重要的是,他出行一向搶眼,雖然不一定會被同事認出是他,但就是那些車,也夠惹是非的啦。
  人行道邊上,一側的樹蔭下她雙手插在衣服裏,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一輛烏黑晶亮的大車穩穩停在她麵前,車窗放下,他輕聲說:“上車。”
  她以極快的速度竄上車,好像有八百雙眼睛盯著她看一樣。一上車就催促:“好了好了,開車吧。”
  他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側首看她:“安全帶。”
  她拉過安全帶,摸索了好一陣,都沒準確扣上。他握著她的手,啪的一聲,幫她扣上,嘴角含笑:“笨死了。”
  她低聲辯解:“我又沒坐過這輛車。”
  “嗯,還敢說。”他發動車子,方向盤一打,原地掉頭,烏亮的車身原地畫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狠狠壓過雙黃線,絕塵而去。“還不是你要我低調一點再低調一點。”
  喬茉無語,這話我是說了不下幾十遍沒錯,可是你哪次低調了啊。
  “我這次夠低調了吧?”
  “嗯,低調,這麽一輛坦克車都能被你開來,真夠低調的。”
  他笑出聲:“你又不是明星,要那麽低調幹什麽?”
  “我不是,你是啊,你已經把財經版的版麵占了半壁了。好些人長得肥頭大耳,花錢也隻能買來一個P的看不清臉的版位,你要是連娛樂版也搶了,你讓那些有錢人情何以堪。”
  他騰出一隻手,輕輕擰擰她的嘴:“嘴癢是吧?晚上吃什麽?”
  喬茉其實最怕他問這一句。
  最喜歡的是接到建斌的電話,通知他不回來吃飯,不回來住,最好是出國,十天半個月的不回來那就更完美啦。
  喬茉別過臉,不讓他擰:“你想吃什麽……”
  “恩,佛跳牆,好不好?”
  “幹嘛想起來吃佛跳牆,光是料就不下二十種,要準備好久的,家裏沒有那些食材……”她微微努嘴,一臉愁苦的表情。
  “那我現在陪你去買?”宋行楚建議。
  喬茉警鈴大作。他要吃的那些東西,哪一樣是便宜的,大都是她回老宅的時候問容姨要的。現在去買?那她一定負資產。她聲音軟軟地哀求:“大夥計劃去自駕遊呢,錢花光了,我沒錢湊份子去不了,不利於搞好人際關係啊,你說是不是?”
  “大夥是誰?盧敬銘?他也去嗎?”
  “他?他是我們老大,他提議的當然會去,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已經答應會去了,你可憐可憐我吧,給我留點錢吧。佛跳牆嘛,我們回老宅叫容姨做好不好,我做不好也是浪費食物嘛。”
  “不好。”
  “不好算了,一餐佛跳牆嘛,難道我會破產啊。”喬茉轉臉望向窗外,不搭理他。想到艾米麗眼冒桃心的讚美他是白馬王子的樣子,她就一陣惡寒。白馬王子這種生物,是不能近觀的,會幻滅。
  “生氣了?”
  “……”
  “晚上不用做飯了。陳逸宏的弟弟回國,我們要去一下。”
  這個什麽陳逸宏的弟弟回來的太是時候了。喬茉頓時眉開眼笑,然後想到了似的問:“有多正式的場合啊?要穿什麽?”
  宋行楚拍拍她的手:“不要擔心,還有時間,我們去買衣服。”
  喬茉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她老公轉性了?
  傳說中的名品中心。米黃色的大理石從腳下一路蔓延,聚光燈從四麵八方打來,製造各種炫目的光芒。喬茉被他拉著一路向前,走的卻即為緩慢。他停下來,看著她:“怎麽了?”
  喬茉不好意思,光潔的大理石地麵太滑,折射的光影重重,她的視線都無法聚焦。諾諾地小聲說:“地,地太滑。”他四下看看,促狹地說:“誰叫你穿這麽爛的鞋。”喬茉也注意到周圍經過的女人個個都行動自如,高跟鞋不比她的低,還是走得搖曳生姿。
  宋行楚拉著她轉進一家店。巨大的水晶吊燈低低懸掛,好似閃爍點點星光,牆麵線條簡潔幹練,櫥窗陳列低調奢華。喬茉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處下眼。
  他們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喬茉不會要求,他也從不開口。他們在這一點上,默契十足。跟著來的時候,喬茉還在想,看他耍什麽花樣。真的來了,看他認真地在選衣服,心裏愈加不信。
  可能是他們來的時間關係,店裏沒什麽人,隻有輕微的音樂緩緩流動。小姐恭敬地站在一側,宋行楚看著一件米白色小禮服說這件好像還不錯。小姐已經準備好試衣間給喬茉。
  喬茉穿好出來,給他看一眼,他點一下頭,然後小姐就又送上一件。這樣一連試了七八件,喬茉有些耐不住了,輕聲問:“行了吧?”
  他點點頭:“那就先這樣吧。”接著示意小姐:“都包起來。”
  喬茉蹭到他身邊,笑得格外嫵媚:“要這麽多幹什麽?”
  他摸摸她腦袋:“留著換著穿啊,我宋行楚的女人穿的不能太差。去換上那件小禮服吧。”
  喬茉捧著衣物笑得燦爛,屁顛屁顛地去換禮服。真是千年等一回,今天她終於找到了點傍大款的感覺啦。等她出來,小姐將大包小包的堆在她麵前請她輕點,宋行楚一揮手:“走吧。”喬茉十足暴發戶般的挽著成打的袋子走出來。
  上車的時候,宋行楚忽然問她:“你怎麽才辦了兩張信用卡?”
  “啥?”喬茉不解。
  他慢悠悠地說:“剛剛用你的卡買單啊,兩張卡都不夠刷,我還給你墊了點。”
  轟的一聲,喬茉被驚天雷給劈中:“你用我的卡買單?”
  他一臉當然啊當然的表情。喬茉拎著袋子就往車下蹦:“發票呢?收銀條?回單?統統給我,我要去退。”
  他一把拉上她,關門:“誰留那些東西,隨手就扔了。”
  喬茉一臉醬色地坐在車裏,不言不語。他輕笑:“才多少錢啊,財迷成那樣。”
  喬茉當時就想把整個包都掄到他臉上。但是,冷靜,冷靜,衝動是魔鬼。深呼吸!不能生氣,不能生氣,她凝神靜氣,開始默念她的八字真言“忍無可忍,從頭再忍。”他又來撩撥她:“真生氣啦?”
  喬茉給了他一張生動的笑顏:“沒有。怎麽可能,我不會對你生氣的。”
  說是不生氣,其實已經是一張包子臉。他再說話,她也不搭理了。
  等紅燈時,他側頭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喬茉不知怎麽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當下紅了臉。

  插卡
  酒吧在頂樓。幽暗的燈光,柔和的音樂在寬大的空間裏回旋。巨大的中島吧台,深邃的墨藍玻璃台麵,前麵擺放著暗紅絲絨的轉椅。
  吧台內身著黑色馬甲的服務生手臂飛舞,上下晃動著銀光閃閃的調酒杯。另一側則是整片的玻璃幕牆,外麵是蜿蜒流動的江景,熒光璀璨,盛世繁華。
  喬茉無聊地坐在吧台前看服務生調酒,舉杯時又往他的方向看了看。靠近幕牆處,幾張沙發圍成圓弧,幾個人斜靠在沙發上談性正濃。
  她端著酒走過去,靠著他身邊坐下,也不參加他們的交談,靜靜傾聽,不時微笑。
  陳逸宏身邊的女伴又換了一個,妝容精致,嬌小可人,看著眼熟。喬茉猜是模特,怎麽看怎麽覺得在昕薇上見過。和她視線交匯時,嬌小可人得體地微笑著。
  陳逸宏說得興起,手拍著桌子笑聲朗朗:“老大最近有點不像話啊,好幾處大手筆也不吱一聲,讓我們跟著撿撿漏也好啊。”
  他們這幾個都是發小,宋行楚算是從小豎立起來的威望。現在見到了,這些人還是和建斌一樣的叫他老大。
  宋行楚不置可否:“前陣子連你人影都看不到,我上哪和你吱一聲去。”
  周圍幾個人紛紛哄笑起來,誰都知道,陳逸宏之前惹了個難纏的主兒,大小報紙都是整幅版麵掛著那個小明星的哀婉情路自白。為避此人,陳逸宏出國遊曆好些日子才回來,對於眾兄弟的調笑,他是相當的無可奈何。
  陳逸宏握著酒杯訕訕:“喝酒,喝酒。”想了想又補充,“又不是個個和你一樣好命。”陳逸宏的女伴也盈盈一笑,接著話說:“那倒是真的,臣信和維融的合作就很出人意料呢。”
  她話音剛落,陳逸宏立馬一眼掃過去,不悅盡顯。
  宋行楚微微一笑,側首看向喬茉。喬茉一手支額,眼神放空,視線沒有焦點地投射在如織如流的街道,對於他們的對話,全然不知。他伸手攥過她一小縷發絲,輕輕繞了幾圈。喬茉回神,轉過頭望向宋行楚,他整個人籠在幽暗的陰影中,看不真切。
  眾人安靜片刻,陳逸諄忽然醒悟道:“維融是孝萱姐的嗎?不過維融不是大馬的財團嘛……”
  場麵更加安靜。喬茉意識到小孩子的無心之言,讓大家因為顧著她的關係有些不自在。其實大可不必,宋行楚和汪孝萱這一對,是眾所周知的。
  “孝萱姐嫁到大馬啦,所以維融是在大馬,也是孝萱姐的。”喬茉隨口說到,又端起水晶壺問嬌小可人,“再加點水果茶?”
  她來回一打岔,大家各自繼續話題。
  陳逸諄在國外讀的商學院,拿到MBA回來,一下見齊全案例上的風雲人物,小孩子頗激動。
  話題轉到臣信日前的戰績,陳逸諄讚歎道:“宋大哥,當年在我們課上,您不僅是我們的偶像,導師都說,那樣的案例,有兩個走向,一是像巴林銀行,宣布破產,二是死地回生,像臣信。”
  他說的興起,一氣說完。話音一落,才發現,大家都沒有接話,特別是他大哥陳逸宏狠狠瞪著他。
  陳逸諄也不笨,知道此話題不易深入。但也納悶,明明是耀武揚威的事情,有什麽不能談的呢。喬茉笑了一笑,接了他的話題:“是啊,的確是漂亮的一仗。”陳逸諄驚喜地看向她:“你也知道?”
  喬茉靠在宋行楚身邊,側首望向他:“我當然知道啊,那個差點搞垮臣信的就是我爸。”
  回去的路上,喬茉興奮地說:“今天那個小子真的給我靈感啦。聽說,那個人在牢裏寫了一本《我是如何搞垮巴林銀行的》,大賣特賣,你說要是我讓我爸也寫一本,我是如何差點搞垮臣信的,能熱賣不?要是能,我肯定把稿費全給你。”
  他正超車並線,間隙回答她:“不如你先想想把今天買衣服的錢還我。”
  喬茉一想到那個天文數字,頭都大了,頓時萎靡。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情也不好了起來。停車的時候,倒車的速度極快,喬茉大為擔心停在旁邊的她的車,拍著車窗叫道:“你慢點啊,小心掛花我的車。”
  宋行楚斜睨她一眼:“你那輛二手QQ也叫車?對了,建斌說它已經沒油了。”
  “怎麽可能,沒油怎麽開進來的?沒油我怎麽開出去?難道叫我叫拖車去加油?”喬茉下車,蹦上QQ去檢查。苦著臉下來,拽著宋行楚的衣角,小聲問:“你故意整我的吧?
  喬茉坐在床上把全部家當一字排開。所有的卡都已經爆掉,現金疲軟不堪。現在是月底沒錯,但要靠這點錢熬到下個月簡直是不可能的。
  喬茉算是知道啦,她又招惹他啦。他是誰?他是宋行楚,是她喬茉的債主。他不高興不開心就是她的罪過她的失誤。難道就這麽隨他去?當然不行。喬茉歎口氣走進書房,他正坐在那裏端著咖啡關注美國股市。她討好地賴在旁邊:“幫我看看好不好?”
  他手一伸,她遞過去。他插好U盤,點開文件。她在一旁解說:“你看還行嗎?嗯,其實,最近我們部門有一個小獎勵啦,如果我做的好,我就有獎金了……”
  “還想著自駕遊是吧?”
  “當然不是,我那輛破QQ連土坡都爬不上去,一上90碼就打飄,連高速都開不了,我自駕什麽遊啊……就是想和部門同事相處好點而已。”
  她的設計,他看了一下就皺眉,看完之後反而笑了起來:“你做的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看你與獎金無緣啦。”
  喬茉不信:“哪有那麽差?”
  他揚眉,漆黑的眸子閃動挑釁的意味:“我改完,你會覺得你很差,信不信?”
  “嗯,我信。”喬茉諂媚獻笑。“那你幫我改改吧。”
  “你要我幫你作弊?”他一手支額,玩味地看著她。
  “不算作弊,我……的卡都被你刷爆啦,我很窮啊很窮。”
  “賣身啊賣身。”
  “沒人要啊沒人要。”
  “打廣告啊打廣告。”
  “那你先幫我湊點廣告費會死啊。”喬茉咬牙。
  宋行楚雙手一攤,一幅那你看著辦吧的欠扁表情。喬茉低頭不語,蹭到他身邊,跨坐在他身上,也不看他,專心地用手指頭一下一下地戳他。她剛剛沐浴好,一陣清爽的甜香悠悠蕩蕩。她甚少這麽主動,看來被錢逼急眼了是有效果的。
  被她一下一下戳的心裏沒著沒落,她卻一點進入主題的意思都沒有。宋行楚煩躁地去扯她的手:“幹什麽?”
  她埋著腦袋還是戳他:“輸密碼。”
  “什麽?”
  “別煩,忙著呢。”
  “你忙什麽?”他好笑又好氣,要忙也不是隻對著一個地方忙啊。
  “忙著輸密碼,看看能不能碰對,讓你這台提款機吐點錢出來。”
  他抓住她的手:“別戳了,密碼正確。”
  “那你還不吐錢。”
  “你忘插卡啦!”他眸光幽深,濃地要將人吸進去一樣。
  她抿著嘴唇思考狀,小聲提示:“嗯,不要在這裏。”他為難地表明立場:“這裏比較有感覺……”
  喬茉無奈又糾結。
  對於他的愛撫,喬茉說不上反感。在這件事上,他對她極有耐性,動作溫柔,充盈著嗬護,小心翼翼的仿佛在拆最柔軟的禮物。
  其實在那些時刻,喬茉總會有一種錯覺,好像自己是他追尋多年的公主。如果不是參加過他的訂婚宴,目睹過那場聲勢浩大的豪門結姻,真真切切地見識過他那位名至實歸的公主。她真的會錯亂。然而,這樣的錯亂,對她,實在有百害而無一益。
  不反感不等於樂此不彼。回到他身邊的這幾個月,喬茉應付得實在有些力不從心。比如她要關燈,他偏要開燈。她要中規中矩,他偏要花樣翻新。她要速戰速決,他偏要慢工細活。
  現在居然鬧到書房裏來,她歪著腦袋思想鬥爭的厲害。他最愛看她這幅打著小算盤又糾結不已的小表情。她掛在他脖子上手收了收緊,小臉蹭上他的。“你別老整我好不好啊?”她軟軟地哀求。腦袋靠在他脖頸處亂蹭,像隻撒歡的小貓。
  他聲音低沉,啞啞地答:“那你乖點行不行?”
  “嗯。好,我聽話。”溫順的小貓表現地十分配合。
  “那好,一點一點來,先幫我解衣服。”接近魅惑的提示,他的手指在她的背部滑動,順著蜿蜒的曲線,來來回回的描摹。
  喬茉的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嘴巴努得越發高了,像一隻可愛的小籠包。宋行楚忽然笑了,伸手捏她的臉:“你知不知道?你這個小表情第一次煞到我,是你小時候弄壞我的限量版車模。我不僅心滴著血安慰你,還被你騙走一隻金筆。”
  有嗎?有嗎?喬茉努力回想未果。宋行楚已經話題帶開了:“對了,以後我叫司機接送你吧,你這技術再上路,簡直就是馬路殺手。”
  喬茉皺眉:“也不會,我開得慢沒問題的。”
  手提電腦被他拉過來,對著她的文檔,他認真看了起來,不容置疑地回答:“不行。”
  “喂,你怎麽知道我車技差。開了這麽久又沒出什麽狀況啊。”
  對著鍵盤劈劈啪啪的同時,他無奈回應:“等出狀況了就晚了。”
  “不開怎麽會熟練,這是過程。”
  他核對一遍,將電腦轉向她的方向:“聽話,我以後幫你做作業。否則免談。”
  喬茉對著電腦屏幕目瞪口呆:“你剛剛用鼠標了嗎?沒有吧?”
  “沒有。”
  “沒用鼠標,光打鍵盤?做的這麽快?”
  “好像是的。”他回答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流瀉笑意,掩不住的小小得意。
  果然很沒有追求,宋行楚看見小女生花癡的崇拜心心眼,覺得很滿足。嗯,即使這個小女生是自家老婆。
  “可是這技術有什麽意義嗎?神經病才會用吧?明明可以用鼠標的。”
  得意的某人瞬時風化,一字一字地說:“投行excel技巧,可以不用鼠標。”
  喬茉不可思議地白他一眼:“你又不做投行,學這個幹嘛,你很無聊嗎?”
  =_=!宋先生默默拔掉心口的刀,沉鬱著臉:“那你要不要這個無聊的修改?”
  “當然要!的確比我的強多了。”
  “還有,明晚和我出去練車。”
  “什麽?”
  “練好才準上路。”
  “嗯……”
  “不要嗯,沒得商量。”
  差距
  穿著小套裙的秘書扁著嘴端著茶進來。站在門口的王經理對她招招手:“過來過來。”
  小秘書近來的下班時間常常不能保證,心有怨氣:“表姨夫,怎麽又要加班啊。”
  王經理五十不到,已經謝頂,油光鋥亮的腦袋和微微典起的肚子相映成趣。心情好的時候他不時地托托肚子,緊張地時候摸腦袋瓜子。今天的腦袋瓜子尤其閃閃發光,看來被摸地十分頻繁。
  “在公司,別叫我表姨夫,說多少回了。這個是我那個的凍頂烏龍嗎?不是?趕緊換去,趕緊的。這是給宋董的,真是!”
  “一個月加班幾回了,以後都這樣?”入職沒幾天的小秘書嘟著嘴念道。
  王經理的手又扶在腦門上,他哪知道以後是不是都這樣。他任職以來,集團的執行董事一年也來不了幾趟,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月頻頻視察,加上今天,都第六回了!
  王經理無力扶牆。我們到底什麽工作沒做好,老板您到是說啊,實在,猜不到啊。每次來了往他的辦公室一坐,手一揮,你忙去吧。拜托,誰敢把老板撩著自己忙去。
  陳建斌出來,看見王經理,笑著招呼:“王總,你怎麽還在啊。可以下班了啊。”
  王經理麻溜地迎上去:“陳助理,陳助理,您幫個忙,我們最近到底有什麽工作沒到位的,您給指點一下。”
  建斌拍拍他肩:“你看你多慮了吧,宋董過會走,我這就先走了,你不如和我一塊?”
  王經理連連搖頭:“這個,我還有點事,等等,等等。”
  建斌無奈笑笑,老大,你看你把人折騰的。
  喬茉和一行人一起下樓,有人建議大家AA去吃火鍋。行政的女生們也要加入,設計部的男生們頓時個個紅光滿麵全力響應。喬茉猶豫著要不要去,遲疑間盧敬銘走到她身邊:“怎麽,怕男朋友不批假?”喬茉不好意思地收起手機:“不是……”
  手機的信息提示音響,他的,喬茉點開,[晚上吃什麽?]直截了當,清晰明確,這位爺是通知晚上是要回家用膳呢。
  喬茉收起手機和眾人請假:“家裏有事,我就不去了,下次吧。”
  被大家集體鄙視一番,喬茉折返往停車場走去。路上又抄起手機再看一遍,真搞不懂這個人怎麽能如此料事如神。喬茉對著手機走神,走路不看路的惡習再一次被懲罰。
  往停車場方向的車道上有幾根減震帶橫亙著。啪唧一下,喬茉同學五體投地。大字形的摔倒在地。不遠處的保安看的呆掉了,還沒反應過來是不是要去扶人。喬茉已經很迅速地占了起來。
  丟人!太丟人了!丟人丟到姥姥家了。這麽大的人,居然摔跤,在馬路上!她趕緊站起來,沒事人一般,急急走進停車場。無視張大嘴的保安,快速經過。
  宋行楚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注視樓下。一手支額,神色又生氣又無奈。王經理端著私藏的烏龍進來,看著他這樣一幅神情,更加忐忑不安的立在一邊。
  “王經理還沒走嗎?”
  “沒呢沒呢。宋董有什麽……”
  宋行楚雙手抱肘,麵色凝重地說:“車道上的減震帶我看沒必要,拆了吧。”
  王經理一臉茫然:“啊……這樣,好,好,我去安排一下。”
  品著烏龍茶,看看她多久能把車給倒出來。不是上次看見盧敬銘幫她倒車,還不知道她的車技那麽爛,居然也敢上路,膽子真大。
  小小的車子開開停停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裏。細細一看,他一口茶差點噴出去。此妞的車技爛的連拖拉機估計都開不穩還要上路也就算了。她現在在幹什麽,這個死女人,居然在開車的時候舉著手機在講電話。有沒有搞錯。
  現在怎麽辦,通知保安把她攔下來?那個女人回家估計會發毛吧。宋行楚為難的時候,她到把電話掛了。
  怒火蓬勃的宋先生立即致電:“喬茉,你剛剛在幹什麽?開車的時候使用手機,你有沒有安全意識?那麽爛的技術你也敢!”
  莫名其妙被批的宋太太表示無言的憤怒,深呼吸,深呼吸。
  宋行楚看見她狠狠地甩了甩手機,才把手機放至唇邊:“知道了。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開車。”
  “現在這個點數你不在開車能在幹什麽。”
  “哦。”
  “開車的時候不許再接電話!”
  “知道了。那我掛了。”
  小車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餘怒未消的宋先生想了想,手機又撥了出去。
  宋太太很及時的接了起來,“喂。”
  他簡直要暴怒了,聲音到了冰點:“不是叫你開車不準接電話!”
  宋太太也要抓狂了,下班時間本來路況就差,你以為我很想接你電話是不是,“那你就不要打來嘛。”
  說完不等他再說,她果斷地掛斷。
  他臉色陰鬱地走出來,候在外麵的王經理走過來:“宋董要走了嘛,那個減震帶我已經安排了,這幾天就拆,就拆。”
  “嗯。”
  王經理小心翼翼地陪在一邊。
  宋行楚忽然說:“王經理,借你手機用一下。”
  王經理顫巍巍掏出手機,宋行楚接過來,轉身回了辦公室。眼見老板的身影消失,王經理的老淚開始縱橫,心默默地扭成一團,手機裏麵,那些曖昧的肉麻短信!嗚嗚,老板為什麽要拿我的手機,他明明有手機的,我看到了呀。
  我和老太婆的一點小情趣{{{(>_<)}}},這下老臉可沒了啊。
  宋行楚拿著王經理的手機再撥喬茉的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剛要掛斷,喬茉接了起來:“喂?哪位?”
  宋行楚默默地吐了一口血:“我叫你別接電話!”
  “那你就不要不要不要打過來!”
  宋行楚看著被掛斷的手機,無力感油然而生。走出去將手機還給了王經理。王經理陪著他下樓,試探地問道:“宋董您看我們還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地方嗎?”
  “……停車場太暗了,走路馬虎的員工很容易摔跤,再加幾組燈吧。”
  “哦,哦。好的。”
  王經理的手機響,他接起來:“曉得了,曉得了,你先吃嘛,不要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了,我曉得的,嗯嗯,真的馬上就到了。什麽,別鬧了,我還在公司。”
  王經理兩口子的感情好的蜜裏調油果然名不虛傳。他接電話時候溫柔的口吻,配合上他肥頭大耳的造型,宋行楚都虎軀一震。
  他淡淡地說:“王經理賢伉儷感情很好啊。”
  “嗬嗬,嗬嗬,內人比我小很多,年齡差距大,得疼她得讓她,沒辦法沒辦法。”
  “哦,你們差幾歲?”
  “差五歲呢。你不知道,現在的孩子說三歲一道代溝。對於我媳婦來說,她小我兩輪呢。老了老了。”
  老了老了的飛刀正中靶心。某人默默算了算他和夫人的差距,蹲牆角畫圈圈,“……如果差八歲的話,是不是差得太多了?”
  王經理倒吸一口氣:“如果是夫妻來講的話,的確不合適不合適,八年!windows都從奔二變成XP了,您說是吧。”
  宋行楚的臉越發冷冽,若有所思,一言不發的走了。
  停車場內,王經理看看四下的燈,這樣的地方加燈,浪費資源嘛!他望著老板絕塵而去的車影,毫無頭緒。
  晚餐時,喬茉糾結今晚額外多出來的練車時間。宋行楚琢磨年齡的差距問題。一頓飯吃得靜寂無聲。
  飯後,喬茉在裝肚子疼,腿抽筋,以及傍晚偶發性美尼爾氏眩暈症皆無果之後,不情不願地跟著宋行楚到了停車場。
  按下車匙,檸檬黃的Q Q嬌滴滴叫了兩聲,對著他們眨眨了眼。喬茉小聲問:“你真的要陪練?確定?氣死不負責?”
  宋行楚嘴角一揚:“要不我認為你合格,要不不準開,你選。”
  “走吧,爺。”
  這車是喬茉自己選自己買的。她認為根本沒有和他商議的必要。宋行楚當然不會讚成她開車。他曾見識過她的路癡天分,在一家商場裏麵她都能把自己走丟,足足轉了四十分鍾出不來。還不肯告訴在外麵等到無聊的他。
  這麽沒有方向感的女人開車多麽恐怖。宋行楚不給她買車,她悶聲不響的自己買好。誰說婦女解放就一定是進步的。這個特別不需要他的女人,讓他鬱悶地無奈。
  宋行楚拉開副駕駛的門:“我來開,你先在一邊看著。”
  喬茉坐好。宋行楚坐上駕駛位,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四下看看,難以置信至極:“你確定這不是玩具?”
  喬茉狗腿的指揮他可以把座位再往後挪挪,空間會稍稍大點,應該會的吧,恩。
  檸檬Q在宋行楚沉默的鄙視中奮力衝了出去,融入一片霓虹。
  上路以後,他認真地開始講解,她的車有多少馬力,平常在多少轉速時是這種車型比較合理的速度。然後要看路標,要看地上的路標,要和前車保持多少車距,過十字路口時,不管什麽燈都應該減速。
  喬茉側首看著他,聽著聽著就走神了。
  他穿著最簡單的襯衣,可是細節處還是一絲不苟。袖口領口的扣子一顆不少的扣著。熨燙平整的襯衣服帖穩妥。她小小的陶醉一下,這襯衣是她熨的!
  講解時認真的神情,胸前密密麻麻的扣子,都透著禁欲的誘惑……喬茉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
  等紅燈時他疑惑地瞄她一眼:“你聽明白了沒?”
  她微笑著點頭。繼續YY。從她的角度看到的側臉冷峻剛毅,好看的線條利落幹脆。如果眼神加上一絲空洞頹廢,完全是男模範兒。
  他有一張好看的臉孔,就算不是出身富貴,估計也能靠臉吃飯。閔曉說過,看一個男的長的如何就知道他是暴發戶還是名門貴公子。如果一個男的長的差,那他隻能是爸爸輩開始有錢,如果一男的長的好,應該是出身世家。
  喬茉說,你這不是謬論嗎。閔曉反駁,如果一男的有錢,至於娶醜媳婦嘛?兒子如果醜,那就是媽長的不漂亮,就說明他爸年輕時還沒錢找漂亮老婆。
  世家子弟為啥個個長得精華,那還不是世代改良的結果。三代才出真正的貴族,就是這麽來的。
  大家被閔曉的理論折服,的確有那麽點道理。喬茉想到宋行楚的外婆就是一法國美女。和她自己這個帶點維族血統的小混血比起來,他果真混的比較正統。
  喬茉記起對著他怦然心動的一刻,就是他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糾正她的法語發音的時候。仔細想想,這男人,露出無害的笑容時,真的很殺~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好看的側臉變成了嚴肅的正臉。
  他停在一處,雙手附在方向盤上,探究地看她。
  喬茉脖子一昂,不懂不要緊,最重要裝懂。在中國當學生的誰不知道這一點,大聲回答:“懂,當然懂!”
  “我剛剛教你怎麽分東南西北。你說說看。”
  “啊,東南西北……這個和開車有什麽關係。”
  宋行楚撫額:“方向當然很重要!不但開車,就是走路也要知道!”
  “嗯,早上的時候,太陽在東邊,下午在西邊。”她停下來瞄他,他隻能給予肯定的眼神示意她繼續,對,就這麽說,說的很好,你很聰明~OMG
  “然後……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對。”
  “……可是,要是下雨,太陽沒出來呢?”
  “……”-_-|||
  “買個指南針粘在方向盤邊上就行了吧?”
  “一邊去,我不想和你說話。”
  車子不知怎麽就開的遠了,停在市郊的一處工地附近。三三兩兩的工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道路邊上有一個大大的鐵桶,有人正在賣烤紅薯。
  喬茉沒由來地開心,指著叫:“烤紅薯,停下來停下來,我要吃!”
  宋行楚不放心地看著那個鐵鏽斑斑的桶子:“能吃嗎……”
  喬茉翻他的褲袋:“我沒帶錢包。你錢包呢?”
  “不好意思,沒穿外套,好像也沒帶。”
  喬茉巴巴地看著,少許失落。忽然眼睛晶亮地去翻車前的儲物格,摸出幾個硬幣,洋洋得意地比劃了一下,下了車。
  她舉著一根長的像黃瓜的烤紅薯回來,介紹道:“瘦的紅薯比胖的好吃!”
  瘦的紅薯被掰成兩半,的確很讚。香甜四溢塞滿了小小的車廂。
  檸檬Q停在路邊,裏麵的人在夜色下,啃著紅薯。
  “你吃點?可甜了。”
  “謝謝,不吃。”
  “真的甜。”
  “謝謝,真的不吃。”
  喬茉白他一眼,一手半個,左邊一口,右邊一口。
  “慢點吃。”宋行楚打開一瓶水,“要喝水嗎?”
  喬茉看著水點點頭。想騰出一隻手來,水卻被他送到了嘴邊。
  眉眼溫柔,寵溺的笑,他說:“就這麽喝吧。”
  呃,被人投食的感覺,呃,好像還蠻甜蜜的……
  吃點紅薯也笨笨的,嘴角還掛著一點。手指微動,輕觸一下她的唇角,“這裏都吃到了。”
  她低下頭,幾不可聞地應道:“哦。”
  本來隻是手指的一點漣漪,不知不覺就演變成了一個吻,輕柔地,細膩地,連心都要丟掉的一個吻。他的額頭抵著她的,然後他就笑了,說:“嗯,的確很甜。”

  交鋒
  “喬茉,別生氣了,那個女生,我真不認識她。”
  “喬茉,我發誓,什麽也沒看見。沒看見你……哈哈哈”
  “喬茉,我們永遠在一起……”
  “喬茉,喬茉,喬茉……”
  ……
  “喬喬。”
  他柔聲輕喚。喬茉在他溫暖的懷裏醒來,眼睛腫著。來回蹭間,她感覺到他胸口的潮濕。
  “怎麽了?夢裏也能哭得水淋淋的。”他靜靜擁著她,手一下一下輕輕撫摸她的背。
  眼睛痛,試了幾次睜不開,也就算了,喬茉圈綣在他懷裏,止不住一下一下地抽噎。知越,她的知越。那個原本屬於她的清朗少年,為什麽,他總是盤踞她的思念,不肯離去。
  無數次重複的夢境,相同的內容,他哀傷地質問,她無言以對。灰蒙蒙的霧氣中,她看不見他,也丟失了自己。
  “好點了嘛?要喝水嘛?”他在她額頭上吻了吻。
  喬茉搖搖頭,死死抱住他。
  “那好吧,睡吧。”
  她好像聽到他幾不可聞的歎息,她遲疑:“我……我夢見爸爸了……”
  “不是都挺好的嘛,要不過幾天我陪你一起去看他吧。”
  “嗯。”
  一夜輾轉,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都是蔫蔫的。精神萎靡但敬業愛崗的喬茉一大早就貓在茶水間衝了一大杯咖啡,捧著出來,艾米麗笑著看她發青的臉色,問:“昨晚沒睡好啊?”
  語氣曖昧之極,引得經過的盧敬銘放慢腳步,側首看了她一眼。
  維融要過來視察設計部關於境外開發的進度,辦公室變得異常熱鬧起來。說是上午到,設計部人仰馬翻的準備了一番最後又被通知改成了下午。
  午休的時候,艾米麗抱著話梅桶來找喬茉閑磕,話題三句不離汪孝萱。
  “你知道這女的以前是我們老總的女朋友嗎?”
  “據說當年臣信和汪海合作了很多項目,兩家又是準姻親,關係密切得不得了。但是我們老總危難之時,汪海把能撤走的都撤走了,撤不走的,像沒有開發的地塊,居然要分開各自開發。反正超級不厚道。這女的當年這邊和老總分手,那邊立刻嫁去了大馬。承上啟下的刻不容緩。”
  “再吃一個?”艾米麗把話梅桶汪喬茉麵前一遞。
  喬茉搖搖頭,“牙都倒了,太酸,不吃。你知道的真不少。以後不做行政,可以考慮從事娛樂新聞行業。”
  “不過,要說呢,這女的命真好。好像是老公死了,家產都歸她了。”
  “老公死了,算什麽命好,老公活著,錢也一樣是她的,又不是死了才歸她。”
  艾米麗湊近她,“可是她老公能有我們老總帥嗎?死了,錢歸她,自由歸她。她這不就回來找我們老總來了,說不定,舊情複燃,老總又歸她啦。”
  喬茉沉默了一下,伸手去拿她的話梅桶。亂抓一小把,少說3,5顆,都扔嘴裏了。
  艾米麗笑道:“不是酸,不吃嘛。”
  喬茉嘟囔:“以毒攻毒,就不酸了。”
  艾米麗接著八卦,“以臣信現在的實力有什麽必要要和她一起開發,那是塊肥肉,憑什麽請她吃。要我說,我們老總挺長情的,念舊喲。
  我見過汪孝萱的照片,的確挺漂亮的,和我們老總站一塊挺像那麽回事的。雖然當年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但男人啊,對自己曾經的女人都是狠不起來,也下不去手的。”
  喬茉趴在桌子上,“你不僅能跑新聞,還能寫人物誌,順道再寫寫社評都行。
  艾米麗隨口問:“設計部就你一個女的,下午汪孝萱過來,會讓你去接待嗎?”
  喬茉暗叫壞了,我怎麽沒想到呢。
  在婚禮上的偶遇,喬茉對這個女人已經疲於應付,實在不想再和她有什麽交集,暗想著一會兒還是離她遠點為妙。
  汪孝萱還是那副淡雅宜人的樣子,高貴得讓你心生親近,大約就是名媛的派頭了。她看見喬茉,眼低似有微光閃動,客氣地寒暄著:“喬茉,又見麵了。”
  旁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盧敬銘果真安排她陪著。工作流程而已,喬茉隻能不卑不亢地安然處之。
  最後不知道她是怎麽安排的,到底剩下隻有他們兩個人。
  坐在寬大的會議室裏,巨大的條形會議桌,兩人分據兩端。汪孝萱掩著嘴笑:“好遙遠的對話。”
  她走過去,靠在喬茉身邊坐下,“陪我喝杯茶?”
  說是喝茶,但實際上汪孝萱隻放至唇邊輕輕抿了一口,就一直握在手中把握著,一定是她看不上的茶葉,喝不下去的。
  “喬茉……”
  “等等,”喬茉看著她,“如果你現在要和我說公事沒問題。如果你要和我說私事。對不起,我不感興趣。”
  汪孝萱露出一絲訝然的神情,“你是怪我上次和你那樣說話?我和你開玩笑的,你生氣了?”
  “不是的,沒有。”喬茉正色道,“你願意怎麽想或是願意怎麽說,都是你的事,和我無關。我和你不是很熟,也不打算和你相熟。所以如果是私事,我想保有不和你說話的權利。”
  “你都把我繞暈了。”汪孝萱微笑,“我真沒什麽惡意,先別急,好嗎。你和我可能沒什麽話說,可是關係到行楚呢,你的丈夫,他的過去,一點興趣沒有?”
  “沒有,”喬茉淡淡地看著她,“我隻要把握他的現在,參與他的未來就好,他的過去,我沒興趣。”
  “你嫁給他是因為愛他?”
  “我沒必要回答你。”
  “一個男人在事業低穀,迷茫,軟弱,空虛,再配合上酒精,實在沒什麽可能坐懷不亂,拒絕主動找來的女人。”
  喬茉站起身朝門外走去,“我去幫你把你的助理找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汪孝萱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為什麽連和我說幾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喬茉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拂開,“不是沒勇氣,是沒必要。我為什麽要和自己男人的過氣女友坐在一起討論他們已經逝去的往昔。你想緬懷,悼念,文藝的傷感請便,出門轉左。”
  汪孝萱臉色沉了下來,雙手緊握,也抑不住身體的輕微顫抖,“我隻想和你好好說幾句話,沒想到,你竟然可以這麽囂張,難道你對你做的事沒有一點羞恥?真是太可笑了。”
  喬茉平靜的看著她:“你猜我是怎麽想的?不管我有多無恥,我都不需要對著你表現羞恥。不管你當初看到的是我騎在他身上還是他騎在我身上都和你無關。因為他當時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嗬,他這麽告訴你的?你信了?”
  “像你這麽喜歡說話的人,怎麽可能看見我騎在你未婚夫身上這樣的畫麵以後,會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汪孝萱瞪著她,好一會兒,“你覺得我們當時已經什麽關係都沒有了?你覺得我們現在也什麽關係都沒有了?為什麽臣信和維融可以合作?他為什麽讓我在他身邊呆著?你這麽能猜,你猜猜看?”
  “很抱歉我對你不敢興趣。我猜不猜忌自己丈夫更加不需要你提點。”
  “丈夫啊,為什麽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知道他是你丈夫?”
  喬茉沉默,轉身離開。門在身後合上的最後一刻,她聽到汪孝萱說:“你的婚姻這麽可笑,還不準人笑嗎?
  寂靜的長廊,幽幽地響起一支老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
  被盧敬銘扶著站起來,喬茉一瞬忘記應該掛上合適的表情:“他們走了嗎?”
  “維融的人?已經走了。”
  她還是茫然的表情,歌聲還在繼續。盧敬銘提示,“你的電話。”
  喬茉愣了一下才反應,急急地接起來。
  “你好,我是喬茉。”
  “這裏是秦呈監獄,喬小姐,喬西平剛剛突發腦溢血正在搶救。”
  美劇裏麵,那叫終身監禁。而我們,叫它無期。但至少還活著,至少她還是個有爸爸的人,能看見,能說上話。她已經很滿足啦,在無數個律師搖著頭看著她的時候,無期,這兩個字,對她來說,無疑等於福音。
  四年前的喬茉對這一切的變故根本無知無覺。那一年,知越拿到了全額獎學金奔赴一流學府。他出國前,兩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飯。那一晚,喬西平興致很高,微醺時拉著喬茉說,放心,你們不會分開很久的。過一陣我就送你去,獎學金不獎學金的,無所謂,沒有也一樣的。將來就在國外工作定居,爸爸給你買房子結婚。
  喬茉扶著他站在老房子裏麵,笑著回答他:好啊好啊,到時候把你接去,你就在國外給我找一老外當後媽得了。
  這樣簡單平凡卻踏實,波瀾不驚的日子,她過了太久。以至於一切發生時,她在很長的時間裏渾渾噩噩,不知所措。
  律師一開始就告訴她,金額太大,所以希望也不大。她不敢相信他們告訴她的那個金額,那樣天方夜譚的數字,變成現鈔,連她的家都放不下。喬茉不能接受,但是喬西平卻老淚縱橫地隻說了一句話,爸爸對不起你。
  她該怎麽辦?她能怎麽辦?
  喬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狀態是怎麽安全到達的。那一段時間完全真空了,沒有意識,沒有記憶。直到她撲到病床前,看見父親鼻子裏麵插著吸氧的細管,旁邊儀器上微弱的綠光簌簌跳動,意識才顫巍巍回來。
  她一把握住父親的手,身子一軟,跪坐在地上,把臉埋在父親的掌心,淚水滂沱。
  她是爸爸心頭的小茉莉,如珠如寶地被小心嗬護。兒時記憶裏的父親是強壯偉岸的,寬大的肩膀就像一座山,爽朗的笑聲震得她耳朵疼。現在躺在那裏的那個人,形容消瘦,仿佛幹涸。殘存的那一點生命力被裝進了沙漏,喬茉看著它在眼前漸漸流失,卻無力挽留。
  不管他做了什麽,他是她的爸爸,她是他最寵愛的女兒。她用生命去換也心甘情願。可是她的力量是這樣渺小。手顫抖著撫摸父親的臉頰,整個心都塌陷下去。探視時間有限,隨後管教人員在一旁提醒。她的心縮成一團,疼得沒法站起身來。
  她有多久沒有這樣近的觸摸父親,現在,拉著他的手,一遍一遍不舍地摩挲著。
  喬西平還沒有恢複意識,但暫時脫離危險。醫生給出的結論是,目前情況穩定,但是否已經造成其它器官傷害還不是能確定,病情不容樂觀。
  喬茉拽著醫生,大驚失色:“不是已經沒事了嘛,這是什麽意思呢?不樂觀是什麽意思呢?他能不能去更好的醫院啊?”
  誰的話現在她都聽不進去了,茫茫然就覺得心都空了。宋行楚趕到,將她一把抱進懷裏的時候,她隻是喃喃念叨,怎麽辦怎麽辦。她經曆了太多她無力承但的事情。這一刻,身心具疲地倒在他身上,隻想牢牢地靠著他。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背,也不管醫生站在一旁有多尷尬,輕輕地吻著她的額角,發際,“噓,好了,沒事了。不要緊的,放心。”
  宋行楚抱緊懷裏哆嗦的小人兒。通知他的時候,他就大發脾氣。關於喬西平的一切,他都做了安排,像這樣的事情要聯係也是先聯係他的。不知道哪個搞不清楚的人循著家屬聯係直接通知了喬茉。來的路上,無數個的電話撥出去,喬茉都沒有接聽,他就知道她一定是慌了神了。
  “宋董……”醫生剛開口。宋行楚微微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說。醫生很有眼力的退出了辦公室。
  “喬喬,沒事的,記得我答應過你什麽嘛,相信我,我一定做到。”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啊,他那麽瘦,你不知道他以前身體多壯實……”
  “這次已經沒事了,相信我。但是醫生的報告會寫得很嚴重。”
  “什麽?”
  “也許這次是一個機會……”
  喬茉迷蒙著眼抬頭,想在他的臉上尋找意思線索。
  “保外就醫……”
  他看著她,眼裏是讓人安心的篤定。

  打針
  霧氣四起中,有個聲音在叫她。她走得四肢乏力,再也走不動了,癱坐在地上。熟悉的聲音卻又來了,似乎近在咫尺,她抬頭,看見知越站在陽光下對著她微笑。她在霧裏,對麵的知越卻被光折射地耀眼,她拚命地想走過去,卻怎麽也做不到。
  心澀地想哭,卻空洞無力。她聽見對麵的知越說,“喬喬,我們說好在一起的……”
  ……
  猛然間驚醒,四周死寂,夜涼如水。身上汗濕一片,黏黏地不舒服。又一次夢境!
  她睡不著。
  汪孝萱質問她,她可以無視。一紙婚書要是終結了,也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幹,更何況一個訂婚協議。
  知越要回來了,她卻隻能假裝無視。希望裝著裝著也能像點樣子,但他又一次生生跑到她夢裏,質問她。她無言以對,她知道,不管過了多久,她都無言以對。
  往事一幕幕清晰的浮現出來。那一年夏季的滾滾熱浪,無望的窒息,灼人的痛楚,一點一滴沉積心頭,無法消除。她眼神空洞,落在黑暗一角。
  “喬喬。”
  喬茉在他懷裏一動不動,並不想接話。
  極微弱的歎息之後:“你想要什麽樣的婚禮?還有蜜月,想一想喜歡哪裏?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
  喬茉一怔,他在說夢話嗎?
  一早,宋行楚悠閑地喝咖啡看報紙。
  “喬茉,我們吃煎蛋好不好?”
  喬茉看他一眼,確定他的視線不在她身上,目光於是大膽,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優雅得體,從容的享受著財富。無論要求什麽,他總能表達地讓你無法拒絕。
  喬茉最初和他一起的時候,算是天意弄人。不了解他很正常,但和他相處了幾年下來,喬茉很慚愧,因為她還是一點也不了解這個男人。
  永遠有條不紊,永遠滴水不漏。看似無害,卻怎樣都不會讓你猜到他真正的心思。這種人難道就是天生的奸詐商甲。喬茉想到昨晚那一聲像夢話一樣的提議,有些怔忪。
  想到他昨晚的提議,再看看他現在又是一副慣常的隨意姿態。喬茉幾乎覺得那是她的一個夢境。
  她不懂他,也無力探究。
  對一般人來說,婚姻需要愛情,愛情需要原因。對她來說,她不要因隻要果。她得到足夠好的果,根本不想研究是誰種下的因。
  她搞不懂他為什麽娶她,一如她搞不懂為什麽他娶她的同時,還附帶著比字典還厚的什麽協議,以及他遲遲沒有開口的婚禮。
  他們住的濱江麵積不大,簡單的兩居室,簡約風格,家具少得幾乎沒有。對比老宅,喬茉更喜歡這種小小的房子,點上溫暖的橘黃燈光,才有家的感覺。
  她以為宋行楚的品味至少四百平米起跳,起初他說另準備了房子時,她沒抱多少期待。第一次被帶到這裏的時候,正合我意的興奮之情沒有一絲做作。她抓著他的衣角說:“真看不出,其實你是一個低調的富豪。”
  他臉皮一抽:“我知道你懶,所以沒準備讓你有太大的保潔工作量。”
  開放式廚房,她煎蛋的時候,宋行楚從露台走回客廳,經過她時,眉眼彎彎地囑咐:“煎單麵的。”
  喬茉心說:每天都幫你煎蛋,還能不知道嗎?
  他朝臥房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不要放鹽,幾滴日式醬油。”
  喬茉不耐揮手:“我又不是第一次。”
  天天都吃這一樣,還有什麽好叮囑的。豬頭才會不記得吧。他站在那裏,給了喬茉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誰說你不是,那個啊,我知道。”
  喬茉有些停滯,呆呆回味他的笑意,他知道……我是第一次……
  她倏地低頭,不再與他視線交流,露出一雙小小的耳郭都透著紅暈。
  喬茉坐在他麵前很不自然,拿起報紙,沒話找話:“有什麽大新聞嗎?”
  視線觸及報紙上的一條新聞,黑體加粗,一字排開,曆數近日財經要聞。旁邊附著一些照片,其中一張不算小,兩位醒目的主角,一點不陌生。布景拿掉,她會以為這是從他們當年訂婚宴的照片裏麵P下來的。他,氣度雅然,她,笑靨如花。
  維融是汪孝萱夫家的產業。據艾米麗的八卦說,她男人死了,現在全是她的啦。也不知道有幾分可信度。
  隻是這張照片也拍的太好了吧,上麵的人笑得如此眉眼生動。真的是最近拍的,不是以前的情侶照?
  臣信雖然現在風生水起,實力雄厚,財經版上經常滾動報道。但宋行楚行事低調,很少接受采訪,如此清晰高調的照片放在公眾視線下不是他的風格。
  那麽現在,是誰讓他破例了呢?
  喬茉無聲的收回視線,嘴角輕抿。
  “怎麽啦?”宋行楚看著她問。
  喬茉暗叫倒黴,就這樣一個微不可見的小動作。你老也能看見,你屬啥的啊?她指指報紙:“汪孝萱……”
  “……”他小口抿著咖啡,微微揚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喬茉梗了一下,搖搖頭:“沒什麽。”
  喬茉埋頭吃蛋,內心起伏。
  怎麽可能沒什麽!她這輩子有兩個人一定會放在心裏糾結,一個是鄭知越,一個就是汪孝萱。
  知越是她心底最大的痛,總以為放下了,總以為忘記了。午夜夢回時的淚水卻生生地跑來提醒。
  而汪孝萱,對這個女人,她可以無視,但心裏多少有些慚愧。就算不是她橫刀奪愛,但如果不是因為喬西平導致幾年前臣信的那一場變故,現在坐在宋行楚對麵吃雞蛋的就是汪孝萱,哪裏輪到她喬茉了。
  然而,世上的情愛大抵如此,都逃不開命數。相愛的人說起他們的緣,叫做命中注定。無奈的人講到他們的劫,叫做世事無常。
  喬茉覺得,汪孝萱如果是宋行楚的緣,她隻怕勉強算個劫。
  “她,她還好吧?”喬茉的好奇心萌動,試探著問。其實見都見過了,當然知道她唇紅齒白身體健康。但是她結了婚,嫁了人,今時今日這樣高調地以合作的方式回歸臣信。怎麽不讓人頗費思量。
  “嗯,挺不錯的。她現在是集團主席。這次境外的開發案,臣信打算讓她注資,餅太大,多個人一起吃,比較踏實。”
  “哦……那就好。”什麽都沒問出來,真遺憾。
  宋行楚瞄她一眼,微笑著說:“你這麽關心她?”
  喬茉含糊其辭:“嗯……嗯,就是……以前也算見過,認識……”
  “她都挺好的,就是老公死了。”輕飄飄地一句話。
  “真死了?”喬茉呆掉,又不是老頭子,這麽年輕就死了?
  “怎麽會死了?很年輕吧……”這消息被坐實了,那麽艾米麗的推論也不是一點道理沒有啊。沒了老公,再找前任情人重修舊好?
  喬茉頭大。完了完了,吃飯碰上搭台的。問題是我能不讓她搭嗎?
  “艾滋。”宋行楚眼皮都沒抬。
  這個笑話好冷……
  喬茉暴走了,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轉了幾十圈以後,決定不管怎麽樣,這個牌一定要攤開來談一下。
  搭台即使無奈,也請使用公筷!
  這個問題,是很嚴重並嚴肅的!
  宋行楚推門進來:“換個衣服這麽久?”
  她絞著手,把心一橫:“那個,是這樣的,關於汪孝萱,我有一個很嚴肅認真的問題和你談。”
  “慢慢說,不用激動成這樣。”他抿起嘴角,“說吧,我認真聽。”
  “嗯,這樣啊,”喬茉小心措辭,“她老公死了,你又不是柳下惠。你們會不會?有沒有?”
  “咦!你第一次關心我的私生活,難得!”
  “是這樣的,其實我是想提醒你,艾滋這東西,潛伏十幾年的都有……你不要……你要記得,你會做措施的吧?”
  宋行楚是那種任何事都能不顯山不露水,不掛在臉上的人。他的麵部表情,喜怒哀樂和正常人比,至少得打個八折。對於這種撲克臉,喬茉起初的解讀是當老板都得這樣,裝B才能唬人。但事實是喬茉曾經在長時間的觀察無果之後發現,他是真的內秀型。如果你已經感覺到他的情緒的時候,你就該掛了。
  喬茉說完措施兩個字,忽然心尖上微微一顫。就像小時候自己的布娃娃被喬莉搶去一樣憋屈。是哦,怎麽可能孔融讓梨讓得身心愉悅呢,何況是這麽一隻……好梨。
  好梨眯著眼,嘴角微微勾著:“我該怎麽理解你的大度,我的媳婦,我的豆漿,我的MM.”
  喬茉聽不得情侶之間互相老婆老公的互相稱呼,當年和知越也從來不用。她曾經惡寒地說過,挺好的兩名詞,聽得太多了以後實在是俗啊。宋行楚反問她:“那你覺得兩口子應該叫什麽?”
  她隨口胡謅:“相公媳婦,豆漿油條,MM和KK都很有愛啊。”
  高智商人士想了半晌,還是問她:“什麽是MM和KK?”
  她哈哈大笑:“大叔,MM是麥當勞,KK是肯德基。你不覺得他們的語言是——不管你在哪裏?隻要朝前看去,你就會發現我正在深情凝視著你。”
  那天,她由於脫口而出的稱呼他大叔,被人身體力行地教育了幾個小時。最後被折磨的身心交瘁的小貓咪看著威風凜凜,吃幹摸盡還意猶未盡的大老虎,淚眼汪汪地誠服,雖然是一個科係的,但是戰鬥值實在不是一個檔次的。
  喬茉聽到他忽然連用三個愛稱,琢磨自己又怎麽招惹他啦,又一想,還是不要和他糾結這個話題啦,怎麽看都像是有點毛啦。她於是打岔:“我們快點出門吧,容姨該等急了,我答應和她學做菜的呢,咱走吧,啊?”
  宋行楚微微一笑:“你先過來一下。”
  喬茉:“幹啥?”【落:傻孩子,他要幹你。】
  “我換件衣服出門,這件不舒服,你把那件F.H找給我。”【不想為名牌做植入式廣告,soF.H為落家品牌】
  “哦。”
  宋行楚跟在她身後進屋,一手拉過她,身體一帶一推,兩人就一起倒在了床上。喬茉摔在床上,怔怔地看著他:“呃……”
  他兩手分別按住她的手,支在她身側,占滿她上方的空間。雙腿被他膝蓋劃開,腰肢擠了進來。極輕微的“哼”了一聲後,他劈頭蓋臉地就啃了下去。
  對,就是啃。沒有了溫柔綿長的細膩,而是重重地帶著進攻意味的啃噬。喬茉直覺呼痛:“啊,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啦。”
  他的頭埋在她脖頸的發際:“哪錯了?”
  她從善如流:“哪兒都錯了。”
  “嗯。”
  動作繼續且急促。
  “我哪兒都錯了。”她急急地再認錯。
  “嗯,晚了。”
  “……”

  相公
  容姨的電話打來的時候,喬茉還歪在他懷裏睡得香。
  容姨打的是她的手機,他把手機直接塞進她手裏,喬茉迷迷瞪瞪地接起電話,啞著嗓子剛“喂”了一聲,容姨就怔了一下:“還沒起來?”
  喬茉一瞬就像被扔進鍋裏煮過一樣,騰騰地冒熱氣,支支吾吾地:“嗯……不是……我感冒……”
  容姨很快整理聲音:“不舒服就休息吧,別過來了。”
  “哦。”【某人臉紅中⊙﹏⊙b汗】
  “對了,上次帶過去的參茶記得吃哦。”
  繞是再正常的話,喬茉現在聽來也不是味,更可況,這暗示也太明示啦。“哦。好的。”
  掛上電話,她惡狠狠地看著宋行楚:“容姨以為……反正,很丟臉啦,你幹嘛不幫我接。”
  “你從來不幫我接電話,我以為你也需要我這樣對待你的電話。”
  喬茉無語。
  他攬過她:“反正你昨晚也沒睡好,要不要再睡會?”
  喬茉靠在他胸口上,平緩有節奏地心跳聲,很容易讓人平靜,她輕輕呼了一口氣:“你讓我靠會兒。”
  “嗯。”
  “宋行楚。”
  “嗯?”
  “我爸爸身體越來越不好,我很擔心。”
  他靜靜搓弄她垂在他胸口上的一小撮頭發:“保外就醫就快辦下來了,你不用太擔心。”
  “改盼死緩的時候我覺得是天大的喜訊了,再無他求。但我爸身體一差,我又不忍心。是不是又讓你為難了?”喬茉閉著眼說著,而後笑了笑,伸手環住他的腰。
  “不會。”
  “為什麽?”她突然望向他,眼神澄澈。不可以問為什麽,永遠不問,忘了嗎?她忽然微笑,“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因為……你乖啊。”
  “好,我會乖,全聽你的,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無條件配合!”她信誓旦旦。
  看似令人感動的表白啊,但聽到宋行楚耳裏卻別有一番滋味。配合?你是在暗示我,放你走,你會更高興更配合?
  杜鵑泣血但還是不為所動。宋先生淡淡地回應:“我讓你想去哪裏度蜜月,你想了嗎?還有婚禮。”
  喬茉一僵,囁嚅:“那個……你是說真的嗎?”
  “我們領的證難道是假的?”
  “可是,領證的時候你不是讓我簽了離婚協議。”
  “那是婚前協議,誰說是離婚協議!”
  “不打算離婚的話,簽那個幹什麽用的?”
  宋行楚被她噎住。低頭看看懷裏的小腦袋,真有一種想打開看看裏麵到底是些什麽腦回路的衝動。“你不想和我結婚?”
  大眼瞪小眼三十秒。
  宋行楚:“喬喬,開心嗎?”
  喬茉莫名其妙他的問話,愣了幾秒,呐呐道:“你在說什麽……”
  “聽不懂?好,我換個說法,想和我在一起嗎?想嫁給我嗎?”
  喬茉第一次和他討論這麽嚴肅的問題,嚇得七魂不見八魄:“這麽幼稚的問題,有什麽好討論的。”
  “完全可以討論,沒有人知道你已經嫁給我啦,你現在反悔要容易得多。”
  “……”
  “反悔了嗎?”
  喬茉歎氣:“怎麽會?比六合彩還難中我都中了,如果這樣都不撿,我會黴一輩子的。”
  宋行楚的視線微微轉移,臉上隱隱有一絲憤怒:“你當我是六合彩?”
  “我沒有當你是六合彩,我當你是我的依靠,是我的家人,恩,也是愛人,你想要看見我的話,我永遠都在你的視線裏。你不想看見我的話,隻要說一聲,我就把我藏到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這樣行不?別欺負我了,爺,奴家是你的人了,以後你得罩著我。”
  內心一個酸澀的角落被她軟綿綿地撲過來,塞了無數的棉花進去。堵得他再也說不下去,最後無力的哼了一聲。
  喬茉思考,證都配合他領了,也不差再配合一個儀式和蜜月。學著他說話的方式反問道:“那你呢,真想和我結婚嗎?”
  “你說呢?”
  “宋行楚,你喜歡我嗎?”看他興致不錯的樣子,她假裝隨意地隨口問道。
  “還行。”
  “宋行楚……”
  “說。”
  “你真娶我啊?”
  “笨,我已經娶了你。”
  “你剛剛是不是說,我要反悔的話很容易。”
  “沒有,你聽錯了。”
  喬茉歪著腦袋納悶,怎麽有人可以像他這樣姿態愜意,優雅莫名地扯淡,還扯得和真的一樣。
  那麽,爭取一點其他福利不知道行不行,喬茉糾結道:“哦……那麽……”
  “什麽?”宋先生反問。
  “算了。”宋太太很沒底氣的搖搖頭。
  “說。”
  “不說了啦。”
  “不說就做。”
  宋行楚算是說一不二,話音一落,身子一側,又覆在她身上啦。
  喬茉睜著濕漉漉的眼睛,嘴角一撇,小小聲說:“你真娶我的話,可不……可以……給家用啊?”
  雖然剛剛的心情還在解壓中,但是聽聞此話,宋先生立刻很不厚道的放聲大笑。並且是身體放鬆地壓在喬茉身上大笑。喬茉的小臉漲的通紅,也不知道是囧的還是被他壓的。她奮力揮舞著手臂:“好重,快起來,喘不過……氣了……”
  他帶著笑意:“當然可以啊。”
  這麽簡單?
  “你會給多少?”
  “你要多少?”
  “嗯,你的副卡,無限額。”神啊,那是人的眼睛能發射出來的綠光嗎?
  “行,沒問題。”
  這麽容易?
  “……你以前,為什麽不給?”
  “你問我要過嗎?”
  “……”
  “你不問我要,我怎麽知道你要。”
  “……”
  “還有什麽要求,一氣都說啦。”
  “……嗯……啊,我要去吃哈根達斯!”
  “你能不能有點追求。”
  宋行楚攥著她的手,輕輕描摹她無名指上的一個戒指:“不想要個海洋之心戴在手上?”
  喬茉訕訕:“我才沒有那麽貪心……”說著,將手抽了出來。那個戒指,無名指上的那個戒指,不到一百元。那個戒指,是另一個人送給她的。
  宋行楚站起來,往浴室去:“我去洗澡,你還想出什麽告訴我。以後不管想要什麽,學會直接說。”
  喬茉看見他走進浴室。抱著枕頭開始在床上打滾,又笑著站起來,胡亂的搖擺了幾下。揪著枕頭的一角,提露到麵前,開始自說自話:“相公,如果有一天,你想再娶二三四五奶的話,為妻一定沒有怨言。其實為妻就等這一天呢!到時候,就把我發配到希臘的聖托裏尼島去吧。我會在藍白色的小屋裏安分守己,在愛琴海醉人的微風中為你祝福。祝福你龍馬精神,吃嘛嘛香的。哈哈,歐也。”
  第二天兩人還是回到老宅。
  這棟老房子在宋行楚的太爺爺那輩就有了,經曆了數代人。宋育成去世後,宋母長期住在宋行楚在意大利的姨媽那裏,老宅就剩下容姨打理。
  宋母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十指不沾陽春水,再加上婚前婚後都被視若明珠的嗬護,當家主母是從來都做不來的,當然也包括帶孩子。
  容姨在宋行楚記事時開始,就在老宅照顧他。對於容姨來說,宋行楚在她心中的分量不比建斌這個親身兒子低。
  對喬茉來說,容姨絕對比宋母更像婆婆。也更讓她心懷敬意。當然喬茉對她的看重,宋行楚的關係式第一層原因,更深一層的原因,是因為,在喬西平出事,她渾渾噩噩,不知所措的時候,容姨是唯一一個幫了她的人。就衝這一點,容姨在她心裏,絕對的位高權重。
  容姨照顧宋行楚多年,雖然沒有出國留學的經曆,但是一派英式管家的作風,嚴謹細致。自從跟了宋行楚,容姨就沒有放鬆過對喬茉的培訓。學習科目又多又雜,喬茉簡裝是不堪其苦,如果不是對容姨異常尊重,根本很難堅持。
  車子一停穩,建斌就迎上來對喬茉擠眉弄眼:“我爸昨天從君山湖拖回二十斤大閘蟹呢,今天吃蟹。”
  喬茉自然開心。她每次回老宅,都是貓在廚房和容姨學手藝。今天吃螃蟹,那麽今天的學習可見應該是輕鬆的啦。
  建斌接過宋行楚手上的鑰匙,笑著說:“老大,陪我去倫幾杆?”
  喬茉知道他們是要去打台球:“建斌,你從來都沒贏過,為什麽還是那麽喜歡和他玩?”
  建斌被她點到痛處,立刻一臉失落。
  宋行楚牽著喬茉笑:“等會吧,剛剛我媽說要和我們視頻。”
  喬茉想到昨天他的提議,有點擔心:“你和你媽已經說了……”
  “她不管這些閑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兒子的婚禮,閑事?好吧,喬茉承認他老媽媽是挺先鋒派的,她有什麽反應,喬茉都會認為正常的。對於他們結婚,她都沒有反對,那麽婚禮,估計也算不上什麽大雷。
  宋母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樣子很生氣。看見喬茉,勉強露了一點笑容說:“喬喬,媽咪等會兒和你說話。那誰,囡囡,你,我先找你!”
  喬茉抿嘴壓住笑意,知道宋行楚聽到這個稱謂一定皺眉,果不其然:“媽,什麽事又不高興了。”
  宋母正色道:“你啊,騙我去蒙特卡洛玩了一個月,叫我不用帶電話,回來還說我電話丟了,叫人給我換一支。我的朋友都找不到我。那個,小波比,是不是被你炒了?”
  宋行楚一手支額:“是。”
  “囡囡,波比的媽咪是我從幼兒園到大學的手帕交,她還是我的伴娘,你的幹媽。”
  “是,但那個波比蠢得像頭豬。”
  “可是……”
  “你想讓臣信再次危機,我讓他當副總裁都沒問題。”
  “真這麽蠢嗎?你們小時候玩彈珠,你從來沒贏過……”
  宋行楚眼角瞥見喬茉低著頭,雙臂交抱,肩頭不停顫抖,尷尬地阻止:“媽!”
  宋母扁著嘴嘟囔,“你對我一點不好,你就拿你容姨當媽,建斌就能當你的特助。你就那麽看重她的兒子……”
  宋行楚蹙眉,“建斌是什麽學曆,那個波比要是MBA,我立刻用他。”
  宋母語滯片刻,而後為難地建議:“實在不行的話,要不讓他當司機吧?”
  “媽,你讓個色盲給我開車,你想讓他把我直接送上天堂當天使啊?”
  “……”
  “好了,這些事情你就不要煩心了,陳阿姨那裏,我去打個電話解釋一下,這樣好不好?”
  宋母看見台階,又看見兒子一臉嚴肅的表情,扁扁嘴,自己也就下了。
  不再理兒子,宋母和喬茉說:“喬喬,意大利這一季的衣服都好漂亮,要不,你們有空過來住幾天,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喬茉微笑點頭。
  宋行楚接話:“我們過陣子舉行婚禮,你要回來。平常多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比如在意大利幫喬喬選選婚紗。”
  宋母大喜:“好,好。那我不和你們說,我現在就去和設計師預約。”
  宋行楚關了視頻歎氣:“我這個媽真要命,就隻要我老爸搞得定她。”
  喬茉若有所思,低聲說:“不會啊,你和她說那個人的才能隻會讓臣信再次危機,她馬上就明白了……我其實很感動的,你和你媽對我都這麽好。”
  宋行楚身形一頓:“因為你是我老婆。好了,我去打球,你去廚房。”
  喬茉看著他的背影,心想:當你老婆這事本身就挺不靠譜的,就算目前是在職,啥時候下崗可說不好了吧。
  理由
  “蒸螃蟹是不是容易?倒上水架上鍋就行了?其實不然。蒸螃蟹也有學問的。”容姨抓著螃蟹示範,喬茉跟在一邊學習。
  “首先,一定要用繩子紮起來。不然,蒸好後,腿掉了不好看,鮮味也會流失。其次,用錐子刺進螃蟹的心髒,這樣它就不會把黃吐出來。最後呢,要在水裏加一點紫蘇葉,螃蟹性寒,這樣可以去寒氣。”
  容姨說完,喬茉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
  容姨笑著說:“今天怎麽了?心事這麽重。”
  喬茉反應過來,不好意思:“沒什麽……”
  螃蟹上鍋。容姨拉著她坐在一旁:“大學念完了,回來這邊有行楚照顧,有空可以去看看爸爸。不是很好嘛?有什麽不開心的,和我說說。行楚欺負你?不可能吧。”
  喬茉本來想告狀卡被他刷爆的悲痛,再一想,人家都許諾無限額副卡了,於是說:“恩,他說,準備婚禮……”
  “好事啊,本來就是因為你念書的關係才推遲的。結了婚當然應該有個儀式啊。”容姨一臉淡定。
  蒸鍋裏水汽沸騰,水霧彌漫,掩去了她的眼。
  “還坐在這裏幹什麽?走吧,等你呢。”宋行楚站在門口看著她。
  喬茉跳起來:“我幫容姨端菜。”
  “早都準備好了,大家就等你了。坐在這裏發什麽呆?”
  “哦。”
  “哦什麽啊?”宋行楚搖頭,牽著她的手邊說邊遺憾她的智商。
  “沒什麽,剛剛和容姨聊天來著。”
  “容姨和你說什麽了?”
  “宋行楚。”
  “嗯?”
  “沒什麽……”
  “你是不是很喜歡叫我的名字?” 他頗玩味地笑。
  “啊?”
  “沒什麽,也叫一叫,這麽喜歡嗎?”
  “老大,快點,你不來,我媽不讓我吃。”建斌露出一個腦袋。
  飯桌上,容姨再次提起他們的婚禮,“具體想了怎麽辦嗎?”
  喬茉搖頭,“其實,我覺得那些形式不重要……”
  “是啊,有心最重要。你們年紀也不小了,定下來了,也可以考慮考慮孩子的事了。”
  “……”喬茉默默地看了一眼宋行楚。
  宋行楚完全無視她的求助,好整以暇地也等她回答。喬茉無奈,低聲回答:“嗯,還不急吧,嗯,順其自然……”
  喬茉紅著臉,胡亂扯著,宋行楚嘴角含笑也不幫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喬茉坐在她身旁,瞄了一眼,汪孝萱三個字忽閃忽閃。她納悶他怎麽不幫她改個名字呢,那樣她就不知道是誰的電話了。再一想,她從來不去碰他的手機,改不改還真沒必要。更何況,她男人,相當的有操控力……
  他不緊不慢地放下螃蟹,用鋼皂過手,再過一遍檸檬水,拿起小毛巾拭幹手上的水再舉起手機。手機一首歌都快唱完,他才接起來,也是打電話的耐心好,喬茉想換成她,她肯定掛了。
  宋行楚在餐桌上接了起來。
  [喂,孝萱,什麽事?]
  [嗯,好的,知道了。]
  [今天?今天不行。]
  [是啊,家庭日,你知道的。]
  [容姨老家拿來的螃蟹,你想吃?好啊,明天叫建斌帶給你。]
  [嗯,好的,明天見。]
  喬茉繼續吃蟹,完全聽不見的樣子。間中還和建斌笑著一起找螃蟹肚子裏的法海。
  吃完飯宋行楚又被建斌拖去台球室。容姨抱著個小盆和喬茉一起坐在院子裏剝花生。
  容姨撥著花生說:“行楚愛吃我搖的花生醬。每年都做的。”
  喬茉笑道,“容姨估計比媽還寵他。”
  “他啊,很讓人省心的孩子,聽話懂事又優秀。他不用人寵的,自己管自己。”
  “那他小時候什麽樣子?一點不頑皮?”
  容姨想了想,“好像真的是挺沉悶的小孩。”
  喬茉想象著小時候的宋行楚,也就是一個比現在矮點的宋行楚,不由笑出聲來,“那他有沒有追過女孩子,和男孩子打架之類的。”
  容姨停下來看看她,“他和孝萱訂過婚,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對女孩不挑剔,孝萱在當時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就是這樣而已。”
  喬茉不好意思起來,“容姨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隨口問問。”
  “信容姨的,他是我帶大的孩子,他再沉悶,我也隻要看一眼就知道他的心思。他對孝萱和對你是不一樣的。”
  喬茉不敢再吭聲,笑著哦了一聲。
  “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覺得你們有說不清的緣分,還真被我看準了不是。”容姨洋洋得意。
  喬茉心裏歎道,我不覺得啊,一點兒也不覺得。
  容姨絮絮叨叨地說著宋行楚小時候的事情,喬茉聽得也覺得有趣。
  慵懶的午後陽光柔和地打下來,喬茉不一會兒就有些困意。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容姨看見她懶懶地樣子,笑道:“去行楚房裏睡一會兒。”
  他的房間?老宅裏麵,喬茉最不喜歡去的大概就是那裏了,又不好說,“啊,不用不用,現在睡了晚上該失眠了。”
  容姨站起來,拉著喬茉往樓上走,“不睡就休息一下,在自己家裏客套什麽,這孩子。”
  容姨收拾的很幹淨,他們偶爾過來很少過夜,但床上用品過幾日都要換一次。喬茉坐在床邊,苦笑了一下。就是再困,她也沒法在這張床上睡著啊。
  實在無聊,隻能在他的書櫥裏麵翻書看。隨手拿起一本《小王子》,法語版的,扉頁上麵寫著幾個字,驚豔時光,孝萱。
  喬茉揉著額角,輕歎了一聲:“驚豔時光?我還溫柔歲月呢。”
  “怎麽了,頭疼?”身後傳來富有磁性的男性低沉嗓音。宋行楚站在她身後,雙手按住她的額角,輕輕揉按,“好點了嘛?在看什麽?”
  “嗚,你的驚豔時光。”
  “什麽?”
  宋行楚瞄了一眼扉頁上麵的字,淡淡地哦了一聲。
  “你和汪孝萱從小就認識?”
  “嗯。”
  “算青梅竹馬吧。”
  “我們也算從小就認識吧。”
  “……青梅竹馬敵不過命中注定,命中注定耐不住歲月流年……”
  “還有什麽想說的?想問的?”
  “嗚,沒有啊。”
  宋行楚的眼睛眯起來,喬茉心裏一頓,又惹他了嗎?她擔心起來,雙眼不由睜大,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嘴,好像就等著他有什麽責難的話冒出來。認真又楚楚可憐的神情,眼睛裏水光潤澤,無辜地很。
  宋先生嘴角勾起來,不由掉下來一個微笑。他懶懶地提議:“陪我躺一會兒?”
  “……”我能說不躺嘛,叔。
  一年中最好的季節,柔軟的風輕微地拂過。安靜悠然的時間,淡淡地閑散地緩慢流過。
  兩人靠在床頭,喬茉闔著眼,“給我說個故事吧。”
  宋行楚的眉眼全都舒展了開來,笑道:“好像有人更喜歡GUCCI吧。”
  “誰要聽你的故事,給我念念那本《小王子》吧。”
  宋行楚翻開一頁,念了起來。法語柔媚,配合他醇厚朗然的聲線更是好聽。喬茉靠在他的肩頭,微笑著。
  宋行楚忽然停下來,“我念到哪裏了?”
  “啊?嗯,到……”
  “你沒聽!還叫我念?”
  “我那點法語是我老爸逼著我上興趣班時候硬啃的。程度隻夠問問路。”
  “大學選了二外嗎?”
  “二外選了德語。”喬茉隨口胡謅。
  “哦,那麽……”
  “不是吧,叔,德語你也會,你饒了我吧。”喬茉慘兮兮地哀號。
  “你叫我什麽?”宋先生眼底殺氣驟起。
  “哥哥!”宋太太很識相地及時糾正。
  放你一馬!接著問,“德語也隻夠問路?”
  “問路。”
  “笨蛋。”
  “宋行楚。”
  “幹什麽?”
  “我們認識多久了?”
  “從你生下來,我就認識你了。”
  “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你是什麽感覺,我是什麽樣子,還記得嗎?”
  “你啊,皺皺巴巴的很醜,還使勁地哭!更確切地說是嚎叫,像個小豬仔一樣,吱哇亂鬧,鼻涕流下來,一直流進嘴裏也沒反應,最後自己有點感覺到了,還砸吧了一下嘴。”
  喬茉剜了他一眼,“記得真清楚,其實……你心裏一直默默地暗戀我吧。
  “……”
  “我這麽漂亮又這麽可愛,你一定很早的時候就愛上我了,但是你自己覺得你太老了,所以不好意思追求。然後我一給你機會,你就上杆子的爬!
  宋行楚隱忍地看著她,嘴角抽搐,“……”
  兩人互瞪了幾秒。
  喬茉歎了口氣,“雷,真雷,算了,我不YY了。那麽,既然如此,你為什麽娶我啊?”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喬茉很沒底氣的垂下眼。當初他們有協議,就在這間屋裏,就在這張床上。她答應過他,相信他,永遠不問他為什麽。
  他墨黑地眼睛逼視著她,嘴角勾著一絲狡黠的笑,“原因簡單,看你信不信。比如說,你的女王上,很讓人銷魂。的確征服了我也說不定。”
  喬茉的表情瞬間凝固。
  他接著傾身過來,附在她耳邊,“但你隻在把我的時候施展一次就金盆洗手,很過分!很沒有職業操守!”
  爺~
  回去的路上,喬莉的電話追過來。喬茉是萬分不想接,看著電話長籲短歎。
  宋行楚瞄了一眼問:“誰的電話不能接?盧敬銘?”
  喬茉一怔,這個時間要是朋友來約,不是宵夜就是酒吧了,怎麽可能是他?一轉念:“你不要誤會啊,我老板人很好的。”
  宋行楚斜睨她一眼:“他是你老板,我這個老板算什麽?”
  喬茉不和他爭辯:“你算我老公。”
  宋行楚很是滿意的微微一笑:“接電話。”
  喬茉接通,喬莉在那邊就大叫了起來:“不是說好這幾天你找我的嘛,我不找你你就當我是透明的。大騙子。”
  喬茉把咆哮的電話微微拎遠:“我沒安排好。”
  “少騙人了,你不理我,我自己找姐夫去。”
  “什麽姐夫姐夫,你叫的倒順口又親熱。”
  “你管我,當年我向知越騙冰棍吃都能叫他姐夫,我又不介意我有幾個姐夫。”
  電話拎的遠,喬莉扯著嗓子冷不丁說這一句,不止喬茉,宋行楚也是聽的一清二楚啦。喬茉眼見他若無其事的繼續開車,身體卻猛地後傾,這速度提得真快!
  喬茉手捂住電話,傾身靠著車窗,恨恨地罵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喬莉不依不饒:“你別老糊弄我好不好!你不會是怕見知越,不來找我吧,那我們約外麵也行的啊。”
  喬茉一聽,心頭一顫:“他回來了?”
  喬莉:“恩,是啊。你不知道?他沒打電話給你?他問我要了你電話。”
  喬茉本能的問出口以後,才想起車廂中氣壓不正常的另外一人,已經後悔不迭,聽到喬莉接下來的話,更是氣惱:“好了,好了,知道了。過兩天我找你,別吵了。”
  想到知越,她的心就淤堵。
  偏偏旁邊還坐著一個人,是她不能發作的。忍到下車,鼻子都酸了。
  回家洗漱之後,她早早爬上床,把自己埋在毯子裏當鴕鳥。
  宋行楚走過來,坐在床邊。伸手摸摸她圓圓的腦袋:“怎麽硬硬的?”
  喬茉沒好氣地答:“是我腦袋又不是胸,能軟嗎?”
  “嗯,不錯,會開玩笑,人生有希望。”他的手指卻在她身上來地摩擦。
  喬茉滾到床的另一側:“不要鬧我。”
  宋行楚淡淡地說:“那好,你睡吧。”接著走了出去。
  喬茉一個人倒在床上,滿懷心事,哪裏睡得著。像個擀麵杖一樣在床上碾來碾去,終於還是歎了口氣,坐了起來。
  開了台燈,瞄了一眼鬧鍾,午夜都過了。
  他還沒有回房,喬茉有點心虛。
  宋太太光著腳披著頭發站在門口看宋先生。
  他倒是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仿佛裏麵能飛出美金來。
  她挪到他麵前。他掀掀眼皮,視線卻沒有移動的跡象。
  被無視的喬茉訕訕問:“還不睡嗎?”脖子一伸也要看,“有什麽那麽好看啊?”
  他伸手將屏幕關掉。
  她微微抬頭,臉皮一抽。原來,穀歌搜索的頁麵也那麽好看?
  喬茉探究又好笑的表情到底沒忍住,笑意瞬間綻放。宋行楚幹脆閉目養神,不和她進行視線交流。
  喬茉也不管他的臉有多冷,一屁股坐在他腿上,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將腦袋歪在他肩上,自說自話:“我心情有點亂。不是故意和你發脾氣的。”
  “……”
  “你突然說結婚,我有些不適應。我,我不是很確信我們的,恩,感情。”
  宋行楚閉著眼說:“當初不是你強悍地爬到我身上,你不確信什麽?還有,我們已經結婚了,宋太太,請有點自覺。”
  這個話題實在是太找抽啦,喬茉懊惱。難道現在要和他承認自己因為兩碗酒釀,和容姨一番無心的話,酒壯慫人膽,學著色戒,直接和他死磕去了?
  她扁著嘴去扯他的頭發。他皺眉,把她的手撥開。她再扯,他再撥。
  往返幾次,他開口:“不要鬧我。”
  喬茉幾個小時前說過的四個字,他原封奉還。
  喬茉怔了一下,旋即醒悟:“小氣,小心眼。小肚雞腸。”
  “不要打岔,剛剛的話題很好,我喜歡。你繼續。”
  “是女人都會對婚姻有焦慮的。我隻是想知道,宋先生,你喜歡我嗎?喜歡到真的想好了要娶我嗎?我要提醒你,汪孝萱現在是單身了。如果你想重拾舊愛,我是不會成為你的障礙的。請問你想好了嗎?”
  “宋太太,這一點不牢你費心。我的感情歸屬,我很清楚。另外,你的態度,讓我感到,你不想拋棄我,卻一直期待我拋棄你。請解釋一下。”
  喬茉啞口。這個人是MBA案例裏麵的人物,她和他談判,真是自取其辱啊。梗著脖子:“那就好,咱倆果然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那咱就相親相愛,舉案齊眉吧。”
  “還有什麽想和我說的?”
  “爺,以後我就跟你混了。你可要龍精虎猛,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好說好說。”
  “那你對我有什麽要求?也隻管提啊。”
  “妞,以後我就和你睡了,你也要活色生香,好好練活兒的說。”
  “一定一定。”
  ……
  孫佳怡的婚期定下來以後剩下的就是大采購啦。
  喬茉跟在她身後,走得兩眼發暈,兩腳發軟,就差直接口吐白沫了。
  孫佳怡鄙視不已:“你昨晚上又和老宋爬山去了吧?”
  喬茉喘氣:“什麽山?”
  “巫山啊,”孫佳怡笑道,“還能有什麽山能把你爬成這樣,眼眶發青,印堂發黑。”
  喬茉也微笑:“是不如你的體力好,爬完了山,精力還這麽的好。”
  兩個人中場休息,去了附近的星巴克。喬茉看著孫佳怡翻著購物的小本本,一串串的注意事項,必購物品清單感歎:“結婚真夠辛苦的!”
  “那是,不辛苦,那男人還不隨便結啊。我這兒裝修啊,買家具啊,”孫佳怡突然得意一笑,“你知道嗎,老徐照完三天的婚紗照和我說,他下輩子都不想結婚了。所以,這輩子打死他他也不離開我,他絕對不敢再結一次婚。”
  “要我說,我覺著結婚就是兩個人的事。在再麽多人麵前作秀,也不一定能白頭到老啊。”
  孫佳怡頭也沒抬:“是啊,閔曉去年結婚,咱給她當伴娘,好嘛,差點喝成胃出血。禮金,我包了三月工資,誰讓咱關係鐵呢。你說,一年不到,她就給我離了,我這當伴娘的比她還嘔!”
  喬茉點頭。孫佳怡忽然抬頭:“閔曉昨天和我打電話了,她說她看見鄭知越啦。”
  喬茉低頭:“我知道了。”
  “知道?見麵了沒,怎麽說?”孫佳怡瞪著她,興奮莫名。
  喬茉扔給她一個白眼:“沒見!還有什麽好說的啊。跑去和他一起唱,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嘛?”
  “是啊,我特怕你丫有天腦子抽筋,不聲不響地和鄭知越跑了。我是你和老宋的見證人啊,萬一到時候老宋氣急眼啦,要拿我嚴辦的家夥,我不倒血黴了麽我。”
  “放心,他不是那種人。”喬茉想了一下補充,“再說,我倆要是分開,那就是他不要我,我不可能先跑的。”
  “我怎麽聽著,你那意思是等老宋的先跑,你再跑。”
  喬茉拍桌子:“能說點中聽的不?”
  “有,喬茉,我有句話。你得用耳朵聽,拿心裝著。你家老宋,是才貌雙全的無雙公子。絕對王子範兒。聽姐姐一句,別作!啊!正常人碰見王子的幾率接近零。碰見神智不清的王子的幾率等於零。你丫這麽好命,趕上了。得趁著他沒反應過來之前,狠狠掄起棒子,直接把丫給拍暈了。”
  喬茉大笑:“你說的是王子嗎?我聽著他倒像是鴨子,煮熟的鴨子。”
  “讓你得瑟,煮熟的鴨子要是讓你給整飛了,你就等著黴一輩子吧你。”
  “老孫,你是不是覺得,這隻鴨子又肥又美,放在人生裏就兩字,幸福。”
  “正解。不然,你說幸福是什麽?”
  “幸福啊,是得償所願。比如你,對嗎?”
  孫佳怡明白她的意思了。孫家父母都是搞學術的,自詡書香世家,對老徐和她的這段感情一直不看好,諸多阻擾。竹馬本人也是信心薄弱,偏偏孫佳怡自己堅定執著。要說孫佳怡現在是得償所願,這四個字真是形容得恰如其分。
  “你是說鄭知越……”
  “我和他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啦。我是看見你得償所願,又看見閔曉得不償失,就覺得,婚姻這個東西,就是人在昏頭轉向時候的因緣際會。
  但既然命裏注定我要和宋行楚死磕,說什麽我也得努力啊。
  你放心,這隻肥鴨子,我努力看牢。”
  喬茉注意到孫佳怡懵了。她哈哈一笑,拍拍她的臉蛋:“我的人生雞湯鎮住你了吧?”
  孫佳怡回神:“得,算我瞎操心,你活得通透著呢。”
  喬茉頷首接受閨蜜的崇拜。
  小惡魔探出腦袋,森森地笑,腦袋上的小犄角都笑得打顫:心裏通透著犯渾的人多著呢。
  孫佳怡電話響,她美滋滋地揚眉:“老徐的,你等等我啊。”說著樂顛顛地接了起來,“喂,請問你找誰?小甜甜?她不在,我是她妹妹小蜜蜜。”
  喬茉按住胸口,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孫佳怡斜她一眼,小聲又柔情的講著電話。
  喬茉想,這是不是才是正常男女在結婚時的狀態呢。自身含糖量太高,喝蜂蜜都不覺得甜。
  喬茉想起以前孫佳怡問她,你和老宋生活和諧嗎?喬茉仔細回味,由衷地答,挺好的。
  孫佳怡把麵放寬,問:方方麵麵?床上床下?
  喬茉不好意思也不能說謊,吱嗚著說:都挺好的吧。
  孫佳怡大腿一拍,下定論:這不就結了。你和鄭知越是青梅竹馬,是兩情相悅。有些此情可待成追憶的悵惘正常。你說對老宋感情多過愛情,但對他,你從身到心的逆反和不適都沒有啊。這就說明,你和老宋有相當的基礎了,你不討厭他,甚至還有一點喜歡他,要發展成濃情炙愛也不是不可能。
  對著他那樣的男人,想不喜歡可能更有難度吧。更何況,他真的履行了所有的承諾。如果他們是相愛而婚,喬茉幾乎可以認為他們的婚姻應該會天長地久。
  但現在,那句話怎麽說的,縱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歎息
  孫佳怡電話講不完,宋行楚的短信也來了。問她:[在幹什麽?]
  孫佳怡在一旁小小聲的想你愛你一直說個沒完。喬茉福靈心至,回了一條:[在想你……]
  發完之後,那邊半天沒了動靜。喬茉趴在桌子上笑,猜想他被這條短信雷到的表情。
  短信沒有,電話過來了,她笑著接起來剛喂了一聲。宋行楚遲疑地問:“你電話,剛剛丟了?”
  喬茉笑得好開心,說不上話:“等……會兒……”
  那邊電話裏傳來聲音:“行楚,出了什麽事嗎?你突然離開,弄得華建的人都好緊張。”
  “沒事,我一會兒過來。”
  問話的女聲很熟悉。喬茉立刻就知道了是誰,清清嗓子發話:“汪孝萱?”
  那邊怔了一下,然後答:“嗯。”
  “你們在開會?”
  “是。”
  “開會不認真開會,給我發短信?”
  那邊似乎有點著惱:“我以為你手機被人偷了,出來確認一下,不行嗎?”
  汪孝萱的聲音又傳來,“行楚,快一點,我先進去等你。”
  喬茉像被人灌了吊白塊一樣:“我手機要是被偷了,和你說話的是鬼啊。幹嘛,我不能想你嗎?宋先生,行楚!”
  宋行楚嗤笑一聲:“行,知道了。沒事我掛了,對了,今晚晚點回去。”
  不等他掛,喬茉迅速地按下掛斷鍵,暗想,應該是我動作比較快吧。還行楚呢?雖然你曾速配,但目前我是正房,給點麵子行不行?不要讓我聽到嘛,真是的。
  電話又響,是喬莉。喬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喬莉在電話裏麵一通亂吼:“姐,你快回來,媽要趕我走,她要分家呢,真要分,你也有一份啊。”
  喬茉抱著電話氣惱:“你怎麽又招她啦?”
  “我哪招她了啊,我不過是通知她我要結婚。啊,她還打周道。我和你拚了……”
  喬茉什麽都來不及說,那邊電話就掛斷啦。
  “什麽?你要結婚?你發昏吧你!”喬茉紅著眼喃喃。
  孫佳怡不放心她,跟著她一起往家奔。喬茉媽媽住的是一片老式弄堂,車在巷子口已經開不進去了。喬茉跳下車,遠遠就看見自家門口圍了一堆看熱鬧的人,她快步走過去,分開人群,就看見喬莉領著周道齊齊站在門口。而她媽媽就堵在門口指著她們破口大罵。
  喬茉媽媽是下崗前做的是工會工作,之後在自家小院裏架了幾張台子,開上棋牌室。總之是人堆裏麵泡著的,說起話啦,那就一個犀利。喬莉拉著周道和她辯:“我不就是想結婚嗎?又不是去偷去搶,你用得著這麽大動靜嗎?”
  喬母眼睛狠狠地盯著臉都已經白了的男生,叫道:“是啊,你不偷不搶社會,你是又偷又搶我啊。想結婚沒問題,你結去,和我說什麽,無非是準備洗劫我唄。”
  喬莉翻白眼:“有你這麽說話的嘛?有你這麽當人媽的嗎?”
  喬母:“這麽個東西,無房無車無業,有要救濟的老爹,有體弱的老娘,全身上下,除了那麽根玩意,我看不出他哪裏是個爺們了。你就到這個份上了,就一定要找這麽個人?你自己走到大街上看看去,是個公的都有根掛著呢,你隨便抓一個,都不一定有這麽好手氣,能抓到這樣的垃圾!”
  喬茉擠上前去,拉住她媽:“和我回屋去,這是街上。你這麽叫,當演生活秀呢。”說著把她媽媽往屋裏塞。
  喬母甩開她的手,斜了一眼大女兒:“我不怕丟人,你怕就走遠點。”
  喬茉冷著臉:“你也知道丟人?”
  孫佳怡在一旁咂舌,這母女倆都很強啊。她在一旁笑著點頭:“阿姨好,我是喬茉同學。”
  喬母略一點頭,收斂了點。但是氣勢洶洶地怒目瞪著喬莉和周道。
  喬茉再去拽她,她沒大抵抗地進屋了。
  喬母二十嫁給了比自己大兩輪的喬西平,孩子要的也早。現在不過四十出頭,風韻猶存。喬西平對這個小自己二十歲的妻子其實是疼愛的很的,特別是中年得女更是對這個老婆看到很重。無奈造化弄人,喬母年紀輕長得又漂亮,當年和一個小自己五六歲的未婚小夥子好上了,甚至還被喬西平碰了個正著。
  這件事後,喬母堅持離婚,但最後也沒有和那個人走到一處。就這樣自己帶著一個女兒單了好些年。
  喬茉她們當時年紀小,大了以後從別人嘴裏聽到了這些事。很難說喬茉是完全不恨不厭惡自己的媽的。喬母自己多少也有感覺,在喬茉麵前從來直不起腰,對她的事情,也不敢幹預分毫。
  喬莉是喬母帶大的,喬母對喬莉還有幾句重話。喬茉要是一嗓子吼過來,喬母氣勢立即就要下去一半。
  喬茉知道她媽不算年老體弱,但見她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裏,不住喘氣,肩膀微微聳動,料想是氣得不輕。
  喬茉不忍心,軟了聲音說:“喬莉的事我會和她說,但她真不聽,誰也管不了她。她是一個成年人了,她可以選擇,也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你不要和她生氣,你的底線在那裏,你自己知道就行。他們要結婚,隨便他們,你不喜歡周道,這是你的自由,就算他們結婚,你不想見就不見他,討厭他就繼續。永遠不準他進這個門都是你說了算的。何必這樣叫罵,你越給小莉阻力,她越覺得自己是個鬥士,為愛而戰很偉大。”
  喬母鬱結半晌,悶聲說:“你說的輕巧,你不當媽,怎麽知道我的心。”
  “心是心,道理是道理。難受是一碼事,你怎麽做是一碼事。你這麽激動,可能隻會適得其反。”
  喬母啪地一拍桌子:“我能不激動嗎?一個兩個都這樣,你已經這樣啦,難道讓她也蠢一次。”她說完就懊惱地把臉轉過一邊,自知失言。
  喬茉頓了一下,柔聲說:“聽到你這句,我真窩心。好歹你沒和喬莉一樣覺得我傍上大款幸福死了。不過,媽,我也沒你想得那麽糟。”
  “……前幾天我看到知越了,他陪我說了好久話,這孩子現在也出息了。你們倆從小那麽好,小時候你躲在櫃子裏睡著了,他到處找你,把自己都走丟了,第二天被人送回來,那時候他才6歲。我一直以為他會是我女婿……”
  酸澀湧上來,她差點要和喬母一起哽咽。她一本正經地說:“喂喂,你行了啊,宋行楚很差嗎?”
  “他不差?他拿你當小三。”
  “我們已經是合法夫妻了。”
  “那還不是一樣玩神秘,把你搞得和底下黨一樣。”
  “之前我在讀書嘛,我們最近有這個計劃了。”
  “……”
  “那我先出去找小莉,打發周道。”
  “……知越。”
  “媽!你怎麽又提?”
  喬母咬牙:“你當我想提,我是聽到周道這個名字,再想想知越,一對比我就像吃到了蒼蠅。”
  喬茉出來,喬莉已經哭的鼻涕眼淚一把地:“我就喜歡他,就喜歡,她就是沒男人才這麽變態,她變態!她自己過去那樣,那裏就比我強了。”
  “閉嘴,不許胡說。”冷冽的一聲嗬斥,嚇得喬莉立刻收了聲音。
  喬茉拉著喬莉,周道跟著一起走到街口。
  周道被罵了半天,緩過這口氣也不想和冷著一張臉的喬茉多待,扯扯喬莉的袖子說:“莉,我頭有點暈,我想去網吧坐坐。”
  喬莉忙點頭:“好啊好啊,你去吧。”
  周道站了一會兒:“你身上有錢嗎?”
  喬莉低頭看看自己的裙裝,包還在家裏放著,她實在沒膽子再回去撞她媽的槍口。”於是拉過喬茉的包扒拉,“姐,給點零錢。”
  喬茉看著周道捏著一把十塊二十的票子走遠,一隻手捏緊,控製自己不要掄出去。
  喬茉隻覺得心肝肺也要被她氣疼來:“你要作,自己作去,別在我們麵前。你想做什麽,我攔不住你,但是你再敢把他帶到媽麵前試試。”
  喬莉委屈不已,哭著嚷道:“我要是有你那麽好命,我作個屁啊。我愛上的男人沒用,也是我愛上的。”
  喬茉氣得渾身發抖,孫佳怡拉著她輕聲說:“好好和她說。”
  喬茉惡狠狠地看著喬莉:“你叫我一聲姐是客氣了,咱倆是一般大。我沒資格管你的。都是成年人了,其它人說什麽都是意見不是命令,聽不聽都看自己。
  “你要怎麽生活嫁給誰,我和媽都攔不住。但是有一條,是好是歹,日子都得自己過。你有權嫁人,我們也有權討厭這個人。
  “我和媽的意見一致,我們都不同意。你要堅持可以,但是不要想拿到祝福拿到錢。
  “還有就是,老爸已經這個樣子了,你要是再把媽給氣出好歹來,你就等著好了。”
  喬莉先是被自己媽媽當街羞辱,現在又被喬茉一通入情入理,無法辯駁的斥責。
  她忽然停止啜泣,瞪著紅腫的眼睛:“喬茉,你憑什麽這麽教訓我,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神仙嗎?你賣身救父,了不起是不是?所以你就比我高貴了不知道多少倍是不是?
  你現在很美得意吧,反正你一直都比我幸福多了,你學習好,長得漂亮,爸媽都偏心你,連名字你都比我的好聽。知越喜歡你,這些都不夠。最後連甩掉知越,攀上宋行楚這樣的高枝也給你找到了那麽偉大的借口。
  你偉大個屁,你委屈個屁,你丟掉鄭知越,找了宋行楚,你委屈什麽……”
  這些話,喬莉從來沒有說過。這些事,在當年,喬莉和她媽也都沒有表示過什麽。但是,原來每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天平。
  她最親密的家人,妹妹,就是這樣看她的。
  她什麽都沒有說。她聽到了,孫佳怡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喬茉平靜地看著喬莉:“我幸不幸福或是委不委屈,對你來說,不是重點。每個人都得對自己負責,我是好是歹是我自己的日子,我自己承擔。
  你要做的也是一樣。你要是覺得爸媽偏心你就應該爭取他們的愛,要是當年也喜歡知越就應該努力和我搶一搶。
  你現在要想的就是你要不要這個男人,如果明知他是一坨狗屎也願意一口吞了,我尊重你的選擇。但你要每人嘴裏喂一口,讓我們咽了以示對你的愛意,恐怕不行。
  還有,永遠不要覺得不公平,這世上沒人欠你,哪怕是父母。”
  孫佳怡陪著喬茉沿著小巷徑直往前走。她很傷心,傷心喬莉不懂事,對待愛情的固執。但同時,她心中又生出一絲羨慕。這樣的無畏,堅定,即使對方是陀屎,也大踏步地往上踩。這份對待愛情的勇氣,喬茉自己卻早已經失掉了。
  走著走著,孫佳怡忽然冒出來一句:“這麽多年閨蜜,你也瞞,你嘴巴真緊!擱戰爭時期,你就是天生的特務人才啊。”
  喬茉悶了半天,幽幽地說,“連我自己都不願承認的事,怎麽有勇氣對你們說的出口。”
  “反正今天我算真相了……你不錯,挺堅強的。那啥,該吃吃,該樂樂,這態度不錯。”
  “你以為我自己一人的時候也這麽沒心沒肺啊,要是讓你現在把老徐給棄了,你能過意得去嗎?不能是不是,我也一樣啊。但是,你有一樣說著了,宋行楚不是強取豪奪,是我自己求仁得仁。我有毛資格活得不痛快,給他撂臉子?”
  “對哦,老宋不算強取豪奪啊,老宋應該是受害者。”
  喬茉黑線:“是,我迫害他。”
  孫佳怡掩住嘴,訕笑:“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老宋因禍得福,能被你迫害,他一準兒美著呢,沒虧。”
  互相看著,接著忍不住一起笑了起來,喬茉搖頭:“什麽話到你嘴裏,都喜感啦。”
  孫佳怡:“你真對老宋一點感情沒有?”
  喬茉想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卻不能:“我要說不喜歡他,應該很假吧?”
  孫佳怡點頭:“那是,特裝。恩,和諧方麵,你們很和諧吧?”
  “你能不能關注點別的?”
  “這個是關鍵,床上無問題,夫妻無問題。”
  “你讀關注多少回了,……不重複回答。”
  “那就還是好唄。其實一段關係怎麽開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下每一天你的感受。我覺得你應該對你男人好點。”孫佳怡擺出憂傷的表情。
  “你以為我身在曹營心在漢?就等著有一天舉臂高呼,知越,我來了,你等著,讓我朝你跑去?”
  孫佳怡撫額:“巨雷,爆惡,驚天狗血。”
  “就是啊,我對宋行楚好著呢。”
  “嗯……那我結婚的時候,你能叫老宋弄十輛奔馳吧?”
  “噗……你丫,這岔打得真能開解人啊。”
  碰頭會散場。喬茉回到家,收到了一條孫佳怡發來的短信。[沒人能活得太明白,但是,也別苦著自己。]
  喬茉的鼻子一下就酸了。

  番外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
  那一年之前,她死也不會想到自己和宋行楚能有什麽交集。她有知越,她從童年開始愛了大半輩子的人,她以為他們會平淡完滿地執手一生。她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他一起慢慢變老。
  然而,歲月的一個顫抖吞沒了一個音節。在那之後,變成了她沒想到最無奈的事就是獨自一人慢慢變老。
  那應該是記憶中最熱的一年。
  蟬鳴聲嘶力竭,空氣裏透著令人眩暈的氣味,每一束光線裏都有無數塵埃在瘋狂舞動。喬茉對那個夏天的記憶,如幻,似夢。
  喬西平事發時,所有知情人都是大為震驚的。原因有二,一是沒人想得到一個員工如何能造成如此巨大的損失,大到已經將一個企業帶至絕境。二是喬西平與宋育成的私交甚篤,喬西平是宋育成最得力的下屬,實在很難想象他這樣的作為。
  喬西平迅速被押。而臣信掌門人宋育成在臣信總部的大樓裏暈倒,被送進了加護病房,再也沒出來。
  “建斌,動用一切資源盡可能地攔截關於臣信的報道。”宋行楚眉峰緊蹙,似在沉思。
  “老大,不可能完全,也不可能拖很久,你知道……”陳建斌麵有難色。
  “我知道,所以隻是盡可能。能換回多少時間,就要做多少事情……”他站在窗邊,一直注視著下麵的一個少女。
  良久,他低聲說:“建斌,放她進來吧。”
  陳建斌心頭一凜,知道他說的是喬茉,這麽熱的天,她就這麽一直站在外麵,怎麽說都不走。來回都是一片孝心,他也於心不忍。聽到宋行楚發話,神經略微放鬆,快速應道:“好的。”
  喬茉在日頭底下曬了幾個小時,頭重腳輕地往裏走,腳下一沒留神就要摔倒。建斌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低聲歎道:“你這是何苦呢?”
  喬茉也知道這件事於情於理,她已經沒半分立場。可是……那是她爸。
  他站在偏廳等她。
  先是修長孤寂的背影,而後他轉身,疲倦陰鬱的側臉。再然後他直視著她,居然擠出一絲笑意來,對著她招招手:“過來。”
  喬茉忐忑不安地走過去。她來這裏之前,其實也是沒主意的,並沒有想好要說什麽,或是要做什麽。人大約都是這樣,為難到了一定境遇裏,所言所行憑得大約都是直覺。
  他示意她靠著他坐下,拉過一盤水果推到她麵前,插起一塊放在她手上說:“愛吃水果,對吧?”
  喬茉完全沒想到他對她是這幅樣子。出事後,她整個人真空中,找律師去看爸爸,等等都是在她媽的建議下去做的。等到一切做完,發現一切其實都是無濟於事的時候,大家都歎息著無奈。
  她這才想起,她沒有去麵對過他們,沒有見過宋伯伯,代替爸爸說一聲對不起,沒有去請求原諒。甚至於,她在想,也許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才是爸爸唯一的希望。
  千萬種設想,她也沒指望過他能對她和顏悅色。被拒之門外的時候,她甚至做好了再難堪也要忍耐的準備。
  他冷不丁地說了這麽無關緊要的一句話,喬茉緊繃多日的那根弦忽然鬆啦,眼眶一紅,急急低下頭去,一串水珠隨著她的動作,傾瀉而下。
  他恍若不知,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天這麽熱,站久了就回去,怎麽這麽倔。”
  “對……對……”喬茉強忍著內心翻湧而上的酸楚,臉已憋得通紅,這一句對不起在她劇烈的顫抖和哽咽中,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完整。
  他歎了一聲,輕撫著她的背:“知道了,不用說了。”
  這之後,宋行楚的身邊就一直跟著一個麵色慘白的小姑娘。他處理公務的時候,她在一旁呆著,眉眼低垂,安靜地仿佛不存在。他去醫院的時候,她就在病房外站著,淚如泉湧,一聲不吭。他忙碌一天回到老宅,她就靠在走道樓梯隨便一個角落打個盹,繼續等待第二天的開始。
  容姨拿她沒辦法,建斌也拿她沒辦法。因為宋行楚說:“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吧,別攔著。”
  懇求的話,喬茉難以啟齒。但關係喬西平的性命,她還是得求。求的結果似乎不可能有出乎意料的回應。但是,她不能就此放棄。跟在他身邊,卻又不想讓他更疲憊,更煩惱。
  一連數天。身體似乎已經支撐到極限狀態,她常常可以看見周圍人在說話。卻聽不見聲音。過於疲憊,讓她窩在他辦公室的一角睡了過去。這一夢不知多久,醒來的時候,聽見有人說話。
  “老大,資金鏈一短,我們難以為續。現在最糟糕的是汪家都叫囂要撤資。姻親都這樣做的話,外界對臣信會完全喪失信心的。”
  喬茉隱約聽到建斌的聲音,房間內光線很弱,一切都晦暗不明。
  “所有遊離臣信之外的子公司,都不可以受到這次事件的影響,盡快把和他們的關係摘幹淨。現在手上還有多少停滯的工程?”
  他接過建斌手上的報表:“路橋方麵的工程盡快找到下家轉包出去。所有商用地產,要盡快套現。”
  “不可能這麽快賣完……”
  “想辦法吧……這件事找老麥,我們自己買,找銀行做按揭,能套出多少算多少。”
  “老大……”
  “還有,上次台灣方麵的老林,你去聯係,我和他再談談。”
  “那個更不行!那不是……民間銀行了嗎?”
  宋行楚笑了出來:“洗錢這兩個字,你連說都不敢說,真是好孩子。”
  “不是,是……老大。”
  “按我說的做。”
  “那,好吧。”
  建斌走了出去。喬茉呆呆地看著他,他回眸看見她:“睡了一天一夜,總算醒了。”
  喬茉如鯁在喉,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怔怔看著他。好半晌才遲疑地說:“你不能……萬一……”
  他推開窗,背手而立:“不這麽做,必死無疑。”
  “……”喬茉耷拉著腦袋,無言以對。
  “多少光鮮的後麵,都背著不可告人的原罪。如果臣信可以挺過去,將來無數的報道也隻會歌功頌德。沒有人會去探究第一桶金,因為它的確很難幹淨。”
  “可是,”喬茉說不下去。這一刻,好像隻有她能明白他。有些事,你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愚蠢,而是孤勇。就像她此刻這樣,即使全無意義,她也在堅持。隻要有一線生機,她也要爭取。
  “沒有可是,”他轉身,眼底的螢光透著匕首般的冰寒,“司機老陳的老婆癌症晚期,我有一個助理,今年才二十,就要負擔一家四口的生活,還有……每一個臣信的員工都為臣信付出了太多,他們為臣信賣命,靠臣信生存。為什麽讓他們來為臣信的失敗買單?”
  “如果我輸,輸一個人的身家。如果我贏,不止一個人得以安身立命。這麽合算,為什麽不賭。”
  喬茉無言以對。有多少事情是我們明知錯,也會做的?比如她,比如此刻。
  “這些天你也盡心盡力啦,如果累了就回家去吧。”
  “我不累。我想說,有沒有一點可能……”
  “不可能。”
  “我會想辦法讓我爸說,我盡可能的幫你們挽回,我……”
  “喬茉,我讓你做你想做的一切努力。就是這樣但也僅此這樣。”
  喬西平第一審被判的是毫無疑問的死刑。在那之前一個禮拜,宋育成去世。
  喬茉窩在廚房裏,根本不敢出現在宋行楚的視線裏。
  但是得到喬西平被判的消息,她不可抑止地哭了一整天,哭到思緒變成一片片碎片開始剝離,哭到全身泛出疼痛,辨不出現實還是幻境。
  那麽熱的夏天,她冷到蜷縮起來,瑟瑟發抖。
  容姨就在這個廚房裏,給她做了一碗酒釀衝蛋。她隻看了一眼,就又開始一輪哽咽。喬西平和她媽媽早年離異,對這個女兒捧著手心裏愛護。為了她不受委屈,一直沒有再婚,當爹又當媽。
  喬茉生理期不準,常常肚子疼。每每那個時候,酒釀衝蛋,是喬西平一定會小心翼翼捧到她麵前的。喬茉對酒精敏感,一點點也會頭暈目眩,每次都是喬西平左哄右勸才會吃的。
  喬茉捧著容姨給做的這碗酒釀衝蛋,淚流滿麵。
  容姨歎著氣在一旁說:“不要這麽絕望,還可以上訴的,上訴改判的很多啊。像經濟案,能不死就不會判死的。再加上他是自首,認罪態度也好。死緩一定可以爭取到的,弄不好還可以改無期。隻要人不死,一切都有希望的。過個幾年就可以爭取減刑,身體不好可以保外就醫。你這麽有心,說不定他還能出來和外孫團聚的呢。”
  喬茉睜著迷蒙的眼,宛如聽到的是福音一般喃喃:“真的嗎?可以嗎?可是,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有這個能力,我要怎麽做……”
  容姨不說話,又給她添上一碗。
  “你宋伯伯這輩子多硬氣啊,最怕的卻是你宋伯母。世上的事啊,都是一物降一物。你宋伯母生行楚的時候難產,於是宋家就行楚一個孩子,你宋伯伯絕不讓她再試一次。別的人家正房外室鬧的亂七八糟,可是宋家從來沒有。這是老宋家的好傳統啊。”
  喬茉失神地盯著碗:“這對我有什麽用嘛……”
  “如果你嫁給行楚,做了宋家的媳婦。行楚絕不會讓他老丈人去死的。”
  喬茉倒吸一口涼氣:“嫁給他?怎麽可能,他現在看見我,不叫我去死,我都很感激了……”
  “也許吧,我也隻是隨口說說。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弄壞行楚的車模嗎?”
  喬茉搖頭。
  “行楚沒有生氣,還抱著抽泣的你哄真是奇跡。那個櫃子,他自此沒有打開過,孝萱要看,他都不給。”
  “……”
  “這次汪家退婚,退股,臣信如履薄冰。他整個人隨時都在爆發,和我,他都沒話說了。但他還對你亦步亦趨的跟著他,不表示什麽,真的是很難理解的縱容。”
  喬茉似乎明白了一點,又似乎覺得那個推論荒謬的可笑。
  “我不知道……”
  容姨幫她順順頭發:“我也隻是亂猜的。但是不要王位娶寡婦的國王都有,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也許,有可能呢,或許可以試試呢……他在樓上。”
  她真的醉了,因為她真的去了。
  接下來的記憶模糊又脆弱。很多時候,喬茉都認為那其實是一場夢境吧。她有時也會想,可能宋行楚和她一樣,沒有早一秒沒有晚一秒的在那一刻崩盤,然後他們就這樣撞上了。
  那個昏暗夏天的傍晚。她隱約記得,門上的銅把手湛然有光,握上去的時候不是冰的,而是帶著些微的暖意。一室晦暗。彌散在空氣中的酒氣。還有他身上那件墨蘭色的襯衣,細密的織紋在黑暗中偶爾折射一絲瑩亮。然後襯衣在身下碾作一團,扣子纏繞了一縷頭發,拉扯間,很疼。
  很久之後,喬茉曾對宋行楚說過,我那時怎麽那麽傻啊。宋行楚輕輕吻吻她的唇說,不用懊惱,相信我,我當時也和你一樣傻。
  ……
  各種資料,報表,數據,攤了一桌子。終於他放下手中的一遝文件,揉了揉額角。頭疼欲裂!他隨手拿起桌上的止痛片,丟了數粒到嘴裏。用水送藥,一仰脖子,肩頸處的肌肉被拉扯的隱隱酸痛。
  身體不堪超負荷的運轉,一直在叫囂。可是,這個時候,他怎麽能停下來。
  一個禮拜之前,宋育成去世。喪事低調迅速的進行,一結束,宋行楚立刻把母親送去意大利的姨媽處。他現在不能看見過多的眼淚,他有太多事,需要取舍,需要決定。
  比如,喬西平。
  宋育成和喬西平一生友情甚篤。同年同庚的兩人本來這個月要同時過壽,宋行楚拿起擺在書桌一角的一瓶西鳳,手指撫在上麵輕輕摩擦。這酒,本來是他為了父親的壽宴準備的……思緒被他自己及時踩下刹車,打開這酒,對著暮色沉莽,他略一舉瓶,接著調轉瓶口,一氣飲下一半多。
  宋育成偶爾清醒的時候,留下了話。他表達地艱難,但是很肯定。他說,保老喬一命。宋行楚當然知道父命難為,何況是他臨終遺願,但是……他有他的考量。
  的確很難,但無論怎麽權衡。他發現,他都不能把宋育成的話放一邊,置身事外。喬西平一審已經判下來了。他沒有多少時間再遲疑,他必須很快做個決定。
  酒精融入血液,危險的跳躍,身體裏有種呼之欲出的力量在升騰。不知道是藥物還是酒精起來作用,幹燥悶熱的同時,疲勞感卻在消失。腦間停頓幾秒之後,出現大段的空白,他愣神一瞬,旋即站起身,推開窗,涼風卷入,襲麵而來。
  決定了,然而,還是遲疑……
  立在浴室,任水流衝擊。即使隻是片刻的混沌,他也在意。因為,任何一個差錯,都可能功虧一簣,滿盤皆輸。
  長長的樓梯盤旋而上,隻要看一眼,好像就要暈倒在它腳下。她步履不穩地扶著木質的扶手,拾階而上。深胡桃色的木質扶手質地細膩,在掌心滑過,甚至可以感受到木紋的肌理。
  巨大的水晶燈低低懸掛在樓道轉角處,那扇門之後,是她的瘋狂。她記起這段日子跟在他身邊,他說過的一句話。當你得償所願站在光鮮裏沒有人會去質疑你的原罪。
  握住銅質的門把手,轉下一圈,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瘋了,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而下一刻,她站在了裏麵,門在身後合上。
  掬起大捧的水,潑在臉上。良久回神,他看見浴室鏡中的那個男人,仲怔的眼神。聽見聲響,他走出浴室。少女呆立在他房間,倚門而站,泛著霧氣的眸子迷茫地看著他,欲語還休。
  襯衫的前襟被水濺濕。他解開了紐扣,沒有意識到來人是她,衣襟敞開著走了出來。他怔了一下,本能地想扣上衣服,濕透的衣服又怎麽穿?他索性不去理它。他走到女孩的麵前柔聲問道:“喬喬,有事嗎?”
  她怯怯地抬頭,目光緩緩上移,古銅色的男性軀體,零星綴著點點水珠,在光影中熠熠生輝。壁壘分明的胸膛,肌肉緊實張揚。他離她很近,說話間的氣息溫熱而充滿男性信息。她緩緩地挪著自己的視線,順著那些強而有力的線條一直向上,劃過堅硬的胸口,她的目光一滯,輕輕地咬了一下唇。
  他心裏一頓,有些明白。有一瞬塵埃落定的放鬆,又有一瞬不知所措的猶豫。不敢接住她的視線,他急忙轉身走向衣櫃,“你等等我,我先換件衣服。”

  番外下
  她怯怯地抬頭,目光緩緩上移,古銅色的男性軀體,零星綴著點點水珠,在光影中熠熠生輝。壁壘分明的胸膛,肌肉緊實張揚。他離她很近,說話間的氣息溫熱而充滿男性信息。她緩緩地挪著自己的視線,順著那些強而有力的線條一直向上,劃過堅硬的胸口,她的目光一滯,輕輕地咬了一下唇。
  他心裏一頓,有些明白。有一瞬塵埃落定的放鬆,又有一瞬不知所措的猶豫。不敢接住她的視線,他急忙轉身走向衣櫃,“你等等我,我先換件衣服。”
  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更大的恐懼席卷而來。他,憑什麽會要你?
  再無遲疑,隻一個動作,下一秒的畫麵,她已經撲進他懷裏,臉貼著他的胸膛靠著,緊緊地抱住他,用力凶狠,仿佛要把自己嵌進他的身體。
  “喬喬……”他遲疑地開口,然而聲音卻變得微微發啞,氣息也氤氳著熱度。
  好討厭,為什麽他要一直說話,她沒有話想說,她無話可說,他不知道嗎?氣惱的她用力勾下他的脖子,堵住他的嘴。
  小獸一樣毫無章法的舔舐,她輕輕地用舌尖一遍一遍小心地刷著他的口腔。少女溫軟的軀體貼著他,她的柔軟抵著他的堅硬。暖而柔的手探到他的衣服之下,試探著摩挲,他的肌膚在強烈的刺激下,不由自主地戰栗。而她,在方寸的肌膚上探了探,就停下,似乎遲疑著如何繼續。
  身體被她挑逗地疼痛,想拽住她的手上行,抑或下移。
  他被她撩撥得火燒火燎。喬茉卻有如在原地踏步一樣,除了用舌頭裹住他的唇,手扶在他的腰間,不時用手指小心地挪個半寸,就再無下文。
  他略微推開她,用手指輕輕按了按她殷紅的唇。再一把將她拽過來,嘴唇貼上她的耳郭,緩緩向她的耳蝸深處吹氣,溫的唇若有似無的掃過她的耳郭邊緣,明明隻是溫熱的觸碰,她卻感動身體裏湧動熔岩,倏地蔓延,他的氣息拂過之處,無不滾燙如漿。
  他有著最好的耐心,極盡溫柔的帶領。手指在她的肌膚上不急不緩地遊移,用最魅惑的姿態戲弄,描摹她身上蜿蜒曼妙的曲線。她難耐地眯起眼。
  他挑起她的下巴,猛地用力吻下去,狂風暴雨一般,用力攪動著她,迫使她舞動,緊跟他的節奏。
  她也曾靠在知越的懷裏,曾經哆哆嗦嗦躲在老樹後接吻,彼此磕痛了牙齒,也都是甜蜜和愉悅的。
  而現在身體經曆的感受卻是陌生的,前所未有的煎熬,讓她想猛地推開他,又或是抱緊他。身體蕩漾著酥麻,她拚力抵抗自己的感受,難以忍受的情緒滋生,急微弱的一聲低吟溢出。
  心也要被他吸掉一樣的吻。她呼不出來,感到他的手指探到身下,她本能一顫。
  最迷人的勾弄被他控製得很好,在那一帶兜兜轉轉的撩撥,很快潤澤一片。他滿意的將濕潤的手指故意蹭在她大腿的內側,讓她感受自己的水盈。她扭動,止不住的嗚咽,但他攫住她的唇輾轉,將她的嗚咽全吞了下去。
  濕的發絲掠過她的臉頰,掛在他下頜的水珠不小心掉進她的嘴裏。幽暗的燈光下,他的雙眸閃動醉人的魅。
  他似乎讓她忘了自己,忘了他。迷離中倚在他身上,聽憑帶領。
  手指擠進雙腿間,在水潤中試探著深入。她猛得一驚,身體本能地一跳。嬌小的身體在驚恐中退縮,他的心猛的一凜,頓時停下動作。
  好一會兒,他微微鬆開她,轉身,留下她一人,獨自走進浴室。
  他看著她長大的!她信任他,叫他大哥哥!她甚至,還是個孩子!
  他竭力克製咆哮的身體,努力梳理自己的思緒。她未經人事!她還是個孩子!他怎麽可以這麽做?這麽明知故犯,這麽趁人之危。
  他一手支額。帶著透明液體的手指拂過他的臉頰。他清晰地聞到,那是她的氣味。她的眼眸,迷亂而嬌媚,在他的引領下,幾乎化成了水。他不敢再看,隻要一眼,他可能就不會再放她離開。
  他想開口,聲音卻暗啞得接近輕浮,他想讓她快快逃開,發出聲來卻是毫無底氣的一聲“喬喬……”
  喬茉一人留在外麵,身體還在顫抖中。淩亂不堪的認知中隻有一點很明確,他停下來了,她的反應讓他停下來了!
  怎麽辦?怎麽辦?
  他的聲音傳來,一聲喬喬,而後停頓,喬茉緊張地等他繼續,然後半晌是一句更輕微的“對不起……”
  他,真的不要她了。
  喬茉的身體忘了恐懼和拒絕,騰空而起的念頭都是,不可以。
  她衝進浴室,蠻狠地撲在他身上。一寸寸的撫摸和滑動,手指的挑逗,唇舌的糾纏。他剛剛教會她的,她全力奉上。推搡間,碰到浴室的龍頭,一陣水霧漫天蓋地的撒下來。衝刷著她的身體。
  他關上龍頭,發現兩人都已經濕透。
  單薄的衣裙貼在她的身上,溫熱之後涼風帶起身體的寒意,少女的身體敏感挺立。發絲,眼睫的末梢都掛著晶瑩的水珠。她濕漉漉地立在他眼前,看著他,眼眸中水霧蒙蒙。
  衣裙滑落,她將自己展現在他眼前。
  他看了一眼就低垂眼簾,不再看她,雙拳緊握,似乎再掙紮著決定。
  她不要再給他思考的時機。手伸過去就要解他的皮帶。無奈實在是不熟練,哆哆嗦嗦了半晌,扣搭還是紋絲不動。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墨黑的眼眸逼視著她,似乎再做最後的確認。喬茉解不開他的皮帶扣,他的眼神卻越來越帶著明晰的意味。
  壓迫感帶給她的是委屈和憤怒。鼻子一酸,淚珠就滾下來,和他的皮帶也生上了氣。幹脆不解了,惡狠狠地用力拽。
  他歎了一聲,一手揮去,撥開她胡鬧的手上。她掛著淚珠,委屈地瞪著他。
  他也瞪著她,三兩下解開了皮帶扣,而後停下動作。挑眉,好像特意挑釁她,幫你弄好了,接下來,要不要自己來?
  喬茉也生了氣,哪有人像他這樣,一半一半的做?欺負新人也不帶這樣欺負的。
  不就是那麽回事嘛?你不教,我還就不會嗎?
  她一定是好個學生。領悟力超強。他感到她的舌尖時輕時重的勾弄,挑逗他的快感。撫摸也會摩擦變成了揉捏。可是,重點呢?一直在外圍實習可不是好孩子。
  他抓著她的手,引領向下。將自己送到她手上。
  她身無寸縷,掌心中是最柔軟的堅硬,滾燙如熾,隨著他的呼吸跳動。
  他的手指再此探入,從未被侵入的幽密之地,身體本能的防禦係統立即啟動,焦灼地默默抵禦。他極有耐心地等著她身體的放鬆,一點一點的打開自己。
  輕柔的揉撚,他的唇也在肌膚上遊移,巧妙配合。所有的感官仿佛都在纖細中變得敏銳。每一寸的感知都在加倍的放大。
  他一手抬起她的一隻腿,讓她的腿勾住他的腰,讓她的背靠在瓷磚的牆上,近乎銷魂的姿態,讓手指更深的頂入她的水潤。
  她的身體和魂魄在同時燃燒,前麵是他,火一般的炙熱,烤灼著她,讓她焚燒殆盡,化成煙塵。後麵是牆,冰涼的瓷磚抵著她的背脊,涼意從脊骨上竄。冰火的顛轉,瓦解著身體的抵抗。
  酒精融入血液,迷醉了她的神智。柔軟處的被異物侵入的不適感逐漸消褪,小腹內被一種異樣的暖流衝擊,滿脹又脆弱。
  水潤的身體被細密,溫柔地愛著,他在試探中等著她的繳付,等著她在他的臂彎裏如嬌豔的花朵一般盛開,為他綻放極致的絕豔光華。
  他輕柔地攪動,近而將手指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抵住花蕊中溫厚一處揉按。力度跟隨她的呼吸,一段段地加重,一陣疾刺後,水處劇烈地收緊,埋在她身體深沉的指尖可以觸摸到痙攣的跳躍。一張一合地吐納中,咬合他的手指,也絞緊他的神經。
  登頂的快感一波卷過,她望向他的眼眸波光灩瀲,如泣如訴。含情的水眸不似推拒更似邀約。紅唇潤澤微啟,舌尖無意識地卷過幼細的貝齒,卻像巨輪重重碾過他的神經。
  她的呼吸混亂,身體在劇烈的起伏,難以忍受的微微拱起,挑逗著他的視覺,美麗的曲線,深處的跳躍,是最無言的邀請,最坦誠的需索。
  手指輕微地試著更多的加入,她卻嗚咽著扭到,疼痛讓她本能的推擠著更膨脹的觸感。他看向的她的眼眸中藏著一絲遲疑,疼惜地吻著躁動的她,一遍一遍的梳理著她如黑瀑般的發絲,好像動物間無害的互相舔舐,溫柔地安撫。
  她的肌膚燙的炙手,渴望著他更進一步的動作。手中的巨物明明已經膨脹到恐怖的地步。甚至,她能感到他不可抑止的需要,尖端滲出的液體和她一樣充盈,濕潤了她的手。
  欲念就像一張網。將她密和地束縛其中。所有的線頭好像都在他手中,他輕輕一拽,她就難受得想哭。他若有片刻的停頓,她又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臥室的窗開著,風過簾動。書桌上的文件被吹得滿室飛舞。裸著的少女被他放在寬大的書桌上,如羔羊般瑟瑟抖著。
  他拿起剩下的殘酒,遞給她。泛著水光的眸閃過推拒的意味,她已經很暈很暈了,她本來就不勝酒力,白酒,估計會讓她死過去吧?
  他忽視她的遲疑,含了一口,一把揪過她,撬開她的唇,將口中的酒灌給她,她躲閃不及,被灌了一半漏了一半。酒水灑濺,酴醚壓架,滿室清香。
  止痛藥還剩下幾粒,他猶疑了片刻,將藥含在嘴裏,又是一口酒,也喂了給她。
  喬茉的身體輕顫,哆嗦著嗚咽:“我不能喝……”乏力的聲音軟軟的,完全不像拒絕。濕的發一縷縷貼在雪白的頸際,酒色惑人,映襯著她嫣媚如血的紅唇,瞳仁幽深,內裏卻印下他的剪影。昏昏呼呼的喬茉豪不自知,微努著唇,色迷迷地盯著他。
  她這幅樣子,看在他的眼裏,無一不是誘人的媚態。他一手繞過去抱著她,身體以最完美的形態交疊,他的唇和手指分別專心地對付她兩團雪白的乳。故意用牙尖細細的撕咬拉扯,故意用指尖重重的揉捏擠壓。
  身體被他折磨地在腫脹中痛楚,任何一個加重的動作,都像一股電流迅速擊穿她,一陣陣被擊中的麻痹感後,酸慰蔓延,渴望更濃。
  耐受不住的她在他身上蹭來蹭去,像個被遺棄的小貓一般,委屈地哼哼起來。強壓的欲望過於滿溢,讓他的身體緊繃到僵硬,他比她更急於給這股蓄勢待發的力量找個宣泄的出口。可是,這樣幾分鍾,有藥效了嗎?她會不會受不住?
  不知道經曆了多久,她就覺得他在施與她最殘酷的刑罰。每一處肌膚都脫離了掌控,興奮地跳躍,小腹處蓄滿了溫熱的能量,晃晃悠悠,似乎輕輕地一個觸碰,隨時都會漫天蓋地的溢出來,將她淹沒。
  如同困獸一般,她接近崩泄的邊緣。身體裏好像有兩個自己,一個已經被焚燒殆盡,而另一個,水澤充沛。
  她忽然不滿意起來,跳下桌子,惡狠狠地將他推倒在床,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他一時啞然,旋即無奈的笑。但,是不是要再等等?這樣想著,雙手卻不受控製地扶住她的臀,引導她接近他的身體。
  她像個小獸一樣開始鬧,毫無章法地發泄著自己的不滿,又不得要領,他被她折磨得要死。他溫柔的哄勸:“打開一點,放鬆。”暗啞低沉的聲音裏仿佛淬出火來。
  最接近的一瞬,他扶著她的臀,戰栗著。幾乎就在他這樣短暫的一刻猶豫裏,她好像讀懂了他的遲疑,決絕地一個挺身用力。
  “嗚……”
  她的身體在被進入的一瞬,本能地要彈開。他一口氣呼出來,難熬的磨人的萬般情緒終於了結。他狠狠地按住她,不讓她退後。
  身上的人迷迷瞪瞪地卻也被劇烈的疼痛感衝漲,嗚嗚的哭了起來。他溫柔地哄著她:“噓,噓,別鬧。”
  他停下動作,等她適應。可就算他一動不動,他還是能感受到幽密之處的緊致潮暖,柔軟的感覺緊緊包裹著他。
  她鬆鬆垂下的發絲流瀉如瀑,若有似無的滑過他的眼眸,不時輕觸他的皮膚,勾出一陣陣的顫栗。她付在他的肩頭嗚咽著,漸漸地聲音小了下去。他雙手支起身體,她伸開雙臂,繞過他的身體,軟軟地抱著他。
  他緩緩坐起,輕聲問:“疼嗎……”
  身上的人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處,小聲的抽氣,也不回答。他等了片刻,身體炸開一般的難熬,小心地扶著她的臀,微微抬起,再緩緩壓下。他輕輕一動,她就哼唧起來,不依不饒地將眼淚糊了他一脖子。
  他一手撫上她的後背,沿著脊背的骨節寸寸描繪,輕柔的力道引她身體一悸。隨後他的手在她耳後輕輕地撫,她頓時乖巧地像隻溫順的貓咪,舒適地嬌哼。她趴在他的頸窩,哼哼一陣,忽而學著他做過的那樣,一口含住他頸部的肌膚,一下一下,小心的吸吮。
  小獸般的牙齒在他的肌膚上滑動,緩緩上移,又噙住他的耳骨,雙手不經意地掠過他的後背。她突如其來地一個主動,引得他也是一悸,聲音裏一片荼靡,“……喬喬……”
  他的手順著她的後背下移,沿著她的曲線推進她的腿間,急切下探至滑膩處,在水澤中尋到核心按住揉撚誘哄。
  她的身體輕微的顫抖,銷魂的微軟喘息縈繞他的耳際,滑膩的炙熱跳動擠壓他的指尖。她恍如在雲山霧繞間,感覺身體的充盈,酸漲的感覺連連綿綿,她忍不住低低啜泣,像條小蛇不安地扭動。
  他扶住她的臀輕輕地動了起來,抵在水潤深處,細細研磨。僵澀的身體逐漸被打開,被塗滿蜜糖一樣,滑膩服帖,香甜滿溢。他極盡耐心的引導,緩緩帶領她遊弋在欲念的淵。
  他輕吻她的唇角:“放鬆一點,別咬我……”他的聲音壓抑著極大的痛楚又透著極致的興奮。他能感覺到溫暖緊致之處在一點點的絞緊他,一陣痙攣的緊縮,更是咬住他一口一口地吞咽。被擊中的麻意恍如崩堤,綿延不絕,漫到身體表麵的每個毛孔。
  升騰的欲望被放大到無限,臨界的歡愉,極致的折磨。他抱緊她,隻那一刻,一生便也不想放手。

  完璧
  一到十點,建斌的電話就來了,通知她說,宋行楚會再晚點回來。
  喬茉正拿著遙控器,漫無目的的不停換台。忽然問建斌:“汪孝萱也在,是嗎?”
  建斌停頓了一下,答:“是,公事,還有其他人。”
  喬茉笑著掛了電話。回想下午和孫佳怡的談話自己琢磨,我沒對他不好吧,我應該對他很好的吧。好到默許他和前女友共事,甚至共……我上次還明確白表態隻要做措施就行,難道我對他還不夠好?
  建斌回味著電話,自己琢磨著自己有什麽不妥的言行,再一想,靠,我總共才說了幾個字啊。有事也不幹我事,對不對。但話雖如此,他還是貓在宋行楚身邊,向他耳語了一句:“老大,喬茉問,孝萱姐是不是也在。”
  說完,他立刻站直退後,表明話已經送到,他那裏沒有後續啦。
  兩分鍾以後,宋行楚對眾人說:“你們繼續,我離開一會兒。”
  建斌嘴角上彎,看來他的預感很準。
  電視無聊,她又不想睡覺。於是上網去搜關於婚禮的資料。
  他的電話立刻追到,還真是給麵子。喬茉接起來說:“宋先生親自來電話通知晚歸,宋太太表示很幸福。”
  那邊怔了一下,“你最近看什麽無聊煽情片了?”
  “怎麽?”
  “嗯,今天,你很感性。”
  “不懂,通俗點。”
  “今天,你發神經?”
  “你……”
  “嗯。”
  “……宋行楚,今天我和喬莉吵架了。”
  “哦,要我去揍她嗎?”
  ^_^ “不用,我自己親自揍了。”
  -_-|||“你今天打架了?”
  “騙你的。”
  “哎,你要真準備去打架記得叫上我。”
  “當然了,我跟你混的嘛。”
  “嗯……早點睡!”
  “宋行楚?”
  “嗯。”
  “問你個事。”
  “嗯。”
  “咱倆好的時候,你和汪孝萱私下裏也是分手了吧?”
  我一定豬油蒙了心,一定是一定是。我怎麽會和他說這個呢?我是豬。喬茉抱著電話,腦子裏一片泥濘。不過話已出口,木已成舟。某豬隻能認命地等著。
  這個問題從汪孝萱出現開始就一直糾結著她。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和孫佳怡的那條短信,隻是促進了她的勇氣。她要在他那裏再確認一次。宋行楚咋聽這個問題也是一怔,旋即是笑,融融暖意如熱巧克力般一絲絲滑過心窩。
  “那……咱倆什麽時候算是好上?”
  喬茉一個無力,電話已經跌落。
  手忙腳亂撿起來,還好是講電話,麵對麵不是要難堪死了。喬茉有點生氣他明知故問:“我上你的時候,算好上!”
  這個話題……很香豔。某人不自然的右手窩成圓圈放至唇邊,掩飾臉上肆意蔓延的笑意,雖然沒人看得見。
  “如果沒有分手的話,你打算怎麽做?成人之美,完璧歸趙?”
  “想得美。”
  “……”他微笑。
  話說得快,沒過腦子,有點懊惱,隻能打岔:“你,你算哪門子完璧?”
  “……和你討論這個,我好像有點蠢……”
  臉上忽然升了溫度,是手機貼得太近嗎?兩人傻傻地都不說話,良久。
  宋行楚輕聲問:“睡了?”
  莫名其妙地有點暈又有點熱,很明顯地不在狀態,她隨口答:“沒有,在看蜜月度假地推薦。”
  沒什麽說的啦,沒有了,哎。“嗯,早點睡。”
  腦網速N慢的人順口就答:“噢,我等你。”
  喬茉把臉埋起來,一手握起,慢動作的捶著桌子不弄出聲音。暗罵自己:豬頭,你說的這是什麽啊,惡心啊你!
  那邊久久沒回答。
  羞愧欲死的喬茉已經要死機了,她結結巴巴地補充:“那個,我不小心說錯啦。我,沒什麽啦,晚安。”再不等他說什麽,急急按下掛斷鍵。
  喬茉捧著臉反省,我和他晚什麽安啊,應該是再見吧,對嗎?他一會兒要回來睡覺的啊,他現在又不去睡覺,我和他晚什麽安啊?笨!
  宋行楚舉著隻剩下嘟嘟忙音的手機,沒有回神。徑直就往停車場走去,上車的時候才想起電話通知建斌,他走了。
  建斌傻眼:老大,出什麽事啦?走得這麽急?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啊?巴拉巴拉~
  宋行楚不耐煩地打斷他:“沒事,回家睡覺。”
  建斌目瞪口呆地看著手機,仿佛裏麵住著大怪獸,需要他化身奧特曼,才能把他揪出來打出原型。
  ……
  推開臥室的門,她一如既往地蜷在床邊。這個惡劣的壞習慣啊,害他每次睡醒就累的很,在睡夢中找人找一個晚上,你說累不累?而且曾經還曾經睡出意外來過,睡著的兩人在床上你追我跑。
  宋行楚本能地要攬她入懷才睡得踏實。喬茉本能地不不喜歡被他架手架腳當筷架用。一次,躲著躲著,喬茉哐當一聲就翻到了床下。噙著眼淚,揉著腦袋控訴他。他也不說什麽。
  之後那張無比大的床被推到牆邊。他言之鑿鑿,這樣你以後最多靠牆,不會再掉到地上了。
  喬茉睡覺喜歡把自己整個包起來。他坐在床邊,伸手揉揉毯子下麵的腦袋:“睡著了嗎?”
  喬茉屏住呼吸不吭聲。聽到他喃喃:“剛剛掛上電話,這麽快就睡著了?”
  喬茉打定主意,今晚說什麽也不要和他討論剛剛那個愚蠢的電話。
  靜靜聽他去了浴室,再出來,上床,小心翼翼地躺下。然後,室內陷入黑暗。
  輕輕地被人托起,身體被轉了一個方向,毯子也被扯了下來。額上落了一個很輕柔的吻,一個很小的聲音對她說:“晚安。”
  晚安。隻有最親密的人才會對彼此說。隻有最親密的人才在睡前的一刻還偎依在一起。 有機會對一個人說晚安,那麽,你們是多麽幸福。因為,你們,在一起。
  許久之後,靜謐的空間隻剩下彼此的呼吸。
  她緩緩睜開眼,正對上一雙含笑的黑眸,點點星光似綴其中,眉眼一彎間,光華流傳。
  被抓了個正著,當時紅了臉。視線隻能移開,卻局促地無處可落。
  他低垂眉眼,捉著她的手,放至唇邊輕輕一吻,然後又是一吻,再然後,又是一吻。
  喬茉掙不開:“別鬧……”
  “喬喬。”
  “嗯。”
  “……”他不再說話,墨黑的眼眸裏卷起巨大的漩渦,似乎要將她整個卷進去。
  喬茉心裏藏著一隻小貓,此刻在他的逼視下,正暴躁地左撓一下,右抓一把。
  “謝謝……”他眨著眼,笑意蔓延。謝謝,謝謝你說,你等我。
  喬茉的腦袋在打結,“呃……不客氣……”
  “你不客氣什麽?”
  “那你謝什麽?”
  “……”
  “……”
  宋先生絕決定不再跟她廢話。
  “嗚嗚……你做什麽?”
  “做……愛。”
  喬茉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手足並用架在他身上。
  天氣有些轉涼,喬茉粗心也沒準備被子,還是一床輕薄的空調毯。宋行楚裹著毯子把自己卷成一個大壽司,喬茉趴在他背上,像個樹熊。故計,夜裏涼,喬茉直覺地抱著他當火爐用了。
  她偷笑,輕手輕腳地將自己從他身上撤下來。
  昨晚……她甩甩腦袋,那些太過香豔的畫麵她才不要保留。但是,凝目看著身旁的男人,眉眼柔和的躺著,下頜線條剛健有力的勾勒了一個英俊的側臉。她舔舔唇角,男色也可餐的,這貨的確回味無窮。特別是現在這個狀態,完全無害啊無害,整個一個隨便親隨便啃的狀態,喬茉俯身過去,偷偷地舔舔他的唇角。
  她起來做早餐。她上大學的時候,宋行楚一直住在老宅。她放假回來的話,他會陪她一起住出來。喬茉當然不反對,在一堆人麵前同居多尷尬啊。
  第一次共處的那個假期,他把她接來濱江.她感動的不得了,覺得他真是為人著想.不過這份感動沒有超過一天。當天晚上,她就知道了。他帶她出來住,絕對是有私心的。
  小別勝新婚,她懂。但是他們當時哪裏能和新婚這個詞扯上什麽關係。她和他裝,客套著,幻想著他或許會學學電視裏麵的有氣節的男主,隱忍地對她說一句,我會給你時間,我們慢慢來。
  喬茉煎著蛋想著,臉紅了。
  那當然是她的幻想。他才不會。他直接把她扔到床上,鋪天蓋地的情潮襲卷而來。不知道折騰了多久,不記得換了多少個姿勢。喬茉咬著牙忍著,就差罵人了。最後實在撐不住,她幾乎哭泣著哀哀求著他別來了。
  就這樣,他還帶著濃重的喘息附在她耳邊問她,好不好。
  好個屁!
  喬茉當然不敢直接罵出來,她在心裏罵。她抽泣著求他:“別翻我了,我又不是雞蛋,別把我像雞蛋一樣翻來翻去的煎了,好不好?我暈。”
  之後,煎蛋,變成他的暗語。除了早上,他說吃煎蛋,是真的吃煎蛋。
  其它時候,煎蛋……嗯……
  他暗示以後,還會曖昧地問她:“要單麵還是雙麵?”
  熱燙的油在平底鍋裏跳躍,發出吱吱的叫聲。兩個胖胖的蛋躺在其中,小心翼翼的在身周綣出花邊,金黃燦燦的蛋黃在熱浪裏慢慢凝固。圓圓滿滿,喜氣洋洋地等著盛裝上碟。
  果然,欣賞它們的人來了。他從她身後攬住她:“煎蛋技術真不錯。”
  喬茉微微頷首,欣然接受讚美。也不吝嗇地悄聲在他耳邊送上一句:“你也是……”
  感覺那個溫暖的擁抱瞬間在收緊。風好像也是暖暖的,蛋香四溢融在其中。
  他勾起她的下巴,噙住她的唇,長驅直入,刻不容緩。
  喬茉缺氧,他都不放。隻能攥緊拳頭砸在他背上。略略被放開的時候,喬茉大口喘著氣,柔媚的桃色粉暈漾在臉頰,他看了一眼,心神又是一蕩。
  燃著小叢火焰的黑眸絞著她。她,明白它們背後的訴求,可是,現在?她要上班,好不好?他也要啊!
  她竭力推開他一點,轉移話題:“嗯,你今晚回來吃飯嗎?”
  說完,她就低頭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為她聽到他別有深意的回答:“好,我會很早回來……“
  孫佳怡問她,你對鄭知越到底忘懷了沒有?喬茉沒底氣點頭。其實,另一個問題——你對老宋真沒感情?喬茉同樣沒底氣。
  在她最難最苦最彷徨無助的時候,她求的隻是一根救命的稻草。然後,神給她的是一艘諾亞方舟。她驚魂不定啊,確認再確認,神!您老真的不是開玩笑?還是快2012了,您也開始自暴自棄啦?
  她誠懇地給自己答案,這樣的男人,想要不喜歡,實在很難吧。那種視金錢為糞土,將貴族統統一耙子打死的傲嬌清貧女離她太遠。她不過是普通正常,會花癡貪財,羨慕嫉妒恨的小市民一枚。
  這樣的小市民不會拒絕溫暖的懷抱,不會不依戀一個眉眼溫柔的男人。
  然而,她不能想的更多,不敢要的更多。她怕城門一開,從此失守。

  知越
  喬茉如常下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那裏,頓時僵在當場。喬莉說他回來了,還要走了她的手機號碼,閔曉和她說已經碰見過他了。連她媽都告訴她,他真的出現了。她當這些話是漫天煙花,散過之後就是煙塵。
  風一過,自然一切回複如常,不會帶起一點點漣漪。她自以為對於他的屏蔽做徹底。結果呢,他一出現,她就明白了,不管她怎麽做,都是白瞎。
  喬茉幻想過無數次他們再見麵時的光景。淡淡地相視一笑,有禮有節的互相寒暄,你好嗎,我很好,好的,有空出來聚聚。完了,大家各自走人。有可能,那個時候,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表情和熙,內裏翻江倒海的女人。她想象著,她一定要比那個人更優雅,更雲淡風輕。
  然而,這一刻,真的發生的時候,她才知道,沒用,怎麽樣都沒用。
  他斜靠在樹下,無聊地仰著頭看天,兩隻手插在褲袋裏,幹淨的白襯衫,若隱若現的紋路她都能看得清楚,因為那是她買的,因為,她無數次蜷在他懷裏描摹過。
  知越,你來了。
  我們說過那麽絕情的話,我們拚勁所有力量彼此遺忘和憎恨。我們說好從此陌路,再見亦不是朋友。我們相約一定不要去參加對方的婚禮,在自己心裏想象,對方的結婚對象就是烏克蘭種豬。
  但是,你來啦。
  安靜地出現在我麵前,我才知道,我隻要看你一眼。我就永生不能忘記。
  在關於童年的記憶裏,你有沒有一張寶貝得不行的畫片,將它放在最漂亮的鐵皮盒裏,在最好的朋友麵前炫耀。在關於青春的記憶裏,你有沒有珍藏那樣一副畫麵,一個漂亮的男孩子等在你家樓下,穿著汗濕的T恤,捧著髒兮兮的籃球。隻為了問你一句:昨天你說被蟲子咬了,還疼嗎?
  如果你也有一張珍藏的畫片,如果你也曾珍藏那一年的他,你會懂喬茉,這刻的崩潰。
  記憶之崩潰,會像絕堤之水,洶湧迭起。她看見那一年夏日的旁晚,坐在他的自行車上,一手抱著黑色的橡皮泳圈,一手環著他精瘦的腰,帶著熱氣的風吹過,他的衣角在她的臉上不停摩挲。
  她記起,放學路上,他將她拉進無人的幽深小巷,顫抖著吻上顫抖的她。他溫熱的呼吸噴拂在耳跡的感覺,他的手指滑過皮膚的溫熱。雙唇相觸時,滿足的歎息,溫柔的呢喃篤定地承諾:我們永遠在一起……
  太多往昔疊加在一起,該記的該忘的,一樣不少的羅列在麵前。突如其來的強烈衝擊一下子讓她無所遁形。
  鼻子酸了,然後心開始酸。鋪天蓋地的傷心,委屈襲卷而來。他什麽都沒說,喬茉就開始哭,從一開始的抽泣,到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哭。
  哭的他汗如雨下,不停賠罪,嘴裏不停地往外冒:別哭,對不起。
  不,不是你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知越,是我對不起你。
  哭到哽咽,她推搡著他:“不是說好再也不見嗎?你來幹什麽,幹什麽?”
  他搜腸刮肚地想理由,半晌低聲說:“你以前問我的那個腦筋急轉彎,還沒告訴我答案呢?”
  喬茉揉著紅紅的鼻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神經。”
  鄭知越看見她綻放笑顏,長長呼了一口氣:“拜托笑吧,你一哭我就死機了。”
  不管過了多久,不管我是怎樣的假裝。終究敵不過你的溫暖笑容。心中一角柔軟的開始塌陷,她傻傻地站著看著他,他呆呆站立讓她看。
  幽幽金桂花香隨風蕩漾。喬茉用手指頭輕輕戳戳他:“傻站著幹什麽?你來找我一起罰站?”
  鄭知越揉揉她的頭發:“嗯,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吃什麽?”
  “你最愛的那家煲仔飯還在不在?有私家酸梅湯的。”
  “在。”
  “沒換老板吧?”
  “沒有,還裝修了呢……”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年。再站在一起的起初片刻,有那麽多的不知所措,但是那些強行支撐的陌生感很快消散。
  歲月再陳舊,也消磨不掉心底最純淨的小兒女心情。小貓小狗,小朋小友。貓在一起竊竊私語,依偎著你嗅嗅我,我蹭蹭你。待在一起就叫天長地久的戀愛味道,深刻地被記錄下來。一旦回放,萬般柔情湧上心頭。
  鄭知越家和喬茉媽媽家相鄰。喬西平離婚後,喬茉跟著爸爸,喬莉跟著媽媽。理論上,喬莉和他相處的時間更長,然而,她卻和鄭知越走得更近。
  小時候的喬茉頑皮,和男孩子一樣玩泥巴甩畫片,瘋跑。每每玩的像個小泥猴一樣,被知越找回來,細細幫她清洗幹淨再送她回家,免去喬茉媽媽對她的一番訓斥。
  年節時,大人在院子裏忙碌。喬莉跟在她媽身邊混蛋角皮吃。她就坐在知越身邊,等著他給她剝花生瓜子。她吃的速度快,他遠遠跟不上。她就巴巴看著他。知越隻會輕輕笑著說:“想吃自己也動手嘛,怎麽這樣懶。”
  她把腦袋歪在他肩膀上:“要是你會一隻手剝花生,一隻手剝瓜子就更好啦。”
  知越略一思考,歎氣:“好吧,我努力。”
  就這樣長大。喬茉十三歲那年。知越生日的那天,喬茉站在巷口等他回來。看見由遠而近的兩個身影,他和一個女孩。知越看見她,開心得走過來。而她,卻莫名其妙的發了脾氣,勃然大怒的離去。
  不管知越怎麽哄她,她就是不理。別扭了數月,她才委屈地說:我不喜歡你和別的女生在一起。應該就在那一刻,她臉紅了,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情感。
  從十三歲開始愛的男孩,甚至更早,早到自己都不知道。
  看見他,就會眉眼彎著笑。要去見他之前,總會將連衣裙換來又換去。會去聽他隨口說起的一首歌。會幫他記下童年的每件趣事。
  想在參加文藝匯演時,他站在第一排看著她。在許多女孩看著他的時候,他的視線總鎖定在自己身上。
  他們第一相約去看電影時,看的是史瑞克。想接吻,卻由始至終隻是牽著手。用光了一包紙巾,也擦不完掌心冒出的汗。
  他們第一次接吻,躲在一顆其實根本遮不住兩人的老樹下,顫顫巍巍磕痛了牙齒。
  知越,我怎麽能不愛你。我又怎麽能再愛你。
  喬茉愛吃一家煲仔飯的酸梅湯。那家店,以前兩人每個禮拜都會來,老板對這對小情侶很熟悉。突然又看見他們倆來,一臉驚喜地問道:“還在一起啊,真好。”
  兩人都是一怔。老板娘打掃幹淨一張桌子,把兩人讓進來:“你們別理他,年紀大了,腦子不靈光。”
  老板訕笑:“現在小年輕談戀愛都不靠譜嘛,一個月都能換幾次,我是好久沒看見他們,一看見,還是原配,這不替他們高興的嘛。”
  鄭知越坐下來:“兩份招牌煲仔飯好了,還有酸梅湯。”
  老板娘笑著應道:“行,還是老樣子。”
  喬茉捧著杯子喝酸梅湯,想著老板娘說的“老樣子”,一臉落寞。
  鄭知越將自己的酸梅湯推到她麵前:“這個也給你。”
  她之前喝了自己的總也要喝半杯知越的,知越要多點一杯,她說喝不了浪費,每次喝完自己的一杯,再喝半杯他的,那就剛剛好。
  喬茉搖頭,將杯子推回去:“一杯夠了。”
  知越沒有說話,目光卻停頓在她握著杯子的手上。一枚小小的銀戒指。
  知越出國前,他們選了好久買下的。他說:“先套著你,我比較放心。將來我會用更好的來和你換這個。”
  喬茉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自己手上的戒指,神情一頓,小聲解釋:“我,胖了點,拿……拿不下來。”
  他沒說什麽,端著她推回的酸梅湯,喝了幾口說:“我也是。”
  喬茉看見,他的那枚,也安靜地套在他的無名指上。
  “這次回來多久?”她開始新的話題。
  “公司打算開辟亞洲區,沒有意外我會一直在這邊。”
  “叔叔阿姨該高興了。”
  “恩,是啊。不過也很忙,我住在公司附近,也不是天天回家。”
  “女,朋友一起回來了嗎?”
  鄭知越躊躇片刻:“……我沒女朋友。”
  喬茉的手機響,孫佳怡的電話。
  問她:“喂,在哪兒啊?”
  “嗯,在吃飯。”喬茉回答。他聽到她的回答,動作略一停頓。
  “和誰一起?”
  “什麽和誰一起?”喬茉壓低聲音,直接用嘴型和鄭知越說孫佳怡,“你家老徐出差啦,很無聊,想到我了?”
  “切,才不是,是我看到你了,就想試試你,看你會不會撒謊。”
  喬茉四下張望:“你在哪兒?”
  “剛剛我們開車經過,我看見你了。我沒讓老徐停車。喬茉,你不會想廊橋遺夢吧?”
  喬茉好笑:“沒想到你也看文藝片。”
  “我這不給你留麵子呢嘛,不文藝的話,我就直接問你是不是想爬牆?”
  “少胡扯。”
  “哎,我也不想扯,但是看看你倆四目相對深情對望的那表情。對了,你和他出來吃飯,老宋知道不?有錢人都變態,說不定請了私家偵探跟著你,你可注意點。”
  喬茉皺眉:“你再囉嗦,我不幫你借奔馳。”
  掛上孫佳怡的電話她才猛然驚覺,她全部心思都用在了重逢的悲喜交集上。她立刻汗顏。
  拿起手機想撥給宋行楚,遲疑片刻,試探地先發了一條短信,【你在哪?】
  知越要了冰塊加在她的酸梅湯裏。煲仔飯端上來。知越幫她拌上醬油,再將麵上的薑絲揀出來。
  她的習慣,她的需要,他默默地執行。店裏人不多,好像也沒有人在吸煙。但是,喬茉覺得眼睛澀澀地,總是不舒服。
  發給宋行楚的短信,他良久也沒有回複。
  心被一點一點地收緊,於是手指自己拿主意,直接撥了出去,響了幾聲,被掛斷了。
  或許是他不方便接電話,她瞪著手機走神。
  知越問她:“怎麽了?今晚有事?”
  她搖搖頭,手指卻輕輕摩挲著手機。他掛斷她的去電,短信倒是很快回複了過來。沒有回答,沒有字。
  簡介之極的一條,【?】
  她迅速按下一條短信:我和一個老朋友在外麵吃飯。
  發完之後很久,敷衍之極的一條回複過來,【。】
  這就算他知道了?喬茉忿忿收起手機。
  那條街是有名的小吃匯集地,又鄰近幾個大學城。傍晚時分,人漸漸多了起來。喬茉和他吃完飯,在人流中穿行。
  知越走在她身前,不時伸手略幫她抵擋一下分心的路人。偶爾扶住她的胳膊,將她帶著走幾步。跟不上他的腳步,喬茉自然而然地去牽他的手。
  掌心相抵的一瞬,她就懊惱了。想抽回來,卻被人緊緊握住,不肯鬆開。
  “喬茉,工作還順心嗎?”
  “恩,還好。”
  他想到什麽,忽然微笑:“小莉說你現在自己開車,你方向感那麽差,我真沒法想象。”
  “我隻開上班回家一條路,不會有問題的。”
  “自己要小心駕駛哦。”
  “嗯。”
  兩人經過一處高層建築,知越指指樓上說:“我住18B,要不要上去坐一會兒?”
  “你住這裏?”
  “怎麽了?”
  喬茉笑,“沒怎麽,離煲仔飯好近啊,可以經常不做飯,買一份帶回家就搞定了。”
  “可不是,你以前就常常這麽說……”
  “……嗯,我自己回去了,你家都到了,就不用送我了。”
  “喬茉……”
  喬茉一直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問啊,不要問。不要學那些惡俗的劇集和小言,問我他待我好不好,問我過得好不好?都不要問不要問。
  神再次認真聆聽她的禱告。知越什麽也沒有提。就好像他隻是一個出門多年的人,回來,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聊聊天敘敘舊,僅此而已。
  鄭知越真的什麽也沒問。喬茉潛意識裏住著的小獸卻有些躁動。為什麽?難道,你一點也不想知道?
  她低頭壓抑起伏的情緒。知越全然不察,伸手揉揉她的腦袋:“以後有空可以常出來坐坐嗎?”
  喬茉透著心虛,點頭。

  沉溺
  陳建斌發現他老大今天心情很好,氣場很高!他放心地鬆鬆緊繃的情緒,忍不住打了個哈且,引來注意。宋行楚問道:“怎麽,沒休息好?”
  建斌遲疑了一下,回答:“昨晚,你提前走了,孝萱姐叫上我一起喝酒去了……”
  “嗯。”不置可否的回答。
  建斌有點苦澀,老大,好歹是在幫你盡忠吧,給點獎勵嘛,補充道:“孝萱姐心情不好,問了你和喬茉的事,我……”
  宋行楚打斷他:“喬茉喬茉的,叫的倒順口,以後叫大嫂。”
  建斌傻眼,喬茉昨晚喂了什麽給老大吃,還沒有正式廝殺,就完勝了?
  宋行楚將車鑰匙拿好:“今天早點回去。”經過他身邊,又憂慮地看他一眼:“出去約約會。”
  建斌望著他的背影抑鬱了。是誰以前拿他當工作機器操練的,是誰霸著他的青春好年華的。現在居然鄙視他?他輕輕哼了一聲,小聲嘀咕:得瑟!
  建斌趴在電腦前翻看同學錄。此妞不錯,靠,結婚照都發上來了。算了,下一個。這個柴火妞,當年和美女無敵的造型一樣啊,沒想到真是女大十八變啊,聯係一下?丫在哪兒呢?紐倫堡?我靠,這是啥大陸板塊啊?繼續在同學錄裏麵淘妞的陳建斌接到老板的電話。
  “老大,啥吩咐?”
  “出來喝酒。”
  建斌傻眼,這又是哪一出啊?心底碎碎念啊,老大啊老大,你把妹的時候,我還沒發育。現在我成人了,給點私人空間行不?
  ……
  黑色晶亮的車身在車道上迅速穿行,劃出流暢的弧度。車窗開著,風呼呼往車內灌,將車內的音樂幾近掩蓋。他掛掉建斌的電話,煩躁地將手機一摜,丟到副駕駛座位上。
  她旁若無人地站在馬路上哭。經過她身邊的路人都側目,她全然不管,眼中隻有她麵前的人。
  他不知道她麵前的那個男生是不是和他一樣,都會被她的眼淚唬的一愣一愣的。當年她倔強地站在老宅外麵,不依不饒地等他。一念之間,他們就走到了今天。
  那個時候,她真的是個孩子。他說什麽,她都信了。他要她做的,她沒有一絲疑義。她哭起來很慘烈,一直哽咽。然而他還是小心翼翼地等待最佳的時機,等她哭到徹底絕望,他才謹慎提議:“如果我能幫你,你肯怎麽做?能聽話嗎?”
  傻丫頭說不出話,淚盈盈地瞪著他,狂點頭。
  “那好,以後按我說的做,並且,不提問。”
  他要求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做他的女朋友,喬茉沒有疑義,但是眼神中隱隱還是流露忐忑。喬西平二審改判之後,喬茉看他的目光裏隻剩信任,再無其它。他那時全部的心思都在臣信,將實際上折損過半的企業盤活,需要太多心力。
  她這個女朋友當的也自給自足,自得其樂。想起來的時候給她打個電話,她總是會在第一時間接聽,從不讓他找不到。她的聲音很好聽,軟軟糯糯,好像包裹著豆沙蓮蓉的中式點心,細膩綿甜。
  一般他都沒什麽說的,隻是喜歡聽她說,她大約也知道。他不掛電話,她就向他匯報生活學業上麵的各種瑣事,細細碎碎的,好像向父親撒嬌的小女兒。
  有一次,他連著工作了二十個小時後失眠,頭疼不已。靜謐的夜裏空氣都變得粘稠,心底莫名其妙生出渴望,想聽聽她的聲音。然而那麽晚,似乎不好,他決定放棄。手指頭卻生出自己的意識,自顧自的撥了出去。
  電話被接起,好半天才聽見一聲小小的“喂”。她的聲音帶著慵懶的睡意,懵懵懂懂的不在狀態。就這一聲,他已經笑開了,睡夢中無心的音節,蕩起夜的漣漪。他的心頭無知無覺地種上了一株小小的茉莉。
  大半年後,他公務去到她所在的城市。那麽忙,他沒時間想她。等忙完了,他又遲疑要不要去找她。
  最後一天,建斌提醒他:明天要走了,今天要不要通知喬茉你來了?
  他於是有了借口,借建斌的口約了她。那年Z市的冬天天寒地凍,他去接她。她一個人站在校門口,瑟瑟地等著。耳朵上掛著兩團粉色的毛絨,同色的毛絨圍巾圈住了大半的臉,就剩下兩隻靈動的眼睛轆轆轉著。
  他帶她去吃飯,吃甜點。吃了一大圈。
  她嘻嘻笑著,比劃著肚子說:“今天吃太多了,吃不下啦。不如明天我們再吃。”
  他忍不住去揉掛在她脖子上的毛球:“明天我就走了。”
  她溜溜看他,濕漉漉的眼睛特無辜:“哦,那我先回去吧,你早點休息。”
  他靜靜看她說:“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她怔了一下,而後低下頭,輕輕回答:“哦。”
  一身粉色毛絨,像個孩子。他牽著這個“娃娃”在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堂穿行而過的時候,畫麵醒目,自己都歎息啦。
  門在身後合上。她所有的神經攪在一起,沒有底氣的最後嚐試:“你要休息的話,我先走……”
  再白癡也知道他要做什麽,連她自己都覺得現提議是那麽蠢。她忽然閉了嘴。低垂著腦袋。從他的角度望過去,隻看見幼細的睫毛盈盈顫抖。
  他握著她的手,柔軟的毛絨手套包裹著她的手,小小一團。本是一個安撫的吻。意外地從額頭一路下滑,幼細的鼻尖,冰涼潤澤的唇。身體的欲望強烈到疼痛,叫囂著膨脹。
  再無遲疑,他就像一頭可恥的狼,將弱小的白兔禁錮在自己的掌控下。
  他極小心地擁抱她,連吻都緩慢而試探。先是吻著她的頭發,再滑到她的額頭,鼻尖,耳郭。他費盡心機的挑逗,終於換來輕微的回應。
  於是,他銜住她的唇,長驅直入。糾纏間,他輕笑著問:你到底吃了多少啊?
  冰激淩,提拉米蘇,巧克力的甜蜜混合濃鬱的奶香,釀造出最特別的芬芳,就是她的味道。
  含住,吸吮,挑弄,這樣可口,就像迷人的甜品。納入唇齒的刹那,瞬間消融於口腔。如絲絨滑過,留下細膩綿長的質感。
  是的,第一次,他可以為自己開脫,酒色惑人。那一次開始,他早已沒有了借口。
  沉溺,卻無可奈何。
  ……
  建斌一個超級宅男,怎麽知道帶他去哪裏喝酒。前一天孝萱帶他去的那個清吧不錯。環境還行,至少不會有讓人暈眩的燈光和嘈雜的音樂,於是建斌將他約去了那裏。
  宋行楚隨性地坐在狹長吧台前,斂眉垂眸,一手拿著手機,輕輕地有節奏的扣著台麵。明確地散發著不悅的氣息。那上麵有她來的短信,他卻想不出應該回複什麽,又或是,他根本不想回複……
  建斌舉著杯子,試探地喊了一聲:“老大……”
  宋行楚一手支額,看了他一眼:“拿著杯子坐到那邊去,我不叫你,別過來。”
  他這個氣場,沒人想招惹他。建斌得到大赦,立馬逃竄。他明白老板的意思了,宋行楚是出來買醉,又潔身自好不能被路人撿回家。於是他就是一車夫,等到他老大喝到位了,他的任務是為他保駕護航。
  手指沿著酒杯邊沿無意識地描摹,視線卻落在放在台麵的手機上。
  喬茉的短信之後發來,告訴他正和一個老朋友在一起吃飯。他知道,他看到了。什麽時候開始,他意識到那個人的存在的。
  是她偶爾的走神,還是偶爾流露的淡淡憂傷,亦或是偶爾迅速關掉的電腦頁麵?
  他知道的太晚。他知道的時候已經不可能再放她離開。於是,就這麽裝著吧。她願意裝,他配合。
  汪孝萱千辛萬苦掛掉她弟弟的電話,揉著額角苦惱,看見宋行楚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先是一怔,再看見不遠處無聊的建斌正不時小心地偷瞄他,旋即一笑。
  “行楚。”
  汪孝萱在他身邊坐下,“昨天我和建斌在這裏,今天他怎麽把你帶來了?除了你,還有誰要來嗎?”
  宋行楚沉默片刻,“孝萱,我可能沒心情陪你聊天。”
  “沒關係,我陪你,你不用說話。你想聽,我就說。你嫌吵,我就閉嘴。我一向知道怎麽配合你的,不是嗎?”
  他曲著手指,輕扣台麵,似在斟酌,“你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她舉杯,靠近他,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你怎麽知道我是在浪費時間?”
  “我隻是給你建議。”他的語氣裏充滿了可有可無的隨意。
  “我大概了解……你和喬茉……”
  “孝萱,關注你該關注的,比如這次合作,你的獲益。”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明白你當年為什麽那麽做,我……”她脫口而出想說,我理解你,原諒你,但是這一句原諒哽在嗓子眼卻吐不出來。她原諒,她憑什麽原諒他,她以什麽身份原諒他,就算是當年,他都沒有在意過她是否原諒,何況今天。這一句原諒,說出來,是對自己更大的羞辱吧。
  他靜靜地端著杯子,不時淺淺地品一口,好像一個分神,沒留心她的話一樣,姿態愜意得如同她不存在。
  汪孝萱吞下剩下的話,放緩聲音,神情裏是掩蓋不住的無力,“……這次的合作,謝謝你。”
  “不必,你擁有臣信的股份,在臣信最危難的時候沒有撤走自己名下的投資,你對臣信的情分,臣信應該記得。”
  他說臣信應該記得她的情分,而不是他宋行楚應該記得。想當然,這個情分,臣信來還,而不是他宋行楚該還。
  她那點私人投資和汪海比算什麽。當年她和他解除婚約,汪海從臣信大規模撤資。她那一點點夠得上什麽。但是,他還要提上來講,一定要算得這麽清楚嘛?
  汪孝萱生生覺得疼,好一會兒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才發現掌心幾個深深的指甲印,自己掐的。
  她澀澀地說:“同樣是前女友,我怎麽覺得,你對我,和當初對葉晚,是那麽不同……”
  宋行楚聽到她突然提到這個名字,頓了一下:“如果一定有不同,那就是我們分開是雙方達成共識。”
  哦?那就是沒有達成共識的分手會讓你更溫柔以待?汪孝萱鬱鬱地想,沒有達成共識的意思是……你不同意吧。
  葉晚是橫亙在她心裏的一根刺,就算她今天沒有資格拿喬茉說事,她好像還有點理由和他探討一下葉晚,於是她把話題撩了起來。可是很明顯,她錯得很離譜。
  她根本接不住他的話,接住了,又不夠膽子往下說。
  她沉默,他樂得清靜。
  半晌,她輕歎了一聲,將自己的錢夾推到他麵前,“裏麵有張照片,很漂亮,你看看。”
  宋行楚略挑眉,卻沒有伸手的意思,嘴角勾著一絲笑意,“是什麽?”
  看了不就知道了,何必多此一問。汪孝萱也笑,“那你怕什麽?”

  前任
  喬茉剛到家,閔曉的電話也追了過來。
  “哎,老孫說看見你爬牆了。”那個死女人八卦細胞興奮地跳躍,滿是興趣的追問。
  喬茉沒好氣的回答:“我要是真爬牆,會在大街上被她看見?長點腦子好不好。”
  閔曉歎息:“忠言逆耳了吧,你這麽矯情,我還就不給你一級軍報了。”
  “什麽?說!”
  “一次全身SPA?”
  “一邊去。不說拉倒。”
  “小氣,我看見你男人啦。”
  “他又不是鬼,你看見個人有什麽好稀奇的。”喬茉悶聲回答。
  “我看見……你男人和一個女人一起在酒吧。”閔曉包袱抖完,接著強調補充,“就現在。”
  喬茉撫額:“……”
  “喂,說話啊。”閔曉急躁詢問,“你現在過來嗎?走過去,拿一紮啤往那女的腦袋上招呼?或是直接抽丫幾嘴巴。”
  喬茉有些好笑:“他們在做什麽?和諧內容?如果隻是說話喝酒,我憑什麽去打人。”
  “拜托,男人和女人在酒吧裏說話喝酒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為了說話喝酒嗎?你真不來?”
  喬茉想也沒想:“報地址。”
  她回到他身邊,一起生活不過月餘。在這之前他的生活狀態是什麽樣子,他閑來無事會做些什麽?她不了解。他們的婚姻就像沒有打過地基的建築,塗有外表,內裏脆弱。換做別人會怎麽做她不知道,她是個執著的人,如果宋行楚認為有繼續的需要,她絕不喊停。就算她守護的一棟輕輕一碰就會倒掉的樓,在它沒倒之前,她也要盡職盡責的提著小桶,哼著我是粉刷匠的小歌,一遍一遍得塗抹外牆。
  在適當的時候給予自家男人適當的關注。她想,她做得很對,她又刷了一遍立邦。
  喬茉到了門口打閔曉的電話,讓她出來接。閔曉堅定表示:“不管你要做什麽,我都挺你。”
  “別那麽興奮,我沒打算做什麽。”
  閔曉一臉不屑:“那女人都快掛到你男人脖子上去了,你還不打算做什麽?”
  “好,滿足你。抄家夥和我一起打小三去。”喬茉拍著閔曉的肩膀,一臉凝重。
  閔曉張大嘴:“真的假的,要不我再叫點人吧。就咱兩女的?”
  喬茉微笑:“等等,總得讓我看看現場先吧。”
  她男人和一個女人被人看到在酒吧。這和她和知越被孫佳怡看到他們在一起吃飯有什麽區別呢?這麽普通的社交行為有什麽好被詬病的。她笑著想,如果是個美女,那她就大方地走上去,拍拍他肩膀,把他領回家去。
  比她想象的還要美的美女!很和諧的畫麵。她一下子就被刺痛了眼睛,時光倒流回了數年前,她為他們彈了一首曲子,那兩人笑容繾綣的依在一起,齊齊看著她。
  美女是汪孝萱,她看了一眼就沒了興致,轉身離開。
  摸不清狀況的閔曉追在喬茉身後:“喂,喂,你有毛病啊。遠遠看了那麽一眼,就算完了?你走什麽啊?來都來了,好歹走過去把你男人帶走吧。和你說話呢,聽見沒?”
  喬茉不答,頭一歪,靠在閔曉身上說:“別嚷嚷啦,行不?我累。”
  閔曉拍拍她的臉:“怎麽了,傻妞。受傷了?你孬什麽啊,不是還有我嘛。你等著,我進去抽丫的。”說完就轉身,被喬茉一把拉住。
  “我慢慢和你說,咱先回去吧。”小聲拜托的語氣。
  閔曉忿忿瞪了她一眼,大有怒其不爭的悲痛。“回哪兒?你家?”
  “不回去了,去你哪兒住吧。”
  閔曉氣得在屋子裏麵團團轉。孫佳怡也趕到,瞪著喬茉問:“閔曉說的是真的?你這麽孬啊?”
  喬茉被她倆吵得頭疼:“情況有點複雜……老孫!”
  孫佳怡算知道了點內情的,突然被她點名,咋呼道:“你是說,今兒這女的,是老宋的前女友?”
  喬茉點頭。閔曉大嚷:“什麽狀況?臥槽,還有我不知道的內情。”
  孫佳怡揮揮手,示意她安靜:“老宋之前有個未婚妻,政策聯姻。老宋家生意出問題的時候,兩人分手。咱喬茉屬於趁虛而入。”
  端著牛奶正喝著的喬茉,被自己嗆到,抓起麵紙擦嘴。眼裏寫滿佩服,那麽長的故事,三句話全掐在重點上了,精要!
  閔曉接話:“就算是趁虛而入,咱也入了啊。喬茉,你手上有證,她沒有。所以,她是三,你是正主兒。你怎麽這個都搞不清啊。”
  閔曉一年前結婚半年前離婚,前夫就是個在前任和前前任裏蹦來跳去的人。離了之後,她自己也感歎,怎麽這麽一隻跳蚤,她當初就豬油蒙了心對上眼了呢。懂得成就自己的男人會花多少時間在女人身上,那些功成名就的男人為了事業忙得連自己老婆都顧不上,有大把時間當知心姐姐的男人是男人嗎?她怎麽就看上一個,不僅要關心前任還要照顧前前任的“寶哥哥”了呢。
  得知風評甚佳的老宋也有前任,閔曉算是被傷心往事正中靶心。“臥槽,這些死男人,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也就算了,連廁所馬桶裏,自己吐出去的都惦記著,他媽的惡心不惡心?”
  孫佳怡點著她鼻子,“你別上綱上線,火上加油,行不行?人家是一起喝酒又不是一起開房。今天咱喬茉還不是和初戀一起吃了飯。”
  “靠,這東西,也要扯平啊?”
  “這不是扯平不扯平的事兒。這根本不算事兒。我要是和一男的吃飯,又或是老徐和一女的喝酒,在我們倆,都不算事兒。”孫佳怡看著喬茉說,“喬茉,為什麽到你這兒,都是事兒了。”
  喬茉轉著牛奶杯,心不在焉,“我也沒覺得什麽,你們嚇起哄唄。”
  閔曉瞪眼睛,“你真和鄭知越又對上了?”
  孫佳怡戳她腦門,“你胡說八道什麽?”
  “不是你打電話和我說這丫在爬牆嗎?”
  “我那不是嚇起哄,開玩笑嘛,吃一頓飯就算是對上了?有沒有這麽大的帽子胡亂給人扣的啊,那是她初戀,非正常狀態下分手的初戀,冷不丁冒出來,一時情緒上有點波動那是正常人的反應。再說就算愛情已逝,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感情總還在吧。是不是?喬茉。”
  喬茉放下杯子:“老孫,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敲我。我和鄭知越沒什麽,我相信我男人和他的前任也沒什麽。我不想過去打招呼,是我看見這女人沒啥好心情。就這樣,散會,回家洗洗睡吧。”她站起來,拍拍手,“我先去洗了啊。”
  孫佳怡和閔曉目送她走進浴室。
  閔曉:“她真沒事?”
  孫佳怡:“屁,裝呢。沒事,她不回家?沒事,她住你這兒。”
  閔曉:“連套睡衣都沒拿就去洗了!”
  孫佳怡:“你等會兒別幫她拿。這就叫,莫裝B,裝B沒睡衣。”
  心中藏著的小獸其實很暴躁。它貓在那裏,哼哼唧唧,時不時地抓一下,撓一把。手機放在枕頭邊上,一整個晚上也沒有響一下。有個小小的聲音在鄙視她,還離家呢,還出走呢,根本沒人管你啊。或許是他根本也沒回家,壓根不知道你這一出。
  鬱悶。終於理解許茹芸唱的獨角戲是啥意思了,沒人陪你演不打緊,連看戲的人都沒有,那還玩什麽,不就隻剩玩寂寞了嘛。
  喬茉躺在閔曉身邊,聽著她平靜的呼吸,似乎睡得沉了。輕輕地側翻了一□體。
  閔曉一腳踹過去:“剛剛不是裝睡來著,怎麽睡不著了吧。”
  喬茉冷不防被她踹個正著,揉著小腿委屈:“我以為你睡著了,怕吵到你。”
  “忍著!”
  “什麽?”
  “看你躁動不安的勁,叫你忍著別搭理你男人啊。”
  喬茉沒有底氣的嘟囔:“我哪有……”
  閔曉指著她鼻子又指她眼睛,再戳她的心口:“這兒,這兒,哪哪都有。都寫著我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我不回去,也許他不知道啊會擔心啊,巴拉巴拉。”
  喬茉拉被子蒙住腦袋:“領導,咱睡吧。”
  …………
  第二天孫佳怡要她倆陪著去選影樓,閔曉一年前踩的點,熟門熟路地將一行人帶到了時代廣場上一家店。閔曉和孫佳怡翻看著一套套示範影集,一旁的喬茉心不在焉地用眼神打蒼蠅,無奈高級地方,連蒼蠅都沒有兩隻。
  她無聊之極,和兩人說:“我去買幾杯咖啡,這裏的東西好難喝。”
  閔曉剛要出聲,孫佳怡趕緊拽她袖子,對她狂眨眼。
  喬茉走遠,閔曉氣惱地說:“你拉我幹什麽?”
  “你又想說她什麽?她被你看著,一晚上沒和老宋聯係了。沒看見她在那裏抓心撓肺的嘛?”
  閔曉嘟嚷,“我哪裏想說她什麽,我想叫她給我買珍珠奶茶,我不喝咖啡。”
  孫佳怡皺著眉頭教育她,“你能不能成熟點?”
  “我哪兒不成熟?”閔曉挺值腰板,一抬頭,胸前偉岸也隨著她的動作一起點頭。
  胸懷“坦蕩”的孫佳怡嫌惡地瞥她一眼,“你就是被奶過頭了,還喝奶茶!”
  閔曉邪惡地笑,“我嗅到了嫉妒的味道,哈哈,我這不是婚過了嗎,等你好好被你家老徐開發開發,你也會和我和喬茉一樣的。”
  孫佳怡若有所思,“你是先天就好,喬茉,好像的確是這幾年有點變……”
  閔曉總結,“老宋,努力啊```````”
  兩人默默端起杯子,不好喝的清茶也下去了半杯。
  徹夜未歸,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喬茉的手機終於響了。她低頭看了一眼,掐斷。再響,再掐。再響,再掐。很好,不響了。
  現在才想起來打電話,還是現在回家找不到人才想到要找人?很好,昨晚看來他和汪孝萱把酒言歡,談了很多嘛。
  她悶聲走回影樓,閔曉迎上來:“喂,剛剛你家男人打孫佳怡電話來著。說你的電話打不通。問知不知道你在哪兒?”
  喬茉看她笑得奸詐之極:“有你這個軍師在,肯定是沒讓孫佳怡告訴他吧。”
  “必須的啊。我還把電話接過來,和他說,昨晚接了你的電話,說你心情很差很差,情緒很低落很低落,半夜三更家裏沒人,你就一個人出門瞎逛去了。我就問他,宋行楚你昨晚幾點到家的啊?知道喬茉幾點出門的嘛?不會一晚上她都沒回去吧?媽媽丫,現在治安這麽差,她不會出什麽事吧,要不要報警啊?”
  喬茉聽她越說越離譜:“你說得這麽誇張,他萬一真去報警了怎麽辦?”
  閔曉不屑:“哪能啊,沒到二十四小時呢。他就是去,警察叔叔也不會理他啊。”
  孫佳怡揉著眉心,沒底氣的說:“老宋會不會被我們嚇著啦,最後他和我說如果你聯係他要我及時告訴他時,我怎麽覺得那聲音巨涼啊。”
  “不嚇嚇他不是便宜他了嘛,老婆一個晚上沒回去,他都不知道,該!咱吃東西去。”閔曉總結。
  孫佳怡和閔曉的掃街行程安排的滿滿的,吃完就繼續。喬茉心力不足,一個人留在休閑廣場的躺椅上曬太陽。
  手機被她關機了。她知道開著她肯定沒意誌力一直不接他的電話。奴性,沒辦法。太陽很好,但百無聊賴。她忍不住,開機。
  唰唰唰的蹦出數條短信。
  [開機,回電!]
  [我會生氣的。]
  [別鬧!!!]
  [聽話,我給你買愛馬仕。]
  [你在哪?]
  [喬喬,乖]
  心尖尖上好像被什麽東西輕微地刺了一下,又酸又痛。喬茉咬牙切齒,就知道來這招管用是吧。立刻關機。
  喬茉獨自鬱悶中。一位衣著樸實的婦女走到她那張台子,停下來,謹慎地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靠近喬茉坐了下來,隨後她壓低聲音對喬茉說:“沒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時候看《亂世佳人》,看到最後一頁郝思嘉才知道自己愛白瑞德,我真恨不得把她從書裏揪出來,好好抽丫幾嘴巴。ps,我愛這本書。
  大了以後發現,不管人物是個婊.子還是立牌坊的,抑或兩者兼有。隻要她的性格軌跡統一,人物符合自身脈絡。這個人物就是鮮活的,塑造就是成功的。然後,被一些人讚同,被一些人質疑,就像我們,每一個人一樣。
  妞們的呼聲,我都聽到了。摸下巴,初戀一出場喬茉就被定性成餘情未了,我很欣慰地發現這是乃們都愛上老宋的關係,嗯,有一個人物被愛上,我已經被乃們認同了一半,謝謝寶貝們,群麽麽一個。繼續努力碼下半章,碼好端上。

  孝萱
  作者有話要說:謹以此番外獻給我最愛的葉落無心大大!
  老大,我雖然虐無能,屢屢與正劇擦肩而過,但是我記得,與狼帶給我的,靈魂的悸動。
  無力完成一個正劇的我還是能保證在一萬字內,它,不跑偏。o(>_<)o ~~求安撫~~求摸頭~~~
  …………
  有之前買了這章的嗎?嗷嗷~俺加內容了喲,吼吼~~~
  沉默的夜空,藍寶石般的深邃,偶有幾處星子點綴其中,閃著零星的瑩亮。微風過處,帶來很淡的香。
  汪孝萱站在露台,裹著條寬大的披肩,出神地望著遠方。漫無邊際的橡膠林綿延到路的盡頭。留著殖民地痕跡的老建築,有長長的回廊,有寬大的露台。她最喜歡在夜晚一個人呆在這裏。把自己放在夜裏,把心丟進黑暗裏。她的手機響,她接起來,對方就說了一句話,“他死了。”
  汪孝萱掛斷電話,繼續看著夜空,微笑綻放在微塵中,勾動了夜的漣漪。沒有人看見,她的微笑一直在蕩漾,也沒有人看見,她的淚濕於睫。
  汪孝萱,汪海集團掌門人的長女,二十二歲即被其父獲準進入董事會。
  她,出身名門,嫻雅美麗,氣質如蘭。這些是別人都看得見的光鮮。
  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切的光鮮都不是唾手可得的。
  她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她的父母和別人的父母是不一樣的。她的爸爸不和她們住在一起,隻會偶爾出現,通常在晚飯後就會離開。然而這些都不是最特別的。
  最特別的是,隔三岔五,就會有個女人帶著一幫女人到她家裏來叫罵打人砸東西。
  每當這個時候,她媽媽就抱著她站在一角,靜靜地看著她們砸。她們要來打人的時候,她媽媽隻會背對著她們,任她們打罵,小小的她則是被媽媽死死的抱在懷裏。不讓任何一巴掌扇到她身上。
  她媽媽隻有在極少數的時候會不堪忍受地綣□體。一開始,那些人離開的時候,她媽媽基本上戰都站不起來。但她從來沒有看到媽媽哭過。她媽媽將小小的她放在高高的櫃子上,將淩亂的頭發抹一把,然後開始一言不發的整理滿室狼藉。四處飛濺的玻璃碎片被很仔細地打掃幹淨,她才會被媽媽抱下來。
  她們沒有搬家,她媽媽安之若素地過日子。隻是以後上街,媽媽總是盡量避免買任何易碎的東西。她跟在一邊,靜靜看著,就這樣成了習慣,討厭一切易碎物品的習慣。
  她媽媽不和她解釋這一切,她也沒聽過媽媽向爸爸抱怨這一切。她看見的是,爸爸出現時,媽媽臉上的溫婉柔和。
  後來的後來,她曾和母親提過,那個時候,你為什麽不搬家,為什麽要讓我也麵對那一切。你為什麽不怕我觸摸真相。
  她媽媽說,每個母親都希望女兒在真空中長大,純潔地被她的王子帶走從此幸福一生。但是生活不是那個樣子的。我想讓你看見真實。
  之後那些人,偶爾出現。她的媽媽還是依舊沉默承受。有一次,那個女人找不到可以砸的東西,去拽她家的窗簾,把整幅窗簾拽了下來,累得像牛一樣坐在沙發扶手上咻咻喘氣。她看見她媽媽端著一杯水,當然是紙杯,遞到那女人麵前說:“大姐,喝口水。”
  那女人的目光裏,有驚訝,有憎恨,有鄙夷,有憤怒,還有太多她不懂的情緒。但是她譏諷地笑笑,接過來一飲而盡,然後說:“再倒一杯。”
  她媽媽端過來的第二杯水,那個女人接過來,照著她媽媽的頭頂緩緩倒了下來,她倒的很慢,刻意的很慢。她媽媽沒有閃躲。
  那個女人離開之前說了一個字,“賤!”
  那之後,那個女人沒有再來過。
  幾年後,她們一起走進了爸爸的家,媽媽的手裏抱著她的弟弟。
  她的爸爸本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離婚再娶的,他的產業很大一部分來自他的原配,即使他的原配死了,他的原配也有遺囑所有股份直接轉到他們兩個兒子的名下。
  是的,她還有兩個她從未見過麵的哥哥。但是她誰也見不到了。
  那個女人和她的兩個兒子在國外旅遊時出了車禍,他們全死了。
  她記得媽媽摸摸她的頭發對她說:“萱萱,以後你就是爸爸最大的孩子。”
  宮殿一般的房子裏,她深深記住了媽媽從容地坐在窗邊,細細插好一盆花,放在三張遺像前麵的畫麵。
  沒有一絲情怯,也沒有一絲張揚。隻是淡然地,優雅地。
  她問,你不討厭她嗎?
  她媽媽笑,怎麽可能不討厭,恨也恨死啦。
  她媽媽告訴她,當兩個女人旗鼓相當的時候,做決定的永遠不會是男人,而是老天。
  她不能嫁給他,因為中間橫亙了太多解決不了的障礙。既然解決不了,老天就讓這些障礙統統消失了。
  她媽媽說,你看,多不公平。但是這世上沒有什麽事絕對公平。愛自己,讓你愛的人愛你,隻有有愛,你就有你的福氣。
  讓你愛的人愛你。
  她記住這句話,然後就遇到了他。
  她第一次見到他時,躲在媽媽身後,被媽媽推出來說:叫阿姨,叫哥哥。”
  他笑著走過來摸摸她的腦袋說:“別怕,帶你去吃冰激淩好不好?”
  她比他小三歲,一直追著他的腳步。同一個小學,同一個中學。
  甚至看著他開始他的初戀。
  那個叫做葉晚的女孩,曾經是她心裏最深的酸澀。
  那個女孩啊,那時的她多麽羨慕。她可以被他牽著,即使什麽也不說,並肩而行,都讓她嫉妒。
  可是那又怎樣,她等到了他。
  他不討厭她,甚至慢慢地欣賞她,她甚至可以認為那就是一種愛情。因為他會溫暖地擁她入懷,告訴她,孝萱,我喜歡你安靜的樣子。
  她笑而不答,她要怎麽告訴他。安靜的等待,其實才是愛情中最可怕的策略。
  所以她贏了,她等到他。那一天無數細節印記在她腦中,以至於日後無數的漫漫長夜,她能一遍一遍地回放。
  那是他們的溫柔時光……
  那一天。
  好些人和她說著恭喜,讚她漂亮。眼前的人影一個一個換。她的視線飄來飄去卻始終鎖定一個人。她的驕傲,她的勝利,她的男人。
  他正和她爸爸認真交談些什麽,臉上掛著溫和無害的笑容,眉眼彎著,嘴角懸掛。英挺的身姿,堅毅的線條,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是一個完美的側臉。從他身周經過的女孩子,總是不由自主地給他一瞥。
  他渾弱不覺的樣子。她問過他,你知不知道,有好多人喜歡看你,直直地盯著看,偷偷地瞧。他點頭,嗯,知道。不過,已經習慣啦。
  她氣憤。他總是這樣,擁有這樣要命的吸引力,卻混不在意。
  得意浮上來。她想起自己像個小尾巴追隨他這麽些年,終於可以有今天。雖然兩家合作事宜細節繁雜,他們隻能先訂婚。但是經過這一天,宋行楚就像是被貼上了已售出標記的非賣品,真讓人喜悅。
  她直勾勾的目光到底引起他看了一眼過來。對著她,隻是輕輕一笑。一朵羞澀的薔薇倚在牆角,默默開放。哦,承認吧,汪孝萱,你其實幸福得要死吧。
  汪孝萱遠遠看著他查看手機,忽然笑開了。回首間對上她的目光,他用口型告訴她,“葉晚。”
  果然是她,汪孝萱有三分掙紮:今天你已經是我的啦,我要不要站在你身邊,提醒你。以後的笑容,我們隻屬於彼此?
  葉晚,是嗎?好遺憾,你終究晚了。
  良久,她轉身。等他過來找她吧。什麽都不要做,就像她一直做的一樣。什麽都不需要做,她都是最後的贏家,那麽為什麽,不能再給他一些時間。
  宋行楚站在她身邊叫她:“孝萱。”
  汪孝萱回眸:“我們私奔吧。”
  他怔了一下,旋即輕笑:“好。”
  他牽著她快步離去。她拎著裙擺急急跟著,音樂淡去,人群淡去,滿眼隻剩下眼前這個身影。她被帶到一個小偏廳裏,隻有他們兩個人的空間。
  “行楚,”汪孝萱親昵地依偎在未婚夫懷裏,三分疲倦,七分嫵媚,“好累啊,不知道結婚是不是更累。”
  “一定的。”
  “那怎麽辦?”不如不要累那麽多次了,今天宣布完訂婚直接宣布結婚了,好不好?強大的內心獨白完全用漾著水光的眸子表達。她的男人到底看不看得懂。
  “怎麽辦?嗯……哪要不別結了?”他蹙眉略一思索,頗為認真地建議。
  “你找死,是不是?”汪孝萱仰頭瞪著他。
  汪孝萱的手機響,她對手機厭惡一瞥:“我表姐,真煩人。等我接個電話。”
  宋行楚很有風度點頭示意她接。她捧著電話嗯嗯了幾聲,努著嘴掛斷:“她要我過去,不知道什麽人,說是對這次收購案有很大的幫助呢。”
  她露出扼腕的表情。
  他微笑,“ 有事就去吧。汪董事。”
  她戀戀不舍地往外走了兩步,走到門口,轉身回眸:“行楚,今天,我很幸福。你呢?”
  宋行楚一手插在褲袋裏,對她微微一笑:“嗯。”
  那一天,是他們的明媚傳奇。他擁她入懷,告訴她,他是幸福的。
  而現在,她隻能借助瑣碎的工作站在他身邊。而他唇邊彎彎掛起的一抹柔情也不再屬於她。
  幾天前,汪孝萱靜靜看著他唇角輕抿,臉上卻浮著一絲笑意離開。
  那抹笑意,什麽時候開始,已經不是她的了。她端起咖啡杯,緩緩抿了一口,從什麽時候,她隻喝黑咖啡,因為,那樣直接的苦,才能將心裏的苦稍作修飾?
  這次的合作,是她主動找的他。她知道,以臣信今時今日的實力,無需分她一杯羹。可是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是因為內疚?憐惜?還是補償?
  但是,她還是心涼。
  因為,不管是哪一樣,一定已經沒有了愛情。
  她隻要看著他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啦。
  濃濃的苦,幽幽蔓延。她放下杯子,一手掩唇。今天的他就如同曾經的他一樣,不愛她。但是,那又怎樣。
  她能搶到他一次,就可以期待第二次。
  那一天,她喝下最後一口咖啡,站在門邊點燃一支煙,看見建斌走了過來。
  汪孝萱拍拍他肩頭問:“建斌,怎麽啦,行楚呢?”
  建斌沒反應過來,對著手機搖頭:“回家睡覺啦……”
  “什麽?”汪孝萱再問。
  建斌驚覺,掛著難堪說:“沒什麽,有事先走了,咱也散了吧,也晚了。”
  快步離開,依然被叫住。汪孝萱輕聲叫住他:“建斌,陪我喝一杯去,好嗎?”
  酒吧中光影交錯,優雅的爵士低低哼唱,若有似無的將夜的孤寂環繞其中。
  建斌看著汪孝萱一杯接著一杯的點名,雙手急搓,攔下了一杯:“孝萱姐,這是酒又不是哥,和你沒仇。”
  汪孝萱眉眼一彎,掉出的卻是失意的笑:“他和我說他們去年結婚啦,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都不肯等我……”
  要說汪孝萱和喬茉,建斌當然是對前者更有感情一些,前者是他們一起長大。在以前,喬茉最多也就是點頭之交,認識而已。孝萱是大家閨秀的做派,待人謙和溫厚,對宋行楚身邊的人更是用心。
  對於她和宋行楚無疾而終的感情,建斌心裏倒是有幾分同情的,低聲安撫:“這個……姐以後會再遇上對的人的。”
  她晃著酒杯,凝神看著裏麵的液體一圈一圈的轉動:“他們感情很好嘛?”
  “也不算吧,以前喬茉在外地上大學,好幾年都是和牛郎織女一樣。你知道啊,這個夫妻吧,離得遠啦,吵不了架,鬥不了氣。距離美化感情。”
  她嗬嗬一笑:“建斌,再陪我喝一杯吧。”
  她醉了,她覺得應該是醉了,天旋地轉地暢快。
  她穿上了紅舞鞋,立在水晶台的方寸間,不停回旋。
  如雷的歡呼喝彩都應該響起來了吧,但是她卻聽不到。她隻聽見夢裏,花瓣跌落的聲音。
  光影穿梭,她聽到了她爸爸對她說:“孝萱,我以前同意你和行楚的婚事,和臣信合作,你要知道我是愛你的,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麽可能不疼你。
  但是,目前臣信的狀況,很難看到明天的太陽,我不會拿我的事業去支援他,也不想你跟著他就此一生碌碌無為。
  維融提出的條件很優厚,而且維融隻有一個繼承人,雖然身體不好,但是這也正好能讓你有更多的支配權。總之,爸爸希望你好好想想。”
  她默然無語。她知道事實不是她爸爸說的那樣,汪海和臣信的合作深入到什麽階段她很清楚。這次的事情,臣信麵臨崩塌,汪海也不可能不傷皮毛。這個時候即使撇清關係,能挽回的也有限。
  解除婚約的消息在董事局會議後和汪海撤出臣信的消息同時高調宣布。這是她身為汪家女兒的職責。她一直看著宋行楚,想從他疲倦的臉上看出一絲對她的埋怨恨意,可是沒有。
  她撲在他懷裏,哭到哽咽,模糊地表達自己的意思:“行楚,我也沒有辦法的,你不要怪我。”
  宋行楚微笑著輕撫她的頭發,安慰道:“孝萱,我希望看見你輕鬆的離開我。”
  那一刻,她的心劇烈的縮緊。她發現,她一點不輕鬆。
  她的爸爸要她考慮維融,美其名曰是為了她著想。但是她知道,汪海受此重創,不立刻重找強大的盟友,很難支撐。
  維融?她不知道這是哪裏冒出來的一個集團。她並非國色天香,之前還有婚約在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財團為什麽執意要她做兒媳婦?
  她媽媽說,希望她能好好考慮一下。
  她媽媽這些年過得很平靜,然而並不開心。她爸爸在外麵還是一個接一個的女人。她媽媽沒有可以要挾他的股份,有的隻是她爸爸視為珍寶的唯一兒子。
  外麵的女人一個接一個,女兒也一個接一個,始終沒有兒子。
  她有時也想,也許真的是老天眷顧媽媽。
  可是一年前有個女人生下了兒子。她媽媽開始常年吃素,她說,無論她做過什麽報到她身上就好,不可以折到兒子身上。
  小時候,一幫人衝進家裏,叫罵推打母親的畫麵又回來了。她又看見了媽媽彎著腰跪在地上,用手細細摸索了一遍又一遍,將玻璃屑清掃得幹淨才讓她下地。即使這樣,她還是被玻璃割傷了腳。她媽媽被人扭打時都沒有掉下的淚水在那一刻一串串的掉了下來。
  於是她同意了去見見維融的董事長,那個執意要她做兒媳婦的人。
  站在病房裏,看見一個生命凋零隻剩意識殘存的人,消毒藥水的味道也掩蓋不掉那種近乎腐朽的氣味,很難形容,就像死亡。
  他就是維融的董事長,祝兆年。他要她嫁的是他的兒子,一個生命更危在旦夕的人。
  祝兆年在她進來的一瞬,就睜大了眼睛,盯著她狠狠的看,渾濁的瞳仁裏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良久,她聽到他輕微地歎息,然後艱難地抬抬手指,示意她坐。
  他毫不隱瞞地告訴她,他希望她嫁的,他唯一的兒子,是個同性戀,不可能讓她過上什麽正常的夫妻生活。當然,就是能,她也不會願意,因為他有艾滋病。
  她攪著手,平靜地看著他,等他繼續。
  看到她平靜的反應,祝兆年似乎有些意外,又很開心,他笑了,笑得很艱難,嗓子裏麵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他說:“你真像你媽媽。”
  她怔住:“你認識我媽媽。”
  “當然,她曾經是我的未婚妻。”
  她呆掉。
  祝兆年接著說:“你想不到吧,你媽媽放著維融的當家主母不做,非要給你那個風流的爹當外室。
  那個男人對女人很有一手啊,可是卻不是做生意的料,就他那個豬腦子,倒閉一百回也不止了。”
  她壓著怒氣淡淡地說:“汪海目前還在正常運營。”
  他哈哈一笑,嗆到了自己,急速地喘了好一會兒,嘟囔著:“是啊,正常,他還不知道是誰讓他正常的……”
  “你說什麽?”
  他斂了斂顏色:“說正題吧,目前汪海的狀況沒有維融救市,不會死得很快,但是也離死不遠了,你主修金融又在董事局,你應該很清楚。
  我兒子和我一樣,都是等死的人,嫁給他隻是名義上的,雖然這有點委屈你,但是,我們死了以後,維融就是你的。你的孩子也可以繼承維融,不過孩子要姓祝。還有在我死之前,你還不能擁有維融。我需要你陪在我身邊學習集團的一些事物。”
  她臉一紅,“什麽我的孩子……”
  “這個我就不管了。你想怎麽有都隨你。”
  她想了一下,“我可以得到的以及我會失去的,你都講的很清楚了。我想知道你可以得到什麽?為什麽選我?”
  祝兆年沉思良久,“嗬,我告訴你。我年輕的時候,未婚妻跑了。老婆和園丁在小旅館偷情被劫匪槍擊,死的時候赤身裸體。我把維融打造的這麽好,人生卻是一本笑話集錦,現在我要死了,唯一的兒子是個同性戀還得了艾滋。誰給誰送終都不一定。
  我不想為世人的笑料談資再填一筆。我不想讓我兒子死得這麽不光彩,我要讓我兒子有個老婆,老婆有個孩子。就是這樣。至於為什麽是你?哈哈,因為你媽欠我的,你來還,這不是很合情合理嘛。”
  她離開後像個幽靈一樣在街道上徘徊。腦子裏塞進了無數個被貓咪扒亂的毛線球,理不出頭緒,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她的爸媽,她的弟弟。 還有宋行楚。
  影像交替,朦朧間她看見他微笑著對她說嗯。嗯,就是他對她承認過他是幸福的。
  她等了他那麽久,那麽久,幸福曾經離她那麽近,似乎觸手可及。一個垂眸,她怎麽就把他丟了呢。
  有那麽片刻,她想找到他,告訴他,她愛他。不管臣信將來如何,也不管汪海沒了她會如何,她就是要和他站在一起,執手年華。
  這樣想的,也這樣做了。
  她真的跑去了,想要告訴她,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了我們,我們也不可以背叛彼此。
  可是??????她寧願淚水模糊了視線,也不願此生記下這個畫麵。
  在她嫁到大馬之前,她讓她父親將名下大部分的股份轉給了弟弟,並訂立遺囑,將來他的其它孩子隻能得到極少的部分。
  她的丈夫沒二年就死了,然而她哪兒也不能去,還要陪在祝兆年身邊。
  四年後,祝兆年在彌留之際,望向她的眼眸裏混沌迷離,卻夾著溫柔的光。嘴巴一直哆哆嗦嗦不知道在喃喃念著什麽,她不肯附耳過去,她根本不想聽,遺囑早就立好了,他現在想說什麽,她才不關心。
  最後,他疲勞地闔上眼,昏睡過去,卻說了一句頗為清晰的話:“惜惜,你怎麽那麽傻,被欺負成那樣都不肯回來,真那麽想嫁給他嗎?哎,那就嫁吧,我來幫你……”
  她正端著杯紅酒,當下一失手,玻璃杯直直墜落,碎片四下飛濺。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去看過他。
  她終於可以回來,也理解了宋行楚。還為那個讓她痛心不已的畫麵找到了注解。
  但是,事情又似乎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有些情,一旦消失就不再複來。有些人,永遠不會原地等待。
  但她又想到了祝兆年,想到了他那枯竭的眼眸偶爾走神時,注視著她,仿佛要穿透她,越過她看到另一個人。她永遠不會告訴她媽媽,她的福氣,其實全部都來自於一個她不要的人。
  她喝醉了,她想是的,她想起了太多她不該想的。她該想的……該想的……
  她的錢夾裏曾經隻有一張照片,她與他訂婚時的一張小照。什麽時候開始,多了一張,一個像他一樣能讓她心情綿甜的人,一個全身心愛並依賴她的人兒。
  她按下一串號碼,一個柔軟的聲音甜甜地叫她:“mom,I miss you。”

  失控
  喬茉獨自鬱悶中。一位衣著樸實的婦女走到她那張台子,停下來,謹慎地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靠近喬茉坐了下來,隨後她壓低聲音對喬茉說:“沒人吧?”
  因為是中午的關係,人不多,隻有幾個人零星坐著。附近大把空著的位置可以坐,實在沒有搭台的必要。喬茉看看四周稀疏擺放的桌椅,遲疑地答:“呃,這裏……是沒人坐。”
  大嬸很不滿意地斜她一眼:“我是問沒人跟著你吧?你沒暴露吧?”
  “……”喬茉傻眼。
  “我代號是2012紅玫瑰,同誌你好。”大嬸激昂地做著自我介紹。
  噗,喬茉呆呆地看著她,表情有點夢幻:“呃,你好。”
  “你的代號呢?”
  “我……我9527?”喬茉隨口胡謅。
  “不全。”大嬸用眼神暗示她。
  “啊,9527白玫瑰?”
  “這就對了,同誌,我找你找得很辛苦啊。”
  喬茉忍住笑,對她點點頭。喬茉的一個姑婆年紀大了,也是這樣,顛三倒四。不過那是老年癡呆。麵前的大嬸,看著五十左右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這個病。如果是精神方麵的疾病?那……
  喬茉輕聲說:“你一個人嗎?剛剛有沒有家人陪著你一起啊?”
  大嬸很不屑:“革命小將,走遍全國,要什麽人陪?”
  “……是,那個,我還有任務,要先走,後會有期。”
  大嬸一把按住喬茉的手腕:“別急,情報我還沒給你呢。”
  喬茉無語,被她一隻手按著,看她另一隻手在褲袋裏麵掏啊掏啊。
  遠遠走過來的宋行楚,看見她先是一臉陰沉,而後迅速地瞄到她被按住的一隻胳膊。沉穩,冷靜,內斂,各種氣質頓時七零八落掉了一地。喬茉忽然覺得很過癮,哇,原來,他也有這麽平凡的一麵?
  暖暖的笑意從她的眼裏流出來。看得男人也是一怔。什麽狀況?你笑什麽?難道是熟人?認識的?
  宋行楚神經一鬆,脫口而出:“喬茉。”
  大嬸回頭,來回看著兩人。暴躁地捏緊喬茉的手腕:“你帶人來?你是叛徒?”
  “我不是。”
  “還說你不是!不是你怎麽把周恩來帶來了!”
  喬茉絕倒:“……大嬸,你哪方麵的?”
  大嬸更是一臉氣憤:“國軍怎麽出了你這樣的叛徒!”
  她掏了半天沒掏出情報的那隻手舉上來了,多了一把小巧的裁紙刀。喬茉這才一凜:“同誌,你再看看,他是張學良!”
  接下來的過程誇張又混亂。一個大嬸,雖然是手握裁紙刀的瘋大嬸,戰鬥值也沒有多大,更何況宋行楚又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很資本家的帶人來的。
  後續有人處理,她想看熱鬧也不能。一路被人抓著像隻小雞仔一樣被丟進了車裏。喬茉崇拜地星星眼亂冒,表揚自家男人:“你練過武術嗎?剛剛動作怎麽那麽快啊,我都沒看清,你就把刀搶下來了。真酷。”
  建斌同情地看她一眼,心想你要完蛋了還咋呼。再看老大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狀態,汗毛都慎得排排列隊。他輕聲問:“老大,三點的行程……”
  “不用取消了,現在去機場還來得及,幫她也訂一張票。”
  喬茉一聽急了:“幫我訂票嗎?去哪裏?做什麽?什麽時候回來?我還要上班呢。”
  沒人理她,沒人回答。半晌。“建斌,你去通知他們人事,把她炒了。”
  完了,把他惹毛了!喬茉眼巴巴地看著他,伸手去拽他的衣角:“我簽了合同的……不能無理辭退吧?”
  “誰說無理?”
  “什麽理由?”
  宋行楚冷笑:“你把老板當猴耍。”
  “喂,你不講理,我怎麽耍你了。”
  “沒有嗎?故意不接我電話。還叫你那些狐朋狗友來騙我。”
  喬茉的聲音明顯低了下去:“誰騙你了……”
  “沒騙?誰一邊告訴我不知道你的消息,一邊在那裏吃吃喝喝。你別告訴我,中午坐那一桌說說笑笑的三個妞是你和國軍那部份的兩名要員。”
  拽著他衣角的手不由絞緊。宋行楚低頭看了一眼,皺眉,啪的拍了一下她的手:“鬆開,別拽我衣服。”
  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什麽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喬茉委屈地耷拉著一張臉,眼神哀怨。旁邊的人點著手提電腦,當她不存在。建斌當著她的麵定好機票,從後視鏡裏麵瞄了她一眼,她正對上,瞬時眸光如泣如訴,拜托之情盡顯。建斌唰的撤回視線,電話照打,人事命令當即下達。
  這下徹底沒戲了。喬茉漸漸回神,憤怒的種子被激發,蓬勃生長。
  勞動人民混口飯吃不容易!你丫個資本家怎麽會懂?
  喬茉恨恨地想,我也是會痛的,你大爺的。
  沉浸在自己的悲痛情緒裏麵,很容易極端也很容易失控。幾秒之後喬茉失控的說了一句話:“你太壞了,我要和你離婚。”
  建斌非常不幸,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正在喝水。於是,他一口噴了出去不算,自己還嗆得劇烈咳嗽起來。他忽然覺得今天最衰的人不是後麵那兩個,而是他。
  宋行楚建議他去約會,他開始上同學錄想找兩個剩下的。站短一通,今天剛剛有個女生和他聯係,相約中午吃飯。他就在去赴約的半路上被老板加急召回。
  幹了N多活,打了N多電話,看了老板N多冰臉之後。他才剛剛喝了一口水而已。O(>_<)o ~~
  宋行楚沉默著按了一下。一塊黑幕徐徐升起,將車內頓時分隔出兩個空間。喬茉聽不見建斌可憐的咳嗽聲了。
  很冷,空氣也稀薄了。喬茉琢磨著是不是他還悄悄按了什麽機關?嗯,為什麽,她頭暈……
  她不說話,他也沒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落落:老宋,你說你前麵那兩段算蝦米破事兒?
  宋行楚:……
  落落:你之前人氣多高啊,現在呢,弄個前任也就算了還來個前前任,搞得和TVB似的賊複雜。
  宋行楚:……
  落落:現在全靠我一張嘴幫你兜著呢,你看,那啥,咳咳,愛馬仕啊啥的……
  宋行楚:……後媽
  圍觀群眾:全是你這個後媽整出來的,你丫還想收禮?cei她!

  失業
  喬茉低著頭,再沒勇氣瞄他一眼。笨拙的視線隻敢緊緊盯著自己的一雙手。呃,太緊張了,自己把自己的手都揉紅了。她用手指去拂,感覺有些粘。好像不對,再一細看,血!
  她手上沒有傷口,那裏來的血?鏡頭快退,他伸手再她手上拍了一下,他去搶了那把裁紙刀!
  她“嗖”的倒吸一口氣,本能去抓他的手來察看。
  他反應略遲。被她抓住攤開掌心一看,一條細長的口子,筆直拉過手掌。他用力甩開她的手,有零星的血點濺在她的袖口。
  那麽多血,要不要先去一下醫院?喬茉哆嗦著翻出紙巾,想要去按住他的傷口,又覺得應該通知建斌和司機,他們要去醫院,她喊:“建斌,我們……”
  “閉嘴!”話沒說完,被宋行楚堵在半路。
  喬茉又急又怕,自己怎麽可能有膽子和他離婚?完全是口誤啊口誤。說出來就已經後悔啦。噙著淚花看著他,現在收回行不行?不要耍酷虐我行不行?我錯了行不行?
  宋行楚完全不理她氣勢低迷的求和。幹脆閉目養神。
  她再去抓他的手,他再盡力掙紮。喬茉發狠地和他纏成一團。最後終於把他治住的姿勢,停留在她翻身跨坐他的身上。兩隻手死死按住他的那隻手,整包紙巾壓上去,用發帶繞了幾圈。
  做完一切,她累得氣喘籲籲地坐在他身上,看著他。
  宋行楚異常冷靜地說:“滾下去。”
  實在是太嘔人了。喬茉瞪大眼睛盯著他:“幼稚!”
  她英雄氣短地喊話,猶如動感光波打到了雲朵中,綿軟無力沒有動靜。宋行楚雙手合十,手指交握,一個弧度無言地對她形成一個強勢的隔斷,隔絕了她的求饒,耍賴和討好。
  “我說著玩的,你要不要這麽耍酷?你當你是男主啊,耍什麽個性?”
  “……你敢再說著玩一次,你看我會不會和你離婚。”
  喬茉嘟囔:“是夫妻吵架都會說這個的吧,哪對夫妻不說?我爸和我媽整天都說!”
  “所以他們離婚啦。”
  呃,好像真是的。
  喬茉說不出話了。宋行楚皺著眉冷冷地說:“你還打算在我身上坐多久?”
  狼狽又難堪得從他身上爬下來。車座一側,她占了很小的一塊地方。她趴在車窗邊上,視線扔到窗外。
  她答應過他不問,於是真的不問。不問為什麽娶她,也不問是否有一天他會放棄她。
  但是,世間萬物,皆有時效。連愛情都有保質期,更何況沒有愛情的婚姻。
  她是個平凡普通的小市民,跟在他身邊,看他鮮衣怒馬,揮坼方遒的人生,就像給她的人生另開了一扇窗。
  她當然也會羨慕那裏麵的美麗風景,但是到底沒有底氣說服自己從容享受。如果不曾貪戀,是不是放手時就會容易。
  所以她堅持自己的生活,一直過著獨立自主的日子,沒習慣要他照顧。他也不會幹涉她的想法。她一直覺得這樣挺好。
  但是這樣不代表他就有權可以隨意抹掉她的努力。那份工作,是她自己認認真真努力得來的。憑什麽?
  居然說她把老板當猴耍,所以被炒?有這樣的解雇理由嗎?有嗎?
  喬茉想到這裏,轉頭:“喂,就算今天我耍你了,你是我男人,我就耍我男人,怎麽著吧。一碼歸一碼,憑什麽說我耍我老板啦。你是我老板嗎?你是我老公,老公。我不能耍嘛?我就耍我就耍。我耍我老公幹你屁事。”
  她卡帶一樣,翻來覆去的碎碎念。老公?老公。老公!
  宋行楚緊繃的麵部表情漸漸柔和。宋太太立馬上杆子的爬。“喂,說好了啊,不許耍賴。工作照舊哦?”
  “……”
  通往勝利之門的路往往多荊棘。如果你一不小心發現過捷徑,那麽你會不會立場堅定的披荊斬棘而不屑小路呢。喬茉顯然不是這種人。
  她低眉順眼狀,摟過她男人的脖子,爬到他身上,輕輕搖著他小聲央求:“好不好?好不好?”
  宋行楚推她,帶著無可奈何的煩躁:“走開,別煩。”
  敗下陣來的喬茉蔫蔫地耷拉著腦袋,看見他手上的傷口血已經滲出,染透了紙巾,她囁嚅:“手還疼嗎……”
  “……”宋先生無視。宋太太-_-!
  “咱和好吧……”
  “……”宋先生繼續無視,宋太太o(>_<)o ~~
  喬茉的手指撫上上衣扣子,一個一個的解開,解到第三個。宋行楚的眉頭皺了起來,瞪著她。
  深藍色的胸衣上浮著大朵的玫瑰,妖嬈的玫瑰形態立體,花瓣的邊沿滾著金線,金線內裏盛裝的白嫩一片,滑膩豐腴。
  宋太太小小聲,“你看,新買的”
  宋先生的嘴角一個沒留神,向上彎起。沒繃住,笑了。
  但他很快整理了表情,轉開頭去。
  宋太太毫不氣餒,她撩開一瓣花瓣,在粉白圓潤的弧度一側,一處深色痕跡很是醒目。她指著說,“這兒……”
  宋行楚眼底一道寒光閃過。
  宋太太馬上接道,“你啃的,現在疼!你給吹吹。”
  宋先生緊抿唇角,但笑意一絲絲地從眼角眉梢滲出來:“……不是別人啃的?”
  “想什麽呢,這就是你的牙印,不信,你張嘴,把牙齒放上麵比比?”
  宋先生扭頭不理她。
  還端著?喬茉努著嘴,湊近他。他別過臉躲開她,轉到她的反向。她繼續跟進,宋行楚被她逼得身體已經貼近一側的車座。嗯,跑不了了。她含住他的唇角,像隻幼獸般,軟軟地撕咬,輕輕地舔舐。嗯,他沒有再躲了。
  車子停了下來。建斌立在車門外:“老大,到了。”
  宋行楚看了她一眼:“把扣子扣好,下車。”
  機場,建斌處理好一切過來說:“老大,都辦好了,臨時沒有訂到頭等的票,我一會去後麵坐著。你和喬……和大嫂一塊兒。”
  宋行楚很簡潔地否決:“不用,讓她去後麵。”
  喬茉在一旁不吱聲,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情。建斌再次給予同情的注目也被她完全屏蔽。她拿著登機牌轉身和建斌說:“過來一下。”
  建斌很配合的單獨來找她。這一趟莫名其妙的行程喬茉完全沒頭緒,隻有仔細問建斌。
  可是沒等她開口,建斌先歎氣,非常怒其不爭:“您真本事!上午來那麽一出。
  我沒見過哥緊張成那個樣子過,除了他爸過那會兒。你說你沒事嚇他好玩啊?
  喬茉啊喬茉,你知道不知道老大為什麽能如此準確地出現在你出現的地方。你真當他是太乙真人,能掐會算啊。
  到處找不到你。他真以為你失蹤了,出意外了。我第一次看他這麽緊張兮兮的樣子你知不知道。你的卡剛剛刷了一下,他在半個小時以內趕到,你以為很容易做到是不是?
  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啊,喬茉。對了,不能喊你喬茉,老大吩咐要管你叫大嫂。恭喜你啊,嫂子!”
  “你一直和他一起啊?”
  “嗯哪。”
  “那,也辛苦你了。”
  “不敢當,求您下次別玩他,您玩他,他就得玩我。”
  “昨兒他在哪兒你知道嗎?”
  “和我一起喝酒啊。晚上回的老宅,一晚上沒看著你,你就起義啊?”
  “恩,那些先別提了……我們這次去哪兒,幹什麽?多久回來?”
  “您都失業了,記掛這個幹啥啊。”建斌一臉忠犬像。
  “陳建斌先生,容我提醒你,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風很陰暗也很有效,叫枕頭風。”
  “……嫂子您別嚇我,我膽小。”
  “得了吧,你膽肥著呢。”
  “……真沒……”
  “真沒,你剛剛的匯報省略了一點吧。昨晚就你和他兩人一起喝酒來著?”
  建斌愣了一下。喬茉心道,很好,要的就是你這個表情。
  “說,咱這是幹啥去?”
  “老大一早安排好的一趟公務。沒什麽特別,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帶上你。”
  “那好,你在這兒坐著,我去一會兒。”
  好看的側臉,一絲不苟的衣著。宋行楚靠在那裏,手上一份報紙卻沒有看的意思。一手放至唇邊,眼神虛空,疲憊的神情伴著他的沉默。
  喬茉這才記起來,在休閑廣場上,他朝她走過來時,衣服的扣子似乎鬆著,臉上一貫的漠然一點不見。焦躁,疑惑,急切,種種反應都不是她熟悉的。她最愛看他人前那種淡然優雅的姿態。
  現在這一眼看去,她才發現,他的西裝上零星地濺上了血跡,而他的神情,怎麽看,也少了一份從容。
  莫名地心頭一抽。她走過去,拿出在機場便利店買的紗布和邦迪,準備給他清理傷口。
  宋行楚眼睛一眯:“不用了。”
  喬茉繼續手中的動作不理會他的拒絕,邊清理傷口邊說:“我昨晚上閔曉那兒住的。她看見你和一女的在酒吧相談甚歡,本來叫上我去維權的。”
  說到這裏,她特意停頓了一下,發現宋行楚臉上沒有一絲變化。好吧,你道行高。
  “維權?你什麽時候稀罕過這點權。根本不入你法眼。”
  她接著說:“不好意思您猜錯了,我去了。看見是汪孝萱,我就撤了。沒辦法,我怵她。我怵她不代表我不嘔。我嘔了,所以,今天才和你賭氣。現在我正式向你道歉,我太幼稚了,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吧。”
  包紮的很不錯。喬茉將他的手翻來翻去檢查了一下,表示滿意自己的作品。再看某人,還是毫無表情的撲克臉。喬茉有些不滿意了,用手指頭戳戳他的胸口:“喂,給點反應好不好。”
  宋行楚淡淡地看她一眼:“解釋合理不代表你有理。”
  “好歹我解釋了,你有什麽解釋?”
  “沒有。”
  “我說了這麽一大通,你自己呢,一個字解釋都不需要給我嗎?”
  “嗯。”
  “為什麽?”
  “不屑。”
  喬茉被他堵得很胸悶。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工作呢,怎麽說?”
  “你不是聽到了,已經炒了。”
  “我不管,你給我改回來。”
  “不可能,你別想了。”
  “別想你妹啊……”人一急,本性流露啊。
  宋行楚終於微微一笑,劍眉朗目,瞳仁如墨,笑意流轉的時候更顯光盈澄澈。殺傷力夠強,喬茉當即暈了幾秒。
  “你不裝的時候,比較可愛。”他別有深意地點評。
  “……那我失業了……”
  “……”看來是這樣的。
  “……”你丫個惡毒的資本家。
  眼神廝殺。而後,“算了,回去以後你去我的秘書組吧。”
  呃,這樣算是換了一個崗位而已嗎?人事調動?
  “秘書?組?你秘書不是建斌嗎?你有女秘書?”
  “我當然有女秘書,建斌聽到你的話一定吐血。”
  這算是一種折中?算是妥協了一部分?“那我們這次是去哪裏啊?為什麽我也要去?”
  “你很吵。”
  “……哦。”
  “頭等艙有冰激淩吃的是嗎?”
  “……”
  作者有話要說:俺驚恐地發現好多妞認為黑幕一起,就要車震~-_-!
  他們在去機場的路上啊,孩子們,以老宋的功力,那一點點時間還不夠他前期鋪墊的呢。
  既然,乃們的呼聲這麽高,俺考慮再來一個吧,其實俺粉不擅長那個的……過一陣兒啊,最近宋先生的氣還沒順呢,宋太太比較點兒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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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之後知道宋行楚要參加S市的一個土地拍賣會,此外在離S市不遠的南安鎮有一個準備收購的工廠。行程安排的很密集,他到了之後和先期的工作小組開會,喬茉一人留在房間裏睡覺。
  喬茉暈機,下飛機的時候臉色白慘慘的。她蔫頭耷腦的要跟著他一起去,本來也是,她都調動工作成秘書了,哪有老板工作,秘書留守的道理。但宋行楚看她的樣子,冷颼颼地說,“老實呆著。”
  睡到朦朧之間,客房服務送了粥上來,她看了一眼沒胃口,把粥放在一邊繼續睡。
  再次倒下去補眠,沒多久電話又響了。她啞著嗓子接起來,“嗯……”
  “還在睡?吃了沒?”
  是他,喬茉的腦電波還在海洋上隨著波浪平緩有節奏的起伏,半晌,她悠悠地“嗯”了一聲,無意識地喃喃,“有薑絲的……我不吃……”
  那邊沒了聲音,應該是掛了吧,她想著,隨手就把電話放下了。
  門鈴再響的時候,喬茉暴躁地跳起來,打開門一看,暴躁的火星瞬間平息,她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招呼道:“汪小姐,你不是來找我的吧?”
  喬茉笑著倚在門邊,顯然出乎汪孝萱的意料。她頓了一下,“行楚不在,是嗎?那我直接和他電話聯係吧,很抱歉,打擾了。再見。”
  喬茉看得出來,對方很想得體的微笑,很想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表情。然而,她努力鎮定地語氣後麵還是帶著一絲顫音,竭力平緩的表情之下是想落荒而逃的挫敗。這樣的對手,頓時讓喬茉失了興致,準備好的奚落話一句也不想說了。喬茉淡淡地點點頭,帶著笑意準備關門。
  不知道是不是她淡然的處理更深地刺激了汪孝萱,抑或是汪孝萱積壓地困窘需要發泄,她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盯著喬茉問,“我聽行楚說,你們要舉行婚禮了,恭喜。”
  合上一半的門停下,喬茉應道,“謝謝。”
  “你知道臣信的執行董事要娶一個囚犯的女兒會是多大的新聞嗎?而且,這個囚犯還和臣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我知不知道無需告訴你。而你知不知道,這些事和你一星半點的關係都沒有呢?”
  汪孝萱冷冷地看著她,“不,和我有關係,我擁有臣信的股份,每一個臣信的股民都有權利質疑管理層做出有損股東利益的決定。”
  “是這樣啊,原來你深更半夜來敲我老公的房門,是為了表達你身為股東對他管理能力的質疑!嗯,我明白了,我會幫你轉達你的不滿。”
  氣氛,僵持。彼此,對峙。
  領命來送粥的建斌一看她們的陣勢,差點連人帶粥栽在地上。他磕磕巴巴地打招呼,“嫂子,哥讓我給你送粥,孝,孝萱姐也在啊?”
  他話一說完,喬茉的眉頭都在笑著顫抖。汪孝萱看了建斌一眼,也不言語,徑直走了。還沒等她轉到電梯,喬茉哈哈笑著拍建斌的肩膀,誇他,“有前途!”
  建斌淚了,走掉的女人也是他打小認識,從他小就罩著他的,他怎麽能這樣呢?嗚嗚~他,真的是無心的``````
  陳建斌看著小人得誌的喬茉,在房間裏麵暴走,恨不得點著她鼻子罵她,又不敢,隻能小聲哼哼著念叨,“我說你是故意的吧?就一碗粥,還放了薑絲的就不吃,你說你咋這樣呢?我求求你姑奶奶,你別玩哥,我不是和你說了,你玩他,他就得玩我嘛?我好歹一麻省理工MBA,讓俺同學知道我給老板娘買粥,你讓我情何以堪嘛!”
  喬茉慢悠悠地喝完粥,對著他眨眨眼睛:“建斌,這些年,辛苦你了。”
  建斌突然哽住,汗毛都在倒立,結巴著問,“你,你想幹嘛?”
  喬茉語重心長地說,“這些年,你哥多虧你了,他把你操練得很慘吧,把你找蔣勤勤這事兒都給耽誤了吧?”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建斌立刻感傷了,“嗯哪,可不是,”他說著又想起今天黃了的約會,忿忿道,“就是因為你……”
  喬茉沒等她說下去,打斷他,“嫂子給你介紹一個吧。性格一般,脾氣不好,要氣質沒氣質,要人品沒人品,唯一的優點就是漂亮,女優見了她,都得慚愧身材的一主兒。你看,你嫌棄嗎?”
  建斌的眼睛都亮了,“這個,那個,其實……我也有很多缺點。”
  喬茉當即拍板,“得嘞,回去見麵。”
  建斌暈暈乎乎的,喬茉接著問道,“你覺得你哥還喜歡汪孝萱嗎?”
  建斌咧嘴笑,“你別逗了,我哥當年都沒怎麽喜歡她,現在還哪能啊!”
  喬茉遞上客房服務準備的一盤水果,“來,吃櫻桃吧,櫻桃特甜。”
  “嗯哪。”建斌伸爪子。
  “其實,我和你哥的婚事,我倒是不急的。你也知道,我爸還在辦保外呢。現在宣布婚期,其實是不是不太好?”
  建斌想了想,“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哥是咋想的。要說,這事,一準得傳上一陣兒。你的身份啥的,要想外界不猜不說點啥,也是不可能的。會不會影響喬叔的保外我不知道。不過,這些事呢,老實說,你真不用擔心,老大心裏有數,他在做的事兒都是心裏有譜的。”
  喬茉幽幽地歎氣,“我知道他有譜,這不是擔心他有為難的地方不告訴我嘛。”
  建斌樂了,“難得您懂事了。真的,我和你說,哥沒少受你的悶氣。就說你倆婚事這事兒,其實好些股東不樂意呢,消息一出去,股價就得嘩啦啦的跌上一陣,你信不?”
  喬茉想著心事,“嗯”了一聲,“多吃點,要不帶點去?”
  建斌撓撓頭,“那啥,嫂子給我介紹的那個,有照片可以看看嗎?”
  “我這不是剛想起來嗎,誰沒事帶人家照片啊,回去就見麵,就這幾天功夫,別急。”
  建斌說是還要趕回去,起身告辭,又叮囑喬茉,“哦,對了,哥說讓你自己先睡,他今天晚上得到幾點可沒準呢,他有房卡,讓你別記掛。”
  “嗯,嗯。”
  建斌臨出門,回頭,“嫂子,我好歹一MBA,不會那麽沒腦子,因為蒼井空就和你泄老大的底。其實這些事兒啊,你想什麽時候問我,我都會告訴你。這些年了,你好歹今天感興趣了,來問我了。哥不容易啊……”
  喬茉揮手,“快走你的吧。”
  建斌關門的時候再次和她確認,“但是,那什麽啊,蒼井空的事是說真的啊!”
  喬茉再次給他肯定的眼神。
  ……
  喬茉踏實地睡著,她是被很溫柔地撫摸弄醒的。
  喬茉迷瞪著坐了起來,將頭靠在他肩頭,有氣沒力的說:“不舒服。”
  宋行楚開著壁燈,一臉疑惑地看著她,用手試試她的額頭,再試試自己的,小聲地說:“沒發燒啊,不舒服嗎?”他輕輕擁著她,“哪兒不舒服了?頭疼?還是胃又不舒服了?算了,我帶你去醫院吧。”
  喬茉的手繞過去,圈住他的脖子,無賴地靠在他身上扭動,“不要!”
  “胡鬧!”他生氣地嗬斥,聲音卻是軟的。
  依偎在他懷裏,很濃鬱的男人氣息,淡淡的草木味道,清冽悠揚。她仰起臉,將嘴唇貼著他的脖頸來回的蹭,手指探到襯衣之下,在他腰間的皮膚上輕輕摩挲。
  “我哪兒也不去。”
  “為什麽?”
  “你陪著我,我就好了。”
  “……你又打什麽鬼主意?”
  “……我渾身都疼!”
  “嗯……真的嘛……”他輕撫她的臉。
  “氣得。”
  “算了吧,那我不是早就被你氣炸了?”
  “我也炸毛了啊,晚上汪孝萱來這兒堵你來了,我去開門的時候,她就穿著一比基尼,身上披一特俗的紗,拗了一個特A的造型,嘖嘖,那腰,那肚子,還有那胸……”
  宋行楚聽她形容得如同星爺電影的惡搞畫麵,配合地笑道,“嗯,那腰,那肚子,那胸,都怎麽啦?”
  “都太埋汰了啊!我一想到,你曾經流落到她的手上,我心裏就一陣一陣兒的抽著疼。你說,她那點料哪兒配得上你啊。實在是讓你受委屈了。都怪我不好,我怎麽沒早點發現你,早點解救你呢……”
  他的身形僵了一僵,似在分析她的話有幾分調侃,有幾分真情,隨後他輕輕歎了一聲,聲音很低,如同指尖滑過蘆葦,些微絨絨地觸感,“……是我不好,我沒有早點讓你發現。”
  喬茉在說著什麽,沒有聽輕,嗯了一聲問道,“你說什麽?”
  “沒有什麽,你接著說,我接著聽。”
  “有趣嗎?”
  “嗯。”
  “沒有然後了,然後……我就喝粥去了。你讓建斌給我送的沒有薑絲的魚片粥,好腥哦~”
  “你不是不吃薑絲嗎?”他抱著她,一手輕輕繞著她的頭發摩挲。
  “是不吃,但要那個味兒啊,我要吃放薑絲煮出來的魚片粥但是煮好之後要把薑絲揀出來。”
  “……愛吃不吃……”宋先生其實默默自責中,她怎麽有那麽多習慣是他不知道的呢。
  “水果好吃,這裏的客服服務真不錯,還送果盤。”她喃喃念叨。
  “……”宋先生得意了,好歹有一樣他沒有弄錯。
  “宋行楚,”喬茉坐起來揪住他的領子,“你……”
  “什麽?”
  “你以前和汪孝萱到幾壘了?”
  “……”宋先生很囧很囧地回避這個問題。“無聊。”
  “她會不會有一天帶個孩子來找咱倆,上演一場豪門恩怨?”
  宋先生咬牙,“你。很。無。聊。”
  她往他身上拱拱,用鼻尖蹭著他下巴,手也不老實地探來探去。他和她對話的同時,手也不閑著,完全接過了她的主動,手開始脫她的衣服,細致入微的前戲,麵麵俱到。在他的手中,她就是一塊綿軟的舒芙雷,一寸寸地融化在他的熱度裏。
  喬茉忽然想到建斌透露的信息,如果他們的婚事真的會引起很強烈的反應的話,那麽喬西平保外的事情會不會不能低調進行?
  他的動作一段段地加深,喘息聲在耳際重疊。趁著歡悅?她呢喃提議,“我們的婚事其實也不急,要不,我們緩緩吧?”
  他的唇吻在她額頭,滑過她的眉頭,聽到她的話,頓了一下,旋即在她的眉頭咬了一下,刺痛感讓她瑟縮了一下,他一手抵在她的腰間扶住她,一手輕輕捏她的下巴,聲音裏氤氳著濃濃欲念,“喜歡嗎?”
  她微微地喘,身體愉悅地要騰空而起,模糊地哼哼:“嗯,喜歡……”
  “喜歡就要記住,你是喜歡的!”宋先生在宋太太最喜歡的時候,停下來,眯著眼瞧了她一會兒。
  喬茉此刻水澤充沛,被硬生生叫了停,涼風一過,身體都被蒸發了一般,幹澀地難熬。
  作者有話要說:妞們的發言都很給力啊,比如辦公室XX,車震需要德國車等等,俺之前的進度不得不又一次折服在你們的給力之下,插內容呦喂。
  落落:老宋,選台車吧……嗯,你懂的。
  宋行楚:你給隔壁家的葉某推薦的啥車啊?
  落落:悍馬啊,車震必備,夠大夠穩!
  宋行楚:嗯……你懂的。

  兼職
  第二天,他們一行人去拍賣行。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派發厚厚的拍賣目錄,陸續進來的人入座之後都在壓低聲音交談。喬茉翻看拍賣手冊,發現多是一些停建的商業地產。她不知道宋行楚感興趣的是哪一塊,隨意翻了翻就放下了。
  閑來無事,她翻看手機裏的短信。昨天被宋行楚押走的情形實在丟臉,她不好意思匯報實情,發了個短信通知閨蜜們不去和她們會和吃晚飯了就關了手機。
  現在一開機,果然收件箱裏麵數條等著她。
  老孫:【知道你是被老宋領走了,乖,摸頭,別聽閔曉的瞎鬧騰了。】
  閔曉:【我看見你家知越哥哥了,和一女的有說有笑親密著呢,不是妹妹就是女朋友,他有妹妹嗎?】
  艾米麗:【暈,幹嘛關機?速速聯係。】
  喬茉撫額。看來他的人事命令沒有摻假。看來閔曉工作的報社應該派她去跟小明星,她是個狗仔人才。還有老孫選的男人不錯,讓她對天下男人都充滿了信心。
  不過,這幾條短信裏麵,還是閔曉的短信足夠讓她溫暖啊。她的知越,一定要比她還幸福,她才能在麵對他時,不再心虛的微笑……
  她輕笑出聲,宋行楚瞄她一眼,“怎麽了?”
  她收斂笑意,“沒事。”
  拍賣行開始後一連叫了數塊,他始終不動聲色。喬茉疑惑地看看他,坐飛機來看熱鬧的,不可能吧?宋行楚悠閑地坐在她身邊,對上她探究的眼神,將號碼牌往她手裏一送:“給你玩。”
  舉牌的人並不多,大多地塊都是流拍。看來大家都是來踩點,觀望行情的。她完全沒準備的狀態,被宋行楚輕輕托了托手肘。號碼牌被舉了上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投了過來,猝不及防。
  一直沒開張的拍賣師十分興奮,用力重複了幾次底價之後一錘定音。大家的目光狠狠在她身上膠著了片刻。
  拍賣師大聲報出那個數字,宣布成交。再繼續下一項。
  喬茉壓低聲音:“喂,你先和我說一下啊。”
  “有什麽區別?”那個人一臉沒有分別的神情。
  是,是沒分別。不過,好天文的數字,提前說一下,比較有承受力吧。
  “臣信來開發嗎?”喬茉看著他,小聲問。
  宋行楚也不回答,指指台上叫的聲情並茂的拍賣師,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喬茉默默地收回疑問,認真聽拍賣師的喊價。嗯,其實,除去數字的不同,拍賣和開著小卡車賣特價水果的很像的。
  喬茉的手第二次被他托上去的時候,已經從容了不少。拍賣師非常感動地向她投來一瞥。但喊價的第二輪似乎也有賣家出價。喬茉隨著大家的目光看過去,驚了一驚。知越怎麽會在這兒?
  鄭知越坐在他們的右後方,看見喬茉並不吃驚。視線相會的時候,他朝她微微一笑。
  喬茉還沒回神,宋行楚已經第二次抬高她的號碼牌出價。喬茉再看知越,他低頭略一遲疑,很快還是舉了起來。
  拍賣師很激動,隨著報價他的視線看向了喬茉。他看喬茉,喬茉很快看宋行楚。他好像沒什麽表示,一次,二次,三次。不舉了是嗎?喬茉想。
  忽然他的身體動了一下,朝她這邊傾了一點過來,但沒碰到她的手。拍賣師的錘子卻已經舉了起來,馬上要落下來。
  等他來舉她的手,鐵定來不及。他是想來舉她的手的吧。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拍賣師滿麵紅光的第三次喊價。
  天啊,她自己舉起來了。
  喬茉回神,瞪著宋行楚,眸光如泣如訴:你是打算要舉的是吧,你剛剛那樣動來著?是吧?是吧?
  宋行楚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輕聲說:“誰讓你舉的?”
  噗~喬茉吐血,心口被無數飛刀。
  捏著號碼牌的手輕微地,輕微地顫了起來。深呼吸,深呼吸。那個拍賣師一次加價多少來著,回憶,好像,是……三千萬。$_$
  喵了個咪的!她多舉了三千萬!(>﹏<)
  拍賣師還在喊價。第三次,第三次。知越不要了是吧?喬茉回頭看他,他麵色凝重,低眉斂目。喬茉默默得收回視線,完了,他也不要了。
  第三次,拍賣師喊。7號!7號!
  本來已經開始有低聲的喧嘩。忽然大廳一片安靜。拍賣師也怔了半秒,激昂地再次喊價。
  知越還是舉牌了。喬茉感動不已的同時雙臂交抱,確定自己不會不小心把手臂甩出去。
  沒人再加價。成交!
  大家都在小聲議論,並向知越行注目禮。
  宋行楚這時附在喬茉耳邊說:“你剛剛手一抖,幫人家多加了六千萬。”
  喬茉咬唇,知越,知越,我不是故意的……
  拍賣會結束,有工作人員來請他們去簽署文件。她在過道中等著,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鄭知越和另一個人一起朝她走過來。
  知越看見她,停下腳步,語氣溫和:“嗨,喬茉,真巧。”
  他指指身邊的人說,“我朋友,顧海民。”
  那人向喬茉略一點頭,寒暄兩句先行去了辦公室。
  喬茉還在為那六千萬泣血,氣勢低迷,輕聲應道:“啊,是哦,你也在,好巧。”
  “什麽時候到的?”
  “昨天。”
  “難怪,我是早班機。不然我們在機場就碰到了。”
  “喬喬,介紹一下這位先生。”
  宋行楚站在喬茉身後,一手插在褲袋裏,姿態隨意,目光如炬,落在鄭知越臉上。
  喬茉頓了一下,“這位是鄭知越,知越,他是我先生,宋行楚。”
  知越伸出手與宋行楚握了一下,溫雅笑道:“宋先生,幸會。剛剛還要感謝宋先生割愛了。”
  宋行楚一手扶在喬茉的腰際,這時微笑著看了她一眼,道:“算不上,剛剛是喬喬頑皮。不好意思。”
  鄭知越的臉色一頓,再看喬茉,她低著頭專心致誌地看著自己的一雙手,手上除了一枚小戒指別無飾物。
  大家閑聊了幾句,與鄭知越的同行的人來叫他,於是告辭。
  宋行楚牽著她的手下樓,也無言語,隻是輕輕撥弄她手上的那枚小戒指。電梯下行,清脆的“叮”的一聲,門開的一瞬。喬茉聽到他說:“去買個戒指如何?你這款太普通了,人人都有,剛剛那位先生手上好像也戴著。”
  喬茉心口一滯,這麽細微的細節處,他怎麽會去注意?
  這枚小小的戒指,明目張膽地戴在手上,卻卑微地埋在心底。於她,曾經的確是對地久天長的一種期盼。但時光流轉,一點點侵蝕了記憶的膠片。
  當年知越離開時,放不下的眼神,不願妥協的無奈,如同冰冷的匕首刺進皮肉,清晰的鈍痛。她不要拿下這個戒指,她要自己被時刻提醒這種痛,她不允許自己就這樣放下原罪,選擇漠然。
  帶著,一直帶著,在不經意的幸福後,提醒自己。其實,你是那麽沒有資格幸福的人。
  她的心結,她曾經的愛戀。她要怎麽告訴他,在很長的時間裏,就是這枚戒指在阻隔她,讓她無法在他懷裏半晌偷歡。她沒有答話,隻偷偷抬眼看他。
  直截了當的解釋?不敢。她心裏其實是怕的吧。怎麽會不怕?小時候見他第一麵就差點被他嚇哭,大了以後覺得他可能天生就是那種吝嗇給別人表情的人。
  熟絡哪怕是建斌。有一次,不知是什麽事情沒辦妥當,嚇得麵色發白不敢見他。她安慰建斌:沒事吧?是人都會出錯啊。建斌搖頭:出錯不要緊,糟糕的是……打個比方,我買完單才發現沒上菜,我還問他吃得好不好。你不會理解的,老大在某些方麵很執著。騙他會很慘。
  喬茉還在思量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聽見一個聲音,“姐夫!”
  宋行楚平視三米開外的一個男人,笑著應道:“樹辰,好久不見。”
  葉樹辰迎了上來,大大地給了宋行楚一個熊抱:“姐夫你吃了福爾馬林嗎?怎麽我覺得你還和我初中那會兒長的一樣呢。”
  宋行楚毫不介意:“我就是喂你吃來福林,你這張嘴估計還是一樣貧。”
  “哪敢啊,姐夫是我最尊敬的人,在我心目中,您才是正版的。”
  “你姐呢?”
  “她啊,上意大利哄我那盜版姐夫了。葉晚說你會過來,我這就上這兒來堵你來了。再說陳逸宏的會所今天開幕,人到了可齊了,晚上的酒會少了你,他們一準削我。”
  宋行楚一笑,“陳逸宏是和我念叨一陣子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喬茉有些吃驚,姐夫?她可不記得她有這麽個弟弟。也不會是汪孝萱的弟弟,因為他姐姐叫葉晚。不由自主地和他們保持了幾步的距離。打量自家男人,豐神俊朗,女人緣不錯。
  宋行楚說話間回眼看她。葉樹辰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喬茉,不敢確認她的身份,試探的問:“這位?”
  喬茉還沒開口,宋行楚微笑,指著她說:“我秘書。”
  喬茉也不發作,得體地微笑:“您好,我叫喬茉。”
  葉樹辰非常熱情:“在下葉樹辰。不知道你們準備呆幾天啊,喬小姐的私人時間能賞光一起吃個飯嘛?”
  “你當我的麵就泡我的秘書?”宋行楚搖頭歎息。
  “有問題嗎?不能泡?”
  一行人邊走邊聊到大廈外,經過的行人中不少女生對這這二人側目。喬茉暗笑,宋行楚是衣冠楚楚,這個葉樹辰是衣冠禽獸。雖然氣質不同,但同屬殺手型。
  “秘書是她的兼職。”
  “那又怎樣?”
  “她正職是我媳婦。”
  “……哥,你耍我啊……”
  車上時間無聊,是個聊天的好時機。可是宋行楚對葉樹辰叫他姐夫一詞明顯沒有解釋的打算,喬茉又琢磨著知越被無辜多宰的六千萬,內心被求知欲和愧疚感煎來炸去,沒精打采地靠在車座上發呆。
  宋行楚握著她的手,當麵團一樣揉來捏去,她也沒反應。他忽突然加重了力道,在她掌心狠狠扭了一把。
  喬茉“哎呦”一聲把手縮回來,委屈地瞪著他。宋行楚不急不緩地說:“專心。”
  專心?坐車需要專心嗎?剛想就這個問題好好和他探討一下,喬莉的電話打來,喬茉皺眉看了兩眼,直接掛斷,回了她一條短信,【外出公務不方便接電話,什麽事?】
  喬莉回複的很快,【媽要結婚,我要分家!】
  喬茉歎息了一聲,她的寶貝妹妹不知道又在使什麽幺蛾子。她靠在宋行楚的肩頭喃喃道,“你說,要想讓一個人打住一段感情該怎麽做?”
  宋行楚放下手中的簡報,看向她的目光複雜難言,他淡淡回應,“那你覺得呢?”
  喬茉搖搖頭閉著眼養神,過了一會兒說:“時間和空間吧,隔得足夠遠,分別得足夠久。”
  喬茉對喬莉是有幾分無奈的。喬莉指責她的一些話,在她自己心裏也是認同的,比如她比喬莉獲得了更多的愛,就因為這一點,喬西平時常和她念叨,覺得對小女兒很是愧疚。喬西平的情緒直接影響了喬茉對待喬莉的態度,知道道理,卻就是下不去狠心。
  她拿起電話,回複,【消停點,錢等我回去幫你湊一部分。】
  她的心思都用來對付喬莉,等她發完短信再看宋行楚,他對著一份資料一心一意地專研中,隻是……
  “嗚,這一頁,你看了很久了……”
  “嗯。”
  “很重要?”
  “嗯。”
  “可是……你倒著看什麽呢?”
  “……”
  喬茉掩住嘴笑,“對了,你看中的那兩塊地打算自己開發嗎?”
  “不打算。”
  “轉賣?”怎麽可能?誰不會自己來拍賣會買,偏從人家手上買,“屯著?”
  “嗯。”
  “為什麽?”爛尾樓之所以成為爛尾樓就是開發不利,買來繼續屯的意義大嗎?
  “其實我並不打算買兩塊,我要買的已經買了,另外一塊可有可無。”
  “為什麽?”
  宋行楚大方地送給她一個微笑:“怎麽那麽多為什麽?怎麽突然對這些感興趣了?因為那個朋友?”
  喬茉梗了一下,“隨便問問……”
  “ S市城市規劃的下一條地鐵途徑這兩處,升值是一定的,如果恰好又是站點的話就更好了。”
  “那為什麽那一處是可有可無的?”
  “嗯,位置太偏,有可能是延伸段,也有可能會因為造價的關係,那一段緩個十年八年再建也說不定。”
  那麽,知越買下的那塊地有可能是個寶也有可能是根草?還是莫名其妙貴了六千萬的草!
  “可是這些你怎麽可能知道?”
  宋行楚不以為意,“如果不知道,誰去買?你那個朋友應該也知道一部分。”
  自信到相當的程度就是他這個樣子吧,喬茉挑眉:“你怎麽確定你知道的比他多?”
  他懶懶地答:“因為這個項目的總設計師是葉晚。”
  話題既然是談到這上麵的,那麽不問白不問,喬茉順著他的話:“葉晚是什麽人?”
  宋行楚不卑不亢,“熟人。”

  偷安
  陳逸宏在此處整了個會所,陳大公子難得用心搞事業,自己被自己的創業心感動得一塌糊塗,為了徹底洗刷一下陳大隻識風月的花名。此次開幕酒會,陳逸宏是相當重視。該請的不該請的,他一個沒漏。喬茉下車的時候,閃光燈亮成一片,她當下腿肚子一抽。這陣勢,哪裏是會所開幕啊,不知道的以為是金雞百花走紅毯呢。
  眾多來賓中,喬茉隻認得他最要好的幾個發小,當然也包括汪孝萱,她也算是他們圈子裏麵的。還有臣信的幾位股東,其中他的表姑父,她也是見過的。
  喬茉跟在他身邊,任由他牽著,片刻不離他的視線。就算這樣,喬茉還是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大部分的群眾很明顯都認得他宋行楚,但不知道她喬茉為何身份。大家糾結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猶如十萬支光射在身上。她忽然在心裏對他充滿了感感激。如果她在讀書時高調宣布婚訊,估計,等不到畢業,她就會被烤成燒雞的。
  他的意思,她能明白一些。他私生活幹淨的連小報記者都覺得沒有挑戰性。忽然宣布婚訊的確讓人驚訝,這樣帶著她先走走過場,好歹等到正式宣布的時候,沒那麽引人話題。
  喬茉幾不可聞的輕歎一聲,引來他的關注,“怎麽了?”
  “我覺得大家都在看我……”
  “你多想了,大家是在看我。”
  喬茉彎起嘴角,笑容裏透著戲謔,“長得太帥真的不是你的錯,我知道。”
  “又帥又成功就真的是我的錯。”
  他和她開著玩笑,喬茉卻沒什麽心情,群眾瞄她的眼神簡直拿她當活體熊貓。捱了一會兒,她撫著額頭開始裝病:“我頭暈……”
  他的聲音透出蠱惑,哄著她的耳朵,“忍著。”
  陳逸宏端著酒杯屁顛顛地跑來和宋行楚得瑟,這會所啊,你當初沒看上眼,你看你看,我現在這麽一捯飭,不錯吧。
  喬茉見識過他們幾個混在一塊兒的時候,是個人物就喜歡和宋行楚攀比,宋行楚是他們嘴裏的老大,心裏的模板。但凡哪個得了件超越了宋行楚品味的東西,那不大肆炫耀一番,簡直對不起自己。
  宋行楚笑而不語地聽他嘚吧。喬茉在一旁有點不以為然。陳逸宏最近換了輛車,自己覺得很有品位,介紹道,“現在啊,就不能開寶馬奔馳的,忒俗。但凡鄉鎮企業家都認它們,我最近換了一輛輝騰W12,沒人認得出它是兩百萬的車,這叫啥,這就叫低調。”
  喬茉撲哧一聲沒忍住,樂了。
  陳逸宏試探地問,“嫂子樂啥呢?你知道這車吧?”
  喬茉同情地看著他,“對,你這是絕對低調的奢華。特低調。上次我洗車的時候碰上一輛,小工問那車主呢,說,呦喂,桑塔納啥時候出5000了?”
  建斌走過來,低聲和宋行楚說,“胡老喝了幾杯,有點高……說要找你說事呢。”
  喬茉知道他說的胡老是臣信的股東之一,也是宋行楚的表姑父。宋行楚淡淡地回應,“在哪兒呢?”
  “孝萱姐陪著呢,我讓安排到小廳休息去了。”
  宋行楚和陳逸宏交代幾句帶著喬茉一起過去了。
  陳逸宏一人的時候還在鬱鬱,“敢情我花兩百萬……買一桑塔納5000?臥槽,虧大發了。”
  喬茉跟著他一起去頂層的包間,“我在,方便嗎?”
  宋行楚牽著她沒有放手的意思,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一直在。”
  喬茉心頭一暖,反而接不下去話了,低著頭跟著他一起走進包廂。除了胡老,汪孝萱也位列在座。汪孝萱站起來,宋行楚用目光示意她座,也不說話。
  他冷著,喬茉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很是費勁地和胡老寒暄了起來。
  胡老灌了幾杯拉菲之後,麵色紅潤,朝著宋行楚說:“行楚,你也知道,道,道。喬西平,平,平。你們的,那個,會影響……這個,啊”
  他的話含含糊糊,喬茉卻立刻明白了。他是要勸宋行楚暫時不要宣布婚訊。
  表姑父舉著杯子繼續說,喬茉組合著聽下來的意思就是,他作為執行董事要娶前任財務總監的女兒,不是大新聞,但是這個財務總監如果曾經將臣信置於死地就不一樣的。外界會有很多猜想和對臣信不利的消息出來。對臣信的運作啊,股價啊等等都有不好的影響。
  宋行楚斜靠在椅背上,一手隨意地搭台麵上,曲著兩個手指,輕叩著台麵,認真傾聽的樣子,甚至嘴角還勾著一絲笑意。但眼眸卻透著寒氣,沒有一點溫度。
  他等表姑父囉囉嗦嗦地說完,有禮有節地問,“那表姑父的意思,我應該什麽時候結婚比較合適?”
  表姑父擦擦腦門,也覺得這是一個問題,他直覺地去瞄汪孝萱,汪孝萱此刻正低著頭專心地把玩著手上的紅酒杯,完全不和他的視線進行接觸。
  “這個……”
  “這幾年,臣信的發展,相信應該能令股東們滿意,因此表姑父不應該質疑我的判斷力。更何況,喬茉擁有我名下百分之十五的臣信股份,我和她是臣信最大的股東,我們是最不希望有損臣信利益的事件發生。”
  喬茉呆呆地看著他,百分之十五?什麽時候?他隨口胡謅騙表姑父的吧。她不以為意地撤回視線,卻意外地對上汪孝萱的目光,那裏麵滿是不解,質疑,和……憤怒。
  表姑父“啊,啊”了片刻,接不下話,一手扶著腦門歎氣,“好像,喝,喝,多了。”宋行楚站起來,扶起他說,“我送你下去,讓司機送你回去吧。喬喬,你等等我。”
  隻剩下喬茉和汪孝萱。汪孝萱端著酒杯,直直地盯著喬茉看,不時喝一口。
  喬茉也悠哉遊哉得對著她的目光看回去。
  汪孝萱穿著質地輕薄的套裙,柔軟的麵料服帖穩妥。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向一側,素色的發圈鬆鬆挽著,耳朵上戴著的水鑽若隱若現,含蓄地閃耀。素淡的妝容,得體的裝飾,配合她安靜的氣質,簡直就是名媛的模板,無懈可擊。
  幾分鍾的對視後,無懈可擊的人敗下陣來,輕歎了一聲:“我看我還是先走吧,我就算想和你好好聊聊,你怕也不肯的。”
  喬茉簡直想笑出來,她現在的話,就好像一個說書先生,一開場:這是一個很曲折很離奇但是真實的故事,你們要聽嗎?
  喬茉突然來了興致,“你既然這麽有傾訴的欲望,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卻要吊我的胃口,我覺得,你什麽都不想告訴我,你想和我的聊的,無非是,在我的腦子裏,灌輸數個,待解卻沒有答案的習題,然後,讓我自我分析,猜測推理,最後再自我否定,否定別人。對不對?”
  汪孝萱的手指在台麵上緩緩畫著圈,聽到她最後的話,停了下來,一下一下揉搓著台布,她自顧自的說道:“你嫁給他,可以得到你爸爸的平安。他娶你,可以得到什麽,你真的沒有問過自己嘛。如果你是天真的姑娘,不妨做個公主夢,他是因為喜歡你,為你做這一切。
  比如,他一直暗戀你什麽的。哦,對了,他有個初戀叫做葉晚,你知道嗎,葉晚曾經著實令我苦惱過的。在那些時候,我想可以確定的是,他沒有在關注你。
  嗬,你很聰明,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會和你說什麽,我隻會把重點勾給你,如何拚出正確的答案,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興趣啦。”
  喬茉覺得從背脊處生出一陣寒意。汪孝萱的話一點沒錯,她不是傻子,在最初慌張盲目之下,她沒有心思多想。可是隨著時間過去,她對宋行楚為什麽願意要她 ,這個疑問就像一個巨大的墨團跌落池中,無限的暈染開來。
  人就是這樣,在安全的殼裏,會貪戀它的溫暖,平靜。有時明知道也許一切都隻是幻像,但苟且偷安的心態,讓你根本不敢有探究的勇氣。
  汪孝萱那麽想和她說的話,的確有效,每一個字都重重砸在她的心頭,堵得她毫無招架之力。
  但是就像她曾經和喬莉說過的那樣,自己的日子如果是自己選的,自己就要承當。她沒有後悔過。宋行楚承諾給她的,無一沒有兌現。那麽她答應過他的,她也要做到。
  她平複情緒然後站起來,走到她麵前,將她麵前那一團揉搓起皺的桌布用手輕輕順平。
  “你說得一點沒錯,每一句話背後都需要一堆理由支撐。謝謝你的提示或是暗示。可我搞不懂既然你能暗示,為什麽不明示?難道你直接告訴我,弊大於利?其實,我更感興趣的是,為什麽到今天,你還是這麽患得患失?因為有期待,所以怕失去?”
  汪孝萱全身緊繃,似在竭力抑製自己,手上端著的酒杯被她狠狠捏緊,指節隱隱泛白,紅酒在杯中輕微的晃動。
  喬茉等了她片刻,“就這樣?沒有後話了嗎?我以為你胸有成竹的樣子一定有更篤定的後招呢?”
  喬茉轉身離開。汪孝萱說:“等等。”喬茉皺眉,“不好意思,我沒興趣再聽你的話了。”
  汪孝萱伸手去拽她的胳膊,喬茉很是不悅地用力一掙,汪孝萱“啊”的一聲叫出來,被喬茉揮開的胳膊無力的垂在胸前。喬茉怔了一下,這樣輕輕碰一下就脫臼了?
  門外傳開腳步聲,接著是宋行楚和服務生輕微的說話聲。喬茉看見汪孝萱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另一隻端著酒杯的手抬起來,向著自己的方向傾斜。
  喬茉頓時明白她想做什麽,阻止汪孝萱將那杯酒往自己身上潑的同時。喬茉伸手抓住汪孝萱的手轉過方向,用力朝著自己一潑。半杯殘酒盡數倒在了喬茉的身上。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汪孝萱神情一滯,片刻之後,對方臉上浮現了複雜忿恨的表情。
  宋行楚推門進來,看見兩個女人,一言不發的相對而站,氣氛僵硬又劍拔弩張。汪孝萱的眼圈泛著淚光,紅紅地像隻矯情的兔子。喬茉用紙巾輕輕擦拭著沾滿紅酒的衣服。
  宋行楚的眼睛掃了一眼,就拿起電話,“建斌,上來一下。”
  他走過去牽著喬茉的手,“孝萱是習慣性脫臼,不小心就會這樣。”
  接著他虛空指指椅子,“孝萱,你先坐著,建斌馬上上來,他會送你去醫院。”喬茉不爽地瞪著他,他捏捏她鼻子,“怎麽了?”
  喬茉努著嘴準備開始胡謅,指著汪孝萱準備開始告狀,剛一開口,“她……”話沒說完,宋行楚俯身過來,一低頭,噙住她的唇,用力地啄了她一下,語氣裏滿是無奈的寵溺,“乖,聽話。嗯?”
  喬茉被他鎮住了,好半天沒緩過來。紅唇微啟,眼神迷糊,眉頭蹙著,就像啃慣了魚骨頭的貓咪,猛然間麵對一整條大馬哈魚,有點不在狀態的飄忽。她神情躊躇,猶如碰到了極其嚴肅的哲學問題。
  她的表情太精彩,宋行楚本來隻是想讓她安靜一點,卻意外地收獲了她著實可愛的一麵。於是毫不吝嗇地傾身又是一吻。
  喬茉撫著嘴唇,傻傻地呆呆地嬌羞得低下頭去,忘記了準備和人吵架這一茬。
  建斌上來帶走了汪孝萱,他一雙手扶著汪孝萱,一對眼睛卻不停地掃描喬茉那身沾滿紅酒的衣服,一臉渴望知道謎底的八卦神情看得喬茉想發笑,由於他的極度分心,被他扶著的汪孝萱差點被他推得撞到牆上去。在宋行楚一聲冷冷的“建斌”提示之下,他才火急火燎得專心扶著人離開。
  建斌去送人,宋行楚自己開著車帶喬茉離開。回去的路上,喬茉想著建斌的可愛表情,忍不住噗噗笑著。
  宋行楚一手打著方向,空隙投給她關注的一瞥,“有這麽高興嘛?”
  喬茉裝傻,“你說什麽呢?你看看我這衣服,都是那個凶女人潑的,她要打我,我躲她呢。她還耗我頭發來著,你最寶貝我的頭發了,萬一被她耗下幾根,我怎麽對得起你?”
  “行了,這裏就咱倆,你就別裝了。”
  喬茉張牙舞爪,“你向著她?她還往我身上潑酒呢!”
  宋行楚不置可否,“是啊,她手都脫臼了,還拿酒潑你。”
  這麽快就被他視穿,喬茉頓時沒了心情,“沒勁。還說罩著我。”
  等紅燈時,他斜睨著她,“下次別做這麽蠢的事兒,潑自己一身酒……你就是真去打人,我也會罩著你的,放心。”
  喬茉抿著嘴偷樂,“葉樹辰的姐姐葉晚是你的初戀?”
  “一會兒功夫你和孝萱聊了不少。”
  “你為什麽和她分開啊?”
  “有興趣?”宋行楚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喬茉連連點頭,八卦無比地追問,“陰差陽錯?豪門世家?還是恩怨情仇?”
  “你想太多了,是最簡單的年少輕狂。”
  “啥意思?”
  “有些喜歡的人隻適合出現在特定的年華裏……”宋先生語重心長外加循循善誘。
  “……”喬茉沉思中。
  “懂了嗎?”他別有深意地提問。
  宋太太捧臉,猥瑣地笑,“不懂不要緊,整點實際的唄。”
  “什麽?”
  “你的首航是葉晚還是汪孝萱?”
  “……”宋先生的額角多了好多黑線。
  “我保證不告訴別人。發誓。”她舉起一隻手,一臉信誓旦旦。
  宋行楚嘴角抽搐,“宋太太,你還想再失業一次嗎?”
  宋太太別過臉去,腹誹:資本家就這一招。麽新意!
  作者有話要說:落親媽:老宋,我打算給你加戲……並打算讓喬喬待孕……還打算……
  宋行楚:別裝了,你其實打算虐我了吧?
  落親媽:請相信我是親媽……我管那個叫——轉彎。
  雖然隔日更,但分量足吧?怎麽看都是410加長護翼型的啊~~~~俺自己撒花先~~~~~~~

  馴妻
  深秋的季節,車窗外霓虹綿延,風從微微搖下的縫隙裏灌入,帶著月色的清甜。車身滑過這片繁華喧囂,不敢再挑釁他的喬茉結束話題,安安靜靜地趴在車窗上看外麵的風景。偶爾發出小孩子一樣讚歎聲。宋行楚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有這麽開心嗎?”
  嗯,很開心。因為我知道,不管發生什麽,你都會和我站在一起。
  很多時候,我們不能理解生活出的習題。千方百計,上躥下跳,苦思冥想,用盡辦法希望得到正確的答案,希望用最迅捷的計算得出沒有錯漏的人生。跋山涉水的過程中總是想著山那頭到底有些什麽在等著我們,不肯留心腳邊默默開放的雛菊。
  喬茉側首,看見他的臉在光影中若隱若現,神情平和又從容,感覺到她的視線,他朝她望過來,“怎麽了,想什麽呢?”喬茉想,我在想我是不是錯過了很多風景```````
  還在想,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你到底做了多少保護我的事?
  他們中規中矩的談戀愛,水到渠成地結婚。然而他總是小心翼翼的避免她出現公眾的視線裏。她媽認為他把她當小三養,她雖然為他解釋,但是心裏是帶著一些疑惑。
  現在婚訊待發,就有人冒出來反對。看來這件事絕不像她想象的那麽簡單。汪孝萱問她為什麽不想想他當初為什麽娶她。這讓人頗費思量的問題,在他今天一意孤行的要娶她這個事實麵前,顯得那麽不重要。
  “宋行楚,你娶我,其實是很為難的一件事吧?”喬茉突然冒出來一句。
  “……一般吧。”
  “什麽意思?”
  “如果你能更乖一點,更聽話一點,做的菜更好吃一點,主動一點,熱情一點,兩人運動中適度加大自身運動量,我會覺得更完美一點。”
  喬茉愣愣地看著他,“你,你說什麽呢?”
  “是你問我娶你會不會為難啊?”
  “我是問你,我們宣布婚訊是不是對臣信有害無益……”
  “如果是呢?”
  “……”
  “那,要不這事兒就算了?”
  “嗯……我看也行。”
  宋行楚惡狠狠地剜她一眼,“在這兒等著我呢吧。就想我說這一句?”
  喬茉笑容燦爛,“你想什麽呢,我怎麽會就等這句,我傻啊我,上杆子配合你吃白食?霸王,是最惡劣的一種行徑。我才不讓你白吃呢。進了俺家店,上了俺的坑,要了俺的身,宋爺,奴家等著您買單呢。”
  宋爺果然不經哄,聽她念完,臉色略為和緩。
  “表姑父後來被你送走了,還說什麽了沒?”
  “……那些事情,你不需要理。”
  “你忽悠他我有百分之十五股份的時候,他都噎住了。哈哈``````”
  “我沒有忽悠他,你的確有。”
  “胡說,我怎麽不知道?”
  “婚前讓你簽的協議,你是不是一眼都沒看?”
  喬茉回想那一搭厚厚的資料,她當然沒興趣看,她什麽都沒有,不怕他惦記。那些東西無非都是律師想出來保護他不被她惦記的。她大喇喇地找到需要簽名的地方簽名就好。
  “你……說真的?”她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宋行楚不理她。
  “百分之十五是多少錢啊?”
  “……”
  “以後我也要開董事會嗎?”
  “……”
  “我現在也是資本家啦?”
  “……”
  喬茉喃喃自語,“那個,是離婚的時候歸我還是現在就歸我了呢?”
  宋行楚忍無可忍,“離婚,你就連一毛錢也沒有,知道這個就行了。”
  喬茉心裏還在算計,不是約定,而是已經轉到她名下的東西,如果離婚的話,再轉回去?有這個道理嗎?不對吧……
  宋行楚甕聲甕氣地問她:“今晚吃什麽?”
  沒空再算計的人瞪著迷蒙的眼睛看著她先生,“爺,咱不是剛吃過晚飯嗎?”再一轉念,喬茉咯咯笑道,“宋爺,咱這是回酒店呢吧,又不是回家,我沒條件給你做飯啊。”
  宋爺淡定地回答,“有煎蛋的條件就行。”
  回到酒店。喬茉洗澡後捧著一小撮頭發去找他。
  他倚坐在書桌前,穿著深藍色毛衣開衫,棉質休閑長褲,一派隨意,但卻異常有型,氣度雅然。書桌上的工作燈打在台麵上,折射上來,將他攏在暖黃色的光影中,他聽見聲音,抬頭看了一眼喬茉,接著收回視線,繼續注視電腦屏幕,嘴上卻問,“怎麽了,小臉又皺成一團了。”
  他的一側是一麵巨大的飄窗,窗外暮色濃濃,星星點點。他開了些微的窗,有清涼的風瀉入室內,帶著夜的靜默,在空氣中回旋。
  喬茉也不吱聲,徑直走過去,關窗,再把窗簾拉上,接著擠到他身邊坐在他的腿上。她神色嚴肅地將手攤開,讓宋行楚看她手心的那一小撮頭發,“你看,今天,汪孝萱揪的。”
  宋太太那一頭長而柔軟的頭發是被宋行楚格外重視的,在各種發型輪番流行的潮流中,喬茉的頭發被嚴令禁止減去一寸以上的長度。
  宋行楚低頭,埋在她頸窩處嗅嗅,滿意地說,“嗯,這款香味不錯,香得膩人。”
  “我說,汪孝萱撓我了,你不信?”
  “……”宋行楚哭笑不得地看著她。
  “你不信我?”喬茉拽住他的衣領,一下一下地扯。“我不想你把我想成潑婦,我不是……”
  宋行楚無奈捏起頭發團看了看,妥協地想著方案,然後頗為認真地建議,“要不,我明天也揪她一把,絕不比這裏少,你看行嗎?”
  喬茉這才撲哧一笑,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鼻尖碰著他的鼻尖。他的手指揉搓著她的頭發,一圈一圈地打著卷,他輕柔地叫她:“喬喬……”
  離得太近,他說話的氣息噴拂在她的臉上,帶著溫度熏著她。她小聲說,“那個……表姑父說的,是不是真的?會有股東質疑?影響股價什麽的?要不,我們再晚晚?”
  宋行楚“斯”的吸了一口氣,懊惱那個結巴姑父結結巴巴還不幹好事,又氣憤自己怎麽一點警惕性沒有,把她帶來上去,更氣惱,身上這個人看來比任何人都希望婚期再次推延。顛來倒去繞了幾個圈,這個女人怎麽不依不饒地又給繞回來了。
  千言萬語想削她的話,好像海浪連綿,不斷翻滾,又不斷被吞沒。最後,他憋著氣說:“這是我的事情,你不需要理。”
  喬茉怔了一下,接著補充,“我是擔心臣信和你……”
  宋行楚的臉色柔和下來,他撥弄著她的頭發,“我有分寸……”
  “我是真的認為那隻是一個形式,怎樣的形式都不重要。隻要我們倆都出席,就是婚禮了,不如我們去意大利吧,叫媽也別飛回來了,還有阿姨她們,我們飛過去也是一樣的……”她認真地建議。
  “不行,我想找一個人最多的地方。”
  “你,怎麽這麽俗!”
  “我,俗?”宋行楚挑起她的下巴。
  喬茉討饒地去蹭他,效果出奇地好,但是三兩下之後,他的聲音低沉魅惑,“喬喬……”
  喬茉的手探下去,和他的欲望遊戲,含住他的喉結,小口的吸吮,他被她撩撥的邪火亂串,喘息一段段加重。喬茉小聲試探,“說好了嘛?”
  “嗯?”他扔著妖魅的尾音不耐煩。
  “去國外結婚呀。”
  “嘶……”宋行楚被她氣得隻剩出氣沒有進氣,“你還來勁啦是吧?”
  他的眉頭糾成一團,喬茉用手去抹,努著嘴去吻,“咱倆的事自己高興就行,我不喜歡在不相幹的人麵前作秀。”
  宋行楚沉默不語,喬茉自己也覺得自己現在是膽子越來越肥。沒辦法,誰叫她越來越知道怎麽順他的毛了呢。她小聲撒嬌:“依我吧,依我吧。”
  “……”宋行楚不回答,也沒有停下手下的動作,被連按兩次暫停的人現在很火大。
  喬茉的聲音軟成了水,還張狂得喊話,“你不答應,咱不煎蛋了……”
  宋行楚被她架上烤架,顛倒翻轉,她倒好,非暴力不合作,還囂張地要挾他。
  宋行楚終於忍無可忍。早就知道宋太太給鼻子上臉的功夫天下無雙,被她揪住一點點陽光,她就能把自己燦爛成東方明珠。
  他深呼吸,佯裝從容地停下動作,努力克製指尖的顫抖。這一刻的克製,讓宋爺忿忿……真恨不得啊,將身上的人給生吞活剝了的心都有了。
  “既然你如此沒心情,那我們換別的吧。”宋行楚也不強求,拿出錢夾,抽出幾張卡片翻看,“嗯,中式……泰式……今晚選哪個呢?”
  喬茉漲紅小臉囁嚅:“那個,那個是什麽?”
  一張卡片送至她麵前,宋行楚點著那上麵說:“這幾年不管什麽日子,你都用這個打發我的,你自己看,喬記中式按摩一小時月卡,泰式按摩二小時二十次卡,還有很多啊,啊,連足底按摩都有啊。”
  宋太太財迷,和他交往這幾年,逢年過節外加他的生日,她的禮物都是別出心裁的【喬喬休閑服務卡限量版】。什麽頭部按摩30次,腰部按摩30次,心意是沉甸甸地,宋行楚感動之餘,怎麽不把這些卡收好。
  喬茉一臉幽怨:“你居然都留著……你,你真是收納達人!”
  宋先生一張一張細細地看,“嗯,中式……泰式……今晚選哪個呢?”
  宋太太漲紅小臉囁嚅:“你想幹什麽?”
  宋行楚停下來,“最想的,當然是幹你。”
  宋太太別扭:“你不答應就不要……”
  宋行楚爽快地回答,“行,長夜漫漫無以消遣,就消費一下休閑服務卡吧。”
  他兩隻手指一撚,挑了一張,喬茉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卡上劃了一下,然後坦然地閉目養神,等著她執行。
  喬茉拿過來看,是喬記中式按摩一小時。一小時!這是誰寫的?!!!= =
  宋行楚淡淡地提示,“還是煎蛋吧……你比較在行的。”
  喬茉振振有詞地強辯,“奴家賣藝不賣身。”
  “嗤,你有什麽藝?”
  “說拉彈唱,樣樣精通。”
  他的手指撫上她的唇,以極撩人的姿態輕輕一勾,“你哪有這麽好的活兒,別吹啦。”
  她的臉頰蘊上柔媚的粉色,“我說的又不是這個……”
  宋行楚好心地提醒她,“我建議你還是賣身別賣藝了。”
  “偏不。”
  “行,就喬記中式一小時吧。”
  按摩,進行中。
  “我按多久了?”宋太太手酸。
  “嗯,7分鍾。”
  “才7分鍾嗎?我感覺最少20分鍾了……”宋太太心酸。
  按摩,持續中。
  “有半小時了嗎?”宋太太全身都酸了。
  “一半還差點。”
  “……我不賣藝了……我賣身……”o(>_<)o ~~

  啟航
  宋行楚神情倨傲,似在猶豫,“這樣啊……我想一想吧……”
  喬茉淚了,他居然還要想一想?萬一他興頭上來,每張服務卡都消費一次,那她還要不要活了。太愚蠢了,是誰想出來送這種東西給他的,就算要送,寫個五分鍾就好了嘛,哪個蠢材寫一小時的。叫你手賤!
  喬茉眼巴巴地看著他,“嗯,你想好了沒?”她瞄了一眼那一打卡,越琢磨越沒有安全感,她計上心來,攬住他的脖子,“那些卡……我和你換一張吧。”
  他挑眉,“換什麽?”
  “夠分量的!”
  “先說說看……”
  喬茉拿起一張在上麵修改,“至尊煎蛋卡10次。”她想了想,又加上“發卡人擁有最終解釋權。”
  宋行楚哈哈大笑,隨後很肯定地回答,“不換!”
  喬茉豎眉毛,瞪眼睛,“不準不換!”
  “你是我媳婦,我們煎蛋合情合理合法。這是我的合法權益,不需要交換的。”宋行楚說得理直氣壯。
  奸商啊奸商,喬茉就知道和他做買賣從來都是穩賠不賺的。
  “……”
  “……”
  喬茉一臉委屈,楚楚可憐的樣子終於讓某人敗下陣來,“這種換法……很不公平嘢”
  “……”喬茉蔫頭耷腦地不理他。
  “改一點,行嗎?”
  喬茉抬起頭,“怎麽改?”
  宋行楚在那張卡上將“發卡人擁有最終解釋權”改成“持卡人擁有完全使用權”然後他抿嘴笑了一下,加了一條備注:女上位。
  “成交嗎?”他友好的伸出手。
  喬茉咬牙將其他的卡收回,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他笑眯眯地在女上位的卡上畫了一下,“第一次使用,請用心投入,湯多料足。”
  喬茉的心肝顫抖著,手指頭抖顫著,接過卡片,嘴裏逞強道:“who怕who……”
  “不許反悔不許叫停不許求饒!”
  “現在反悔……行不行?”
  他微一側首,銜住她的唇,用行動給了她直接的回答。
  口腔裏全是他的氣息。堅毅緊繃地線條摩擦過她的身體,一寸的接近,親密無間。喬茉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就被他重重吻了下去,用力之猛就像是蹂躪她的唇一樣。若有似無的嚶嚀嬌喘悄悄流瀉,仿佛暗夜中最美的旋律,勾出他所有的意亂情迷。
  再有意識的時候,喬茉睜著迷蒙的眼,呆呆地望著他,好像是對著魚骨頭思考糧倉大計的小貓咪。
  黑色的長發淩亂地披散,融進黑色的夜,匯入他的眼。身體散發甜蜜的馨香,縈繞鼻尖。鮮紅腫脹的唇微微開啟,豪不自知的誘惑狀。
  他抱起她的身體,分開她的腿,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然後沉靜地看著她。暗沉的眸直直逼視。如同正在狩獵的豹子,張狂而優雅。
  喬茉的心髒在急速跳動,看向他的眼夾著迷失的亂。她想閉上眼承受,但是他一動不動,擺了一個姿勢就是看著她,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的歡愛,她總是閉上眼睛任其帶領。她從不肯在過程中睜開眼看著他。所以她也從不知道,他在過程中,於黑暗裏一直緊緊地盯著她。眼角眉梢的媚態,極致歡娛的爆發,他都不放過。但更讓他在意的,還有藏在這些背後的那一點點的失落。
  現在,怎麽了。
  他們以這樣的曖昧姿勢密合地交疊著,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蓬勃的欲望在跳動。然而他就是沒有動作,深深地看著她,墨黑的眼裏醞釀著風暴,似有巨大的漩渦卷起,要將她吸進去一般。
  他脫去她的睡衣,目光一寸寸下移。肌膚觸摸到夜的涼,立時瑟瑟,但他的目光又像是炙炭一般,熨過之處,無不熱燙。一時間,喬茉仿佛在冰與火之間翻覆。
  他的手探進她的內褲裏去摸索,抵在敏感的幼核上,輕輕地揉捏。身體似乎漸漸消失,空虛的感覺泛上來。微弱的戰栗裏,嬌柔的感官難耐地瑟縮,又無限地渴求。
  她忘記閉上眼,看著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觸摸他的臉,他的眉眼。他一口含住她的一根手指,舌尖和指尖輕觸,纏繞。他猛地一吸,她也一口氣吸上來身體前傾,感覺心也掉進了他的肚子裏。
  身體仿佛爬滿無數的觸角,一刻是雪花飄落化在手心的悸動,一刻是在整片的蘆葦中行進,柔細的毛絨觸碰肌膚的顫抖。
  它弱弱地探出來,最輕柔地觸碰也無從承受,失力地想逃開。滿溢的感覺浮上來,喬茉覺得身體的每個角落都充盈著水聲潤澤,自己就要被淹沒了一般。
  她緩緩闔上眼。卻聽到他的聲音:“喬喬,看著我。”
  咒語一般。她又緩緩睜開眼,把自己投進他濃黑的眸裏,沉溺。
  他們的第一夜,她慌亂決絕地投入他的懷抱,而他,本能的擁住她。
  就此,開了城門,他步步淪陷。再回首,原來失了的何止是一方城池。還有萬劫不複的癡纏。
  她的雙手抵在他胸前,本是推拒。但涼涼的掌心將熱燙的肌膚納入的一瞬,她不由停頓,柔柔地貼合著,再也無力。
  手指滑過曼妙迷人的曲線,隔著身體的阻隔全被褪去。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是她的嗎?是她深愛並願執手一生的嗎?她微弱地歎息,那一夜,納入她身體的,何止是這個人的身體,還有,他,惱人的霸道,無法忽視的執拗。
  再重新讓她選擇一次,她終究還是一樣走進他。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原來逃不過,命裏的糾葛。
  她乖巧配合,雙手攀上他的頸項將他引領,任由溫熱的唇環繞著胸前的柔軟,不停地糾纏,不停的挑逗。
  “喬喬,好好看著我。”他低語。然後扶住她的臀,用力按下。膨脹的酸慰立刻充滿了她的身體。難以忍受地巨大灼熱,讓身體的密合處火辣辣地燙成一片。她本能地扭動著推拒。
  他用力按住她不準她後退。柔聲哄著她,“乖,放鬆些。”
  她神思渙散。迷亂的雙瞳,纏繞的發絲,終究耐不住夜的魅惑,妖嬈起舞。漸漸不適的感覺褪去,他的身體埋在她的體內,直直抵住某處。可是就這樣停著,她又難受得不行,小貓一樣哼哼起來,毫無章法地拱來拱去。
  他捧著她的小臉親了一下,嘴角掛起寵愛的笑意,“來,這樣動,我教你。”
  扶著她的臀,微微抬起她。身體略微的分開,然後他用力一壓,迅猛急速地刺進,抵住深處的柔軟。她簌簌地吸氣,眼睛溜圓地盯著身體的交合處。
  “還有,這樣。”他輕笑一聲示意道。
  他把她壓住,慢慢搖動她的臀,抵住那一點細細研磨了起來。這樣的難受又這樣的快樂,她分不清自己的感受。汗濕的發貼在頸際,然後她不可抑止地低低啜泣起來。眼睛瞪著他,卻濕漉漉的。
  濕潤的眼眸,恍如控訴,濕潤的身體,恍如渴求。他再也忍受不住,翻身把她壓倒身下,低聲咒道:“你這個可恨的小東西……”
  動作激烈,凶猛地疾刺。她扭著臀躲。他兩腿夾住她的臀,惡狠狠地製止。她哼哼唧唧地鬧了起來,枕頭濕了一片。
  他又不忍心了,隻能低聲誘哄,“腿打開一點兒,放鬆。”
  嬌弱的敏感都被他細密地愛著,他要她一點點的綻放自己,在他身下盛開,開出最美豔的花朵。
  濃重的呼吸在靜謐中曖昧起伏,身體不知名的一處酸脹到了極致。空虛,渴望著他的前進,抑或是退後。欲中的渴望,是否已將愛帶入罪孽的局。
  攥著他發絲的手不由收緊,身體也隨之一顫,被送上雲端的一瞬,她低低喚著他。他拉著她的手放在他們結合處,讓她撫觸,低沉的嗓音貼近她的耳蝸,她聽到他說:“感覺到了嗎?我們在一起。”
  喬茉眼睛一酸落下淚來。她弓起身體,讓他更深的嵌入自己。我願意就此忘記,忘記前塵,隻記住此刻你濃重黑眸裏的我。
  她在他身下,婉轉嬌媚。今夜,她是他,醉人的欲念。
  作者有話要說:落落:俺素親媽啊,兒子你的福利多好啊。
  老宋:一直好才是真的好……

  點滴
  半夜喬茉起來喝水,睡得迷迷瞪瞪還以為在家裏,也沒有開燈,沒走幾步狠狠地撞在了酒店的茶幾上。
  宋行楚抱起她的時候,她疼得眼淚一串串的往下掉,嚇得他也很緊張,“這麽嚴重?哪裏痛?骨折了?”
  哪有那麽嚴重,就是真的很委屈。不是他反反複複地折騰她,她怎麽會半夜起來喝水又怎麽會神智不清的去撞桌子。
  他去穿衣服,好像真要帶她去醫院的樣子,她不幹了,“不去不去,誰沒事就上醫院啊,你怎麽那麽喜歡送我上醫院啊,你看見我被護士紮針,你有癮是吧?”
  她越說越覺得委屈。
  從小到大,和他的接觸不多,可是每次落在他手上都不是什麽好事。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把她往醫院拖,她清楚地記得他往旁邊一站,她就大氣不敢出,任由他和醫生商量著往她身上戳窟窿,童年陰影延續到成年也沒有改變,到最後這人還親力親為,自己幫她“打針”。
  這個男人,有相當強的破壞欲。她一邊揉腿一邊忿忿地指責他。
  他囧然,“你走路不長眼睛,不是摔跤就是撞牆,我都看見不隻一回兩回了。你說你這個毛病要怎麽樣才改的掉?”
  喬茉被他抱回床,再喝著他倒來的水,她抽著鼻子問,“算工傷嗎?明天能休息嗎?”
  宋行楚把她抱進懷裏,“行,好好睡吧……我說,你晚上起來怎麽不開燈呢。”
  “……你睡的淺,一開燈你就被我吵醒了……”
  “……笨蛋……”
  第二天早上喬茉隱約感覺到他起來,掙紮著也要爬起來,他輕輕吻她的額頭,低聲說,“今天真的休息。”
  喬茉安心地倒下去,再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裏麵靜靜的,她往浴室去,聽見他的聲音,低低的,幾不可聞。她循著聲音走過去,他站在露台上,背影挺拔,身姿卓越。但是語氣冷淡,她熟悉他的這個調調,他越是淡然的表現,越是茲事體大。
  她挪過去,聽到他說,“……孝萱,我認為我們當初是有共識的。”
  “嗯……很抱歉,我想我會讓你失望。”
  “你的要求我恐怕不能答應……”
  “……凡事發生都會有它該有的結果,你明白的……”
  他說著轉過身,看見喬茉,從容的微笑,用手點點她的眼角,露出歎息的表情。喬茉落荒而逃,果然在浴室鏡裏看見牛大的眼屎明目張膽的在外觀光。
  喬茉收拾停當出來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掛了電話在等她一起去吃早餐。喬茉一直蔫蔫的,回味著他早上那個電話,揣測著。她滿臉洋溢著八卦細胞,他不可能看不出,他避而不談就說明他不想告訴她。
  喬茉隻能閉嘴不問,他不想主動說的事,她就是問也白搭。於是她看著早餐發呆。
  宋行楚拿眼睛瞪她,她就拿眼睛瞪菜,反正吃不下去。連遲鈍星人建斌都看出不對的地方了,早餐時對著捧著一本橙汁走神的喬茉說,“嫂子,你是不是有了?”
  喬茉大窘,磕磕巴巴地連聲否認,“想什麽呢,你!沒有,沒有。胡扯!”
  建斌奸詐地笑笑,繼續推測,“您先別急著否認啊,這狀態??????要不你檢查檢查再說?”
  喬茉氣短,“滾一邊兒去。”
  建斌微微一笑,“今兒我還真就要滾一邊兒去了,沒什麽事了。你和老大,好好二人一下。”
  “你才二呢。”
  建斌也不接話,起身離座。笑笑著走了。喬茉狠狠說道:“你全家都二!”宋行楚看了喬茉一眼,淡淡地開口:“小孩子一樣。”
  喬茉這才閉嘴,埋頭繼續看早餐。
  宋行楚慢條斯理地吃好早餐,“真不吃?”看著明顯鬱鬱的喬茉說:“今天沒其他安排了,不要一臉愁苦。我帶你四處逛逛。”
  “奧,那建斌?”
  “不帶他。”
  旅遊?這種地方有什麽好玩的嘛?她順從答道:“好。”不吃東西哪有力氣走路。喬茉別扭地跟著他一起離開,隨手順了一個小餐包。
  南安是一處位於鄰近S市的小鎮,背山麵海。沿海岸線的一麵自然凹下,天然良港,地理環境優越。這個環境美麗的小地方是個工業重鎮,匯集了許多老廠。帶著江南風情的小鎮,蜿蜒的石板小路,灰白粉牆的磚屋,拱形的青瓦。幽幽淡淡的桂花香從小庭院裏麵飄出來,溢滿整條小街。
  兩人走了好久,宋行楚忽然說:“怎麽看不到了,昨天好像在這裏的。”
  “什麽?”
  “風車。”
  喬茉不好意思了,“呃,我昨天隨便說說的。”
  “恩,是啊,當著建斌的麵,叫起來,啊,風車,現在居然還有風車賣。嚇我一跳。”
  “……”
  兩人繼續走著。古樸的街道,道路兩旁有些人地上一塊油布,直接攤了東西來賣。
  宋行楚走到一個阿婆跟前,彎腰問道:“阿婆,這個怎麽賣啊?”
  一個黑色的舊塑料袋,裏麵放著十幾個發育不良的小玉米。路邊一角,上了年紀的阿婆坐在一方小小的木凳上,雙眼混濁,白灰的發絲稀疏雜亂。沒什麽反應,茫然地看了宋行楚一眼。估計耳背沒聽清楚。
  宋行楚蹲下去,比比她的塑料袋,整個拎起來。老阿婆笑了,一排門牙隻剩下零星兩三個把風的。
  喬茉看他拎著一大袋子的玉米的樣子笑不可支,“你要怎麽吃這些玉米?”
  “老人家年紀那麽大,我們不買,她還不知道要吹多久的風。”
  喬茉窩心地蹭蹭他,“爺……你是個好人。可是這些玉米要怎麽辦?”
  他的眼睛閃過一絲戲謔,“送給陳逸宏怎麽樣?”
  喬茉順著他的思路繼續發揮,“告訴他是楊利偉上次帶到太空的玉米品種,不用洗,生吃。這一兜下去,保準他滋陰壯陽,身強體壯。”
  他點頭露出讚許的神情,“我看行!”
  兩人說笑著沿原路折返,路過一個工廠門口的時候。殘舊的廠房,好像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建築。水泥門上隱約看得出來紅色的字,褪的差不多了,看不清楚。
  喬茉好奇地多瞄了兩眼:“是老廠房呢,古舊得好有味道啊,像北京的798。”
  宋行楚點點頭:“嗯……,買下來是不錯。”
  “真資本家!買下來就隻能被拆開賣了,剩下的被鏟平了被你們這些無良地產商開發。你這次來不是想買種廠的吧?”
  “……你猜得很對,我的確看好了一處。”
  臣信還在宋育成手上的時候,做的是電器的一些配件。後來地產熱起來的時候,臣信算是進入的比較早,最好的那幾年,是臣信迅速發展積累的時期。
  這一行最怕就是資金鏈斷裂,那幾年臣信發展過快,幾乎踩著鋼絲走。喬西平的事情發生,對臣信打擊巨大。雖然現在時過境遷,但是宋行楚明顯有意將集團的產業多元化發展,而不是在地產上越走越遠。
  外界認為他是有投資眼光,將事業發展的跨行跨業。喬茉當年看著他在泥濘裏一路披荊斬棘得過來,她倒覺得,宋行楚是不想像宋育成當年一樣,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喬茉想到喬西平當年差一點就將臣信置於死地,心情複雜。特別是因為這樣的緣故,她倒和宋行楚走到了一起,簡直就是奇跡。
  宋行楚是怎麽做到對喬西平無怨無恨的。喬茉很納悶,最初他和她一起去探望喬西平的時候,喬茉總覺得有寫不可思議的成分,但轉念一想,宋行楚對於她來說,本身就是一個神跡。
  宋行楚打破沉默,“你信我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
  喬茉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呆呆地“啊?”了一聲。
  他捏捏她的手,“沒什麽,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告訴我,我會罩著你的,記住這個。”
  心微微一動,她把早上那個電話揮到腦後,頭一歪靠在他肩上,輕聲問:“爺兒,我好悶,今兒還有什麽樂子嗎?”
  喬茉的要求很快批複。當日安排被敲定為漫無目的的閑逛。包括逛街逛商場逛珠寶行,總之兩個字消費。宋行楚爽氣地表示,陪她好好休息,隨便消費。
  消費兩字果真就像一劑強心針,及時地搶救了喬茉頹廢的心情。
  逛街,可能情侶或是夫妻間最日常的一項活動。但他們迄今為止,還沒有這樣的記錄。逛街,看電影,吃雪糕,坐在休閑廣場曬太陽,但凡情人間會做的事情,他們好像都省略了。
  宋行楚氣質好,往人堆裏一站,屬於紮眼的那類,姿態優雅,卓越朗然。領著他在馬路上遛彎,就和牽著多樂士廣告裏麵的古牧遛彎一樣,回頭率爆高。喬茉有時候偷偷地想,如果正常和他談一場戀愛,其實應該是美事一件啊。
  遺憾的是,他們跨越了所有步驟,直奔主題上了床。好像所有的感覺都不帶回放功能一樣。她就已經是他的女朋友,要照顧他的日常起居。而他,好像隻有在餓的時候,才會別有深意的盯著她。
  工作日,商場裏的人並不多。喬茉心水的一個飾品品牌正在促銷。顧不上宋行楚,她直接紮人堆裏麵去左挑右揀。
  挑了好一會兒,想問問孫佳怡或是閔曉的意見,一愣神才想起,她把她男人給忘了。粗心的小妻子慌慌張張地回頭找老公。
  發現人家一手插在褲袋裏,豐神俊朗,嘴角勾著笑意正看著她。
  喬茉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差點把你丟了。”
  他大度地表示,“隻要你回頭,我一定在。”
  喬茉一手舉著一個發圈地道他眼前,“哪個好看?”
  “嗯……我能說兩個我都買嗎?”
  喬茉嘴都笑歪了“當然可以。”說著準備去開單,走了幾步再回頭問他,“兩個都買,但你覺得哪個更好看?”
  宋行楚為難地看看她的左手又看看右手,輕咳了一下,一手握拳掩住唇角的笑意,“能說實話嗎?”
  “嗯。”
  “……都很難看。”
  喬茉傻眼。
  成功地被他打擊到的宋太太後知後覺地戳他,“你故意的吧?你是不想買給我吧?”
  宋先生有氣度地不與爭辯,淡淡笑著:“你不紮頭發的樣子最好看。”說著還用手輕輕撫摸一下她的腦袋。喬茉頓時覺得自己就像他圈養的一隻貓咪,而她,居然可恥地愜意。
  不好意思的宋太太:“你就是故意的,我把頭發剪了去,剪成寸板。”
  宋先生一臉嚴肅,“你敢!”微微眯起的眼眸裏瞬間凝聚冷颼颼的颶風。
  見好就收的喬茉倚在他身邊:“那你給我買點啥?”
  “買不難看的。”
  “今天我沒帶錢包。”
  “嗯。”
  “什麽都沒帶。”
  “嗯……把手拿開,都快掛在我身上了!”
  “傍大款都是這麽掛著的,我不掛在你身上,你怎麽會買東西往我身上掛,是吧?”
  “??????”
  喬茉拽著大款往樓上去,商場裏的少女服飾,宋行楚隻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就表示沒有興趣。喬茉看著花花綠綠,毛茸茸的可愛裝,大流口水。搖著她男人開始撒嬌:“真的很好看啊,你看,買兩件還送一個維尼熊發飾。”
  “……太難看了……”
  關於品味,喬茉一向認為自己屬於自然派。再美的衣服需要曼妙的身材來穿,她就仗著年輕貌美抓著青春的尾巴裝幾年嫩,於是下擺有如小鬥篷的娃娃裝,毛茸茸的雪地靴,再加上糖果色的小飾品,無一不愛。
  喬茉的眼眸水汪汪地,“上身效果可能不一樣,我試穿一下,如果你覺得好看再買,好不好?”
  她楚楚可憐地眨眨眼。宋行楚當即丟了一拍,於是,宋太太試穿去了。
  其實在她毫不知情的狀態下,宋行楚對於她的裝嫩其實很受傷。八年,已經橫亙著windows的數次飛躍。本來就很嫩的人還要裝嫩,讓他情何以堪啊~一萬遍。
  她試穿出來,果真是好看的,但是左看右看全方位看都像個洋娃娃一樣!將頭發歪在一邊鬆鬆挽了一個發髻,贈品維尼熊也別了上去。
  他忍不住地蹙眉,一手支額,“你要穿成這樣,不要和我站在一起。”
  宋太太扁嘴,“你不給我買算了,我自己買……”
  宋先生想了想,折中一下提議,“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得穿我買的。”
  “成交!”
  言出必行的宋太太跟著宋先生去了他認為可以配得上他身份的精品店。宋先生很有品位的指了七八件。有了上次買禮服的經驗,喬茉去試衣服的時候說什麽也不讓他幫忙拿包啦。
  她穿好出去,發現宋行楚不在。兩位銷售小姐在咬耳朵。
  A:哇,好帥啊。
  B:我覺得我們這行最悲慘了,但凡看見的帥哥都是陪女朋友來買衣服的,一點機會都米有。
  A:等吧,咱店長不是等到一個陪媽來買衣服的嗎。
  B:女也怕入錯行啊,要我說,咱就應該去高爾夫會所或是品酒會上班。
  A:不要悲觀,說不定這個就是陪妹妹來的嘛。
  B:屁,怎麽可能,如果是,我給他八折!
  喬茉一聽,鬥大的貨幣符號開始轉著圈回旋,八折啊!她輕咳一下,銷售小姐A立刻迎過來,笑容可掬:“您男朋友出去接個電話吧。”
  喬茉急忙擺手,“他是我叔叔,那啥,能八折嗎?”
  喬茉認真仔細的抄下銷售A和B的手機號碼,信誓旦旦地保證會向她叔大力推薦她們~的店,並常來消費,並且表明叔絕對的未婚身份。
  隔著正麵的巨大櫥窗,他神情凝重地講著電話。是什麽電話?需要他特意走到外麵去講,是什麽內容,讓他一臉沉重?喬茉望著他發呆,他轉過視線,和她兩兩相望。目光將她從頭到腳的刷了一遍,露出肯定的微笑。喬茉彎起食指放在胸前,悄悄比了比旁邊一排包裝袋。示意大款可以進來買單了。
  宋行楚配合地迅速掛斷電話走進來,喬茉笑著過去,挽住他甜甜地叫道:“叔叔,我都試穿過了,全都很好。而且,”她加重語氣,特別強調,“這兩位銷售覺得你很貼心的給侄女買衣服,特感動,特別八折呢。”
  宋行楚淡淡地掃了一眼已經在地上碼放整齊的七八個袋子問,“都不錯?”
  “哎~”
  “恩,那你挑一件吧。”
  “……八折。”
  “嗯,一件。”
  叫他兩句叔,能八折都不配合,太矯情了。隻拎了一個袋子出來的宋太太明顯心情不佳,不過,宋先生此刻的情緒好像更低。喬茉也是個見好就收的人,發現他不高興,一般都是她先低頭,小聲建議道:“逛累了吧,累了的話,我們不如回去休息吧。”
  “大白天的,就想回去休息?”眼角略勾,輕輕地從她身上拂過,喬茉的臉立刻熱了起來。她就搞不懂,這麽□的話,他怎麽就能說的這麽優雅,她明明就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怕你體力不好嘛?”
  “我體力好不好,你還不知道?”
  “那咱接著去哪兒消費啊?先說好了啊,消費是記件還是看額度?”
  宋行楚被她激得掛下臉,“和你的服務水準掛鉤。你自己看看你能消費多少吧。”
  喬茉哽咽,“你的意思是,我還得倒貼出來給你消費才算數?”
  宋行楚嘴角一彎,“謝謝,不客氣。”
  喬茉挽著他的胳膊,柔聲說:“咱們別逛街了,我不想買東西了。我請你去吃冰雪皇後吧,找個最小的位置,靠在窗戶角窩著,懶懶地賴上一下午,曬著太陽,打著瞌睡。”
  “那我們不如回房窩著``````”
  一男一女待在私密的空間裏,閑來無事``````其實,沒什麽事情可以幹啊?
  喬茉接受到高危信號,微笑否決,“不要。要不,咱給陳逸宏送太空玉米去吧?”
  兩人走去停車場。喬茉低頭念叨八折有多劃算的時候,他突然一把拉過她,將她禁錮在她和車身之間,被鎖定的喬茉詫異抬頭,他毫無征兆地俯身吻上她的唇。喬茉隱約覺得有幾個人經過他們,她更加窘迫。
  公共場合啊,反三俗,河蟹社會。爺,咱別那麽勁爆,行不?喬茉瞪著他,如螃蟹一樣虛張聲勢地揮舞著拳頭,嘴巴發出嗚嗚聲。
  等他終於親夠了,緩緩放開她,喬茉喘著囧著又甜蜜著,“你幹什麽啊,人來人往的……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我在親你啊。”
  “……好好的,親什麽……”
  “突然想親了。”
  喬茉別過臉,低聲教育他,“有人經過看見,多不好……說起來,我剛剛好像看見一個人,好像很眼熟……”她歪著腦袋竭力想。
  宋行楚一個方向轉完問,“我們一會兒吃什麽?”
  “你別打岔啊,我真的認識那個人的……”喬茉還在想,“啊,我記起來了,她好像是我爸的助理來著。吳琇,你記得嗎?”
  宋行楚冷淡地回答,“不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綜合了發言,打算溫柔著轉彎
  老宋:你寫了那麽久,好容易被人認同一個男主,你黑得下手?
  落落:我知道啊我知道啊,所以我糾結了o(>_<)o ~~神啊,救救我吧~~~
  神:事太小,你太蠢,沒得救了。

  太帥
  他們在幾日後回程,一切都在宋行楚的安排下有條不紊地進行。喬茉回到原來的部門做了幾天的交接工作,那幾天周圍有種讓她無語凝咽的氣場。
  那天當盧敬銘第N+1次經過她時,她不巧趴在桌子上對著電腦發呆養神。他什麽也沒說,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就默默離開了,讓她感到壓力很大。
  她莫名其妙怠工數日再回來上班,明顯感覺到了她老大看她的眼神不一樣了,那個王總更甚,看見她笑得春風撲麵。
  更讓人憂鬱的是,她雖然也很想以相同的熱情投入到工作中去,無奈晚班工作實在消耗體力,她很想告訴她老大,她真的不是因為上頭有人才如此消極怠工。幾日後她離開時,前來告別的人一茬接一茬,群眾們看她的眼神是清一水兒的——我懂的,懂的。
  喬茉自從在陳逸宏的會所開張時露了一小臉,回來後沒多久發現坊間關於她的各種推測和小道消息已經開始四下飛竄。喬茉這才知道,他果然是英明的,她如果還回去正常上班,她就不是當活體熊貓被人觀察那麽簡單了。
  但從專業的設計人員到秘書助理,喬茉算來算去,都認為自己被貶了不止一級。不僅如此,上班和他一塊兒,下班和他一塊兒。後知後覺的某人回過味兒來,感覺自己現在被他牽來帶去的,毫無自由不算,簡直被他圈養起來了。
  所有的工作她都不熟悉,雖然在同一樓層辦公但她跟著他的秘書,一位四十出頭的女士,喬茉禮貌地稱呼人家李姐。李姐淡定地接受她的尊稱,平常派些無關重要的事情給她,上班內容可謂無聊之極。
  所謂秘書工作,就是幫他處理過濾外聯電話電郵下麵報上來的簡報文件和一切想得到以及想不到的雜務,每天李姐整理好的需要他簽名的文件,光目測就是厚厚一遝,換作她,不簽上幾小時估計看不完。
  於是喬茉運送完文件之後,總是留下同情的一瞥。信號發出以後,同情被人接收成深情。被拽回來,被壓在他的台子上,狠狠地被啃上幾分鍾成了常事。好在,李姐有著無比強大的功力,從不過問兩分鍾的快遞工作如何需要二十分鍾完成,麵對她紅紅的臉,腫腫的唇從不廢話一句。
  有次底下部門的小妹妹上來送資料,詫異著問,咦,你吃啥好吃的啦?李姐居然淡定地拿出一包鴨脖說,超辣的,要不要?
  喬茉默默地默默地羞愧麵壁,蹲牆角畫圈圈默念:堅決抵製辦公室戀情,太丟人了!
  想回到本職崗位的宋太太數次申請,均被領導無情的駁回。
  她和建斌抱怨,建斌安撫她說您現在身份不一樣啦,要是放你回去,可能事更多。哥這樣處理也是保護你不受騷擾,等風頭淡點,你再要求獨立吧。我一準配合你。
  喬茉一琢磨,敢情我這是烏鴉變鳳凰,牛掰的新聞素材。不被新聞界惦記都不可能。人,果然不能太帥!
  建斌趁機又提醒她,嫂子上次提到的蒼井空……
  無聊人士於是用工作時間為他籌劃相親事宜。
  據說女人天生有對兩件事有著無比巨大的興趣,一是做媽,二是做媒。
  這天宋行楚有公務不能和她一天回家,她熱切地表示可以利用此機會幫建斌做媒。
  下班後,她把閔曉和建斌約到對麵大樓的咖啡座。事先喬茉叮囑建斌多說話,拜托閔曉少說話。沒想到兩人見麵說了不到三句話,喬茉就有往桌子下麵鑽的衝動。
  閔曉美豔動人,建斌目瞪口呆。第一麵就兩人的反應來說,相當理想了吧?喬茉沒經驗,估計應該是算不錯的,她剛剛互相介紹了一番,閔曉利落的開口:“我離過一次婚,你知道嗎?”
  喬茉掩麵,知道啊知道,但能不要一上來就強調這個嗎。
  建斌立刻接話:“知道啊,不過你不用自卑。這個嘛,就好像,總有無聊的人上超市,不買東西,卻喜歡捏捏方便麵,紮紮避孕套啊啥的。”
  別過臉去的喬茉把頭埋下去,活該你找不到媳婦,你這說的都是啥啊是啥啊?
  閔曉不緊不慢地問,“你的意思是,我就被捏過的方便麵和被紮過的避孕套?”
  喬茉撫額,怎麽收場啊,現在??????
  建斌興奮地表達,“不是所有人都那麽無聊的,總有人是真心買東西的,嗯!”
  閔曉一把拍在建斌肩頭,“不錯,直爽。”她把臉掉過來看著喬茉,“這哥哥,我帶走了啊,我們單獨相處一下。”
  喬茉大驚,都是熟人啊熟人。他這幾句話是糙點,可是真沒有埋汰你的意思。她剛要阻止,閔曉對她擺擺手,“放心,我有分寸。”
  建斌美滋滋屁顛顛地跟著閔曉走了,喬茉這個介紹人連飯也沒吃上就被兩人給撂下了,還不知道會不會出啥事。
  擔心不已的喬茉剛起身離座,看見迎麵走來的鄭知越。旁邊還有一個男生,喬茉隱約有點印象,可有記不起來。
  知越看見她走了過來,他身邊的男生看見喬茉微一點頭然後告辭。喬茉看著他的身影喃喃說,我好像見過他的吧。
  “是啊,上次在拍賣會,你見過的,我朋友,姓顧還記得嗎?”
  “是啊,他上次穿的是便服,這次穿的是製服,他是稅務的嗎?”
  “嗯,吃了沒,我請你吃飯。”
  “好啊。”
  知越看見她對著餐牌發呆,笑著問:“是不是覺得都太貴了,覺得對不住我的錢包,下不了手?”
  喬茉回神,“才不是呢,本人目前收緊銀根,多日沒吃大餐了,再想應該點啥呢。”
  “我現在每個月的工資,大部分都要送給小莉了,”喬茉皺著鼻子做苦臉,“你說,我怎麽有這麽個倒黴妹妹。”
  喬茉回來之後把喬莉找了出去,認真嚴肅地和她攤了一次牌,她不拿宋行楚的錢,她自己也不用任何奢侈品,這個喬莉自己是看得出來的。喬莉對宋行楚其實很陌生,沒怎麽接觸過。她有膽跑去找鄭知越,還真沒膽去找宋行楚。喬茉說宋行楚絕不會理她,她半信半疑也不敢去試。
  喬茉提出以後每個月工資可以拿出一大部分借給她,如果她非要鬧僵,除了讓喬茉不理她一分錢也拿不到以外,一點好處沒有。喬莉自己權衡利弊,不情不願得安分了些。
  所以,喬茉的抱怨真是情真意切。
  “你,先生,不幫幫你?”知越謹慎地問道,而後端起茶杯細細的品,眉眼低垂,印在茶湯裏。
  喬茉點好,將餐牌交給服務生,“你說宋行楚?”她搖搖頭,“我不想小莉感覺可以從我這裏隨拿隨有,就算我拿她沒轍,我也要讓她感到從我這裏拿並不容易。其實,我這幾天也在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打算把我那車賣了,你說幾萬塊,能不能找個群眾演員把她那個倒黴男朋友給騙走?”
  品茶的知越被她突然的提議嚇到,劇烈的咳了起來。
  喬茉遞上紙巾,“你現在怎麽這麽慫?這就跟不上我的頻率了?”
  知越無奈的笑,“其實,倒是個不錯的點子。”
  喬茉捧著臉,“逼急我了,我就這麽幹。”接著她有想到喬莉極有可能打知越的注意特別叮囑道,“如果小莉來找你,你啊,千萬,千萬不能給她錢,她說什麽,你都不能答應,聽到沒?”
  知越配合地點頭。
  “你上次拍的那塊地……”喬茉忽然想到因為她多出來的六千萬,試探地問,“你們是打算用來做什麽的?”
  知越怔了一下,“你怎麽關心這個了?”
  喬茉話一出口也感覺不好意思,這話就像商業間諜問的一樣,她趕緊轉移話題說:“下個月孫佳怡結婚,她讓我請你。”
  “新郎還是……”知越曾和她一個寢室的女生都很熟悉,事隔多年,名字是朦朧了,有那麽個人還是記得的。
  喬茉接話,“對,還是她那個青梅竹馬。”話一出口,她就懊惱地想以頭搶地。果不其然,知越再次端起杯子,默默無言。
  大廈頂層的粵菜館口味清淡,是喬茉喜歡的菜係。鄭知越放過那個難堪的話題,開始講述他在國外吃不慣那些快餐食物的悲慘經曆,然後一會兒時政一會兒財經的,喬茉倒也不悶。
  宋行楚的電話打來,她正在剝一隻大對蝦,手上汁水淋漓的,等音樂一輪唱完再唱一輪的時候,她才接起來。
  “吃完了嗎?”他直接問她。
  “還沒呢,怎麽了?咦!你怎麽知道我在吃東西?”
  電話離傳來一聲輕笑,“吃完了要我來接你嗎?”
  喬茉微笑,“我在雅韻,你在附近的話,一會兒來接我?”
  “……”
  “怎麽了?”
  “二點鍾方向。”
  喬茉在自己的右前方望去,看見他正舉著手機看著她,臉上掛著矜持的笑。喬茉歪著頭看他,他朝著她走過來。
  知越站起身禮貌地稱呼,“宋先生,好巧。”
  他一手隨意地扶在喬茉的腰間,“是啊,碰上了就帶她走了,你們下次再約?”
  回去的路上,喬茉主動解釋,“是一個鄰居哥哥,我們……小時候感情很好的,上次拍賣會你見過一次,還記得吧?”
  正好趕上紅燈,他緩緩停下,伸手托住她的下巴,轉到自己的方向,他傾身在她唇上輕輕掠過,“好吃嗎?”
  “啊?”喬茉跟不上他的思維,“那家粵菜館嗎?還行,下次我們也去吧,那麽近。”
  黃燈閃爍,他準備提速,“我記得那位先生啊,他手上還有一個和我家喬喬手上一樣的戒指呢。”
  喬茉的心一凜,剛想解釋,建斌的短信過來,喬茉急忙點開,生怕他發什麽求救信號。誰知道—— [嫂子,您真是我的親人啊,閔曉真是個靠譜的好姑娘。俺們聊的很開心。]
  喬茉汗!果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嗎?頭一回聽人稱讚閔曉靠譜。她回複:[嗯,那你們好好了解。]想了想,實在很老氣的話,於是刪掉,重寫:[好好二一把。]
  [嫂子,你和哥今天打算怎麽二?]
  [有什麽特別,一切照舊,回家,洗洗睡。]
  [暈!你還沒反應過來啊?]
  [什麽?]
  [今天是你老公的生日,嫂子!]
  喬茉默默地汗了一把。這個,她真是忘的很徹底。關於這個問題,她很囧很囧地想到了結婚的時候。對於這個凡事秘書處理,隻需要簽名的人,當然那天是不明白要做什麽的。兩份表格都是她填。
  她小小聲的喊話:你的生日是?呃,還要寫住址嗎?要寫身份證上的?還是把你身份證給我抄吧……學曆?嗯,戶口本也給我。
  一旁的孫佳怡黑線了,工作人員黑線了,他黑線了,最後她狠狠地閉嘴了。幫他們蓋章的女人連著問了兩遍,是個人意願嘛?兩遍都對著他問的。喬茉瞬時感覺自己就像個女流氓。不是他的個人意願,難道是我強迫的?大媽,您不要被他的美色所惑呦喂。
  即便有過如此深刻的一幕,她還是又忘了。
  
  跟定
  建斌的短信接著又發了幾條,問她[哥在你旁邊嗎?千萬別給他看見啊。]
  喬茉隨即歪了歪身子,靠在車窗上笑地嫵媚,[為啥啊。]
  她樂嗬嗬的樣子引得宋行楚側首睨了她一眼,“有這麽開心?”喬茉賊兮兮地答,“秘密~”
  建斌:[你喜歡啥氛圍的兩人世界。比如,蛋糕香檳還是灑滿玫瑰的花瓣床?]-_-!台劇啊台劇,咱是被普及的一代啊。
  喬茉憋著笑偷偷回,[你腦子進水了?你老大生日,你問我喜歡啥?]
  建斌憤懣的拿著手機狂按,[我倒黴啊,老大剛說要我安排,我又不是陳逸宏的助理,我哪懂這個,我要是懂,我能現在還單著嗎?]
  喬茉:[那他給了你啥標準不?]
  建斌回:[有,老大說往無聊了整。]
  喬茉回複:[給你提示,你打電話去問問陳逸宏的助理平常都是怎麽幫他主子泡妞的不就結了嘛。]
  建斌淚:[我已經準備好了!!!求您給個麵子,千萬表現地喜歡點。]
  喬茉:[……]
  建斌抓狂,[給條活路呦喂!]
  宋行楚淡淡地開口,“車上玩手機,頭不暈嗎?”
  “知道了。”喬茉笑著應道,收了手機,無視建斌的哀求。
  回家後宋行楚處理幾份文件,喬茉賴在他身邊,拿著小紙頭寫寫畫畫。偶爾抬頭瞄瞄他手頭的文件,就頭脹眼花。一張張報表上麵的數字就像一個個小蟲子。她對數學生理性厭惡,看著滿眼的數字突然問他:“你最喜歡哪個數字?”
  宋行楚抬頭扔給她一個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捧臉,笑道:“我喜歡8,圓圓滾滾,白白胖胖,長得特別討喜。最討厭4,尖嘴猴腮,一看就是一幅慳吝小人的樣子。”
  他想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長回答道,“我喜歡6和9。”
  這下輪到喬茉呆愣了兩秒,然後她紅著臉低下頭,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流氓。”
  宋行楚勾著嘴角也不接話,收回視線繼續工作。喬茉偷偷看著他做事時專注的神情,略微沉思時,緊繃的下頜。拿了一張白紙,照著自家男人英俊側影,認真描摹起來。
  生日禮物,一定要用了心思才能彰顯特別吧。喬茉秉承這幾年來一貫的習慣,隻有驚喜,絕不雷同。將生日禮物做好以後,折好推到他麵前。
  宋行楚略一抬眉,“辭職信?”
  “怎麽可能。”喬茉趴在桌子一角看著他,“你自己看。”
  一張A4紙上有一幅鉛筆素描,剛毅有力的線條勾勒了他的一個瞬間。底下有喬茉題的字:宇宙無敵英俊爆棚有口皆碑概不退換的帥鍋一口。
  “你又想打我什麽注意?”宋行楚掩不住笑容流瀉,卻故作矜持地問,“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切,生日禮物不要還來。”喬茉不好意思起來。
  宋行楚露出高興的表情,“不錯,記得今天是我生日。”
  “記得,不過忘了你多大了?說說看,你今年多大了?叔~”
  “喬茉,你是故意的。”
  “啊?”
  “你以前也隻是叫我大哥哥而已,我什麽時候是你叔叔了?叫叔叫的很過癮嗎?”
  喬茉訕笑,“咳……咳咳”
  “看我不爽,你就爽到了?”他挑眉問道。
  和素描一起的還有一張卡片,他拿在手上看了兩眼,隨後捏著這張小卡片輕點著桌子說:“你還真是花了心思,每年都不一樣。”
  喬茉往年都是隨手一寫,是不是做到了每年都不重樣,真說不好,她掛著討好的笑容奉承他:“那是,對你,我最用心了。”
  宋行楚輕咳一聲,“可是以前的喬喬休閑卡少說都是半小時起跳的,今年的怎麽變成了肩部按摩五分鍾了?”
  喬茉不好意思地咕噥:“心意,心意到了比較重要嘛。”
  急於轉移話題的喬茉目光一挪,瞄到台麵上放著的一本慈善拍賣目錄,隨手一指,點住首頁一個翠綠翠綠的玉鐲對宋行楚說,“心意比較重要,你看這個,就誇張了吧,一個這麽小的東西快趕上一套房子的價格了。”
  宋行楚淡淡地瞄了一眼,“好點的房子要上千萬的。這玉還沒有那個價。”
  喬茉還在感歎,“那也值一個廁所,你說這個東西,會有人買來戴嗎?萬一摔一個大跟頭,一個廁所就沒了。”
  宋行楚掀掀嘴皮,沒有發表意見。
  喬茉接著YY,“如果是我,手上戴著一間廁所,我一準邁腳之前先想想是邁哪條腿。走路也得三百六十度觀察,一定不敢摔跤。”
  宋行楚眉眼一動,很開心地笑了,“哦,這樣啊。”
  建斌幫他們準備的驚喜既不驚也不喜,非常老套的鮮花加蛋糕等。來送的人把時間掐的剛剛好。
  宋行楚將布置精美的小餐車從拉到露台,喬茉看見老土的八點檔場景,生日快樂都忘了說,撲哧一聲先笑了起來,眼瞅著宋行楚的臉掙紮著就要往下掛,她立即收斂,“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情調的?”
  宋行楚被她笑得顯然不在狀態,有些別扭地問:“你不喜歡?”
  “哪有,喜歡,當然喜歡,女生都喜歡啊。不過,今天不是你過生日嗎?搞得和求婚的場景好像啊。”
  被人猜中心事的宋行楚頓時內心淚流成河,這個愚蠢的建斌,回頭,加班扣工資,一樣也不能少。
  喬茉接著套話,“誰幫你準備的啊?”
  “我用人幫嗎?”
  “不用不用,我男人是誰啊,是宇宙無敵英俊爆棚有口皆碑概不退換的帥鍋一口,這種入門級的泡妞伎倆,怎麽可能需要旁人代勞,是不?”
  宋行楚在一旁坐下,不置一詞。
  “說起來,你以前泡過幾個妞啊?”
  宋先生的氣場明顯低了兩度,嘴角輕抿,就和拉上拉鏈一樣,“……”
  喬茉沒想到逗他是這麽好玩的一件事,繼續深入,“說說看嘛,你有沒有把妹吃癟的時候?”
  宋行楚忍無可忍地眯起眼,睨了她一眼,“讓你失望了,我從來不把妹。因為想要把我的妹,我都應付不過來。”
  喬茉側首想了一下,想切他一個,但內心還是承認他說的是實話。
  宋行楚見她終於閉嘴,默默地抹了一把汗。
  沒想到,喬茉認真地接著問,“那麽,有幾個妹把到你了?”
  宋先生沉默地看著她,她很有眼色地轉下一個話題,“你對把到你的定義是?”
  宋先生繼續沉默地看著她,她對他眨眨眼,“初戀和初夜是分開進行的嗎?”
  “那喬喬有沒有初戀?印象深刻嗎?”
  毛了毛了,宋行楚真毛了。兩軍陣前,喬茉喊了半天,對方不緊不慢就丟了一句,隻見喬茉一口血噗出去,捂著胸口悲戚,算你狠!
  她支吾著,“嗯,嗯,一般般吧,嗯,再說啊……”
  他也不接話,姿態優雅地側過身,將一盞水晶杯的蓋子揭開,用目光示意喬茉。
  一枚奪目璀璨的粉色鑽戒套在一顆小櫻桃上,放在冰激淩的頂端。
  喬茉愣了半天,憋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這個,不是應該埋在裏麵的嘛?”
  “你吃起東西來,那麽凶狠。萬一被你吞到肚子裏麵去了怎麽辦?”
  原來電視裏麵的橋段到了實際層麵還有有很多操作上的難度的啊。喬茉覺得他的話相當有理,微微點頭,“嗯,是,這樣比較安全。”
  宋行楚拿起戒指,拽過喬茉的手,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戒指說:“這個不需要了。”說完直接將那個戒指擼下來,換上大粉鑽。
  喬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他的手,訕訕地回應:“好漂亮,真是太漂亮了。美死我了。”
  宋行楚點頭:“嗯,是不錯……”他手一揚,“不值錢的就不要留著了。”
  他們坐在露台上,他微微一揚手,喬茉的心也跟著他的一個動作飛了出去,她本能地跳起來,“啊”了一聲。
  “怎麽了?”
  “沒,沒什麽。”她的聲音一時間滿是頹廢。
  “很重要的東西嘛?不值錢,但是有紀念意義?”
  她輕微地歎息,“沒有,你突然一扔,我被你嚇到了。”
  宋行楚斂了斂神色,瞧著她好一會兒,將手伸到她麵前,攤開,“和你開個玩笑,你的東西,就算我想扔,也會先征求你的意見。”
  他說得平淡又坦蕩,喬茉心底一處像是蜂蟄了一口,漲澀難言。她挪到他身邊,擠著他坐下,討好地將兩隻手掛在他的脖子上,用鼻尖緩緩地蹭他的下巴。
  宋行楚皺眉:“你過來擠什麽?我快掉下去了。”
  露台寬闊,擺放了兩張躺椅。宋行楚在一張上靠著,喬茉也擠過來,狹長的躺椅不是雙人床,明顯顯得局促了。喬茉將雙腿擠進他的腿間,膝蓋頂著他的膝蓋,盯著他的眼說:“疊起來就不會掉下去了。”
  宋行楚的唇角迅速地彎了一下,很快被他掩蓋了過去,他一本正經地提示:“你確定?疊?”
  喬茉狡猾地笑。
  “別賣乖了,拿回去吧。”宋行楚將那枚攥在手心好一會兒的戒指放回她的手裏。
  一個人的戒指,另一個人的體溫。就這樣巧妙的融在一起,回到她的手上。
  喬茉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處,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喂!”
  “嗯?”
  “你吃醋了?”
  “你想多了。”
  “你吃醋了!”
  “我沒有!”
  “看吧,你急著否認,你急眼了!”
  “……”
  喬茉埋在他身上笑個不停,手也不老實,一下一下地摳他的衣領,她靠近他的耳廓,軟軟地咬著他的耳朵,小聲地說,“我知道你喜歡我……”
  她幾乎立刻感到了他的身體在一瞬間本能地繃緊,她等著他的否認,等著他的回擊,等著他冷冷地說,你想得美。可是,都沒有。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與他的心跳正在加速。良久,他就像個被人揪住犯錯的小孩子一樣,帶著一絲賭氣不認輸又無可抵賴的沮喪情緒,無奈地承認:“我當然喜歡,不喜歡幹嘛娶你?”
  她揪住他的領子,很女王氣質地繼續逼問,“但是,你很早很早就開始喜歡我了吧?你等我給你機會等了很久很久了吧?”
  他輕咳一下,實在有些掛不住了,“……冰激淩不吃就化了……”
  “少打岔!”
  “……”
  宋太太開始耀武揚威,“快說,說了朕就賜你無罪。”
  “……”
  “夏雨荷快說,說了朕就接你回宮。”
  宋先生嘴角抽搐,“……”
  宋太太依舊作威作福,“說了,朕以後雨露均沾。”
  宋先生抬起手指戳她的腦門,“奸妃!”
  喬茉的臉又皺成可愛的一團,他莞爾,在她鼻尖上輕啄了一下,聲音裏滿是寵溺,“……就算喬喬是奸妃,朕也會做個昏君縱容你……”
  宋先生坦蕩地望向宋太太,宋太太傻眼地望向宋先生。⊙﹏⊙b
  半晌,她在他的唇角印上獎勵的一吻,“奸妃早就跟定昏君你混了。”說完她揚眉,一揚手,那枚小小的戒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下墜,消失了。
  她注視著他,眸子星星點點,閃耀著異常的光亮,璀璨妖嬈,坦蕩安然。
  宋行楚捏著她的手,小心地揉搓著,“喬喬……今天,還有一個好消息。”
  “嗯?”
  “你爸的保外辦下來了……”
  喬茉把臉埋在他懷裏,重重地舒了一口氣,緩緩說,“嗯……”
  她的長發糾纏著他的手指,……月華如水,耳鬢廝磨間,她聽到他幾不可聞的聲音,“如果,你不不想跟我混了……”
  有一股力量瞬間絞緊她的神經,讓她的額際突突地跳著,生生痛了起來。是啊,她爸爸已經沒事了,沒什麽力量能再改變這個現實。她當初決絕地做的一切努力在今天終於圓滿地畫上句號。
  如果這一切隻是交換,他們已經沒了前路可去。如果這隻是一場交易,他們似乎已經走到曲終人散的境況。如果,果真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一種果。
  喬茉心裏一角柔軟著開始塌陷,這個人,嘴巴這樣的硬,脾氣這樣的傲,從來沒有見他低頭的時候,卻在這樣一個日子,做了這麽幼稚的事,問了這麽沒有底氣的話。她湊地極近,細細地瞧著他,他眼底每一絲不安,眉間每一寸等待,都沒有放過。
  宋行楚被她觀察地越發焦灼,幾欲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喉間幹涸,澀澀難言。
  喬茉撲哧一聲輕笑,額頭抵著他的額頭,調皮地回答:“如果我不跟你混了,那麽,換你跟我混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妞們,來玩男主大接龍不?
  俺在微薄寫:如果上天給我一個莫紹謙,我願意被他虐死。如果上天給我一個阮正東,我願意陪他去死。
  有妞回複:給我個樓澈 我會愁死 給我個何以琛 我會擔心死……
  撲哧~~~好有愛,還有麽有往下接的?

  表白
  “爸,爸,你們帶我一起玩吧。”煩惱的喬茉捧著臉,苦惱地看著專心對弈的喬西平和宋行楚。
  喬西平的不耐地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隻有口氣軟著哄她,“別吵,別吵,好好在一邊看著。”
  她扁著嘴看向宋行楚,那人含笑不語,淡淡地附和,“誰讓你不會下……”
  喬茉無聊,倒在床上哼哼,“我頭疼,胃疼,全身疼……你們倆居然為了下棋,一個不要女兒,一個不要老婆,我命苦啊。心好疼啊~~~~”
  喬西平的主治醫生站在門口,聽到喬茉的最後一句吆喝,大驚失色,“喬小姐,你也不舒服?要不要做個體檢?”
  喬茉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不好意思地解釋,“沒有沒有,我開玩笑的。”
  那醫生這才反應過來,一笑了之。他走到宋行楚身邊極輕的叫了一聲,“宋董……”宋行楚和他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地站起來,和喬西平說,“爸,我去和饒醫生聊一會兒。”
  喬西平專心棋局,點頭。
  喬茉跟在他們身後一起出來,宋行楚把她推回去,“去陪陪你爸,沒事,我們聊一會兒。放心,有什麽事我會和你說。”饒醫生也在一旁連連稱是。
  喬茉回到房間,喬西平看她一眼,“以前是我的小尾巴,現在你是纏定行楚了,哎,我好同情行楚啊。”
  喬茉湊到她爸跟前,熱切提議,“那你還想讓我跟著嗎?要不你回去和我一塊住好不好?”
  喬西平搖頭,“你做的飯那麽難吃,我才不去。”
  “壞心眼的老頭才嘴刁。”
  “嘴刁的老頭才能生出刁饞。”
  “爸,你太不謙虛了,說我是貂蟬……(*^__^*)嘻嘻……”
  “不是貂蟬,是刁饞,又刁又饞那個刁饞。”
  喬西平哈哈大笑,喬茉被鬱悶到。她揪住喬西平的衣角,不依不饒地撓。撓著撓著,眼圈忽然紅了,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自從喬西平入獄以來,像今天這樣,可以坐在一起,和爸爸鬥嘴撒嬌,就像一個夢境。她輾轉反側的求,突然真實的呈現出來的時候,她一下子覺得整個宇宙都環繞在了身邊,心想事成,夢境成真,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數日前,宋行楚把喬西平的取保書交到她手上,她還一點真實感都沒有。現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陪著她,在一間小屋子裏待著。人生啊,怎麽可以這麽圓滿。
  喬西平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你還要表演幾回啊,過一會兒來一陣,別哭了啊,閨女,你老爹苦盡甘來了。”
  喬茉啜泣著,“你又不肯跟我回家……”
  喬西平的身體狀況本就不好,按他的情況,最多是住在離喬茉近點的醫院裏。但更為敏感的是,以他的情況和宋行楚翁婿相稱已經很惹話題了,再住在一起,更是抓人眼球。喬西平堅持住在市郊的一家療養院,堅決不願和他們過多的牽扯在一起。喬茉心裏明白他的一番苦心,也明白這樣的處理比較好,因為明白,她越發心酸。
  喬西平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你孝順,但是出嫁從夫,你也要為行楚想想,是吧?何況我住的又不遠,你們經常過來看看我就行。”
  關於這一點,喬茉心裏又不得不感激宋行楚,宋行楚從以前就不抵觸和她一起來看望喬西平。之前,她曾模模糊糊地表達過他不來也可以的,就會被宋行楚打斷說,“喬叔也是看著我長大的,喬喬不要多想。”就像現在,翁婿倆坐在一起和睦異常。宋行楚會詳細地和他匯報臣信的發展並就一些重大的決策詢問喬西平的意見。兩人邊下棋邊聊天。喬茉待在一旁都有點插不上嘴。
  “爸,”喬茉澀澀開口,“……”
  “怎麽?”
  “我前一陣兒好像看見吳繡了,她以前給你當助理來著吧……”
  其實何止是助理,喬茉知道這個女生對她爸傾慕,當年是極有可能成為她後媽的熱門人選。喬西平淡淡應道,“是嗎?年紀大了,記不清了。”
  “爸 ,你當年是不是因為她……”喬茉小聲問。
  喬西平神情一頓,“閨女,凡事都有前因後果,到了老爸這個年紀,你就會明白什麽是知天命。原諒老爸,然後放下,好不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隻是,我不知道……”
  喬西平拍拍她,“你隻是想為老爸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才能讓自己在麵對行楚的時候,更自在一點,是吧?閨女啊,你對行楚真的用了心了。”
  喬茉靠在喬西平身上撒嬌,“嗯……爸,我等著你陪我走紅毯呢,你要把身體養養好。”
  喬西平的局麵落了下峰,安撫好了女兒正看著棋盤在苦思,敷衍著,“嗯,嗯。”
  “嗯什麽,”喬茉怒,“認真點。”
  喬西平女兒奴,連忙端正態度,“好的好的我保證。”
  “爸……”喬茉小聲接著說,“媽有了對象了……”
  喬茉想了又想,覺得還是先透露一點,那天喬莉和她說喬母要結婚,她以為是喬莉騙她,回來以後知道她媽是真的有這個打算。喬西平一直年近四十才結婚,離婚後又一直沒有再娶,喬茉在心裏覺得他其實對她媽是有感情的。
  喬西平頓了一下,看著為難的女兒笑了,“閨女,你以為我會不高興你媽再嫁?”
  喬茉默然無語。
  喬西平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其實爸爸一直到四十才結婚是有原因的,爸爸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因為你媽的緣故所以不肯再娶。當初老爸給你媽的感情也不是那麽的完整,她現在有好的歸屬爸覺得很開心。”
  “爸……”
  “……喬喬……我們常常對陌生人很慷慨,對自己的愛的人卻很苛求。因為愛著,我們的期待會更多,對方稍有偏差,我們就以愛的名義指責憤怒仇視。其實,幸福是自己給的,永遠想問為什麽,憑什麽,算什麽,永遠都不會幸福。要學會放過。”喬西平低頭繼續研究棋局,,“喬喬,行楚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們最初在一起,我有點擔心,但是很快就不擔心了,你知道原因嗎?”
  喬茉的心動的一下,低下頭輕搖。
  “因為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樣,爸爸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看自己心愛的女人是個什麽樣子哦。”
  喬茉不好意思起來,“你討厭。”
  喬西平接著笑,“就連剛剛和我下棋這麽一會兒,他不知道朝你瞥了多少眼了,哈哈~”
  喬西平大笑,喬茉又羞又囧,“你再笑,我就扒光你的胡子。”
  宋行楚進來,見到兩人愣愣地問,“笑什麽?為什麽要扒光胡子?”
  喬西平含笑不語,喬茉看見始作俑者惱羞成怒,“扒光你的胡子你就更帥了。”
  回去的時候,太陽正落下來,光線暖暖的浮在眼前。喬茉回味著喬西平在他們臨走時的話怔怔,“饒醫生和你聊什麽啦……”
  “沒什麽,不要擔心,你爸的身體狀況還算穩定,目前的保守治療是最好的方案。”他的聲音安定沉穩,滿是讓人放心的沉著。
  “哦……”
  “怎麽了?”他伸手過來拍拍她的手,“真的沒事,等他身體好些,把他接來和我們一起住好不好?”
  “好。”
  高速的指示牌提示要經過西堤,喬茉立刻趴在車窗邊開心地看著外麵快速切換的景物,一邊讚歎一邊向宋行楚介紹西堤。
  喬西平酷愛垂釣,喬茉小時候時常跟著他去西堤的一處農莊玩,她猶在回憶他們父女最輝煌一次釣到的那條大草魚,宋行楚一轉方向已經下了高速。
  很多時候,他就是這樣,突如其來的起意,不由分說的縱容她。
  其實時間久遠,喬茉那時候也還是個小孩子,印象模糊,對於那個農莊,她即說不出名字又沒有辦法帶路。努力地想辨認幾處明顯的參照物,發現變化實在太大,她露出遺憾的表情,“等我爸下次帶我們來吧,我不記得怎麽去了……”
  他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瞎轉。天色漸漸暗下來,樹影傾斜,斑駁的影子印在路麵如同潑墨畫卷。最後轉到一個果園附近,宋行楚將車停下來,抱歉地說,“真糟糕,連我都找不到了。”
  她說的那個農莊,他有印象。那一年的春節,他們一家,喬西平帶著喬茉一起去玩過的。回來的中途,他換喬西平的車來開,喬茉靠在副駕駛座上睡得香甜。朦朦朧朧醒的時候把他當成了喬西平,軟軟地叫著爸爸就靠了上來,揪著他胳膊,在他身上蹭口水,還嚷嚷肚子餓。反應過來的時候,瞪著他,像個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彈了開,驚恐的眼睛裏水霧四起。
  那時候,她多大?10歲?11?大概就是那個年紀吧,真奇怪,為什麽有他參與的記憶,她就像自動過濾了一樣,從來不記得。
  他們繞著果園走了一圈,月亮也出來啦,兩人坐回車上,隻打開天窗,朦朧的月色柔和地灑進車廂。
  喬茉低聲說:“今天我去見爸爸的時候其實很忐忑,我怕他知道我媽要改嫁會不高興,你知道我爸媽的事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停了一下接著說,“我媽在我們小的時候喜歡上別人了,所以他們就離婚了。
  我爸沒在我麵前抱怨過,我也知道……感情的事說不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用道德自裁一萬遍也沒法讓一個人愛一個人。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心裏還是介意的。”
  她的眼睛有些濕,聲音都酸酸的。他伸出手勾住的她的下巴,將她的頭安頓在自己的肩頭。“都過去了,你有我了。”
  “我爸爸對我真的很好的,小時候他從廚房端著一碗熱湯出來,我不懂事,衝過去抱他的腿,他被我一撞,整碗湯澆下來,把我燙到了。從那以後,他做飯的時候,都要鎖上廚房,多熱的天都不開門,自己悶在裏麵。”她靠在他肩頭絮絮叨叨地說,“不管他做了什麽,他是我爸是我爸……”
  “我知道……傻丫頭,”宋行楚撫摸她的頭發,接著他放平了座位,他們就那樣躺著。
  天空出現在上方,很小的一塊,然而繁星點點,生動地朝他們眨著眼,水靈靈地秀氣。四周靜寂,隻有微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和偶爾一兩聲遙遠的犬吠傳來。遠處是小小的山嵐,月亮倚在山頭低低懸掛,一陣涼風灌入車內,帶著草木泥土的混雜氣息,清新又生澀。
  淚水漸幹,眼睛不舒服。喬茉習慣性地揪住他的衣服來蹭。
  宋行楚想起那個在童年見了他就會驚慌失措的小姑娘,那一年,在漆黑的車廂裏,嘴裏喃喃念著爸爸,而後揪住他的衣服就來蹭的畫麵。時光是多美妙的一首樂曲,在你不經意間奏起,在你不自知時回旋,在你刻骨銘心時流轉。
  “喬喬,你小時候,我請你吃過雲吞麵。”
  “啊?”
  “大約就在這裏吧。”
  “真的?”
  “那年春節,我們一起出來玩,回去的路上你爸有些累,我開車帶著你。
  你一覺醒過來,扯著我的袖子說你餓了,然後對著我哭了,啪嗒啪嗒的掉眼淚。
  我想,這得多餓啊,才能把你餓哭了,我就開下高速帶你去找東西吃。
  三更半夜,好容易在小鎮上找到一個賣雲吞麵的攤子,你邊等邊哭,我安慰你,我邊說你還是邊哭。我這輩子就沒那麽有挫敗感……後來,你還邊吃邊哭。賣雲吞麵的老板都快哭了,苦著一張臉,我猜那個老板以後一定轉行了,他一定覺得他賣雲吞麵很沒有前途……”
  喬茉新鮮地聽著故事,模糊間,似乎是有這樣的事,隻是那麽久遠,那麽渺小,幾乎沒有占據她的記憶。被他這樣娓娓道來,她好像在聽他的故事,而那個故事中的小女孩,隻是她扮演的角色。
  他接著說,“因為你對著我哭得稀裏嘩啦吃了一碗雲吞麵,我實在印象深刻。以至我後來吃到什麽新奇好吃的東西,都會想,那個小丫頭會不會愛吃這個?吃到這個估計不會哭的那麽慘吧。喬喬,你讓我有心理陰影。”
  他擺出無奈的神情,“你要怎麽補償我?”
  喬茉嬌嗔,“我那是怕你啊……”
  “……”
  “我小時候真不是故意弄壞你的車模的,那個,很貴嗎?”
  “嗯……不便宜。”
  “後來我騙的那隻金筆呢?也很貴嗎?我很快就玩壞了,不知道丟到什麽地方去了,那個應該不貴吧?”
  宋行楚一手支額,“……還行,有點紀念意義而已。”
  “啊?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你送我幹嘛?我一小屁孩,當然會玩壞弄丟的嘛,笨蛋。”喬茉猶在心痛地數落他,他伸手過來攬她。
  下一秒,她就靠在他的胸前,跌進他的懷抱。他的動作很溫柔,一點一點地剝開她,指尖在肌膚上緩緩移動,他的氣息注入她的口腔。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他將她的胳膊這邊擺擺,又托起她的臀向上移,她的腿弓起讓兩人緊密的貼合在一起。她任他撥弄,像隻乖巧的貓咪,溫順配合。她的身子一段段的軟了下來,柔媚成了水,需要他扶著,她才不至於從他身上滑下去。
  他順著一片柔軟滑膩進入,她嚶嚀一聲,反應過來,一口咬在他的肩頭,“我們,沒有……”
  他的聲音低沉堅定,帶著蠱惑的力量,“喬喬,我們要個孩子。”
  她擁著他,淚珠滾落,無聲地點頭。
  伴著喘息,低喃,輕吟,是身體交歡的聲音。生命就是這樣,我們試探,渴望著深入,在痛與欲之間翻轉,而後爆發,凝結,用這樣一種方式,讓你留在我的身體裏。
  而我,願意化做一枚小小的果核,讓你裝進上衣口袋裏,最接近你心髒的地方,聽著你每一次的心跳,直到生命終結。

  暴躁
  數日後孫佳怡婚期臨近,忙壞了喬茉和閔曉兩人。周日三人約著去幫她布置新房。喬茉前一日在喬西平那裏混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又要出門。備受忽視的宋行楚麵無表情地送她過去,淡淡提示她,【計劃】進度一再停滯,很沒有效率```````
  意會出他指的計劃乃造人計劃,喬茉汗流浹背,內心泣血,爺,您已經很給力啦,再趕進度,奴家受不住了````````
  喬茉故意不接他的茬,麵朝車窗,一路蔫壞地笑。下車的時候,她在他嘴角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再啄了一下。一直啄到,他的唇線由緊繃到柔和,她才安心地跳下車。
  孫佳怡買的新房在市中心,離她上班的地方三分鍾路程,高層的小兩房。據她男人說,在他家陽台上架上一台望遠鏡,炮筒對著孫佳怡工作的那層樓,基本上內部能一覽無遺。他男人能清晰觀察工作中的孫佳怡,是否和異□往過密,這就叫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三個人聚到一起,又聊八卦又吃東西,玩鬧了一天,旁晚時才幹點正事兒。當時喬茉和閔曉正在合作挪一件家具,聽到孫佳怡爆料,笑得發軟,手上沒了力氣,幹脆停下來。閔曉跑去她家陽台上偵測,還真發現一套頗專業的望遠鏡,嘖嘖感歎:“老孫,你這日子難過啊,這往後勾搭個小正太啥的,還得注意遠處的軍情觀察室。”
  孫佳怡給她倆一人端來一杯果汁,“情趣情趣,有情才能有趣。你們……會懂的。”
  閔曉喝著果汁評點:“太得瑟了,太酸了。”
  孫佳怡一眼看過去,笑得意味深長,“某人最近據說,也處於感情升華階段吧。”閔曉和建斌一見如故,三兩次之後,已經認親的認親,歸隊的歸隊,基本上建斌在姐妹淘之間已被默認為家屬範疇。
  喬茉聞言也笑著看向閔曉,兩雙眼睛,四道目光同時射向她,閔曉欲起身,“想上廁所了,讓讓。”
  孫佳怡:“尿遁是最沒有品的一種遁。”
  閔曉有些掛不住,爭辯,“誰說我要遁,不遁了。”
  孫佳怡:“來來,匯報進度,幾壘了?”
  “你看看你一副已婚老婦女的樣兒,”閔曉不屑道,“……沒本壘呢,我覺得丫是個雛兒……”她說著試探地望向喬茉。
  喬茉擺手,“這個我不知道,不過建斌的確是個老實孩子。”
  閔曉歎氣,“所以,我有壓力,這本壘,是我帶領他呢,還是任由其自己摸索呢,沒想好之前,就先別吃啦,何況啊……”她壓低聲音,“坊間流傳睡處男會倒黴的。”
  孫佳怡連忙出招,“能化解的,給點錢或是送點小東西什麽的。”
  閔曉奸詐地笑,“你家老徐當年是收錢還是收禮啊?”
  孫佳怡倒是落落大方,爽快回答:“我送了他一包紅雙囍。”
  “這麽小氣?”
  “你懂什麽,意頭好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掐著發現喬茉在一旁笑而不語。閔曉輕輕戳戳喬茉的腰眼,“哎,你家那位呢?”
  喬茉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打算補上,送他一隻金筆……”
  孫佳怡“噗”一口笑了出來,差點沒噴閔曉一臉果汁。閔曉扭曲著表情回應,“你這個,意頭更好,更好……”
  喬茉的手機響了兩聲,短信進來,閔曉推推孫佳怡,努努嘴說,“金筆來了。”
  喬茉笑著點開,宋行楚:[?]
  閔曉和孫佳怡同時探頭看見宋行楚這個簡單至極的[?],兩人麵麵相覷,異口同聲的感歎,“這是什麽暗號啊。”
  喬茉端著果汁,“喬斯密碼。”笑著走到陽台上避開她倆,回他,[?]
  宋行楚:[陌上花開……]——可緩緩歸已。
  喬茉心道,國學不錯,還知道這句。難道的休息日,她一天給了喬西平,一天給了孫佳怡。昨晚喬茉提到說今天要來幫孫佳怡一天的時候,宋行楚皺眉良久,最後提議道,我幫她請保潔工如何。喬茉笑彎了眉眼說不行。
  [臨時決議今晚不回去了,我們姐妹要開座談會。]
  喬茉等了一會兒,沒有短信回複,直接撥過去。“爺,奴家請一天假行不?”
  宋行楚哼了一聲,“你自己算算你一個月要休幾天?”
  喬茉和氣地解釋,“就今天一天啊。”
  “胡說八道,上周剛剛休了一個禮拜!”
  喬茉回過味兒,臉上噌噌的竄火,“……”
  “說話!”
  喬茉看著閔曉和孫佳怡一起衝她擠眉弄眼,越發心虛,“我們在一起聊天呢。”言下之意,有人圍觀著呢,怎麽和你聊這麽私密的話題啊。
  “今天請假,明天加班。”他沉默片刻,折中提議。
  喬茉嗯嗯地應著,匆忙掛斷他的電話。
  孫佳怡:“呦喂,你看看你講電話時候那個低眉順眼的樣子。”
  閔曉:“你以為你小聲說,爺,奴家,我們就聽不到了。”
  孫佳怡:“你這樣實在不給我們時代女性長臉啊。”
  閔曉:“男人不能慣著,得治!”
  孫佳怡和閔曉一人一句,喬茉連插話的時機都沒有,隻能認命的被數落,最後呆呆得表示:“真的很丟臉嗎?”
  當然,孫佳怡和閔曉一同做憤慨狀。喬茉問,“那我應該什麽樣?”
  閔曉:“矜持,寶貝,你要矜持再加上淡漠。”
  孫佳怡補充:“還有不屑一顧。”
  喬茉:“那,我試試?”兩名無良閨蜜俱狗腿狀握拳為她加油,全然不記得當初喬茉寂寞如雪時,她們在一旁煽風點火倡議她應該熱情的姿態。
  晚餐後,三女一人臉上貼著一張麵膜齊齊躺在臥室裏那張超大的床上。
  閔曉:“老孫,你們打算立馬要孩子嗎?”
  孫佳怡:“嗯哪,早生早恢複。”
  閔曉:“你要趕在喬茉前麵了。”
  喬茉心說,今天請假,明天還得加班,自從她鬼迷心竅電點了頭,宋行楚就像吃了兩噸藥一樣,對她不依不饒。按他的勤勞勁頭,還真說不好會不會讓老孫搶先。
  她正琢磨,手機就響了,閔曉歎氣,“你家老宋,真是……”
  喬茉也覺著不好意思,接了起來,小聲嗔道,“怎麽了?”
  “下來。”
  “什麽?”
  “下樓。”
  “啊。”
  早上是他堅持開車送她過來的,看來他現在人在樓下啦。“……”喬茉生怕一開口再被兩名閨蜜恥笑,呐呐無言。
  他好像明白她的窘迫,提示,“我不是接你回去,你就和她們說下樓買東西之類的吧。”
  喬茉應道,“哦,知道了。”
  她迅速找了個借口溜下樓來。心裏急切,三步並作兩步的向前跑。哐的一聲,她整個人像個球一樣,撞上之後反彈了開來,本能地“啊”了一聲呼痛,揉著額頭,淚水就要滲出來。
  旁邊的保安人員很不好意思地過來道歉,指著地上豎著的指示牌賠小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自動玻璃移門剛壞了,這個指示在這裏。”
  小保安唯唯諾諾地用手指著。喬茉無力地擺手,示意沒事,這麽大的牌子,她沒注意,難道還怪人家不成。閔曉說的對,矜持是必須的,至少,不會讓她撞在玻璃門上。
  車內。
  “你!”宋行楚看著她紅腫的額頭,濕潤的眸子盈盈閃動淚光,無言以對。良久歎氣,“你能不能小心點,你這樣,我怎麽放心讓你帶著我兒子到處亂跑。”
  喬茉揉著額角,“什麽兒子,哪有那麽快?”
  “怎麽沒有,萬一有了,像你這麽冒失,能行嗎?”
  喬茉被訓,又自知理虧,隻能埋頭受教。忽然他把她的手拽過去,一個冰涼的物件,油油滑滑的,他順著她的手,給她套了上去。喬茉一抬手腕,看見一個翠綠翠綠的玉鐲像一汪水,環繞在幼細的手腕上。
  “咦,”她驚奇道,“這個是……那個,一間廁所?”
  宋行楚很肯定地回答,“不是,是兩間廁所。”
  “啊,為什麽送我這個……”
  宋行楚輕咳一聲,“不是我送你的,是媽讓容姨去開保險櫃拿出來的,這個是我奶奶給她的,準備生兒子之前就得戴上,她特別交代的。”
  喬茉立刻囧得想把自己埋起來,“你,你,你和媽說……我們……我們……你都說了什麽啊?”
  “沒什麽,之前談起,我說我們有這個打算,她就吩咐容姨去拿了。”某人扯起淡來,從容優雅,沒有一絲慌張。
  “一定要戴著嗎?”
  “嗯,我們家的傳統。”
  喬茉信了個十成十,苦惱地看著手上的兩間廁所,“太貴重了,能放在床頭上意思一下嘛?”
  “不行,那和放保險櫃裏有什麽區別。”
  “戴著這個,我不會走路……”
  某人無視喬茉一臉愁苦,內心雀躍無比,表麵平靜,“傳統!”喬茉還是不說話。
  宋行楚拎起她的爪子,“別為難。不戴不能要,不要就算了。我還回去吧。”說完作勢要往下擼“廁所”
  喬茉迅速把爪子收回來,放在身後,“當我缺心眼啊,送了東西還收回去。戴著就戴著唄,”她舉起胳膊,揚揚手,又是粉鑽又是翡翠,一時心中感慨萬千,“今天終於有點豪門的意境啦……一下子就感覺自己高貴了。”
  宋行楚伸手摸摸她的頭發,“今晚……不回去了嘛……”他的手指插進發間,繞到她的頸後,緩緩撫摸她的脖子。
  又來了又來了。發條被迅速擰緊,喬茉全身的防禦機製都開始啟動。最近一段時間,她太熟悉他這個調調啦。發散,盡快發散,轉移他的注意力。
  她笑道,“我給建斌介紹了我的閨蜜,閔曉,他們相處的不錯。”
  本想得到他的表揚,沒想到宋行楚蹙眉,“原來如此,我說他最近做事怎麽一會兒和打了激素一樣,一會兒又顛三倒四。有時候還莫名其妙的傻笑。”
  “戀愛症狀,你理解一下嘛。”
  他輕笑一聲,“嗯,閔曉……也夠建斌受得了吧……還是孫佳怡比較靠譜。”
  喬茉就知道他對孫佳怡的印象較好,那貨最會在陌生人麵前裝清純婉約啦,她笑道,“人家要結婚啦,現在讓建斌插足來不及了。”
  她接著補充道,“孫佳怡和她男人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愛情長跑了半輩子才在一起的,可不是一般的感情,這樣的娃娃親那可情比金堅。”
  “……”宋行楚的手本在撥弄她的耳垂,動作忽然有了一刻停滯而後他的手離開了她的身體。
  她訕訕,“恩……愛的存在方式很多……也不一定啦……我是說……”欲蓋彌彰的意味越來越明顯,她都說不下去了,於是幹脆閉嘴低下頭去。
  她經常有這種小女兒的姿態,不知所措地瞪著眼睛,默默無語地埋下頭,露出一段光潔白皙的脖子。有時候努著嘴,淡粉色的啫喱蘊在唇上油亮瑩潤,讓人有狠狠品嚐的欲望……
  宋行楚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認真慎重地開口,“對不起……”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沒能讓你早點看上,是我不好。對不起。”
  喬茉從沒想過宋行楚也有一句話就能熏她眼睛的本事。不過,事實證明,他,的確有。
  女生大多經曆過那樣一段時間,從女孩的幼齒往女人的柔媚上折騰,一路跌跌撞撞也一路越挫越勇。把自己想象成一本書或一部電影的女主,躲在被窩裏潸然淚下。一生至少想試一次走在雨裏,看看有沒有一把傘從後方撐起。雖然結局隻是落湯雞加上流鼻涕。
  喬茉的確已經過了那樣的青蔥歲月,她古靈精怪的性格也從不覺得什麽甜言蜜語會比實物更實惠。
  但是,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最簡單的話也會變得特別神奇,就像一句咒語,能使最暴躁的老虎溫順如貓咪,隻要是由對的人說出來。
  她很不爭氣的酸了眼睛,酸了心,澀澀地問,“你晚上吃什麽了?”
  ⊙﹏⊙b汗!!!這……跳躍地也凶猛了吧……
  等著她有所表示的宋行楚愣了一下,無奈地順著她的思維,“中午剩的。”
  “那中午呢,吃的什麽?”
  “早上剩的。”
  她早上出門下了一鍋麵條,由於對幹麵條變成濕麵條的體積換算出現失誤,早上那鍋麵條的確挺富裕的。但是,她嗔道,“你傻啊,吃一天麵條,不會去老宅叫容姨給你做好吃的嘛。”
  明明,明明,剛剛他正在表白來著!!!又是粉鑽,又是翡翠,本倒是下得不清。怎麽沒有一次能順利談下去的?宋行楚支額,“我不是在家等你嘛……”
  他話沒說完,喬茉爬到他身上,跨坐在他腿上,兩手勾著他的脖子,“建斌還是個雛兒嗎?”
  “什麽?”
  “孫佳怡說她男人破處的時候,她送了他一包紅雙喜。閔曉問我來著。”
  “不知道。”他沉著臉隨口答。
  “老孫結婚你給弄10輛奔馳沒問題吧?”
  “……”
  宋行楚被她打岔打得昏頭轉向。她在身上一顛一顛,搖頭晃腦的,惹得他的目光隻能鎖定在她胸前隨著她一起起伏的波瀾上。
  “除了葉晚和汪孝萱,你還有其它女人沒?”
  “沒有。”他本能作答,有點懵,“你別晃了……”
  喬茉暗自得意,想問最真實的答案,要在敵軍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出手。不能給他預警,不能讓他有備。毛主席教導我們,打就要打敵人個措手不及。(主席說過嗎?= =)喬茉滿意地換下一話題。
  “宋行楚。”
  “嗯。”
  “我想給你生兒子。”
  “……”一個焦雷毫無聲息的炸響,宋行楚顯然被雷得外焦裏嫩又蕩漾不已。
  “明天吃羊肉吧,”她揪住他的衣領,很嚴肅地提議,“給你補補!”
  “我還需要補嗎?”
  “要的,”她神色肅穆,“因為,”她的唇抵著他的耳朵,刻意壓低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嬌媚,“因為,明天,我會……很厲害!”
  “是嗎,那我等著……”他低語,在她的耳際頸部點火,手往她的衣服裏鑽,順著臀,腰來回摩擦。
  狹小的空間裏,一旦安靜下來,就隻能聽見不斷加重的喘息聲彼此交疊,怦怦的心跳節奏統一,越發清晰。
  喬茉知道他的情緒上來了,隻想趕緊逃出這個詭異的氛圍,還想繼續話題,她剛一掀嘴皮,宋行楚很有預見地噙住她的唇,堵住她預備說的話,隻剩毫無氣場的嗚咽偶爾流瀉。
  “爺,你先回去吧……”他稍一放開她,她就不失時機地建議,又是車!這次不是在荒郊野外,隨時會有人經過,那兩個閨蜜都隨時可能下樓來找她。太,危險了。
  “來都來了,不然,你就和它打個招呼吧。”他用目光示意,“不能就這麽趕我們回去吧?”
  他一邊說著,一隻手扶著她的後腦勺,一手扣著她的臀。方寸之地,她本來就無處可逃,這一下被他固定在他身上,更是避無可避,她本能的後傾,方向盤又抵住她的背,她腦海裏忽然冒出來幾個詞,比如,“作繭自縛”,比如“自投羅網。”最後是一個金光閃閃的“蠢貨”加大加粗的在半空回旋。
  她正遲疑,一輛車駛進車庫,前燈耀眼的照在他們的車前。喬茉瞬時氣血上湧,這被人看見,那真是,丟死人啦。

  車針
  她正遲疑,一輛車駛進車庫,前燈耀眼的照在他們的車前。喬茉瞬時氣血上湧,這被人看見,那真是,丟死人啦。
  她剛要掙紮,他一把拽過她,將她的頭壓在胸前,“噓……別吵……”
  那輛車在離他們幾個車位的地方停下,然後有人開門下車,還傳來對話聲,一對小夫妻說笑著從車的後備箱裏搬東西,而後離開。
  喬茉靜靜貼著他,而後悄悄抬眼瞅他,他的視線下移和她的碰到一塊,兩人具是會心的笑。喬茉悶聲附在他胸口,笑得厲害,幹脆張嘴一口咬住他肩胛上一小塊肉,他小聲的倒吸一口氣,壓低聲音要收拾她,“屬小狗的嘛?你……”
  他硬把她的手往下扯,隔著衣料觸到的時候,直覺裏麵在突突的跳。喬茉的臉越發的紅,剛剛才有人經過,驚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一顆心堵在嗓子眼發聲都不能。手指還因著方才的刺激還顫抖,他還把她的手往那裏拽。
  “……你自己搞定好不好……”她的指尖微溫,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他兄弟昂首挺胸,焦躁不堪。喬茉的手要碰不碰,要握不握的狀態煎炸著他,熬得他火氣衝到半天高去。他惡狠狠地答,“你說呢,誰讓你惹我……你不解決了,明天,我整死你。”
  她怔怔地又是一幅思考狀,猶豫地看著他的唇,似在掂量他剛剛說的話有幾分恐嚇有幾分可行。最初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在他身邊處處謹小慎微,句句拿捏字字斟酌。
  自己又不知道自己的那點小心眼其實全都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有時候,他恨起來,不耐煩地隻想揮揮手,讓她走了算了。但是,這個自以為是的小東西不在眼跟前算計他的時候,他又常常會想到她咬著嘴唇發呆的笨蛋模樣,自以為得逞時流露的臭屁樣。她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她看著他的時候,他在更認真地觀察她。
  皮起來的時候,像一隻小貓,抓都抓不住。乖起來的時候,又像一隻小白兔,柔軟溫順。會像個孩子一樣,對你充滿期待和依賴,有時也會可憐巴巴地露出疑慮和憂心的表情。好長一段時間,他放任她逃,因為,同時,他也在逃。
  他那麽不願意承認,他麵對她時,他的心被她一抓一撓的無措感覺。她蓄滿水的眸子如一汪泉,在他眼前晃晃悠悠,隨時要溢出來淹沒他一樣。彼時,她隻是一朵不起眼的小茉莉,瑟瑟地默默開發,開在了他的眼裏。此時再看,已是馨香沁入,滿眼芳華。
  他扶住她的後腦勺不讓她退後,銜住她的唇反複的吸吮,深入,糾纏,昏天暗地的掃蕩。旋緊的神經被輕微的觸碰,都會引來身體的悸動,每一寸肌膚都倍受煎熬渴望被安撫,好像隻有狠狠地侵占狠狠的破壞才能舒緩疼痛。
  喬茉感覺到一股電流在呲呲亂竄,每一處都被點著的一樣被炙烤。她的雙手本能的抵在他的胸前,貼合掌心之下的胸肌在她的柔軟觸摸下卻更加緊繃成堅硬的線條。前一瞬想推開他,指令傳到神經末梢,已經被焚燒地幹幹淨淨,肢體隻是綿軟無力的配合他的撥弄。
  車廂空間狹小,配合起來不易,特別是外麵隨時有人經過的可能更加刺激著兩人的感官。他的手順著腰際向上移,兩人的上衣沒有解開,他的手在她的衣服內不斷探索摩挲,繞到她的胸前,幾乎用了點蠻力拽下她的胸罩才將柔軟嬌嫩的一團捏在手裏。
  她知道奈何不了他,伸手下探準備幫他。她剛握住,他一把按住她的手,聲音燥地幾乎要燒著,“晚了,現在我不要這個啦……”
  “嗯?”她不解地望著他,神態嬌媚。
  他也不答她,手上動作卻不慢,身下的衣裙被他胡亂扯著,撩開七七八八。他啞著嗓子說,“來,坐上來……”
  遠處不時有車輛進出,仔細聽還有人說話的聲音,從他們的角度望出去,可以看見小區花園的一角,零零星星的有幾位老年人吃了飯下來遛彎。
  她緊張地腿都在顫抖,窘迫不堪,聲音細弱地如同蚊子叫,“被人看到了,怎麽辦?”她掛在他身上有氣無力地呢喃,哪裏阻得了他的火頭,她綿軟的聲音更像是火上澆油,燒得更徹底一些。
  他悶聲不答,扶著她靠近,抵住,再扶住她的臀部,用力一按。到底還是不放過她。繞在他脖子上的手迅速收緊,她的臉貼近他的下巴,小小鼻尖冰冰涼涼的蹭著他的唇,她無助的聲音隨著他的律動格外柔媚,“你,你要……多久?”
  他折騰起來沒完沒了,她是知道的,但是這裏實在是不安全,車窗雖然有特殊質地的覆膜,外麵看進來不會一覽無遺,但是喬茉看出去卻是清清楚楚。外麵一點點的動靜都嚇得她魂飛魄散,無法投入其中,她急切中帶著點哭腔哀求他,“你,你快點,好不好?”
  他嗤笑一聲,“你知道的,我快不了。”
  他起初箍著她,不準她的後退阻止她的推拒。唇齒一味的糾纏,挑釁一樣的攪動,吸吮用力,讓她舌尖一陣陣的發麻,惹得她嗚咽不止的時候。他又可以放緩了節奏,溫柔的舔舐,如同對待稚嫩的新芽,不知道該如何嗬護這初綻的嬌嫩弱小,隻想無限地放軟放柔,用最輕最微的觸碰,感受她的幼小鮮嫩。
  漸漸地她渾身燥熱,本能地在他身上扭,腰肢妖嬈,摩擦使觸感分外敏銳。身體之間似乎如磁石,彼此貼合。
  “喬喬,看看我們……”他喘著氣,溫柔著吻著她的眼眉,用目光示意她看著身體的結合處,“看到了嗎?”
  這種強烈的視角衝擊衝散了她最後一點分心。身體的美,生命最初的渴望,簡單直接的需索,就是這樣本能又快樂。她想回答但聲音啞在嗓子裏,發出來的是淬了火的吟哦,似痛苦似歡愉,陌生地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一輛車駛過他們的車頭,他感覺到她的身體一陣戰栗,越發的緊縮。咬緊他吐納的感覺放慢變大,神魂於銷的滋味讓他的感官變得異常脆弱,身體本能的微悸。他克製地扶著她,放緩動作,慢慢的廝磨。
  她開始神思混亂的沉溺在他的柔情中,因為緊張而產生的推拒和抵觸漸漸消失。跟著他的引領,她隻想貼近一點再貼近一點,腰肢嫵媚的扭動本能地去纏繞他。鼻尖抵著他的鼻尖,唇齒間交換著清馨,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繞上他的脖子,越發的往他身體裏送,懶洋洋地愜意,她感覺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小塊巧克力,被他吸吮被他舔舐,在他的口中,慢慢融化。
  “喬喬,”迷蒙中她聽到他嚼著自己的名字,沙啞中帶著壓抑,聲音顫抖氤氳渴求。她抱緊他的脖子,濕而溫熱的唇熨帖在他的頸部,一下一下的親吻他。
  兩人的身體微悸,具是滾燙如岩漿,他不斷加快頻率,喬茉的心髒隨著他的動作急速地跳動。他摁住她的腰猛地一送,瞬間她的意識就被擊碎,眼前一片雜亂無章的圖像開始分崩離析,變成耀眼的星星點點,落入浩瀚蒼茫。絞緊的神經霎時一根接著一根斷裂,化作漫天飛絮,柔軟又放鬆的緩緩飄落……
  他抱著她開始最後的登頂。欲望的瘋狂繞滿了他的身體,讓他不顧一切的凶狠起來直到漫天蓋地的快感在電光火石中傾瀉而下……
  他動作輕柔地抱著她,親吻著她,溫熱的呼吸噴拂在她臉上,酥麻癢癢的。她的神智被炸成了碎片,這會兒還飄飄忽忽的踩不到地。
  他輕輕叫了她幾聲,她都迷糊著沒有應他。
  身體間似有溫汩溢出,她還在緊緊絞著他,他好像還能感受到埋在她深處的輕微跳動。她,沒有放行的意思,他微笑著想,還不準備放他出來嗎?
  一會兒清醒過來的某人看見座位上一片濡濕的印記,怕是要窘迫神的炸毛吧。
  他輕咬了一下她的鼻子,提示道:“小兔乖乖,把門開開。”
  “嗯……”她極弱地嚶了一聲,“……不開。”
  “剛吃完蘿卜就不認賬,這兔子也忒過河拆橋了。”他收緊手臂,發出一陣悶笑。
  她的臉被他說的發燙,埋在他懷裏,想揮拳頭招呼他,綿軟無力的手臂卻不聽使喚。
  不開……就不開吧……他寵溺地抱著她,聽憑某人的不放行……
  良久,她回過神來,驚呼,“啊,別弄髒了車……”
  他吻她的唇角,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無限開心,“沒事,真髒了,換車。”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還在下一章。俺受不了妞們的追討以及良心的鞭策補上八CJ的車震。俺喜歡的很多文,到了船一筆帶過,成績留言和收藏都比俺強,俺從來不認為船對一個文有多大幫助。
  但是,碼過之後,發現葉落老大的一句話很對,心軟就會去碼,碼開了就會有妞要求,聽到有妞要求,心軟又會繼續去碼。於是乎俺總結——一碼船章深似海,從此良知是路人。o(>_<)o ~~
  ——————CJ的大落唱歌嘍,“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不開不開就不開,讓你出不來。”妞們,知道是蝦米意思嗎?不知道的不許問,知道的請扔花給落落,因為俺們是YD的一家。握爪,謝謝。

  寬容
  頭發毛了,衣衫亂了,臉頰桃粉緋緋,唇色殷紅瑩潤。喬茉春意盎然地飄回去,是真的在飄,因為步履輕浮,每一腳都踩在棉花上。
  閔曉和孫佳怡具都曖昧地看著她,喬茉佯裝鎮定,根本不知道自己臉色掛著一幅“我其實什麽也沒幹,我是CJ的,真的什麽也沒幹”的虛假表情。
  閔曉在她身邊嗅嗅,狐疑地問道:“你身上什麽味兒啊?”
  喬茉嚇得兩腳立即軟趴趴地就要摔倒。閔曉接著說:“茉莉味兒,和你一塊住了幾年,對你身上的茉莉味太熟悉了。”
  喬茉默默地抹了一把汗。她喜歡茉莉香,身邊常帶茉莉精油,後來宋行楚的車上也放了一瓶。一次她注意到,隨口問,你也喜歡?宋行楚的目光滑過她的唇掃過她的胸,極其曖昧地將她撩了一遍,才慢悠悠地答,因為喜歡你的味道。應該是剛剛她的衣服蹭到了那瓶精油吧,她隨口答,本來就有的嘛……
  孫佳怡抱著抱枕,盤腿坐在沙發上,嘻嘻笑著,“喬茉,你剛剛下去買啥了啊?”
  喬茉低著頭,“嗯……本來想買來著……然後碰上一隻小狗,很可愛……然後,和它玩了一會兒,就忘了。”
  孫佳怡和閔曉對視一眼,恍悟道,“哦,是這樣啊,是隻小狼狗嗎?不會那隻狼狗剛好姓宋,又剛好會開車吧。”
  喬茉一臉窘迫,“什麽……啊……”
  閔曉同情地看著她,“你剛下去,保安室就視訊通知老孫,說公共車位滿了,訪客的車他們給領到老孫的固定車位上去了。”
  喬茉丟盔棄甲衝進浴室,淚奔著說了一句,我去洗澡。
  孫佳怡和閔曉連連搖頭。孫佳怡,“女大不中留啊,姑娘大了,心也大了。”
  閔曉,“喬茉那口子的體能不錯啊,車上都能……一個鍾點嘢。”
  孫佳怡嘴角抽搐,“……喝茶嗎?”
  閔曉:“要冰的!”
  孫佳怡說,一個戀愛中的女人能氣死十頭豬,因為笨。閔曉說,孫佳怡說的對。
  喬茉躲在浴室裏,恨不得可以關一輩子,不出去受那兩人的挪揄就好。但一邊囧著,又一邊幸福著。車上的精油,指間的戒指。這些小細節她以前是不會注意的,也許注意到了,她在潛意識裏麵也暗示自己無須深究。現在,她知道,她如果沒有留心過,那麽是因為她笨,她笨,是因為,她一直不肯承認的,她正在戀愛著……
  這一段關係,說到底,她是抱著目的開始的。最初,對宋行楚,說不上討厭,但也絕不是愛情。如果你對一個人有所期待又有所畏懼,在他麵前需要小心翼翼地掩蓋自己的目的,其實那目的又明顯的讓你無從遮掩。這樣的相處,應該很辛苦吧。
  她對他有慚愧有內疚,因而處處謹慎,時時克己,努力扮演一個聽話乖巧的女朋友。她自己也不知道盡頭在哪裏,就這樣一味孤勇的走下去。她配合,她認命,這些不能消減她對宋行楚本能的抗拒感。
  什麽時候開始,這種情感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她兩個閨蜜說她現在是處於,久旱逢甘霖,小別勝新婚的倍護滋潤完美再生期,俗稱蜜裏調油。她被她們調侃卻也不反駁。的確是幸福的,最近一段日子以來,她過著從未有過的放鬆的日子,簡單又輕鬆。就連一向和她過不去的喬莉在每個月領著她的安撫金以後都安靜了許多。由於境外開發案的需要,汪孝萱外駐去了,喬茉在臣信上班以後就沒見過她的麵。陳逸宏倒是上來過幾趟,拉著喬茉強調,他已經換車了。
  這樣的日子,仿佛令她身處幸福的雲端,柔軟,舒適。
  日子一直平淡地過到年末,喬母再婚的事宜定了下來。
  元旦前夕喬母定了一桌酒席,準備在席間將那位伯伯正式介紹給喬茉喬莉認識。
  喬茉和喬莉先到飯店。喬莉拉著喬茉絮叨周道的投資,喬茉一手支額,聽的不勝其煩,打斷她,“你說那個工程多大?”
  喬莉轉轉眼珠,“十幾億吧,一個海島度假村呢,分好幾期呢。”
  “十幾億的工程太小了,”喬茉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你姐夫剛接了一個單。長城現在的破損嚴重,國家準備修繕,外立麵準備貼牆磚,裏麵鋪地磚,一水兒的紅色,喜慶。”
  喬莉咽咽口水,“真的啊……姐,那你看周道能分包點啥嗎?”
  喬茉笑道,“分包?我倒是有心讓他上長城貼瓷磚,他都沒技術。他想包什麽啊?”
  “姐,你耍我呢吧……”
  “就你這智商,連我都能耍你,你還真去信他說的那些話?”
  “喬茉!”喬莉被刺激得開始炸毛,喬茉慢悠悠地喝茶。喬莉忿忿,“你根本是對周道有偏見,你是我親姐嗎?我和知越說這些,人家都不像你這個態度……”
  喬茉皺眉,“你又去找知越幹什麽?”
  “他是你什麽人了你管得著嘛,我怎麽不能找他了,他也是我發小,和你沒什麽關係。”
  “你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你是去找他麻煩。”
  喬莉大怒,“我找他麻煩?你還真能說,不知道是誰把他害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元凶也能裝聖母?”
  “你說什麽?”
  喬莉拎起包往門外走,“鬼要和你一起吃飯,真是沒胃口。”
  “喬莉,”喬茉嗬斥道,“懂事點,今天是第一次見廖叔叔。”
  喬莉鄙夷,“我管他什麽叔叔,他又不養我,我給他好臉幹嘛,咱媽還不給周道好臉呢。”說完踩著高跟鞋蹬蹬地就走了。
  喬茉懊惱不已,早知道就順著她的毛摸摸,哄哄她算了,現在這叫什麽事。
  喬母的新老伴是一位退休的大學教授,姓廖,妻子幾年前去世,一個女兒在國外定居,人儒雅健談。喬茉向他解釋喬莉臨時有點事先走了,喬母臉色微變,他倒是嗬嗬一笑,不以為意。酒席中,照顧喬母,和氣地和喬茉聊天,自在隨和。
  期間,宋行楚來電問要不要接她,喬茉小聲地講著電話,膩膩歪歪了一會兒才撂下。
  廖教授離座未返,喬母拉著她的手小聲問,“你們現在還好嘛……”
  喬茉微笑點頭。喬母接著歎道,“那就好,要不然,我的心一直揪著……”
  喬茉淡淡地說,“過日子嘛,誠意比什麽都重要。”
  喬母哽了一下,掀掀嘴皮,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一臉難堪。喬茉會意過來,抱歉地安慰她,“媽,我隨口說的……”
  “你爸現在還好吧?”她抬眼看了看門廳的方向。
  喬茉點頭,“嗯,爸說祝你幸福呢。”
  “你不會怪我吧?”她躊躇。
  喬茉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她媽是個多厲害的角色她知道,隻有在她麵前,她才會難得的陪著小心。怪?喬茉想,從何說起呢,是多年以前,她的變心,還是多年以後,那一筆,讓喬茉相信了她爸的確有罪的巨款?
  當年,喬西平出事的時候,喬茉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會會這麽做。最後她媽最後承認炒股,集資等等虧空了巨款,而那筆錢,喬西平幫她補上了。那個數額不可能是喬西平的正常收入,喬茉憤怒又驚訝之後,接受了喬西平真的犯罪這個事實。
  飯局結束時,喬茉用力地抱了抱她媽,她媽一臉不自在。這個舉動,對她們母女來說,陌生且酸。喬茉笑著用幼稚但簡單的方式表達了她的情感。雖然,她的心裏還是有點酸的。喬母小聲地說謝謝,沒有一絲底氣。喬茉笑著把她拉拉衣領送她和廖叔叔上來計程車,一直目送著車子開遠。
  喬莉的短信在那個時候傳來,【我明天去看爸,你要是想和我吵架千萬別來,免得撞上。】親人,是一種不能選擇的存在。如果可以,就給他們最大的寬容吧。
  喬茉無奈一笑,收了手機,一個人走在街頭。
  作者有話要說:修文重發一章,換了內容。以後不半夜碼字,思緒混亂。
  咱先挑要緊的劇情走吧,悲傷章節真不是俺的強項,碼得想吐血o(>_<)o ~~
  關於修掉的半章,基於大家的強烈反應俺先保留著,因為那個真的不是主戰場。本來打算先鋪墊一下,留待後用,俺驚訝地發現不行,他們一出場,俺再寫什麽,乃們都不會關注了。俺錯了,俺先交代主線吧~~~-_-!

  失去
  日子悄無聲息的滑過一年中的最後一天,喬茉準備和宋行楚一起在新年的第一天去看望喬西平。她近來和李姐學了鉤針,買了幾團毛線試著勾了一頂帽子。形態頗有些慘不忍睹,她獻寶一樣地捧到宋行楚麵前,詢問他的觀感。
  宋行楚支吾半晌,輕咳了數聲,總算給了一個很中肯的評價說,很保暖,如果喬西平戴的合適的話。
  喬茉很受鼓舞,當即表態要再做一頂送給他。宋行楚傻眼了半天,最後提醒她早點睡,第二天早點出發。
  他們沒有等到第二天。那天淩晨,醫院方麵通知喬西平病危。
  宋行楚將車子開得飛一般,喬茉一句話也不說,呆呆地看著前方。車廂內沒有聲音,宋行楚幾次欲開口安撫她,剛剛吐了一個字,就被喬茉淡淡地打斷,她說,別和我說話,求你了。
  她身處無盡的黑暗裏,全身每一處皮肉都在掙紮著變異。冷,痛,絕望,各種情緒紛至遝來,她的指尖顫抖,那種莫名的淒涼將她包裹起來。她不停地祈禱老天,再給她一次好運氣。
  午夜兩點,他們到達。饒醫生麵色凝重地迎上來,甚至沒有拿病危通知書來給她簽字,喬茉聽見他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很遺憾……”
  饒醫生還在說些什麽,或許是陳訴喬西平的死因,或許在講解他們認真執行了看護和搶救。
  但那些話在喬茉耳裏已經淡去,什麽也聽不清。她僵在那裏,幾乎發不出聲音,可是她聽見了自己聲音,她聽見另一個自己在瘋狂的嘶吼,我沒有爸爸了,我沒有爸爸了……我要怎麽辦?
  宋行楚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她大口喘著氣,目光呆滯地瞪著他,異常艱難地吐了幾個字,“我,沒有,爸爸了。”
  “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他輕聲在她耳畔喃喃。
  喬茉不可抑止地痛哭出聲,肝腸寸斷。宋行楚一直將她擁在懷裏,和她一起在病房裏守了一夜。
  那個夜晚,夜涼如水,寂靜無聲,哀傷被凝固。生命可以在一個瞬間消失,溫熱的身體在親人不舍的撫摸下漸漸冰冷。眼淚,哭喊,哀哀的懇求,一切都是那麽蒼白無力。第二天的太陽還是會照樣升起,而他,你最愛的那個人卻再也不會睜開眼睛,永遠地徹底地走到另一個世界,永無相聚。
  按照習俗第三天出殯,喬茉,宋行楚和喬莉戴孝一起站在殯儀館最大的一間追悼廳裏,整個會場幾百個花圈連綿起伏,齊齊碼放,氣氛莊嚴肅穆,宋母從意大利趕回來參加喬西平的追悼會。整個臣信的中高層集體出席。整個追悼廳擠滿了人,場麵大的讓喬母都有些莫名,背著宋行楚將喬茉拉到一邊說,“你爸的事他們真不介意嗎,這樣……真是……”
  宋母連夜的飛機趕到,神情憔悴,抱著喬茉小聲的勸慰。告別儀式的時候,她走在第一個,深深鞠躬,接下來的臣信員工個個認真行禮。一些資曆老的員工知道喬西平和臣信的那一段往事,打量喬茉的眼神裏帶來幾分不解,但是看著宋行楚和宋母神情肅穆地站在一旁,全都斂起了好奇,恭恭敬敬,表情哀切。
  喬莉拉著喬茉的袖口哽咽,“姐,姐夫對爸真不錯……”
  他們正在準備一個婚禮,宋行楚許諾過會由喬西平帶著她一起走過紅毯。她會被一個最愛她的男人慎重地交給另一個愛她的男人。
  她會以那樣一種方式告訴所有人,她是喬西平的女兒也是宋行楚的妻子。然而此刻,完成這項宣告的不是一個婚禮而是一個葬禮。
  喬茉看著喬西平的遺像,泣不成聲。宋行楚站在她身邊,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沉默地握緊。
  ******
  淩晨二點。喬茉又一次驚醒。這個時間仿佛變成了一個魔咒,數日來,她每到這個時間就會醒來,然後睜著眼,傻傻地躺倒天亮。
  她輕輕側身看了一眼宋行楚,他的睡眠很淺,晚上一點點動靜也會吵醒他,她不敢翻身,於是靜靜地躺著。
  目光掃到矮櫃上,她為她爸勾的毛線帽,喬茉的心一陣抽緊。她小心翼翼地起床,抱著那頂帽子坐在廳裏的沙發上。
  她起來一會兒宋行楚就醒了,身邊少了一個人,那個氣場就會怪異地讓熟睡的人醒過來。他走到廳裏,一片漆黑,他仔細看才找到她抱著腿縮在沙發一角。
  他走過去,柔聲問道,“又醒了?”
  喬茉輕輕回應,“嗯。”
  他折回房間抱著被子出來,把她包裹起來,在她身邊坐下,“以後醒了就叫我,我陪你說話。”
  喬茉被包成一顆湯圓,露出一個小腦袋。她把一邊被子分給他,讓他靠過來,兩個人裹著被子團在一起,變成一個巨大的球兒。她看著兩人的樣子,笑著說,“我們像不像兩隻互相取暖的土撥鼠?”
  宋行楚在她額上吻了一下,聲音溫和,蘊著無限寬慰,“隻要你高興,說我是黃鼠狼也行啊。”
  “我以前看到過一段話,【我願意成為今生,在寒冷的冬天裏和你一起互相取暖的小老鼠,一起笨笨地相愛,呆呆地過日子,拙拙地依偎,傻傻地膩在一起。即便大雪封山,也可以窩在暖暖的草堆裏,緊緊地抱著你,咬你的耳朵。】我就想啊,什麽結婚誓言都比不過這一段話來得溫暖。”
  “那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就背這一段給你聽,好不好?“他眨眨眼。
  喬茉笑著說,“你確定?在很多人的麵前?”
  宋行楚立即表示,“我現在比較讚同你簡化婚禮的提議啦。”
  喬茉噗噗地笑。
  “……喬喬,對不起……”
  “什麽?”
  “你爸爸……”
  “饒醫生說的很清楚了,那麽突然的狀況,沒法預料的……”
  “我是說……”
  “別假設,我也一直在假設,如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如果……可是有什麽意思呢。那天,我看著我媽,我突然有種衝動,想衝過去,狠狠地撕扯她。她為什麽要背叛我爸,讓他一個人孤苦一生,為什麽自己闖了禍欠了債,要讓我爸來替她背。
  “這個念頭好瘋狂,瘋狂地連我都吃了一驚……然後我又恨我自己,我……那個時候有個很好的男朋友,他在國外,我爸很想自己有能力送我出去,讓我們生活得更好。他不是一個壞人,你知道的,他是為我為了媽,他一輩子都在為別人……他就是這樣一個傻子。”
  宋行楚欲言又止,看向她的眼中帶著擔憂又藏著痛苦,“我要怎麽做……”
  喬茉窩在他壞裏,“我不知道怎麽樣才能不傷心,我真的很痛……”
  “我知道……”
  “你說我爸在那邊……會知道我想他嗎?”她抽著鼻子問。
  “會,那邊很好,很美,我老頭會去接他。兩人沒準兒現在一塊喝酒下棋呢……節目多著呢。”
  “是嗎?還有呢,你接著說。”
  “我老頭去的日子久了,地頭熟,現在帶著你老頭熟悉環境呢,洗浴中心三溫暖錢櫃家樂福一樣不少,不堵車不納稅,不掃黃不打非……”
  “我怎麽覺著這些都是你的理想啊~”喬茉皺眉,伸手掐他的腰眼。
  宋行楚嗖地抽氣,趕緊地躲。“喂喂,是你要我說的……”
  喬茉一下一下地摳他的領口,小聲喏喏,“你說,那邊冷嗎?”
  宋行楚伸手去拍她的手,“領口都被你扯大了……”
  “還說陪我走紅毯,一點不講信用。”她握拳一揮,被子被掙開滑落。
  宋行楚幫她拉好被子。喬茉接著說:“我從小就被他騙,騎車帶我去打針,我就死命地哭,耍賴。他就說,那你想去哪兒啊,我說去公園,他就帶著我走了,繞了一圈,然後我就看見很多花花草草和樹木的地方。你猜怎麽著。”
  宋行楚答,“帶你去公園了?”
  喬茉一臉憤怒,“才不是,他拐到醫院住院部的後門,把我從那兒領進去打針啦。”
  宋行楚哈哈大笑。喬茉伸手去捏他的臉,“你也笑,你也不是好人。”
  “善意的欺騙,是因為愛你……”
  “你們男人都是這個調調。騙人還有理了?”
  “如果欺騙是騙一陣子當然惡劣,但是如果一個男人肯用心的騙一輩子,那麽原諒他也未嚐不可吧。”
  “八嘎!當然不行,如果你騙我,你死定了。”喬茉警覺地瞪著他。
  宋行楚見她瞪著濕漉漉的眼睛,如同小鹿一般戰戰兢兢,笑著揉揉她的腦袋。
  喬茉的聲音低下去,“我想我爸了……”
  “我知道。”
  “不告而別什麽的,最討厭了。”她小聲嘟囔,聲音裏帶著一絲哽咽。
  “生命動人之處就在於它有開始有結束,生生不息地循環著。他們隻是先一步去了一個我們都會去的地方,因為會有這種分別,所以提醒著我們不可以揮霍相聚的日子。”
  “……”
  “……好點了沒?”
  “爺兒~”
  “啥事?”
  “你好像我的馬哲老師……”
  宋行楚= =-_-!
  作者有話要說:落落:老宋,俺給力吧,瘋狂碼字呢……
  宋行楚:你是想趕緊的轉彎吧,有人說不追文了,你丫嚇傻了吧?(冷笑……)
  落落= =:俺是希望你倆愛得心無芥蒂~
  建斌:其實,你別整那些沒用的,就上煎蛋,奸來奸去,奸出來的感情什麽的,最給力了。
  落落-_-!:……建斌你再得瑟,俺讓你到大結局還是個雛兒。

  傷痛
  輕薄的霧氣籠罩墓區,青鬆鬱鬱,潔白的菊靜默哀哀。一陣清風拂過,卷走了些許霧氣,朦朧中,一個無限哀傷蕭索的背影立在喬西平的墓碑前。
  喬茉默默注視著墓碑上喬西平的小照,良久輕微地歎息了一聲。可能是早間霧氣重,水汽在小照上凝結成了水珠兒,喬茉仔細地用紙巾擦拭幹淨。
  她沒有告訴宋行楚,一個人跑來這裏,她有些話是想單獨和她爸說的。她是喬西平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寶貝,不管到什麽時候,她都希望偎在爸爸懷裏做他的小茉莉。就是這樣一種情感,讓她當初想都沒想在知越和她爸之間,毅然決然的做了決定。
  年少時,知越曾有過一句玩笑,說,如果在你爸和我之間讓你選,你一定不會要我。在那樣沒有憂傷的年紀,她一笑置之,沒想到,一語成讖。
  人生的路天定一半,自己走一半。要說沒有命數是假的,太多事情超出我們的預料和掌控。老天爺發牌,我們看牌。比較容易獲得幸福的人會忙於思考怎麽打手上的牌,困在之中的人隻會對著手上的牌長籲短歎。
  遇上大的創傷,自我防禦係統會自動漠視那些苦難。喬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到的,父女之間那種不能舍棄的堅韌,讓她忘記痛苦,背叛,出賣種種的不堪。
  她放棄了希望,尊嚴,讓自己低到塵埃裏。這麽卑微,低下,可是她就是堅持,於是在塵埃裏,她也開出了花朵。
  這些都是喬西平不知道的。她永遠也不會讓喬西平知道的。然而,喬西平不在了,她卻從心底伸出一股對靈魂的敬畏來,她總覺得,她爸爸在另一個世界有了看透一切的力量,知道了這朵小茉莉經曆了怎麽的百轉千回,才收獲了幸福。於是,她需要一種儀式,一場對話,隻有他們父女倆,即使隔著生死。
  她坦白地告訴她爸,時間真的是一種很好的良藥,它帶走了年少時的輕狂和癡戀,讓她的鈍痛漸漸消失。讓她在點滴間收獲愛情,放心地將自己交給宋行楚。她鄭重其事地把自己對喬西平撒過的謊全部交代,頗為嚴肅認真。
  類似告解的坦白結束,霧氣在瞬間消散。天空非常神奇的放晴,日頭正好。喬茉鬆了一口氣,翻出她親手勾的毛線帽放在墓前,喬西平的照片一幅嗬嗬樂著的樣子,喬茉摸著小照戀戀不舍,“你啊,除了賴皮還會啥,說好的事情沒有一件兌現,你就吃準我好騙是吧。 你和宋行楚一樣看不上我的手藝是不是,就是為了躲我這頂帽子?我偏給你戴上。”
  “喬茉……”一個帶著試探的女聲。
  喬茉回頭。麵前的女子身穿黑色外套,牛仔褲,手上拿著花束,身邊還拉著一個行李箱。喬茉很快認出來人,“吳繡?你怎麽……”她曾在南安的一個停車場似乎見過吳繡,不過當時宋行楚突然起意抱著她街頭熱吻,她匆匆一瞥,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吳繡。喬茉後來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中間隔了數月,吳繡卻突然出現在喬西平的墓前,真是令人驚訝。
  吳繡曾是喬西平的助理。在喬茉的記憶中,曾有一段時間吳繡和喬西平的交往很是密切,以至於她以為喬西平會與此女結婚,但後來漸漸沒了動靜。那個時候,她對喬西平的關注不夠,她想就這個問題了解喬西平的想法時,又出了後來的變故……
  “我先和你爸爸說會兒話吧。”吳繡先開口。
  喬茉往旁邊讓了讓。吳繡將手中的花束整理了一下,端正的放在喬西平墓前,三鞠躬,眼底泛紅,似有些話不便說出口,目光注視著喬西平的小照,靜靜地站了幾分鍾。
  良久,吳繡輕輕地歎息了一聲:“你真傻啊,我這輩子就沒見過比你更傻的啦,為朋友兩肋插刀是這樣嗎,賠上自己的一輩子,賠上自己的命?”
  一陣風刮過,喬茉放在墓碑上的帽子被風卷走,在地上嚕嚕地滾了幾圈,兩旁的小青鬆也跟著搖晃。陽光潑天灑地,晃得人睜不開眼,卻沒有一絲暖意。
  片刻靜默,喬茉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不好意思,麻煩你再說一遍。”
  吳繡的目光始終沒有移開,一直望著喬西平的遺照。“你一直都不知道?”
  “知道什麽?”
  “你爸爸是怎樣的人,他和宋育成是怎樣的感情,你沒有想過嗎,他怎麽可能會做那種事……那時候宋育成一意孤行,屯下來那麽多地,到處都是蓋到一半的樓……資金鏈斷裂,他就鋌而走險……具體那些錢去了哪裏,做了什麽,是你爸一手經手的,連我也不知道,他不肯告訴我。最後他把我打發走了,我還氣了他很久,直到我知道他出事,我才明白他的心思,他是怕連累了我才要我走的……”
  吳繡的手插在上衣口袋裏,說那些話的時候她看著喬西平的遺照,聲音漸漸低下去,視線也跟著低下去,現在落在腳前的一小片空地上。她身材高大,五官輪廓很深,不算漂亮,麵相是個硬朗的人。喬茉對她僅有的印象是她很利落,和喬西平說話的時候會刻意壓低聲音。幾年的時間,人明顯老了下去,皮膚泛黃,頭發幹枯毛躁,完全沒有以前的幹練神態。
  以她和喬西平在工作上的關係,她知道一些內情是有可能的。隻是事隔多年,這樣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出現,三句話就把話題帶到了這上麵。喬茉的大腦在急速地運轉著,為什麽,她為什麽這麽做。
  可是同時,她的話就像一把利劍,倏地戳破了包圍她的氣泡,眼前的一切變得清晰可見紋理。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麽,這些話,的確在霎時間將所有疑惑她的問題一個個完美串聯起來,解釋得無懈可擊。
  這是一副異常詭異的畫麵,不甚相熟相隔多年不曾見麵的兩個人聚在一個和她們有關聯的人墓前,說著他的過去,評點他的人生。喬茉想,喬西平到死都沒有告訴她的事情,他一定不希望有人站在他的墳頭對她說出來。他,從來都是一個執拗的老頭。
  喬茉感覺到自己身體地輕微顫抖,然而她不想,也不願,在吳繡麵前表現出來。她的眼裏蓄滿淚水,她微微側首擦拭,深深呼吸,用力閉了一下眼睛。
  喬茉看了一眼她身邊的行李箱,“要走了嗎?”
  吳繡怔了一下,“……是。”
  “你現在在為汪孝萱工作,是嗎?”
  吳繡抬頭對上喬茉的視線,停頓了一下,艱澀地回答,“……是。”
  那個行李箱上有幾張行李托運的標簽沒有撕下,其中目的地有馬來西亞。喬茉心思一動,直接開口問她,果然。
  汪孝萱幾次三番的話裏有話,不斷挑釁暗示,原來為此。那麽,汪孝萱很早就知道了,所以她不甘心,所以她有信心。她藏著一招好棋卻一直按兵不動。因為她知道喬西平還在獄中,事情兜出來的結果,隻會變成喬茉再次因為需要依附宋行楚而忍氣吞聲。
  喬西平保外之後,她或許有了準備,但是喬茉和宋行楚同進同出讓她一時間無從下手。
  繞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子,最後讓她知道真相的竟然是汪孝萱。
  吳繡接著說,“是她讓我來的,不過,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隨便你信不信。也許你心裏也是有數的也說不定,誰知道呢……我隻是覺得不公平,憑什麽,我本來和你爸有計劃要結婚了的,現在他躺在這裏,而我……”
  喬茉淡淡地打斷她,“你的話已經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喬茉站在喬西平的墓前,忽然有種莫名的心酸和心疼。喬西平和宋育成葬在一個墓區,規格很高,每一個墓穴的麵積都很大,漢白玉的墓碑寬大莊重,兩旁各種植了一顆小青鬆。人走了,這些東西是豪華還是簡單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宋行楚定下這裏時,喬茉心裏直覺不妥,那個時候她以為宋育成的過世直接也好間接也罷,都和喬西平脫不了關係。但是,她心裏又希望他這樣做,因為當年喬西平得知宋育成去世的消息時,老淚縱橫,悲切之情,讓喬茉覺得他們一生摯友,除了這件事以外,他們還有許多同甘共苦的情誼。她知道,喬西平希望離故友近些。
  現在兩個故去的人,下葬的地方不過隔著幾十米,他們可以遙遙相望。而喬茉卻再也不能撲在喬西平的懷裏說一聲,爸爸,我知道你沒錯。
  此刻,她沒有怨恨喬西平,她隻是覺得心疼。原來她和喬西平心裏都埋著一個到死都不願告訴對方的秘密,因愛之名,做到如斯。仿佛是一個諷刺,在她爸墓前,一日之間,他們交換了秘密,然而真相,慘不忍睹。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
  宋行楚找到她時已經是傍晚,氣溫極低,她垂著頭站在那裏瑟瑟發抖。宋行楚脫下風衣裹在她身上,語氣滿是責備:“你的手機呢?”說著扯開她的包,手機乖巧地趟在小袋裏,“在這裏啊,怎麽不接我電話。冷嗎?”他感覺到懷裏的人哆嗦了一下,執起她的手聚在自己掌心,揉了揉。
  喬茉低垂眼眉,對他的話沒什麽反應。“都成冰棍了……”他無奈地收住話頭,攬著她往回走。
  上車後她神情萎靡,頭歪在一邊,閉著眼睛打蔫。宋行楚把暖氣開到最大,用手摸摸她的額頭,擔心不已,“著涼了嗎?餓了嗎?想吃點什麽?”
  喬茉蜷成一團縮在車座上,“我困,我想睡覺……”
  宋行楚狐疑地看著她,掀掀嘴皮,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她說完沒一會兒還真的睡著了,睡的很沉,到家的時候,宋行楚輕輕叫了她幾聲,都沒反應。宋行楚幹脆把她抱下車再抱上樓,一路抱回家,把她放在床上,她也隻是嘴裏咕噥了一句,又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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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茉光著腳走出去,看見一個背影立在操作台前。窗外的陽光以一種慵懶的姿態灑進來,悠閑的格調襯托著屋子裏彌漫著米粥的香味,讓人沉醉。特別是這樣的場景中,他,也在。
  宋行楚側首看見她,“醒了?”他問,接著打趣道,“歡迎回到地球。”
  前一天她回來就倒在床上睡了過去,一直睡到第二日的下午,足足二十個小時。
  喬茉怔怔地看著他發呆,地麵的冰涼感串上來,腳趾頭蜷縮起來。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宋行楚瞄了一眼她光著的腳。
  不由分說的將她抱起放在沙發上,拉過毯子包裹住她的腳。“吃點我做的粥吧。”他將一碗粥放在茶幾上,看著她不為所動的樣子,“很不錯的,我試過了,不然,我喂你試一口?”
  她盯著他的臉看,目光澄澈,堅定地緩緩搖頭,“我不想吃。”
  “病了嗎?沒胃口?”他的手指微動,輕撫她的臉頰。她立刻受驚一般整個人彈開,頭扭到一邊抗拒他的觸碰。
  他的手尷尬地僵在空中,眼神疑惑地看著她。
  “我昨天見到了吳繡了。”她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語氣平淡地做著陳述。
  笑意漸漸淡去,他的神情黯淡下來,“嗯。”
  兩人都沉默了,氣氛凝滯。誰也不願再開口,好像都在等待。
  “然後呢?”
  “在南安的時候,你看見她啦,你不想讓我和她見麵。”喬茉繼續陳述而不是提問。
  他沒有否認,用目光示意她繼續。
  “那麽好的,”她頓了一下,“我想和你說一些我剛剛知道的事情。”
  他一手拉過椅子,坐在她的對麵,雙手交握,支在腿上,“好的,喬喬。我在聽。”
  “吳繡告訴我,我爸隱瞞了實情,一個人承擔了本不是他一個人的罪名。
  我不願相信,但可悲的是,我發現,如果我相信,我解釋通了所有的事情。
  我想當初我來求你的時候,你是知道全部真相的。但是你一開始就在猶豫要不要去救我爸,又或是說,你根本沒有把握能救他。在你不確定能不能救他的情況下,他死了對你來說,應該是更省心的一件事。
  你說過,多少光鮮的後麵,都背著不可告人的原罪。
  那麽,如果這個原罪和我爸一起被掩埋了,對你應該更安全。如果他活下來,他就是時時刻刻存在的一個定時炸彈,隻要他想,隨時可以引爆,把你和你的光鮮炸的一幹二淨。
  你當時矛盾了,是什麽讓你最後決定選擇去救他?是你爸的遺囑?還是你會幫路邊的老太太買玉米的那一點善心激發了你?不管是什麽,我想一定不是因為我。”
  他垂首,微微轉動著手中的杯子,靜靜聆聽。在她眼淚被逼出,聲音殘破著帶了哭腔,他才看向她的眼睛,他說,“你可以輕易地相信陌生人的話,卻對我沒有信心,是這樣嗎?”
  她的頭非常疼,身體異常的冷,超過二十個小時的睡眠沒有讓她更加清醒,超過二十個小時沒有進食讓她體力匱乏。身體處於崩潰的臨界,神智卻在呻吟著需要她的爆發。
  “你讓我說什麽呢,”她雙手抓住茶幾的邊沿,身體前傾,逼視著他的眼睛,“相信你?”
  “……容姨說的那個車模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吧,我拿走的那支金筆你也不是那麽喜歡吧,就連那碗雲吞麵,也隻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記憶,從一開始,你就根本不喜歡我,不是嗎?
  “我也希望不是這樣,我也想假設我們的緣分其實始於你對我的一見鍾情。或許因為有一天,你無聊地開著車瞎轉,看見我和一個男孩在一起的美好畫麵,一瞬間被雷劈中,認定我是你要擁有的人。
  又或許,我們是另一個版本的青梅竹馬,你愛上我已久,隻是自己不知道。
  無論怎樣,我是上帝從你身上抽走的那根肋骨,而之前你隻是沒有覺醒。
  而你之後對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發現你愛上了我,所以在出手搭救我爸的同時,你的愛情讓你的道德偶爾卑鄙了一下?”
  聽到這裏,他微微蹙眉,神情專注地看著她,“為什麽不呢?你不相信隻不過因為你從來都不認為我愛你。”
  他的態度深深地刺激了她。讓她猶如困獸一般暴躁,憤怒。她終於直截了當地開始稱述,“可是事實是什麽,是我願意相信什麽就是什麽嗎?
  “當時你看著我像個白癡一樣內疚,像個傻子一樣跑去求你,你卻不為所動。
  但另一麵,你讓容姨配合你來設計我。如果我爸要活下去,我就必須是你買的一個保險是不是。你知道我爸有多愛我,你不信任他,卻相信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傷害我的男朋友我的丈夫,是這樣嘛?”
  一個人因為意氣承擔所有罪名是多麽夢幻的一件事。一生,說出來隻需要兩個字,搭進去的是無盡的慢慢長夜,失去自由的無助,與親人分離的痛苦,每一天每一天不停的重複沒有盡頭,沒有期盼。這樣絕望的日子,能不能用最初一點意氣用事去完整的支撐下來?喬西平的意氣讓宋行楚感激,也生出擔憂,這是很正常的。他要確定喬西平永遠都不會做出傷害臣信的事情,那麽,最好的方法就是成為他的女婿。
  她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將所有的藤蔓連接在了一起,卻得到了一個最不堪的事實。
  宋行楚坐在她麵前的黑色皮椅上,看著她,眼底的墨黑弄得化不開,是深不見底的陰鬱。
  “首先,你爸承擔了所有事情,但不代表這一切與他無關,即使他承認屬於自己的罪名,配合調查交代其它事情,最後的量刑,可能還是很重。”他說,“我知道這樣說可能很無恥,但是,當時的一切,都是你爸自己的選擇。他不是替罪的,但是他的罪,因宋家而起,代宋家受過,這個,我必須承認。”
  “在如何援手這件事上,我的確猶豫過,當時情況複雜,我不知道努力的結果會是什麽,我沒有把握能做到什麽,更沒有把握這一切由我來做的同時能無損於臣信。對於這個過程,我很抱歉。
  “但是,就像你說的,那天晚上,我的確已經決定一定要盡力試一試。
  “還有,最後一點,喬喬,我是喜歡你的。”
  “喜歡到想要擁有嗎……喜歡到想要我?喜歡到想娶我?
  “才不是這樣的,那個時侯你才不喜歡我……我,那個時候也不喜歡你。你莫名其妙,你以為你誰啊,你憑什麽啊,我的人生因為你,徹底地不一樣了……”
  如果一切都不曾發生……這種假設是夢幻的。在塵埃落定之後,喬茉從來不去想這個假設,不可逆轉的事情拿來幻想除了增加失落別無它用。可是,一夕之間,她猛然驚覺原來她根本擁有另一種選擇,如果她不是那麽急躁。
  宋行楚不發一言,周身散發著陰鬱。喬茉認定他理虧,忽略了她現在的每一個字都能幻化成尖銳的小刀,在人心上一刀一刀的雕琢的力量。
  宋行楚心口猶如被蜂蟄一般,他知道她的心裏藏著另一個人的時候,他早已經不願放手,而承認這一點隻會令他更狼狽不堪。
  “你說,你說啊。”喬茉哭成一團,又氣又恨。
  宋行楚抱肘站立,半晌,“你先安靜下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他心疼地看著她哭地聲嘶力竭,無力感頓生,兔子急了要咬人,他真的不知道改怎麽辦。就算要算賬,就算要判刑……就算,真的再也不能原諒,那麽,也不要傷心了,好不好。
  她難道不知道嗎,他最怕的,就是她的眼淚。
  喬茉哭地聲音嘶啞,眼睛紅腫,搭了戲台沒人陪演不算,就連看戲也是那麽不認真。
  她淚眼模糊一片,她站起身往外衝,一頭撞在虛掩的門上,額頭迅速紅了一片。
  宋行楚扶住她,“你要幹什麽?”
  喬茉哽咽半天,“喝水!”
  宋行楚歎氣,“等著。”
  特意倒了一杯溫水捧到她手上,喬茉昂脖往下灌。宋行楚輕輕幫她揉著額頭,語氣裏帶著無奈說,“走路看著點啊,自己撞上來,怎麽這麽笨……”
  他這一件話算是狠狠地戳中喬茉的死穴,自己撞樹墩的兔子,說的就是她喬茉!喬茉含恨地掃他一眼,忘記自己正在喝水這一茬,掀嘴皮準備說話,不幸嗆到。
  “咳咳咳咳咳。”喬茉急劇的咳嗽起來。
  宋行楚一下一下輕撫她的背,“慢慢說,我又不走……”
  元凶裝好人!喬茉悲憤的熱淚盈眶,無奈咳地太厲害了,一句話也罵不出來。

  取舍
  喬茉咬著唇也止不住身體的顫抖,因為自己慫包。為什麽,為什麽,開不了口狠狠地甩了他。
  聖母喬在勸解她,你們在一起這麽長的時光,一點一滴,都是真實的,為什麽在憤怒的時候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遺忘了呢。
  女尊喬在鄙視她:他根本拿你當小狗養,沒有問過你的意願,自己喜歡養就養。他騙你愛上那個好人宋,其實他的本質是黑心宋。等你發現的時候,你已經愛上了,你說這樣多卑鄙。
  她天人交戰著,忽然一陣暈眩,倒在了宋行楚的懷裏。
  大約四十個小時沒有進食再加上情緒激動的後果就是,她,暈過去了。
  “喬喬。”他試圖喚醒她,混亂的思緒裏一片空白。大約隻有一兩分鍾的時間,宋行楚經曆了各種情緒的瘋狂掃蕩,那一點殘存的執念和堅持在無知無覺的喬茉麵前瞬間瓦解,分崩離析。
  她幽幽醒來,正對上宋行楚隱忍的表情。他的手指輕觸她的臉頰,輕柔地仿佛在觸摸轉瞬就會融化的雪花。“你醒了……”他低喃著,“你真能整人啊……”他歎息著,手離開了她的臉,溫暖消失。他的手指慢慢收緊,然後又蜷了起來,極其用力地握住。他垂首,斂著眼眉,沒有了往日的驕傲和氣勢。
  她剛剛掀了掀嘴皮,宋行楚神情落寞地打斷她,“乖,先喝杯牛奶。”
  她怔怔地看著他。
  宋行楚將杯子貼近她唇邊再次柔聲勸道,“乖,先喝點牛奶。”他的聲音沙啞不堪,透著疲憊。
  在守株待兔這個故事裏麵,大家笑的都是那個等兔子的人,覺得他白癡。其實他有什麽可被笑的,最可笑的是那隻兔子,蠢到自己去撞樹墩。而喬茉現在覺得自己就是那隻兔子,她的臉色因為氣憤而漲得緋紅。
  她捧住杯子靜靜地流淚,裏麵的牛奶是溫熱的,應該是他剛剛特意溫過了的。剛好入口的溫度,可是,她現在一口都不想喝,她好想,把它全部潑到他的臉上。
  “你喜歡我,隻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而你要我,娶我,是因為,你需要我做你的籌碼,去換我爸一輩子的沉默……”
  喬茉推開他扶著茶幾站起來,以手掩麵,淚水從她的指縫裏滲出,“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我也有自己的人生想要過,我爸有他自己的選擇,你有你需要守護的臣信,你們都沒有錯。可是我呢,我呢……如果我爸肯和我坦白,如果你肯和我坦白,一切都會不一樣的,不是嗎?”
  一切都會不一樣?她有她愛著的人,她本來不愛他,這就是她想要表達的,這才是她最痛苦的地方,是的,喬西平選擇了,他選擇了。隻有喬茉,她是茫然的,被動的,一無所知的,她在最不公平的情況下,被迫做了應對。他宋行楚,從來都不是她喬茉自己心甘情願的選擇。
  他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這才是你最想說的?”
  他的影子在淚水中模糊,手指的溫度還殘留在她的臉頰上。可是她的心,卻在徹骨寒冷的海水中一點一點地沉溺下去,消失於黑暗。
  “我不是一個正人君子,我有數不清的原罪,我喜歡你,但我的感情開始於卑鄙,有可恥的目的,陰險狡詐。這些都是你給我的定義嗎?”他輕笑,笑容裏卻是無奈的落寞,“沒有關係,你的指控,我全部接受。但是,因為我是個壞人,我的愛就是假的嗎?我無恥又霸道,不是一個好人。喜歡你,就想要不折手段去得到,這樣一個人,隻有喜歡你的心是真的……”
  他歎了一口氣,“這樣一個人,你還要不要?”
  喬茉咬著唇,腦子裏亂成一團,淚水洶湧,說不出話。
  “看看你,”他的手指溫柔地在她臉上流連,“……我不想看見你這個樣子……不管你想要什麽,我都想努力給你,我真不喜歡看見你流淚。喬喬,”他的手用力抱了一下她,“來,我教你一件事情,不管你想要什麽,目標都要明確,態度都要堅定,決定了就放手去做。也許會錯,可是,沒有關係,人生就是要嚐試要經曆。你以前做的很好,現在,我要告訴你,你還是可以選擇,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乏力感湧上來,心漸漸沉下去。之前在喬西平的墓前站了一天,她想的都是她爸。將沙盤推到重演了無數遍,她不得不承認,其實,在事情發生後,喬西平得到了最好的結果。既然他是最早暴露出來的,他不可能置身事外,他一定參與之中起了重要的作用。更何況,那時候他給她媽的那些錢,也不可能是憑空掉下來的。
  那麽,他牽扯出宋家,他能得到什麽,緩刑幾年的優待?可能都不一定吧。從死刑到無期的改判,幾年之後的保外,她知道,宋行楚用盡了人脈和心力。並且,以喬西平的性格,他隻會選擇這麽做,喬茉不可能說服他。
  所以,事情重來多少遍,都隻會是一個結果,喬西平不可能出賣宋家。
  喬西平和宋育成之間的同袍之誼,多年老友的惺惺相惜之義,她隻是一個站在遠處看的人,無法體會。想通了這件事,她既不能怨喬西平,也無法恨宋育成。
  可是,對宋行楚,她卻充滿了怨氣和憤怒。他一開始的不作為,淡漠,讓她怎麽不懷疑在最初他曾經對是否施以援手是遲疑的。接著是容姨那些別有用心的暗示,怎麽不讓人懷疑是他的心計。
  在最初,她猜想過太多次宋行楚要她的理由,真相曾經離她那麽近,她在觸碰的瞬間選擇放棄探究,是為什麽。是因為她不是一塊木頭,就像喬西平說的,男人看著自己深愛的女人,那種目光是不一樣的。
  她信了他,因為她能感覺到他目光裏能溺死人的溫柔,她知道他觸摸她時由身到心的渴望。他對她的愛護縱容,雖然以別扭的方式呈現著,但是她不是傻子,她是明白的。
  他在她心裏灑下種子,一點一滴地澆灌著,終至長到滿山遍野,終至她不得不麵對,相思,早已泛濫成災。
  而被時光掩埋的真相突如其來的卷走了一切,讓她的心變成一座廢墟。假如全部都是謊言,她的心動,她的愛,都給了誰。
  喬茉覺得他現在的姿態如同當年她從睡夢中醒來,聽到他有條不紊地吩咐建斌,遊走於邊緣卻聲稱所有光鮮的背後都有不可告人的原罪一樣,不張狂,心中卻固守一份執著。如同狩獵中的豹優雅自如,但看似放鬆的姿態下其實是莫測的力道。
  力量對比的懸殊一下子就讓她垂頭喪氣起來,他不否認但也沒有驚慌,隻是簡單地稱述就將選擇遞還到她手中。
  喬茉身心具疲,腦子裏被塞滿了棉絮,再也無法思考,也無力再和他爭辯。
  “……我很累,很傷心。那個是我爸,真的,我很心痛。我沒有爸爸了……我不能原諒你曾經想放棄他的想法,我不能原諒你和容姨一起騙我……我想到你的目的你的初衷就覺得害怕,我現在,不想和你說啦,真的,宋行楚,我很累,我,現在,真的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不想看見你……”
  宋行楚輕輕將她擁進懷裏抱住,力道溫和,帶著明顯的安撫意味,“好,我知道……我會離開……”他輕聲說完,也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他的胳膊攬著她的腰,力量一點點地收緊,她被收進他的胸口。就這樣相擁在一起,多想,就這樣,一生,已經結束,你還在我的身邊。我還能看見,你就在我的眼前。
  兩人相貼在一起,溫度在緩緩攀升,空氣也變得粘稠起來,他的手在輕撫她的背,似在嗬哄。這是一個極其簡單的擁抱,這個人是喬茉在幾秒前說了不要再見到的人,然而,身體一經觸碰,立刻產生驚人的黏膩。
  他是怎樣的人,他怎樣的欺負了她欺騙了她在這個擁抱裏似乎都不再重要。她就像個迷路的孩子,倒在了可以依靠的懷抱裏,可恥地麻痹自己,貪戀這份溫暖,即使淚水滂沱,卻無法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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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行楚當然不會放心把這樣的喬茉一個人留下來。孫佳怡趕到的時候,看著哭成一團的喬茉,詫異不已。
  孫佳怡在屋裏巡視一圈,將熱水捧到喬茉麵前,不解地問道,“我說你家一點戰場的硝煙味兒都沒有啊,你和老宋是剛剛吵完架嗎?”
  喬茉一邊喘著一邊喝水,孫佳怡幫她順著背,“慢點慢點喝,老徐就不敢惹我哭,我也和你一樣,一哭起來就喘,有時候一口氣憋著上不來能直接暈倒。老徐不敢看著我變成一顆番茄然後厥過去,所以死死地不敢惹我哭。不過,說起來,女人啊,年紀越大越哭不出來,我這幾年好多了,我說你怎麽這麽天賦異稟啊。”
  喬茉一口水嗆住,淚眼看著孫佳怡好一會兒。孫佳怡歎氣,“我等你心情平複從頭說起吧,不然這思想工作做不到位的。”
  孫佳怡根本不用聽完全過程就對她下了評語,“喬茉,是這樣的,我舉個例子,有人因為一個打錯的電話相識相愛成了夫妻,有人因為一個打錯的電話相識相愛但最後發現被騙人財兩空的。緣起是一樣的,結局是不同的,當事人對這個緣起的定義就不一樣了。你看,就是這麽簡單。”
  她說完兩手一攤,做出顯而易見的表情,“他有目的,你也不單純,因為這樣而開始的愛情就一定是假的?不受祝福?誰不想生命中的另外一半最好就住在自己家對麵,從一個產房出來,幼兒園搶一個蘋果,小學上學路上他掀你的裙子,你搶他的畫片。幹幹淨淨,身家清白。可是,這個幾率太低了。對了,我告訴過你,我家老徐初中追我的時候,其實是因為和人打賭嗎,你看你看,那麽大的小屁孩他都不單純。”
  喬茉幽幽地歎口氣,看著她,“宋行楚是答應你十輛奔馳還是十輛邁巴赫給你做婚車啊?”
  孫佳怡一臉憤怒,“我是這種人嗎,是嗎是嗎,真是的,我最近得多忙啊,你男人一叫我就到,你還這麽壞心眼~真是!”
  “我錯了,姐姐。”
  “算了,哀家原諒你,那啥……是答應給我整一輛邁巴赫當頭車來著。”
  “連你都被資本家收買了,我還有什麽可說的。”
  “所以啊,你見好就收吧,別把戲台子搭得太高了,一會兒自己下不來。”
  搭戲台子是需要本錢的。喬茉發現自己陷入一個很悲慘的境地裏,那就是她不得不麵對又一次的失業。而且還是,主動離職,沒有補償的那種。如果你恨一個人,你要不要整天見到他?答案是,不要。如果你又愛又恨那個人,你有沒有把握整天對著他?答案是,鐵定不要。
  孫佳怡說鴕鳥是一種人格特質,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像你喬茉,從來都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女飛俠,你怵過誰啊。
  很不辛的,喬茉真的鴕鳥地徹底了。持續失業的無聊狀態,加上亂成一團的現實讓她的生活無序又茫然。
  打算重新振奮人生的喬茉開始著手找工作,在網上鋪天蓋地的發求職簡曆,她的專業好,有優秀的入職經曆,可是一連數天,連通知她去麵試的公司都沒有。
  喬茉在家裏發脾氣。閔曉背著她私下裏問建斌說,是不是你老大下了江湖格殺令啊,建斌訕訕地答,哪用得著啊,她爸過的那會兒,哪家老總沒來給臣信的老丈人鞠躬啊,誰能不知道她似的,這個圈子就這麽大,誰給自己請個間諜回去啊。
  喬茉的憤怒在一天一天的孤寂無聊裏發酵變質,她說她不想看見他,於是他說好的,然後就此消失。喬茉感覺自己就像被他馴養的小動物,他深知應該在什麽時候獎勵什麽時候懲戒,對她計算的分毫不差。她是憤怒的,是暴躁的,是苦惱的,而這一切的情緒,失去了鎖定目標,讓她頓時沒了興致。
  他欺騙了她,在被揭穿之後,他隻是將還要不要繼續的選擇權放在她的手上,然後靜觀其變。如鯁在喉對喬茉來說不再是一個空泛的詞匯,現在的她深諳其意。或許孫佳怡說的對,緣起不是那麽的重要,但是尊重和坦誠難道不應該是愛情裏最值得稱讚的品質嘛。
  她就像一個小玩偶,被他安放在這裏,再挪到那裏。她隻能安然承受?
  絕不服軟的喬茉在收到一家公司的麵試通知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天無絕人之路就是怎麽寫的。
  麵試她的主管笑容可掬,第一句話就問,“喬小姐,請問您比較感興趣我司哪個部門的哪個崗位?”
  喬茉一下怔住,哪家公司會白癡到這個份上?請菩薩嗎?她壓著蹭蹭上竄的怒火,盡量客氣的問,“這家公司也是隸屬臣信集團的嗎?我查過好像不是吧。”
  麵試主管也吃了一驚,“不是啊,我們是承瑞啊。”
  承瑞,喬茉在腦海裏迅速地搜索。她沉默片刻,問道,“請問,陳逸宏……”
  既然已經暴露了,陳逸宏搓著手下來接待喬茉,嘻嘻笑道,“嫂子是不是覺著在下麵待著屈才啊,其實我特想讓您當副總來著,您見解精辟,端莊大氣,往那一放就是祥瑞禦免的範兒。”
  這就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差。
  幾日前人事部門將新進人員的資料拿來給他看,人事主管曾在臣信待過,隨口向他匯報了這事。陳逸宏嘴賤地跑去問宋行楚,結果被安排了這麽個差事。天知道他隻是八卦,他壓根兒就沒想接這活兒來著。
  宋行楚淡淡地答了一句,讓他隨意。他怎麽敢隨意,根本是輕不得重不得。宋行楚對這個小媳婦的重視在圈子裏麵是出了名的,自從她出現以來,誰見過宋老大十米以內出現過雌性生物,哪怕在這個丫頭常年在外地讀書的情況下。

  降溫
  隻要她出席的聚會一律禁煙,所有人帶來的女伴不許找她攀談,所有人不準敬她酒。她隻要稍有倦態,他就會帶著她離開。陳逸宏常常覺得宋行楚寶貝喬茉如同他老爸寶貝那顆名貴蘭花一樣,百依百順都不夠,光是看著都能喜上眉梢的愉悅……
  喬茉看見他發作不得,“噢,那你怎麽不讓我當副總啊。”
  陳逸宏輕搔眉尾,“我得敢才行啊。”
  宋行楚就要把她的人生安排到如此地步嗎,喬茉拎起包就走,陳逸宏在後麵招呼,“嫂子,我沒犯什麽錯誤吧。”
  喬茉頭也不回的朝他擺來了擺手,邊走邊想是不是應該寫兩個大大的尊重貼在宋行楚的臉上,讓他每次照鏡子都能看到以此警示。
  有多少天沒有見到他沒有聯係過他了,她不記得了,感覺似乎很久,但事實上也就幾天。她遲疑著是不是應該就今天的事給他打個電話,然而電話接通之後隻響了一聲她就掛斷了。他要她好好想,做出了決定告訴他。主動聯絡他就意味著他們之間必須有一個結果出來,可是她現在根本沒有想好,沒打算原諒他,也沒有勇氣宣告離開他。
  她懊惱地將手機丟在副駕駛座上,檸檬Q在她的操控下十分靈活,小小的車身穿來穿去。路上的車輛並不多,她的速度跟著心情一起飆了起來,副駕駛座上的手機隨後唱了起來,那個隻響了一下的電話他注意到了,於是打過來。要不要接,她在猶豫,腳底的油門卻在鬱悶中踩到了低。
  喬茉的車失控地撞上道路中間的隔離帶時,她幾乎已經迅速測算了所有可能。當時她超車並線,前麵一輛大客車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為了避開這輛大客車並線到左側的車道,並過去了才看見前方路段設置了路障並有人正在施工。減速都不可能停下來的情況下,她將方向一打撞上了水泥隔離帶。
  車身因為慣性向前滑行,與水泥護欄劇烈的摩擦讓坐在駕駛座上的喬茉緊張地全力把穩方向盤。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她的手還在緊握著方向顫抖著。 情況並不算嚴重,她隻是狠狠地被嚇到了,整個車廂裏隻剩下她自己的心跳聲。
  有兩輛車停了下來,有一個男人走到他的車旁在敲她的車窗。然而她就是沒有力氣去做任何一個動作,身體一直在戰栗,她乏力地趴在方向盤上。
  漸漸平靜下來以後,她放下車窗,對著一直站在外麵的男人說,“我沒事,謝謝。”
  舉著電話的男人如釋重負的看了她一眼,對著手機說,“是的,宋先生,宋太太沒事。您要和她說話嗎,是的,好的,對不起,宋先生……”
  喬茉看著講電話的男人,注意到她的車撞了之後,那兩輛立刻停下來幫忙的車都沒有離開,裏麵的人盡數圍了上來,訓練有素,各司其職。看上去怎麽都不像單純來幫忙的,她不願和他們廢話,意識到這一點以後,她重新關上車窗,伏在方向盤上。
  宋行楚以她無法想象的速度趕到,她看著他走過來,身上穿著一件深啡色毛衣,沒有衣玦飄飄的風衣搭配,似乎是太過急迫和匆忙以至於沒有時間讓他完美著裝。剛剛陪著她停下來的兩輛車上的人立即迎了上去,個個麵色尷尬。他清冷地點頭,也不言語,看著她徑直走過來。
  喬茉很不和時宜的想,好大的排場,如果他穿上黑風衣,配上電話亭和會冒煙的窨井蓋,那可是真威風,像從黑客帝國裏麵出來的。
  宋行楚陰沉著走過來,把車門打開,聲音很低,說不出是擔心還是氣憤,他簡短有力地命令她,“下來。”
  喬茉想到孫佳怡的一句玩笑,在她和鄭知越一起吃飯的時候,老孫打趣說,你可得小心老宋,有錢人都變態,說不定請人跟蹤你來著。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叫人跟著她!
  喬茉看著圍觀群眾,思考在這種時候她是不是應該應景的爆發,然而,理想總是美好,實踐總是困難的。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宋行楚,宋行楚不耐煩地皺眉,“下來啊。”
  她蔫蔫地低下頭,鼻子很沒用的發酸,“你凶什麽凶……我,腳軟……”
  從剛剛到現在,身體一直在不受控製地輕顫,四肢綿軟無力。她惱火地低聲嘟囔,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
  宋行楚怔了一下,她幾乎能聽到他從胸腔裏麵發出來的鄙夷。他解開她的保險帶,彎腰將她抱出來。
  圍觀群眾的視線鎖定在她身上,她很孬地將臉埋在他胸口,盡量地把自己藏起來。他嗤笑一聲,“現在知道丟人了?一輛破Q,爛車技,還敢飆車。”
  他把她抱上他的車,在他開口之前,喬茉先問,“你叫人跟著我?”
  宋行楚沒有否認的意思,坦然地看著她,“讓你乖乖坐司機開的車你肯嗎?讓你不開車你肯嗎?”
  “那你弄兩車給我開道就很拽嗎?我還不是一樣撞了。”喬茉就見不得他一幅先知的模樣,本能反駁,反駁完了才發現自己還是蠢的那個。
  他不屑回答她的蠢話,伸手捧住她的臉,摸摸腦袋,又拽拽耳垂,隨後用食指用力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已經這麽蠢了,再撞得更蠢一點應該也沒什麽關係吧……”
  “宋行楚,你少轉移話題,陳逸宏公司那算怎麽回事,今天那兩車算怎麽回事,你丫以前上我,算怎麽回事?”她壓低聲音咆哮。
  他略一挑眉:“……不是你來上我的嗎,怎麽變成我上你了。”
  “……”喬茉咬牙切齒,小樣,不是你陰我先,我犯得著上你嘛。
  喬茉氣結,努著嘴一臉不服不忿的神情。
  她沉默片刻,“一隻不肯用心學習的小貓無意撿到了一隻暈倒的老鼠,喜滋滋地把它拖到老貓麵前邀功,被老貓狠狠的罵了一句,你把一隻宮外孕的鬆鼠撿回來幹嘛?”她說,“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宋行楚的眼神疑惑,嘴角一抽,不打算回應她的幼稚。
  “意思就是我搞不懂你,你也搞不懂我。搞不懂不要緊,我就討厭你這個樣子,永遠自以為是,我是你養的寵物嗎,隻要對我好,你就是恩主嗎?你有沒有問過我,我想要怎麽樣。”
  他收回目光,視線隨意地落在車窗前。他一點內疚沒有嗎,當然不。政治聯姻對他來說,不是第一次,反正沒有想要的人,那麽是誰有什麽差別。隻是,汪孝萱喜歡他,那樣的關係雙方合意,沒有勉強沒有為難。喬茉,這個小丫頭喜歡他嗎,會想要嫁給他嗎?那個時侯,他是猶豫過的。
  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怎麽忍心就這樣要了她的人生。他一再遲疑,最後想來想去,決定讓她先做他幾年的女朋友,真也好假也罷,總之,她肯聽話的乖乖配合表演給喬西平看也就可以了。
  時間會過去,所有事情都有時效。太過久遠的東西沒有辦法再去追究,並且,也許那個時候他已經能將喬西平保出來也說不定。
  那個晚上,他本來已經決定,把傷害控製在最小的範圍內,比如談場純潔的戀愛。然而,那隻暈暈乎乎的小兔子自己衝進來……他喝了酒,他是男人,他給了她走的機會。事後他給自己這樣找了很多借口,但是,他內心很清醒,他沒醉,他隻是,在那一刻,想要她。
  這種卑鄙的念頭一冒出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聽話,她配合,她服從,不用亂七八糟的問題纏他,甚至從來不給他主動打一個電話。就這樣,過幾年,就放她走,他暗下決心,不鹹不淡地交往,偶爾像個朋友一樣聽聽她的聲音。
  他一向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一切都有計劃。唯獨對她,沒有一項計劃成功執行了。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清醒地看著自己的沉淪,卻無可奈何。這一個局,最終,全部折算在了自己身上。
  這一個局,他已經把自己放了進去,他賭的就是她的愛。他比她更早知道一切,他清楚的知道她的目的,但是他還是想要放手一搏。他用算計她的黑心加上愛她的真心放在一起,去賭真相大白的這一天,她的選擇。
  “喬喬,我知道你每一個微笑下麵對我的要求,我聽過你夢中低喃的名字……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他在提示她,在這個婚姻裏,欺騙的不止他一個,她也是一樣。喬茉尷尬地低下頭,小聲喏喏,“我們兩個這樣……也可以嗎?”
  你之於我,是煙花絢爛,我之於你,是春意盎然。然而這一切,都不過是我們故意呈現給對方的那一麵……
  “可以還是不可以,不如由你來告訴我。”
  喬茉沉默,目光挪到外麵,拖車已經到了,準備將她的檸檬Q拖走。她這些天生活的一片狼藉,毫無章法,今天剛剛出來麵了一次試,工作沒找到,車子也給撞了,她看著她的小車低聲說,“不知道要修幾天……”
  宋行楚瞄了一眼,“怎麽,你還打算開車?”
  喬茉反問,“為什麽不打算?”
  宋行楚被噎得無話可說,看了她半天,“那你現在還有什麽打算?”
  “反正和你沒打算……”她嘀咕道。
  他二話不說開了車門下車,將她從他的車子上拎下來抖了抖,放在一旁的人行道上。
  “我現在要回去上班,”他說,“如果你沒什麽事的話,我不打擾你繼續打算。”
  喬茉開車出門的時候一定沒想到會有長時間站在馬路上的可能,衣服單薄,圍巾手套一樣沒有。寒風一過,臉蛋立刻被吹的冰涼。宋行楚的臉一掛下來,她就本能地想去討好,再一想不對,明明現在是他對不起自己,憑什麽狗腿的還是自己,她強忍著憤怒和媚骨哆嗦著,“我,我,我的地盤我做主,我想開車就要開,車子修不好我去租一輛開。”
  “喬茉,”他凶巴巴地說,“你敢!”
  他太壞了,太能氣人了,太霸道了。沉浸在自己的悲痛情緒裏麵,很容易極端也很容易失控。喬茉站在馬路牙子上凍的直打哆嗦,麵前的男人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還要幫她降溫,她出離憤怒地宣戰:“你太壞了,我要和你離婚!”
  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記起他說過,如果她敢再說一次,那麽試試看。她發狠得說了出來,心頭是一陣酣暢淋漓的痛快。
  然而宋行楚看著她,眸色幽暗,深不見底,下頜繃得過緊,以至她看過去,線條都比平時要硬朗許多。氣流在他們中間停下來,凝固僵硬。喬茉慢慢地慢慢地記起來,她剛剛說了什麽……
  宋行楚渾身散發著陰鷙的氣息默默地看了她幾秒,拿起手機撥號,打給建斌。
  建斌迅速接起電話,恭敬地等著老大發話,“老大,什麽事?”
  “幫我去查……離婚要去哪裏辦理?”

  胡鬧
  正在和閔曉吃午餐的建斌張大嘴巴,說不出話,閔曉看著他的傻樣在一邊嘀咕,奧巴馬找你嘛?什麽表情啊?
  建斌結巴,“那個,老大,你和誰離婚啊?”= =
  宋行楚本來心情已經極差,說出來的話能凍死三頭大象,他一字一字的咬著說,“你說呢,我能和多少人離婚嗎?”
  “那個,那個,什麽時候啊?”建斌冷得直哆嗦。
  “現在!!!你再那麽多話,你就去剛果援建。”
  撲麵而來的冰山感啊,隔著電話也能冷死人不償命的就是他老大了,建斌一激靈,上下牙一抖落,可憐見兒的```````咬舌頭了。
  咬得還不輕,瞬時滿嘴都是帶著鐵鏽味兒的血腥氣,建斌暈血,死死地閉嘴不敢把血吐出來。
  宋行楚在那邊不耐煩:“說話!”
  建斌o(>_<)o ~~“嗚嚕……嗚嚕……”
  極地冰山BOSS,“再不說話,你明天就給我到剛果報到去!”
  建斌~~~~(>_<)~~~~ “嗚嗚~~~~咕嚕咕嚕……”建斌一臉就快哭的表情,閔曉看不下去,搶過他的手機,“你和喬茉耍花槍呢吧,嚇唬建斌幹啥啊,了不起啊,他把舌頭都給咬了,說不了話了。”建斌抿著嘴苦著臉去搶手機,閔曉把手機扔還給他說了兩字,“掛了。”
  建斌捶地,大著舌頭說,“我……嗚嗚……該掛了。”
  宋行楚撂了手機,“建斌也不知道……一定要今天嗎?”
  喬茉重新坐上他的車,把車門摔得乓乓響,每個女人在憤怒的時候都會說的一句話,他就一定要這樣捏住不放嗎?“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就打114啊!”
  一個美好的下午,豔陽高照,有人忙著賺錢,有人趕著回家,也有人不情不願地準備去離婚。
  喬茉的頭抵在車窗上安靜地流淚,你肯定早就想好了這一天的不是嗎,你根本不稀罕我的原諒,沒準備和我討饒。下跪認錯,痛哭流涕寫悔過書,你一樣都沒幹。你氣我激怒我就是在等我這一句話吧,我說了一句你就抓住不放鬆。
  內心早已分化成兩個人在激烈的對決著。聖母喬繼續勸解她,女尊喬繼續鄙視她。
  然後聖母喬和女尊喬異口同聲地表示,但是不管怎麽樣,你也不能因為他不讓你開車就要離婚吧?
  喬茉更加悲傷,看來狗腿這種東西,會慣性。奴性這種東西,會被種植。她不過對他咆哮了一句,轉眼她就開始自責和檢討。
  一個莫名其妙的下午,天氣變態的好,不下雨不刮風不起霧連丁點陰霾都沒有,喬茉憤怒,什麽意思嘛,就算天氣晴好,宜出行宜休妻,難道就不能給點零星雨點雷暴什麽的,襯托一下氣氛?一定要這麽豔陽高照,好像太陽出來喜洋洋似的嘛?
  宋行楚也覺得納悶,什麽時候B市的交通如此順暢過,不堵車不臨檢,他又壓雙黃線又開錯車道,為什麽沒有交警出來攔截?
  兩個人都是一路憋屈,你不言我不語的順利到達。
  剛進人家門口,撲來而來的人聲鼎沸,一堆堆的人,這是什麽日子啊,這麽多的人。
  “你看人這麽多,排隊也輪不到了吧,不如……”他低聲提議。
  喬茉耷拉著腦袋不表態,身體已經微微側過,朝著進來的門口方向。
  一個維持持續的工作人員看著他倆不進不退的樣子招呼道,“哎,哎,別站在門口啊,結婚的去後麵排隊,離婚的上二樓。”
  兩個人都是身形一僵。離婚,二樓!
  上了二樓,兩個人都是一怔,結婚的和趕集的似的那麽多,離婚的一對沒有?
  毫無理由毫無借口的一起進到辦理離婚的辦公室。
  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工作人員正在悠閑地衝泡蜂蜜果茶,滿室清香。看見他們指指辦公桌前的椅子說,“先坐啊。”
  “辦理離婚?”工作人員坐下來,看看宋行楚再看看喬茉,公式化地問。
  麵前的兩人都低下頭去,輕微地點了點頭。
  “那材料都帶齊了嗎?條件都談好了嗎?”
  兩人都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她。
  女辦事員心道,就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你看,又是一對一時興起來離婚的。
  “要帶好結婚證,身份證,戶口本,離婚協議書。”
  兩人沉默。為什麽離婚這麽簡單,準備這麽幾項就行了嘛?一點兒都不慎重!
  宋行楚輕咳一聲,“不好意思,我們沒準備好,等準備好再來吧。”
  “知道離婚後協議書需要注明哪幾項嗎?”她停頓一下,看那兩人的樣子也不知道,她接著補充,“需要,寫好財產分割。或是債務申明,如果有的話。”
  “臣信的股份已經轉到你名下了……其它的,你想要什麽都可以。”他明白無誤地表達。
  女辦事員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你們確定你們是來離婚的的信息不停地發射出來。
  “還有關於子女的撫養協議。”辦事員繼續補充道。
  “我們,沒孩子。”他幹巴巴地回應。
  女辦事員看看喬茉,“那女方有沒有懷孕啊?婦女在妊娠期和哺乳期男方是不能要求離婚的。”
  喬茉漲紅著臉暗暗咬牙,有,還是,沒有。還真說不好。以他勤勞賣力勁兒,誰,知道啊o(>_<)o ~~
  宋行楚低聲說,“我們,有計劃要孩子的,這個,目前,不知道……”
  女辦事員深深地看他一眼,一邊忙著備孕一邊想到離婚就離婚,現在的人真是不靠譜啊不靠譜。
  “不知道就要去先查一下,如果她懷孕了,你們的婚也離完了,這個怎麽算啊?”
  “好的。謝謝,麻煩了。”喬茉傻傻地站在一邊,宋行楚說完自然地擁住她,動作溫柔,她也沒有抵觸。
  兩人一起走出去,辦事員端著蜂蜜茶喝了一口,笑眯眯地自言自語,甜成這樣還離婚?發昏呢吧。
  喬茉神情萎靡地靠在他的車座上,整個人就像被扔進洗衣機轉了四五十圈,沒有甩幹就拎出來的狀態,濕噠噠,皺巴巴。
  喬茉先開口,“如果我有孩子,孩子跟著我。”她用力挺了一下胸,異常堅定地表態。
  宋行楚一陣沉默,“然後呢?”
  父親有探視權,做母親的不能剝奪這個吧,喬茉別過臉去,主動表態:“嗯,你周末可以來看寶寶。”
  “周末?”他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
  正常人工作日都是五天,剩下來就是周六周日啦,都給他了,她也沒有私人空間啦。不過孩子不歸他的話,七天裏麵分給他兩天,好像也不過分吧。喬茉不想和他辯,“嗯。”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也不和她爭論,建議道,“你媽剛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不方便照顧你,而且你也不大會烹飪……”
  喬茉對著他怒目而視。
  他忽略她的不滿接著說,“晚上容姨會做好飯菜,不如你和寶寶過來吃了再走好不好。這樣,我也能看看他。”
  喬茉心裏忿忿,這個我一定不能答應,心裏這樣想著,嘴卻賤賤地“嗯”了一聲。
  “中午的話……”他繼續假意規劃。
  喬茉忍無可忍,“宋行楚,你行了啊你。晚上加上周末再算上中午,幹脆你也跟著我得了。”
  他坦蕩地直視著她的眼睛,目光灼灼,帶著不可忽視的力道,“你說過,如果你不跟我混了,就讓我跟你混,記得嗎?”
  **************
  夫妻是什麽,是血肉相連,是一根燈芯兩股繩,就這麽擰巴擰巴的糾纏在一起,團著,偎著,從頭燒到腳,化成了灰,也分不開。離婚,兩個字,說起來,多麽方便多麽簡單。然而,那是你曾經滿心依賴,付出了感情,下定決心要和他擰巴一輩子的人,分開,哪裏會一點兒不心疼呢。
  喬茉回應不了宋行楚,她沒法那麽快原諒他,也沒法就此離開他。
  失親失業失戀,還有可能失婚。對於目前的生活狀態,喬茉不知道該如何解壓,於是她買了一堆瑜伽,普拉提的書回來,開始吃素,支持環保,沒事煮一鍋肉湯下樓救助流浪貓狗,妄圖用排滿的日程安排抵消對某人無時無刻的怨念。
  她大刀闊斧地改變家居格局,把與宋行楚有關的一切東西都裝箱上封條。
  宋行楚的衣服全給折成小方塊裝在紙箱裏,放在花園的角角落落變成流浪貓狗的過冬避難所。
  大清理過後,床上的枕頭隻剩下一個,他的衣櫥也空空蕩蕩。喬茉忽然心情大好,哼唱著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
  大約一周後,閔曉突然來訪,咋咋呼呼地在門外喊,快點啊,給你帶了兩個哈密瓜,老沉老沉了。
  喬茉的瑜伽冥想剛做到一半,臉上的黃瓜片還粘著呢,趕緊跑去給她開門,閔曉進屋,建斌從她身後跐溜的也跟著進來。
  喬茉把臉上的黃瓜片摘幹淨,看著閔曉,“你是我姐們嗎?”
  明令禁止,宋行楚以及與宋行楚有關的一切物件,都不許由孫佳怡或是閔曉代為傳遞。建斌此物,包含在內。
  閔曉尷尬,恨恨得剮了一眼建斌。建斌表情悲傷,“嫂子,我是沒辦法,真的沒辦法。你和我去一趟醫院好不好,算我求你了。給你跪下也行啊。”
  喬茉狐疑地看著他,建斌眼眶一紅,眼珠啪嗒掉下來,真哭了。喬茉的腦袋頓時嗡的一聲,炸了。
  建斌是個老實孩子,如果是想幫忙來做說客之類,有可能,但是如此聲情並茂,哽咽著說台詞,外加流眼淚,這是絕無可能的事。他又不是演曹操的陳建斌,他怎麽可能有這個演技。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醫院裏的確有讓他流眼淚的人等她去。
  一定是,一定是,一定是。喬茉胃裏一陣惡心,想吐又吐不出來,哽在嗓子眼。她看了建斌一眼,輕輕地說,“走吧。”
  建斌愣在那裏,以為她是在下逐客令,讓他自己走,眼睛一酸,帶著哭腔說:“嫂子,是真的,是……”
  喬茉打斷他,“快點啊,哪兒那麽多廢話。”
  閔曉退了建斌一把,“喬茉答應了,你哪兒那麽多廢話啊,出門啊。”
  喬茉的雙手緊扣,死勁地絞在一起,他的胃一直有毛病,吃點硬的米飯也會胃疼,嬌氣的很。會不會,和她慪氣一直就沒好好吃飯呢……不然就是感冒了吧,那為什麽,建斌會哭呢,
  喬茉一手支住額頭,一定不是開車不小心什麽的吧,一定不是那個。
  建斌就在她旁邊坐著,喬茉卻發現她連問問的勇氣都沒有。
  建斌把喬茉領進病房,容姨神情憔悴的正躺在那裏睡著。建斌小聲說:“我媽,最近身體很不好……昨天暈倒了。”
  原來不是他有事!喬茉渾身失力一般,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抬頭問建斌,“容姨,沒事吧?”
  建斌耷拉和腦袋,“你和哥的事,我媽一直擔心……”
  他聲音故意壓得很低,但是容姨還是醒了。“喬喬,你來了。”
  喬茉起身扶著她,往她腰間塞了個枕頭讓她靠坐起來,“容姨……你喝水嗎?”她去拿水杯,想找個理由出去。
  容姨一把拉住她,“喬喬,等等。”對著建斌說,“你去幫我買點栗子,我想吃栗子了。”
  建斌點了點轉身出門,幫他們把門帶上。喬茉心想,你這樣支開他太明顯了,那麽那件事,看來建斌是不知情的。
  容姨拉著喬茉的手,幾欲開口,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哎,現在我說什麽呢。我說什麽,你都該不信我了吧。”
  喬茉垂首,“容姨,你也是看著我長大的,你和我爸也是多年的朋友,你真的……我那個時候,真的信你的。”
  容姨眼圈一紅,聲音顫抖,“我知道,我知道……好孩子,聽我說幾句,行嗎。你知道,行楚是我帶大的,我在宋家這麽些年,真的不能看著宋家倒下去。為什麽企業直接大的合並需要姻親的鞏固,就是因為,隻有那樣的合作才是最安全最保險的啊。
  “你知道行楚爸爸臨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他說,要保住老喬,他倒下去的時候,你爸爸沒有供出他,他走的時候,記掛著你爸。其實,不管怎麽樣,有這一句話,行楚不可能不竭力去做。
  “是我,是我想的太多,你知道你婆婆那個人,一輩子大小姐這些事她都不懂也拿不了主意。是我希望行楚能和你, 哎,你說我小人之心吧,你爸那麽大年紀,裏麵那麽苦,萬一他有什麽受不住的時候……宋家就誇了啊。
  “我希望行楚能和你一起,我以為這也是一樁好事啊,我勸他,他說他要考慮,他說,如果隻是和你假裝談幾年戀愛,你應該也會答應。他覺得,如果你不喜歡他,那就太委屈你啦。
  “我問他,我說,你喜歡喬喬嗎,他不說話,我又問,我說,你討厭喬喬嗎,他說,怎麽可能,她是我看著長大的小丫頭啊。
  “我就想,他對你有意思的。那麽如果你也對他有意思的話,不就正好嘛。如果是假的,你會奇怪他為什麽要和你假裝談戀愛的,不是嗎,那麽事情還是可能鬧出來。我想來想去,我……
  “丫頭,行楚沒有害你的心,也沒有害你爸爸的心,那個時侯的那些事,其實他都不知道,如果那個時候,他在,估計他都不能讓他爸那麽幹。不要把別人的錯都算在他頭上,行嗎?你要怪,怪容姨吧,好嗎?”
  容姨說著準備起身,“我給你跪下吧,啊,你別和行楚慪氣了,這幾天,我看著他難受啊。”
  她邊說邊哭,神態淒楚,喬茉鼻子一酸,也跟著流淚,心裏即酸且疼。她哪裏是和他慪氣,這些天,她一樣在慪自己。
  “容姨,你別這樣,其實,我也不好……”喬茉扶著容姨,兩人哭成一團。
  推門進來的宋行楚看到這樣一幅場景,怔了一下。他握拳虛掩輕咳了一下,“容姨,醫生讓你情緒不要過於激動。”
  容姨看看他又看看喬茉,反應極快地說,“行楚你送喬喬回去休息吧,我想睡了。”
  她紅著眼睛,跟在他身後出了病房。一直到他的車停在第三個紅綠燈的前麵,她才漸漸回過味兒來。容姨真的病了嗎?要說以前,她也用過這招兒的。想到這裏,她不僅眉糾在一起,嘴角也微微上翹,一臉不忿的神情。
  宋行楚掃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啊?”
  “容姨真的病了。”他說的簡短,她聽得羞愧。
  喬茉低著頭認真的玩手機上掛著的玩偶熊,不再吭聲。氣氛就這樣在曖昧與尷尬兩個波段裏麵來回搖擺著。
  車子一停穩,喬茉逃似的開車門準備往下蹦,旋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回來。
  “等等,”他俯身過來,和她貼得很近。他說,“保險帶還沒解開。”
  “哦。”她窘迫地應道。
  他一抬手幫她把一縷頭發別在耳後,“慢點走。”
  喬茉想都沒想張口就接道,“好,有時間來坐啊。”
  可以去死了可以去死了,聖母喬和女尊喬抱在一起蹲在牆角默默流淚。
  他迅速藏起那個幾不可見的微笑,“我現在有時間。”
  女尊喬一般在這個時候會跳起來指揮她說,你有時間,大爺我沒時間,不好意思,滾遠點。可是,女尊喬被她的上一句白癡話雷地風中淩亂,這會兒還在瑟瑟發抖中。於是喬茉一時沒了主意,喏喏,“嗯,嗯……”
  “喬喬,”他叫她。
  那個房子是人家的,就算以後歸她現在還是人家的。她有權利不讓他上去坐嗎?她在鬥爭中。
  他接著說:“我上去拿幾件衣服,可以嗎?”
  拿幾件衣服都不可以嗎?拒絕不出口,喬茉垂頭喪氣又認命地跟在他身後。很顯然她還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一會兒會更令她喪氣。
  宋行楚麵對空空如也的衣櫃,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轉頭用目光詢問喬茉。
  喬茉縮在門邊瑟瑟,“天冷,那個啥,我想找幾件舊的衣服給流浪貓狗……”
  救助流浪貓狗需要把一櫃子的衣服都扔了嗎?她的衣服一件不少的整齊碼放著,一件沒捐,他的就一件都找不到了。他的目光掃過床,隻有一個枕頭孤零零地倒在上麵,床上連被子也沒有。他無語地走出來。
  他不再問衣服,走到客廳,沙發上團著被子,茶幾上堆滿了各種書籍,食品袋,礦泉水瓶,像個小型的垃圾場,一言不發地開始幫她收拾。
  喬茉站在一邊不知道是該幫他還是謝他,傻乎乎地跟在他身後,把最後一袋垃圾裝好,宋行楚問她,“晚上吃什麽?”
  她現在改吃素了,熬一鍋米粥可以吃一天,方便的很。所有的已婚婦女都會發出的共同感慨就是解決自己的嘴永遠都是那麽的省事。
  “粥。”喬茉看著他,我沒有請你的意思,我沒說請你一塊兒吃。
  “那就去熱啊,站著幹什麽。”他也看著她。
  喬茉呆了兩拍,無限狗腿的“噢”了一聲。噢完之後想咬掉自己舌頭的心都有了,又不能補充說,不好意思,我噢錯了,我不噢了。
  她不停地反複地幫自己整理頭緒。女尊喬:他是個死騙子,你還在跟他沒完的階段,你不用給他好臉子,一定不能,嗯。
  聖母喬:容姨都說了不是他騙你,陰差陽錯加陰錯陽差不能都算在他頭上,更何況,你還把人家的衣服全給扔了,對人家客氣一點吧。
  喬茉在思考……
  “煎蛋嗎?”
  喬茉猛地回頭,耳郭擦過某人的唇,立刻熱辣辣地燙成一片。聽到這麽直白的暗示,她頓時結巴,“煎……什麽蛋?”
  “冰箱裏什麽都沒有,”他揚了揚手上的雞蛋說,“隻有這個,隻能吃煎蛋啦。”
  喬茉臉紅,“……”
  “冰箱裏怎麽什麽都沒有?”
  “我改吃素了。”
  宋行楚隱忍地瞪她一眼,“……胡鬧。”
  喬茉就這樣和他一起吃了一餐簡陋無比的飯。飯後,宋行楚坐在沙發,開著筆記本,姿態隨意地就像之前的任意一個夜晚。喬茉等著他出招她來接,接不住也可以跑。可是他淡定自如地坐在那裏,什麽也不說,甚至不用看她一眼,她就覺得自己的氣勢已經一瀉千裏。
  她磨磨蹭蹭地洗好碗,裝模作樣地又拖了一遍地,他還是沒有起身告辭的意思。喬茉的心裏難免毛躁起來。
  她假意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麵前的茶幾上,他頭而已沒抬說了一句謝謝。喬茉隻能坐在他身邊打開電視,手上捏著遙控器一遍一遍地跳著台。他抬頭看了一眼電視屏幕,還沒有開口,她就猜到他會說,這麽看眼睛不難受嗎。果然,他慢悠悠地開口,“眼睛不難受嗎?”
  喬茉心想你看,這就是默契,根深蒂固。不管你在心裏驅逐他多少遍,他都能閉著眼睛再摸上門來,死狗的狗性吧,既有讓你生氣的死性,但是也有讓你感動的忠性。她聽到自己低聲笑起來,宋行楚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她。
  喬茉關掉電視,拿起一本期刊,“我不看電視了,我看書。”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詭異地過去,他沒有走的意思,喬茉也懶得去管他。這樣的默然相對,平凡普通的就像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每一天。喬茉從來沒覺得這樣的相對有什麽特別。但是他離開之後,每次回到家裏迎接她的就隻有一室冷清,而且,這種冷清是固定的,因為沒有了等待。
  最近她總是睡不好,睡不著又醒得早。閔曉看見她的樣子,搖頭感歎說,沒有你男人滋潤也不至於殘敗如斯吧。
  她羞於承認,但家裏那張巨大無比的床在隻有她一個人睡之後變成了她的噩夢。一個人躺在上麵幾乎可以用空曠形容。時常淺淺地睡上幾個小時後醒來,喬茉隻能抱著毯子走到客廳蜷在沙發上。
  他靜靜地陪在她身邊,身上是她熟悉的清冽。她的心慢慢地靜下來,眼皮越來越重,然後歪著腦袋靠在他的肩頭闔上眼。
  這是一個甜美的夢境,五彩斑斕。光線忽明忽暗,他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在溫軟的床褥上。
  夢裏的宋行楚既不凶也不惡,她揪住他的衣角不放,喃喃地叫他,宋行楚。他好脾氣地吻吻她的額頭。
  久違的感覺,讓她心酸起來,既然是夢,那麽……她才不要放過他,不依不饒地討他喜歡,“下麵點,下麵點……”額頭上的唇帶著溫度在她的指示下一路啄下來,眉間,鼻尖,然後是,她的唇……

  習慣
  那一晚喬茉難得地睡地踏實,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將宋行楚的外套抱在懷裏,嗅著他的味道於是一夜安然。
  床頭有他留下的字條:不準吃素,我兒子的營養會不夠的,最近容姨身體不好,我晚上要過去,你自己乖一點。
  喬茉捏著紙條,喃喃自語,這是什麽意思,什麽意思,什麽意思嘛。
  明明和一個人沒完,那個人卻覺得你已經完了。這個帳,到底要怎麽算。
  喬茉悲哀地意識到自己又被他馴養了,接下每天固定的幾個時間,他的電話會分秒不差的打來,叫她起床,叮囑她吃飯,有時候隻是告訴她今天降溫,如果出去的話,記得加多一件衣服,還有,不準開車。
  電話內容,平淡,散漫,毫無重點,既不曖昧也不過分。往往不等她說我還有事,他已經先開口告別。這種要命的拿捏,讓喬茉幾欲抓狂又無可奈何。
  不到三天,她已經會在慣常的鍾點等待他的來電,如果電話晚了幾分鍾,她就開始焦躁不安,坐立不定。爆發是在他的一個電話晚了三個小時之後,她在大腦裏把他想象成暮光之城又或是哈利波特演繹了一遍又一遍,各種可怕的假設接連不斷地冒出來。忍無可忍的喬茉致電建斌詢問。
  忙碌的建斌隨口回答說,沒什麽啊,老大中午有一飯局而已啊。
  喬茉再問和誰。建斌開始支吾,七轉八拐的就是半點口風也不透露……
  喬茉從中找出她想知道的重點,那就是這個讓宋行楚忘了給她打電話起因就是一個飯局,不管多重要,也就是一個飯局。
  於是,她想,能有多重要。
  她開始神經質地猜想,他對她的耐心也就隻有這麽多,他是個隻要結果不求過程的人,做事果敢不留餘地。他想要她會不擇手段,他不想要她的話,會不屑用手段。
  傍晚時間,華燈初上,暖黃的燈光打在青灰的水泥路麵上,有種煙霧的效果,看著都有種冷颼颼的感覺。她低著頭快步走著,聽到知越的聲音,“喬茉!?”
  她一個人閑逛到學院路,經過知越住的小區。
  喬茉抬頭,步子一下沒收住,差點撞在他的胸口,鼻尖抵在他胸前的風衣扣子上,他雙手扶著她,笑著說,“怎麽還是老樣子啊,走路分心!”
  “哎,大哥,是你突然站在我前麵,我算應變很快的啦。”喬茉小聲抱怨。
  鄭知越不和她鬥嘴,伸手揉揉她的頭發,露出一個寵溺的微笑。
  喬茉看著他,突然怔了一下。這樣的對白,他們說過多少次?這樣的動作,他做過多少次?
  在她還是個孩子時愛上的那個男孩,是現在站在她麵前的這個男人嗎?輕薄的霧氣攏在他的身周,微風卷起黑色風衣的一角,淡淡的樹木清香縈繞她的鼻尖,隻有掛在他勾起的嘴角的那抹微笑似曾相識。
  她的知越,有著清雋,溫雅,和柔軟的笑容的知越。
  鄭知越捏捏她的鼻子,“喂,發什麽呆啊?是來找我的嗎?”
  喬茉收回自己的思緒,揉揉自己的鼻子,“我……”
  他故意歎息的好無奈,“算了,當我沒問。”
  喬茉梗住,有些心虛地撒謊,“我約了人,所以……”。
  她沒說完,一個穿著旱冰鞋的孩子在他們附近轉圈,一下沒控製好,跌跌撞撞地朝著她衝過來,小孩子刹不住自己,嘴裏怕的叫起來。鄭知越一把將她拉在懷裏,抱在胸口。小朋友一下栽在草地上,自己抹了一把臉,朝被驚的定住的兩人訕訕一笑,爬起來又滑走了。
  喬茉呆了幾秒,才發現自己被他抱在懷裏,忙不迭地要跳開。他似乎感覺到她的意思,雙臂更加用力,一言不發的鎖緊她。她不好意思開口,繼續用力推。他也不開口,和她僵持著就是不放手。
  喬茉掙不開,隻能提示:“知越……”
  他恍若不知,幾秒之後,他輕輕放開她,“不好意思,我被他嚇到了。”
  喬茉呐呐無言。
  “小心。”又有車經過,他伸手拉她,隨著他輕微的動作,啪的一聲,他手上拎著的一個紙袋掉在地上,幾個小藥瓶滾落在地上。
  喬茉彎腰一樣一樣幫他收好,那些藥品有幾瓶是全外文標示的,僅有的幾瓶上麵有中文字的,她也看不懂是什麽藥。她將紙袋往他右手上一送,“這些是什麽?”
  鄭知越的右手極微地握了一下,然後他伸出左手接了過去,“沒什麽。你趕時間的話先走吧。”
  喬茉站著不動,有些不解有些擔憂有些困惑。“……你感冒啦?”她說完踮起腳摸摸他的額頭,“沒有啊。”
  “這些是我爸的藥,他有些類風濕。”他說完轉身準備離開,然後又站住,指著樓上說,“18B,記得吧。有空來坐。”
  喬茉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藥瓶上麵的英文太專業,她不能完全看懂,但是似乎不是類風濕的藥。她回頭看了一眼,鄭知越的身影已經消失。
  她回身跟上去,進了電梯,按下十八層。
  電梯內有些煙味還沒有散去,幾乎熏了她的眼睛。她抬頭,看著橘紅的指示燈不停變化閃爍,1,2,3……
  十八個數字並不多,電梯停下來的時候,她的腳步有些遲疑。她追上來是想確定什麽。他或許不是感冒,或許病了,隻是不想告訴她。他在工作,他精神良好,行動自如,她在臆測些什麽呢?
  這樣想著,在電梯門要合上的最後一刻,她用手隔開,挪出電梯。
  他們的關係尷尬,結束的戀人,被迫中斷的愛情。然而時間是頂級傷藥,幫你愈合所有你以為致命的傷口。他回來了,站在她麵前,躊躇滿誌,氣宇宣揚。閔曉告訴她看見他和其它的女孩神態親昵。這些都讓她一點點卸下內心的負疚。如果你也過得好,那麽就讓我們把那段最美的年華深藏在心底,默默懷念。
  她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他開門,心裏想,也許,我真的想的太多了……
  她想轉身悄悄離開。就在她轉身的一瞬,她聽見鑰匙掉在地上的聲音。
  鄭知越俯身撿起鑰匙,他的左手拎著那個紙袋,右手拿著鑰匙再次嚐試。幾秒之後,幾十秒之後,門依然沒有打開。喬茉挪不開步子了,甚至想走上去看看。
  在她彷徨的時候,鑰匙再次跌落在地上。這一次 ,鄭知越彎腰的同時終於發現了身後迷茫的喬茉。
  他的身體僵住,然後他笑笑說,“你迷路了嗎?怎麽跟著我回來了?”
  喬茉不回答他的問題,快步走上前,抓住他的右手,翻來翻去的看,沒有傷痕,什麽也沒有,為什麽,他好像不能靈活使用右手的樣子?
  鄭知越用左手去開門,邀請她,“進來坐坐?”
  “你的手怎麽了?”她追問著。
  她邊問邊走進去,一進屋,她就怔住了。屋裏的牆麵是深深淺淺的藍色,漸變的波浪形的,牆麵的最下層是深藍,然後越來越淺,蔓延到天花時已經是白色。
  喬茉震驚地看著這一屋子像海水一樣包裹著她的藍色。他在一旁說,“一直想叫你上來看的,你以前說想把牆麵刷成這個樣子,我試了試,效果好像還不錯。”
  那是什麽時候?在他們最美的日子裏,他終於等到她上了大學,他們的戀情終於可以昭告天下的時候嗎?兩個人拿著圖紙給自己設計房子,喬茉說過,她想要一幢麵朝大海的房子,就像希臘小島上那種隻有兩種顏色的房子。藍色和白色……
  她停下思緒,收回目光看著他再問,“你的手怎麽了?”
  “啊,沒什麽,是去年出了一場車禍,有點後遺症,康複期比較漫長而已,不過會好的。”他端來兩杯水,一杯遞給她。喬茉怔怔地看著他,也不接。他直直舉著好一會兒,然後笑著說,“好了,別考驗我的手了,真的沒什麽問題,你看是不是?”
  喬茉的鼻子微酸,環顧四周,他的房間很整潔,收拾的很幹淨,隻是沒什麽生活氣息。家具很少,茶幾上沒有書刊報紙,音響旁也沒有CD。
  “真的不嚴重嗎?”她問,聲音不由有點哽咽。
  “不嚴重,現在已經恢複的很好了。”他將手伸開又握緊,來回比比,向她證明功能全麵。
  “你家真幹淨,”她感覺眼睛有點酸,重新找話題,“叔叔阿姨常上來幫你收拾?”
  “他們現在常住在N市,我爺爺身體不好,需要他們照顧。”
  “哦,”她走到廚房,“你今天……手不方便的話,我幫你做點吃的吧?”
  廚房比客廳更幹淨,一看就是沒有人使用的樣子。隻有一個嶄新的電燉鍋孤零零地擺在那裏。
  “你不是約了人嗎?”他說,“會不會讓人家等太久?”
  “沒事,很快的,”她拉開櫥櫃門,“有米嗎?”
  在他的廚房搜出小米,花生和紅棗。喬茉抱怨,“你不吃飯的嘛?大米都沒有?”
  他倚在廚房門口對著她微笑,“一個人不願意做啊。”
  “……”喬茉想問你女朋友呢,到底還是唐突了。
  她做好一切,最後將電燉鍋設置好時間叮囑他,“一會兒可以吃了,注意不要燙到。”
  他送她出門,玄關處的鞋櫃上有一幅粉色的手套。喬茉瞄了一眼,他拿起來遞過去。喬茉搖搖頭,“不是我的。”
  他怔了一下,隨手丟在一邊,“今天辛苦你了,一會兒我多吃一點。”
  喬茉點點頭,想再說點什麽,最後隻是幹巴巴地說了一句,“那我走了。”
  “喬茉……”他叫住她,她回首看他。
  良久,將她垂在肩頭的一縷頭發拂到身後,“自己小心,我不送你了。”
  下樓來,夜涼如水。長發隨風揚起,繞過她的眉眼,幽幽花香似有若無的縈繞鼻尖。然而,風一過,又好像淡了。
  那一晚,喬茉早早的將手機關機,拒接一切電話。
  第二天喬茉走進美容會所的時候帶著一絲報複的快意,發誓改變要從頭開始,對象就是宋行楚異常寶貝的她的頭發。
  豪情萬丈地招呼人過來幫她減個超短的短發。她的發質很好,烏黑油亮,順滑服帖,垂在身後猶如洗發水廣告的效果。從最長的到最短的,發揮空間那是大大的。好幾個理發師朝她的頭奔過來。
  最後是一位頭發火紅,一叢一叢豎立的像草垛一樣的年輕理發師勝出。喬茉對著鏡子猶豫地看著身後像火雲邪神一樣的師傅,琢磨著這人的手藝可靠嗎?
  小師傅明晃晃的剪刀提起來,興奮地往喬茉的耳朵處一比問,“短到這兒嗎?”
  喬茉一個激靈,比在頭發位置的手,呼啦一下往下拉了好多,然後再下一點再下一點。
  最後小師傅捏著她的一點發尾苦惱地說,“才修這麽點兒啊?這也叫剪頭?”
  “嫂子等急了吧,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建斌一見到喬茉就急急解釋。
  喬茉不好意思地別過臉。都怪宋行楚,不是他把自己搞得心神不寧,她怎麽會出門忘記帶錢包。她懊惱地指指收銀的櫃台,“那邊,麻煩你了,建斌,我先走了。”
  建斌去付賬,她不願停留轉身朝外走去,眼睛看著地麵調轉方向的結果是結結實實地撞在他懷裏。
  喬茉回頭瞪了一眼建斌,叫你來就好你還要通知他。心裏一個小小的聲音在鄙視她,切,算了吧,你心裏不就是這麽想的嘛。
  被人揭穿可恥,被自己揭穿更羞愧。喬茉閉著眼甩甩腦袋,要把那個小聲音關起來。
  “別甩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頭發短了嗎?”他的手附在她肩頭,聲音清涼,帶著絲絲甜意沁入。
  這都看出來了?!喬茉氣短地不再接話。就修了那麽一丁點,都發現了。
  “走,我送你回去。”他攬著她朝外走去。
  “我自己回去……”
  “順路。”
  順什麽路,明明不是一個方向。“你不去上班?”
  “下班了。”
  “你不回老宅?”
  宋行楚淡淡地看她一眼,“我回家。你回家嗎?如果你回,我們就順路。”
  喬茉跟在他身後走到停車場,走到一輛頗為熟悉的車麵前,她就停了下來,等著他按開車匙。宋行楚拉過她的手,無奈地說,“不是這一輛。”
  喬茉怔怔地去看車牌號,好像真的不是這一輛。前幾天明明是黑色的,現在她被他帶到了一輛銀色的車前。
  她不知道他有些什麽車,如同她也從不關心他生意上的事,生活上的事。作為一個妻子來說,關於宋行楚,她知道的真的不比那些八卦小報要多多少。
  想到這裏她也覺得有些慚愧,訕訕地說,“換車了?”
  “不是,這輛開了幾年了。”
  喬茉的頭於是埋的更低,假模假樣地捏住一小撮頭發在指尖揉捏。她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姿態隨意,神情輕鬆,雙手自然地放在方向盤上,悠然自在。而她,就像一隻在暗處偷窺的小老鼠,惴惴不安,惶恐又緊張。
  “容姨最近身體好些了嗎?”
  “嗯……你有空去看看她。”
  喬茉不敢吭聲。容姨待她再好也是拿她當媳婦看不是女兒,宋行楚才是她的兒子。她當然不是因為賭氣不去看望容姨。而是老人家見到她,必然會關心一定會和她討論的事情,她自己都沒有主意,她怎麽敢送上門去接受思想洗滌。
  她小聲喏喏,“嗚,我是怕她看到我情緒激動……你這些天一直在醫院嗎?”
  “是。”
  她在心裏輕歎。難怪剛剛看見他眼底似乎有些微的血絲,周身帶著倦意。在醫院守夜怎麽會不辛苦,不知道睡在什麽地方,他這個人那麽挑剔,床硬一點都睡不著,在醫院睡得著嗎?一定睡得著才怪吧……她心思飄遠,不再說話。
  宋行楚瞥了她一眼,看見她發呆的模樣,輕咳一聲,沒反應,再輕咳一聲。
  喬茉回神,“你咳嗽了?”
  “……”
  又是一件毛衣,連外套都不穿,還打電話叫她記得添衣服。喬茉皺眉,“你穿成這樣不生病才怪。幹嘛穿這麽少?”
  “……因為這樣穿,比較英俊!”他麵不改色地說,“雖然我本來就很英俊了。”
  喬茉囧,用看幼兒園小朋友的眼神笑話他。
  “好吧,”他說,“那我能說,我的衣服被人扔了嗎。”
  喬茉默念,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他想要什麽衣服,隻需要安排秘書處理就行啦。他才不是因為她才生病的,他是故意這麽說讓她沒內疚的,對的,就是這樣。
  “我唯一的外套在家裏,你上次死死地抓住我的衣服不讓我走,我沒辦法才把外套脫給你了。一會兒,我能上去拿嗎?”
  喬茉大驚,她什麽時候幹過這麽丟人的事啦?她又羞又惱,額頭貼在車窗上,一手支著臉頰,那裏滾燙一片,用膝蓋猜,也知道一定緋紅得不像樣子了。她才不要讓他看見她這幅狼狽的樣子,調整呼吸,她平靜地答,“你在樓下等著吧,我上去給你拿下來。”
  她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上麵騰騰地冒著熱氣,小小的耳郭,紅彤彤的。
  他輕笑,答,“好吧。”
  那晚她靠在他肩頭睡著,他把她抱回床上,手上感覺似乎又輕了些,燈光下貓咪一樣的小臉,隻往他懷裏鑽。他早已經過了單純的年紀,雖然沒有在女人身上花過太多心思,但商場曆練,這些年在世故裏麵泡著,他也不是沒有心計的人,隻是這樣的聰明用在她身上,用來俘獲她,他從來不屑為之。
  在最初的幾年裏,她對他客氣平淡疏離,唯恐避之不及又戰戰兢兢的小心模樣時不時地刺痛他。他想過讓她走,但又在每一次見到她以後放任自己的猶豫。他沒有自信隻有目標,知道自己要到哪裏去,於是不急在一時,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有些事情需要她知道,有些事情他希望她永遠不要知道。像她父親一樣愛護她,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愛的方式。
  那一晚她綣在他懷裏,睡得香甜。讓他想起曾經她那麽抗拒他的臂彎,總是將自己縮在床的一角,在夢中也要躲的遠遠的。
  他的吻悄悄落下,居然被她拉住不依不饒地纏綿起來。
  也許就在那一刻,他的心變成一塊浸透蜜糖的鬆糕,綿軟甜香。有一些片段在腦中連貫起來,他好像明白了,他們早已經不在當初。他對於她,早已經不是陌路。
  他看著旁邊還在熱氣升騰的人兒,心中柔軟。他們有一個不太好的開始,他的確很內疚……時光不能倒流,那麽,我們從頭再來,可以嗎?
  他微笑著看她一眼,其實,你已經不再抗拒我的懷抱了,不是嗎?
  車停穩之後,宋行楚看著她像一隻小兔子一樣迅速逃遠。幾分鍾之後,喬茉背著手走過來。宋行楚朝她身後望去,“衣服呢?”
  “……”她客氣地笑著邀請他,“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宋行楚看了她幾秒,也笑了,“忘帶鑰匙了吧?”
  喬茉泄氣地耷拉下腦袋。
  “你的手機響了。”宋行楚提示道。
  是喬莉打來的,她直截了當地說,“姐,我搬出去住了,那什麽,媽在家裏……剛剛她不讓我走來著,反正我和她吵了一架,你有空過去看看她,就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聖誕快樂,妞們。
  常年潛水的出來冒個泡好不好,讓俺看看俺都和誰囍相逢了。

  等等
  喬茉大急,“你去什麽地方?和誰一起?去幹什麽?去多久?你不上班了嗎?是不是周道?”
  喬莉不耐煩,“我們沒什麽事,你別問了。一會兒有空你回去家裏一趟就行了。”
  沒等喬茉再問,喬莉就把電話掛掉直接關機了。喬茉慌慌張張的往家裏打電話沒人接聽,打她媽的手機,好半天她媽才接起來說是在醫院,原來喬莉在家收拾東西說是要搬出去結婚,她媽大怒,兩個人吵了一架。喬莉拎起箱子就走,喬母在後麵追,不慎扭傷了腳,現在在醫院裏麵。喬母在電話裏氣得破口大罵喬莉忤逆不孝,要喬茉務必把她給找回來。
  喬茉掛上電話沒了主意,看著宋行楚說:“小莉在搬家,我媽在醫院。怎麽辦?”
  “哪家醫院?”他發動車子,沉著地問。
  “康慈。”
  “我送你去醫院,然後我去你家,看看能不能說服你妹妹,再不濟也要她留下個新地址。”他拍拍她的手安慰,“你先去看看你媽,小莉是個成年人,她有行動自由的。”
  喬茉喃喃,“不是的,你不知道,你找了一個無業的男友,整天就想著問我借錢做生意,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答應每個月給她錢……”
  “你給她多少錢了?”
  喬茉低聲報了一個數。宋行楚就笑了,“好了,別擔心了,這點錢不夠她販毒買賣軍火什麽的,就是想出去旅遊,估計也得存上一陣子。”
  她心亂如麻,爸爸剛剛過世,唯一的妹妹就鬧離家,媽媽在醫院裏氣急敗壞,而她對這個妹妹一點沒轍。看著一旁淡定的男人,心裏略微安定,叫著他時,聲音裏充滿了依賴。這真是一個壞習慣,她好像已經習慣了不管有什麽事,都可以叫他的名字,就這麽叫一叫,也覺得安心。
  “宋行楚……”
  “嗯?”
  “……”
  “沒事的,交給我,這點小事,誰叫你不早點告訴我,我來處理吧。”
  喬茉去醫院看喬母。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看見一臉倦意的鄭知越。她怔住,在他麵前停下,“知越?”聲音裏滿是疑問。
  鄭知越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你媽媽沒什麽大的問題,腳踝扭傷沒有骨折,隻是她情緒太激動了,血壓很高,現在在輸液,廖叔叔在裏麵陪著她,你進去看看吧。”
  喬茉皺了一下眉,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轉身叮囑他,“你等我一會兒,我有話問你。”
  知越點頭,示意她進去。
  喬母躺在病床上,頭發淩亂,臉色潮紅,床邊放著的還是她的一雙拖鞋。喬茉心裏一酸,剛要叫她,廖教授在一旁壓低聲音說,“剛睡,折騰了一天啦。”
  喬茉看了看輸液的速度,問道,“怎麽不早點通知我?”
  “她一急躁上來,哪兒還記得那麽多。小莉的脾氣也是強的很,兩個人說著說著就不對了,等到小莉的男朋友一來,你媽看見他火就更上來了……”
  喬茉心裏一動,“是知越送媽過來的?”
  “啊?你說門口那個小夥子?是啊。”
  “小莉的男朋友……”
  “和小莉在一起唄,叫什麽周道的,哎,一點不懂事的兩孩子……”
  “廖叔,你先陪著我媽,我出去一會兒。”喬茉幫喬母拉拉被角低聲說道。
  喬茉推門而出,門外卻空曠無人,鄭知越並不在門外,她頓時有些失望。剛想轉身回去,看見走道盡頭的點點亮光。喬茉試探著走過去,看見他站在那裏。
  在樓層一角有個小小的露台伸展出去,知越站在那裏,因為沒有燈光,他融在黑暗之中,手上的香煙燃著,明明暗暗。
  他背朝著喬茉,並沒有回頭,在喬茉走近他的時候,他忽然說,“喬茉,你還差一個腦筋急轉彎的答案沒告訴我。”
  喬茉怔住,“什麽?”
  他的聲音裏努力帶著點笑意,但語氣又有些落寞,“你和我分手之前的最後一次通話,還記得嗎?”
  “……記不清了,是什麽啊?”
  “我也不記得了,我隻是記得,你沒有告訴我答案。”
  喬茉站在他身邊,煙味隨風散去,隻留下很淡的味道,她看了一眼他手上執著的煙頭,“什麽時候學會的?”
  “無聊的時候。”
  “今天……”,喬茉想了想,“謝謝你。”
  “我今天剛巧回家,路過碰上了。”他淡淡地答。
  “小莉……”她試探著說。然而他們實在是太熟悉,隻需要兩個音節,她語氣裏麵的疑惑和小心,他已經一覽無遺。“喬茉,你想問什麽直接問。”他轉過臉看著她,語氣平和,但眼睛裏帶著一絲受傷的倔強。
  “好吧,我直接說,”她頓了一下,“那天,在你家……那副手套我認得,是我送給小莉的。今天在這裏看見你,我以為……對不起,我以為……”她低下頭不能正視他,以為後麵的內容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她越發說不出口。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似乎在拚命壓抑著,他一字一頓的說,“你以為我可以再愛別人嗎?”
  他一句話說完,將手中的煙頭一彈,最後一點羸弱的火光消失。兩人頓時跌入黑暗。沒人再說話,寂靜無聲讓氣壓越來越低。
  喬茉終於明白,她裝了這麽久,他也配合她,裝了這麽久,原來,大家都很累都很傷。
  喬茉幾欲開口,發現自己對他,無話可說。說來說去還是當年那一句,對不起。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們的感情單純的有如陽春白雪,沒有理由沒有借口。從頭到尾,隻有一個詞可以用來注解,那就是背叛。
  她,喬茉,背叛了他,背叛了他們的感情。
  喬茉極微弱的說了一句,“對不起。”轉身欲離開。
  知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等等,我有話說。
  “我也要和你說一句,對不起。因為,小莉的事,我沒有按照你的要求去做。她問我借錢,我給了。並且,相應的,作為交換我知道了一些,我應該知道卻被人蒙在鼓裏的事情。”他說的極為緩慢,“你,你爸爸,宋行楚,臣信,是怎樣的前因後果,小莉都告訴我了。我想我現在已經清楚來龍去脈。我隻想問你一句,今時今日,你還有什麽理由留在他身邊?”

  變心
  喬茉呆了半晌,艱澀地回答,“我……我去看看我媽媽醒了沒?”
  “喬茉,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你憑什麽一個人做所有的決定,你有沒有問過我是怎麽想的?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在做一件很荒謬的事。
  “你從來都沒有變心是不是?你沒有拋棄我們的感情,這一切不過是老天的一個玩笑。我們無奈地充當了他的棋子。我們還有沒有可能,有沒有一絲可能去更正它?”他的聲音嘶啞,透著悲傷,語氣惶然,像是沒有底氣的求證,“現在可以結束這些嗎?”
  喬茉打斷他,“知越,我能對你說的隻有一句對不起,事實上你原諒或是不原諒,知道或是不知道,改變不了什麽,也左右不了我……當時的決定。”
  “好,我左右不了你,你也左右不了我。對你,我從來沒有讓自己停下來。”他深深呼吸,看著她,“不好意思,我沒打算放手,從來都沒有。你現在有新的決定嗎?”
  “喬喬,”一個冷冽又淡然的聲音倏然出現。喬茉閉了一下眼,再睜開,她不是幻聽,是宋行楚。
  宋行楚輕輕握住她的手,“手這麽冰還站在外麵說話,不長記性!”
  接著他的視線直接看過去,落在鄭知越臉上,淡淡地說,“鄭先生,謝謝你幫忙。”
  喬母小睡了一會兒醒過來,廖教授將她扶著坐起來喝了口水。喬母目光掃過房裏的鮮花果籃和一份份打包精致的中餐點心。喬茉和宋行楚此刻推門而入,喬母淡淡地看了一眼宋行楚,就將目光投向了喬茉。廖教授忙指著一堆東西,言辭懇切,“都是你大女婿剛剛叫人送來的。”
  喬母當即皺了眉頭,完全無視站在一旁的正被誇獎的大女婿宋行楚,對著喬茉開口:“知越呢?”
  喬茉頓覺冷風嗖嗖地從耳邊吹過。她媽一點兒不喜歡宋行楚,也不應該當著宋行楚的麵表現的如此明顯,特別是,剛剛……那個站在她身後叫她的人,到底聽到了多少她和知越的談話?她媽現在再提這個名字,她的神經一陣緊繃,太陽穴突突跳著。
  喬茉正在糾結,宋行楚擁著她的手略一收緊,提示道,“媽問你話呢?”
  喬茉說,“知越有事回去了,他讓我帶問你好,說過幾天回家的話去看你……哎,你不要關心這個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喬母攏攏頭發,“麻煩他送我一趟,這麽晚了,也不知道他吃了沒,這不就問問嘛,對了,你找到小莉嗎?我們……要不要報警?”
  “媽,”喬茉走過去,坐在床邊,看著她媽低聲勸道,“我會找到小莉的,但她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她可以決定的。你去警察局不能告她離家出走,她還可以說你幹涉婚姻自由。我會和她好好談談,但是,你不要因為她的想法和自己慪氣。”
  喬母將臉轉過一邊,眼圈微紅。廖教授在一旁說,“是啊,孩子的事好好說。”
  喬母歎了口氣,“你們先回去吧,我沒什麽事。都站在這裏,我心煩。”
  喬茉和宋行楚走出病房的時候,喬茉下意識地將目光挪到剛剛她和知越談話的露台,停留了一秒。除了空氣裏似乎殘留著煙味兒,沒有一絲他們對話的痕跡。她收回視線,正對上宋行楚若有所思的目光。
  “我好像肚子餓了,我今天到底吃飯了沒啊?”她小聲嘀咕。
  他看了她一眼,“你想去哪裏吃?”
  “隨便。”她眨巴著眼睛。
  “嗯。”走到醫院門口,宋行楚把她的外套拉拉緊,“外麵風大,我去把車開過來,你在這兒等我。”
  宋行楚在一家粵菜館門口停好車,兩人準備進去的時候,旁邊一群舉著鮮花和氣球的孩子笑鬧著從他們身邊經過,竄如隔壁的一家自助披薩。喬茉看著他們,羨慕地頻頻回頭。
  兩人最後坐在一幫慶生的小朋友旁邊吃披薩。旁邊的孩子一陣一陣的喧嘩笑鬧,聲音尖銳又肆無忌憚。宋行楚優雅地抿了一口咖啡,放下,目光掃視了一圈桌麵,最後隻端起麵前的一支礦泉水。
  喬茉自己三不五時和孫佳怡閔曉在這樣的地方泡慣了的,察覺他一口不吃,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們還是去隔壁吃吧。”
  宋行楚不動聲色地否決,“不用,就這樣吧。”
  她還想說什麽,手機的信息提示音恰到好處的響了幾聲,知越的,她點開來看。簡單明了,【接電話。】剛剛他打來幾次,她瞄了一眼,伸手就在大衣口袋裏掐斷了。
  手機放在餐牌旁邊,她的目光不時飄過去,手指無意識地撫在手機上,輕輕摩挲。
  旁邊的孩子唱起生日歌,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孩舉著一束玫瑰,他麵前的女孩在眾人的喧嘩裏,緩緩地低下頭微笑。
  喬茉看著也笑起來,問道:“你以前也這樣追過女孩子嗎?”
  他身體後傾,略側,一手扶在椅背上,姿態悠閑,“你以前也被這樣追過?”
  喬茉笑而不答,續而望著窗外小聲說,“對了,今天……不好意思,我媽脾氣就那樣……”
  “沒關係,她隻是不喜歡我。”
  “呃,她……”
  “不過,我也不喜歡她。”
  喬茉無語,一刀一刀劃麵前餐盤裏的食物。宋行楚不急不緩地繼續說,“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她嗎,我對她談不上熟悉,應該無所謂喜歡或是不喜歡。但是你小時候因為他們分開,哭到暈倒,大叫著媽媽的樣子我印象深刻。讓你哭成那個樣子的人,我喜歡不起來。”
  他的手指輕觸她的麵頰,帶著溫意,“我不喜歡讓你不開心的任何人或是事。”
  宋行楚伸手接過她的手機,看了一眼,撥號,再將手機放回喬茉的手中,不急不緩地說,“來,想說什麽都可以,想和誰說也都可以”。
  喬茉接過來,掛斷,關機,一本正經地問,“這麽大方?真的假的?”
  “假的。”他眼皮都沒眨一下,回答地理直氣壯。
  ***********
  喬莉的手機關機,人間蒸發。喬茉無奈,第二天下午去她工作的幼兒園,準備等她下班以後修理她。沒有等來喬莉,卻看見鄭知越站在那裏。一襲黑色的風衣,風過的時候下擺微微卷起。他身姿英挺,神情裏透著淡淡的倦意也還是那麽俊朗。喬茉遠遠看見經過他身邊的兩個女生偷著瞄他,低低私語,從他身邊走過很遠依然頻頻回首。知越還是像當年一樣,把他放在哪裏永遠都是一道最美的風景,都能吸引這樣繾綣的目光。
  “嗨,好巧啊。”她站在他麵前打招呼。
  “不巧,”他嘴角微微勾起,“我在這裏等你。還有,小莉請了幾天假,你等不到她的。不過……”
  他頑皮地笑笑,停下來,側首看著她。
  喬茉瞪著他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喂,不過什麽啊,接著說啊,憋不憋的慌啊。”
  “咱倆這個狀態就對了。”他對她的態度給予肯定,“陪我吃飯好不好?作為回報,我給你第一手資料。小莉的住址和她男朋友工作地點。”
  “成交。”
  在妍匯坊吃飯。“這家的雪糕很好吃,”喬茉指著目錄說,“我要抹茶口味的。”
  “現在是冬天……”
  “兩個球。”
  “……你會胃疼。”他不為所動。
  “早好了,”喬茉果斷的回答,“早就好了。我被人逼著連吃了一年的中藥,如果還不好,中醫和我都會羞愧的。”
  “好吧,”他說,“抹茶的?不要香草?”
  “是啊,換口味了。”
  知越抬眉,眼底糾結著陰鬱的暗色,“……”
  “小莉的事情麻煩你了,她借的錢我會還給你。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再這樣,你不知道,她借錢都是為了她的那個男朋友。我不認為錢對他們的感情有什麽幫助。”她岔開話題。
  “我也知道,這次是我不好,我有私心。周道目前在我的公司工作,這是他們的地址,公司的宿舍。”他拿過她的手機,將地址輸了進去。
  知越輸好將手機遞還給喬茉,她收下,淡淡地說,“你花錢買這麽無用的信息有什麽必要。”
  “時間真殘酷,能改變很多東西。”知越苦笑,“但是有些偏執的東西它是沒有辦法的。喬茉,你真的確定嗎?”
  他終於問了出來,喬茉想她終於不可避免地要回答他的問題。
  她緩緩地說,“高中的時候,我們學校籃球隊的隊長你還記得嗎?”
  知越疑惑地點頭,“好像有印象,還追過你是嗎?”
  “那個男生挺帥的,傻乎乎跑來告白,當著很多人的麵,當時弄得我很下不來台,非常囧。可是我記得我拒絕他以後,這個家夥不到半個月又跑去向別人告白了,那姑娘美滋滋地接受了,兩人在校園裏麵開始如影隨形。我每次遠遠看見這兩人都要繞道而行,恨不得高考能提前,因為我覺得我更囧了。是不是很奇怪的心理,我明明不喜歡他,可是他很快就收拾心情喜歡上別人了,我又覺得丟了麵子。”
  知越冷冷地開口,“你想說什麽?”
  “這幾年,我常常會想你,有時候會上網去搜索你的學校,你在的城市,看看圖片上的街景也覺得和你很接近。我愛你愛了那麽久,從一個孩子時候開始就愛著你,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難受得像是死掉了一樣。
  你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肆無忌憚地對著你哭,好像委屈的人是我。
  閔曉告訴我,看見你和一個女孩親密的在一起,她應該是你的女朋友,那一刻,我好像得到了解脫,又好像似高中時候那次一樣,心底的陰暗麵在偷偷地悵惘。
  知越,其實我想說的隻有一句,我變心了。以前是騙你的,現在是真的。我變心了。”
  她說完低下頭,默默注視自己麵前桌布的一角,死死地不肯抬頭。
  知越沉默良久,再開口時,聲音有一絲暗啞,“你判我輸,我不能不輸,誰讓你是最權威的呢。不過,我輸的真不甘心啊,你說,宋行楚是不是贏的卑鄙無恥了些?”
  他的語氣裏帶著戲謔,眼眸中卻毫無神采,嘴角微微勾著,那一絲不屑好像是對自己的嘲弄又像是對宋行楚的忿忿不平。
  真相大白時喬茉也判了宋行楚的罪,他認了,幹脆利落,而且一並認了自己的卑鄙無恥。喬茉想到他承認自己無恥時那副優雅的姿態不覺莞爾。他那樣一個人,才不會管自己走的路是什麽路,他隻要知道路的盡頭是哪裏就可以了。
  喬茉微笑道,“他的確……嗯,蠻無恥的。”

  開門
  他們從妍匯坊出來,沿著河岸走。這是這個城市裏最漂亮的一條馬路,河岸邊種著齊整的樹,到了夜晚,圍繞著枝幹的燈就會亮起來,是那種羸弱又飄渺的綠光,有著霧蒙蒙的效果。他們走了很久,小聲地交談,找著愉快又輕鬆的話題。直到喬茉指著不遠處說,“我家快到了。”
  知越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幾處並不是很顯眼的建築倚山而建,藏著濃鬱的植被中,深咖啡的外牆在暮色中看不清楚,隻有零星的燈光依稀可辨。
  “一會兒你自己叫車回去嗎?”她問。
  “嗯,是的。”他答的不以為意。但是喬茉有點擔心,這條路上想要叫計程車並不容易。她掏出電話說,“我還是幫你電話叫一輛吧,比較保險。你不大開車是因為不習慣在國內開車吧。”喬茉說到這裏就笑了,她曾經聽到一外國友人向她描述不敢過馬路的趣事。
  “你呢?現在車技如何?”
  “車都被沒收了!”喬茉的臉皺成一團,想到可憐的檸檬Q再也沒有和她團聚過,她有點忿忿,“算了,別提了。”
  話題從車技漸漸轉移到車上。兩人也走到了小區附近,喬茉興味盎然地講述著陳逸宏那輛輝騰的故事,說著眼角瞄到一輛黑色大車,低調靜默地停在路旁,昏黃的路燈下,都難掩其瑩亮光澤,質感醇厚,流線優雅。她伸手一指說,“這款就不錯,現在追求奢華都得低調,我男人好像就有一輛……”
  她頓了一下,聲音明顯低了下去,輕輕地一字一字地說,“那一輛車裏麵出來的人好像我男人……”
  知越低聲答,“我想,那個不是好像,那個應該就是。”
  宋行楚神色如常,鄭知越如常神色。兩人當喬茉透明一般,互相有禮又平淡地寒暄。
  “你好。”宋行楚看著鄭知越說。
  “你好。”鄭知越看著宋行楚說。
  “他沒開車所以我們走路。”喬茉看著腳尖說。完全沒頭沒腦,毫無邏輯的一句。
  宋行楚瞄了她一眼,“你先回去吧,我送鄭先生回去。”
  “不用。”她立刻否決。
  和她的回答同步的還有知越的回答,“好啊,那就麻煩了。”
  喬茉看了一眼知越,用眼神示意他還是自己打的比較安全,又看了一眼宋行楚,暗示他不用那麽客氣。無奈兩個男人的眼神也在空中交匯,完全屏蔽了她發出的信號。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輛低調的奢華在原地一個漂亮的甩尾,揚長而去。
  喬茉一人回家越想越不安心,開了電腦在網上呼朋喚友開視訊會議。孫佳怡待嫁前夕回到娘家A市,見天百無聊賴的泡網。喬茉上線,孫佳怡在。喬茉簡明扼要地講述了一下當前形勢。孫佳怡沉凝片刻表示:“喬茉你的立場雖然堅定,問題是你目前和老宋處於冷戰期,人不知道你的立場啊,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前任不清不楚的下場,隻能是老宋在痛苦絕望的心情下找人單挑。”
  喬茉遲疑說,“我雖然還沒打算饒了他,但是也不必讓他誤會我,我先和他說說,我和知越沒什麽,你看行嗎?”
  孫佳怡還有幾天大婚,處於一切就緒極度空閑的臨跑階段,邊敷麵膜邊回答,“不能說,說了就沒包袱了。應該是這樣的,你多情又遊移,聖母又堅貞,用此情可待成追憶的眼神對著前任欲語還休,用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情懷看著現任無語凝噎。不需要太過明顯的四十五度角望天,但是,你必須得是明媚憂傷的。切記,話不能說的太透,要在是似而非中堅持將劇情越拉越長。”
  噗!喬茉一口水噴在屏幕上,嗆著哽咽道,“姐姐,你這些天在幹啥……”
  老孫捏著高腳玻璃杯,喝了一口看似紅酒實則可樂的飲料答:“猛K原創,青春暖傷。”
  閔曉的頭像一直暗著,估計出去約會未歸,喬茉一般不指望特不靠譜的閔曉,但現在老孫狀態迷離,她隻能寄望閔曉,“你打電話給閔曉了嗎?她啥時候回家?”
  孫佳怡撲哧一笑,“你想聽她的意見啊。我可先和你說,她最近狂迷耽美。如果她知道老宋和鄭知越一起相攜而去,你覺得她會怎麽覺得,她一準告訴你,你不要是個可悲的炮灰女配吧。”
  喬茉咬牙切齒,“我聽說過婚前恐懼症,產後憂鬱症,沒見過你這種待嫁狂想症的。”
  老孫神色一正,“虐吧,我和你說,虐這個東西一般就是給欠虐的人準備的。不文藝的表達法就是自己找抽。折騰夠了,早點爬下來,作為一個外人,我覺得老宋罪不至死。話我就說到這兒了。”
  喬茉若有所思,孫佳怡又幽幽地一句話,“你說,要是真打起來,哪個經打點?”
  喬茉噌地一下就跳起來了。
  喬茉不能想象兩個衣冠楚楚風流倜儻的成年男人互毆是個什麽情景。此外,宋行楚每天堅持運動,知越卻因為疾患連車也不見他開,這兩個人的戰鬥值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喬茉手裏撰著手機琢磨著。
  喬茉思前想後,試探著發了條短信給宋行楚,語氣盡量保持平常,內容極其簡單,短信曰:【你在幹啥?】
  【上樓。】
  上樓?看來他已經和知越分開了,回老宅了?
  【哦。】她想了想,【你剛剛來找我什麽事啊?】
  【吃飯。】
  言簡意賅,喬茉黑線,【那,你吃了嗎?】
  【沒。】
  喬茉冷汗,【那,去吃點吧。】
  【開門。】
  作者有話要說:祝各位在囍相逢裏,和俺和宋行楚,喬茉囍相逢的妞們,在新的一年裏麵,美美的,樂樂的,隨緣而喜,於是相逢。
  45、嶄新(已修)
  門鈴響,喬茉嚇了一跳,旋即醒悟,這位爺剛剛說的上樓,原來是上這裏的樓。
  喬茉開門,不情不願地堵在門口,“你怎麽又來了?”她說完,門口那位爺的臉色微變。
  她接著解釋,“……晚了,而且,我這裏沒吃的……”
  宋行楚明顯沒心情站在門口和她閑扯,掏出錢包,抽出一張卡,“看見沒?”
  看見了,爺,至尊煎蛋卡,還剩9次的至尊煎蛋卡,女上位的,還是。
  “再唧唧歪歪,今天晚上我就用完這張卡。”
  喬茉麵如菜色的微微側身,將他讓了進來,小聲嘀咕:“冰箱裏隻剩了小半碗粥”。
  爺往沙發上一靠發令,“下麵條,煎蛋。”
  喬茉架上鍋,倒水。杜鵑泣血:丫還點菜!
  暖黃的燈光下,白瓷也洇著溫意,小小的房間裏,最普通日常的一餐。
  宋行楚吃得認真,喬茉看得專注。
  “好吃嗎?”喬茉試探地問。
  “……”宋行楚露出一個不想傷害她又不願說謊的默然表情。
  “那啥,你把他送到就回來了?”喬茉絞盡腦汁地把話題往那上麵帶。
  “……”某人毫不配合的繼續沉默。
  “你們,沒說什麽啊……”
  宋行楚優雅地放下筷子,結束用餐。然後回答,“我們談了很多……”
  “談些什麽啊?”
  “不。告。訴。你。”他一字一頓地強調。
  喬茉大怒,這個人,今天晚上,她還在捍衛他的主權,他卻毫不領情,句句挑釁。
  “你拽什麽拽?”她瞪眼睛,“虧我大義凜然地告訴人家我變心了,虧我還大義滅親地說我要和你一條道走到黑了,你,你……”
  宋行楚靜靜看著她,表情變得越來越溫柔,眼底眉梢都含著笑,就像融化的巧克力,拉出絲絲滑膩的甜蜜。醉人的笑容裏,喬茉回味出了自己的話。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紅著臉嘟嘟囔囔地轉身要離開。
  宋行楚雙手放在她的肩上,按住她,搖著頭笑,“你的中文怎麽這麽差?大義凜然?大義滅親?你滅誰?”
  重點在這裏嗎?在嗎?
  宋行楚將她拉過來,抱著她,動作輕柔。
  喬茉怔了一下,想掙開他的懷抱,無奈他交握的手就像是樂扣一樣牢靠。她於是掙紮著扭來扭去。
  “別動了。”他輕聲提示。
  他緊緊地擁著她,身體密密地貼合在一起,靜與動的差別在於貼合與摩擦。
  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感覺到了他的變化,身體一僵,老老實實了。
  “乖乖讓我抱一會兒……”他拿她當個孩子一樣哄著。
  喬茉在想,好多事沒說清楚呢,好多好多啊,他以前那樣,以前又那樣……到底是哪樣呢?到底她為了什麽在死死地和他慪氣呢?鼻子酸酸的,傳染到了心,於是心也酸起來,一會兒這酸又過到了腦子。她怎麽也記不起來,似乎就這樣一個簡單的依偎,就讓她忘記了前塵種種。
  心思百轉。她對著知越都承認了對他的眷戀,卻死硬死硬地不肯對自己鬆口。
  “別吃素了,好嗎?”他的聲音在頭頂飄蕩,低低地蘊著蠱惑。
  “為什麽不吃,挺健康的,就吃。”
  “聽話,營養均衡對寶寶好……”
  “……沒有……我來那個了……”某人這幾天正處於親戚來訪階段,汗顏地嘀咕。
  他頓了一下,隨即語氣輕柔地安撫道,“沒關係,是我不夠努力……很快會有……”
  嗚嗚,女尊喬悲催地無與倫比,準備棄她而去。【很快會有】……你被他的嘴性騷擾了,蠢貨,你還不反擊?喬茉喏喏回答,等會兒,再等會兒,再一小會兒……我再反擊……
  他的頭低下來,說話的氣息暖著她耳際。他剛剛隻是上來吃一碗麵的吧,然後……就這樣啦?
  “我們要去離婚的!”她提示他。
  “誰說的?”他的聲音冷下來,義正言辭地問,好像有人在造謠生事一樣。
  “我說的,你同意的啊。”
  “你記錯了。”
  = =無恥兩個字可以貼在他的臉上嗎?可以嗎可以嗎?一排大字鐳射效果的出現在喬茉眼前。
  “你說過的,你耍賴。”
  “……對,我耍賴,怎麽樣。”
  “你!”除了這個字,喬茉想不出更有力度的字眼可以對抗他啦。
  某人現在心裏想的卻是,我一輩子失態一次已經很丟臉了,我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蠢那才是奇跡。
  繞住她的手開始遊移,嘴上還開始不滿地嘟囔,“你這些天在孵蛋嗎?還吃素呢,怎麽胖成這樣,一圈一圈的肉。”
  喬茉大驚,哪有,明明沒有吧,怎麽可能。注意力瞬間被分散,再也不記得離婚協議,急切地求證:“真的嗎?有嗎?可是我明明沒吃什麽啊?”
  “吃素的關係,你的體質完全不適合,素食反而強化你的吸收係統了。”
  “……”o(>_<)o ~~長胖什麽的,最傷人啦??????
  “宋行楚……”
  “什麽?”
  “我還在生氣。”
  “我知道。”
  “你在抱我。”
  “嗯,是的。”
  “你還摸我!”
  “看看你還有哪胖了……”
  “宋行楚,你放開我。”
  “……”
  “我電話響了。”
  “……”
  “真的。”
  “……”
  “你,嗚嗚……”
  “……”
  他含著她的耳郭,小心地一口一口試探地咬著,像是一隻小貓對著獵物充滿了幸福感,不知道從哪裏下嘴,不知道該怎麽吃才好。
  她那麽毛躁,那麽不安,像一隻炸毛的貓。但其實她想要的,也許就隻是一個擁抱,一個親吻。
  氣味,皮膚,身體的溫度,專屬於那個人的一切記憶,似乎都帶有魔力,貼近的一瞬,思念就被開啟。她呆呆地想,完了,我怎麽這麽想他。
  他什麽也沒說,就隻是這樣緊緊地將她固定在懷抱裏,溫柔又固執。她感覺到自己的心一點點的軟掉,她又想,真要命,她似乎已經被他搞定了……又或許,她早就被他搞定了。
  空氣在靜默中慢慢變得粘稠,她反複地想,我得說點什麽,對,說點什麽。
  “宋行楚……”她的氣息淩亂,語氣有些暴躁。
  “嗯。”
  衝動是魔鬼,它能在瞬間吞噬掉你的理智,它會讓你對著親人咆哮,它會讓你想結束自己,它的毀滅性是巨大的恐怖的,有時也是轉瞬即逝的。衝動過後,喬茉不是沒有反思過。
  她倔強卻是個明理的人。在喬西平的病房裏,她爸說過的一句話,曾經在她心頭輕輕滑過,似乎沒有留下什麽痕跡。但是最近,她異常清晰的記起來。
  喬西平說,我們常常對陌生人很慷慨,對自己愛的人卻很苛求。因為愛著,我們的期待會更多,對方稍有偏差,我們就以愛的名義指責憤怒仇視。幸福是自己給的,永遠想問為什麽,憑什麽,算什麽,永遠都不會幸福。要學會放過。
  這句話,她回味了一遍又一遍,留著淚想,她爸看她看到了骨子裏,她的個性強,這一輩子,除了自己讓自己辛苦,她沒什麽不能麵對的。
  她可以想出千百條指責他的緣由,可以質疑他的動機,目的。甚至可以否定掉他的愛情,因為會有人不屑這種愛情,愛情應該是什麽?有人說是理解,是尊重,愛慕對方的思想,了解對方的靈魂,對共同的信仰,有一致的追求……有人說它不應該是同情,不應該有欲望,不應該不單純,不能有欺騙,不能有隱瞞,不能有一星半點的雜質……
  太多了,世人對愛情的理解,給它設定的要求千奇百怪,種類繁多。喬茉覺得,她的愛情相對於世人的標準來說,是注定不合格的啦。
  但是,怎麽辦,她還是想試一試。感情在了,誰都不會舍得先放手,不是嗎?
  “我,我一開始也是有錯的,我也是有目的的。”她糾結地做著剖析。
  她眼睛微酸,低聲說道:“我對你發那麽大的脾氣,覺得被欺騙很憤怒……那是因為,我一直不肯相信,但是又希望的是,你其實真的就是一直一直的喜歡我。不要笑我,每個女孩都有一個公主夢,都以為自己的心裏住著王子,在最危難的時候他就會出現,解救她。可是我是個壞心眼的公主……”
  她有些語無倫次起來,急切地想表達出來,又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他明白。我們是不一樣的兩個人,男人和女人,然後,不一樣的身體,不一樣的思維,但是就是這樣迥異的個體,我們又那麽渴望被對方了解認同解讀。希望深入對方的骨血去觸摸去融合,這樣的渴望,是不是就是愛情。
  “噓……”他輕吻著她的發,“你是我的公主,一直都是。”
  “我想了很多,我覺得害怕,你一開始不喜歡我,我一開始也不喜歡你。我們現在都知道了,都坦白了,宋行楚,你,還要我嗎……”
  “喬喬……我一開始就知道你的目的,可是我還是想要你,在感情方麵,我的確無恥又霸道,陰險狡猾,不是一個好人。喜歡你,就想要不折手段去得到,這樣一個人,隻有喜歡你的心是真的……那你呢,你還要我嗎?”
  喬茉把臉埋在他懷裏,認命地點頭,哽咽,“我們都太壞了,我們都不能把對方放出去害人了,就咱倆自己死磕吧。”
  “宋行楚!”她仰起臉。
  “怎麽?”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她雙眸盈盈,如水光微漾,“從頭再來,一切都是嶄新嶄新的。”
  宋行楚被她晃地心神渙散,手指揉著她的唇問,“什麽意思?”
  “讓你再追我一次,我們再戀愛一次啊,笨蛋。”
  “好……”宋行楚心不在焉地答應,忽然醒悟到她的意思,警惕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我今天不能睡這兒了嘛?”
  “你怎麽就會想這麽實惠的事兒。”喬茉一臉當然啊當然的表情。
  “……我先走了,害我白激動半天……”
  喬茉在他懷裏笑得直顫,偷偷抬眼觀察他。宋行楚配合她,表現出忿忿不平的樣子。她拽住他的衣角踮起腳輕輕舔了舔他的唇角,提醒他,“你不是要去醫院陪護嗎?”
  他的手在她的腰間遊移,聽到她的話,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處嗅了嗅,沉沉地“嗯”了一聲。
  “喂,”喬茉叫道,“你的手不要亂摸好不好?”
  “……”
  “宋行楚!”
  “……”

  關照
  他進入狀態的奇快,她剛剛給了他一分顏色,某人立馬開始著手開染坊。她用力推了推他,“你現在還是留校察看期。”
  “為什麽隻有我需要留校?”他長歎一聲,“撒謊的好像不止我一個吧……”
  喬茉女王氣質地打斷他,“因為……因為我說了算。”
  健康戀愛應該是個什麽樣的?應該循序漸進,逐步發展。具體步驟如下,抱抱,親親,摸摸,然後,咳咳,OO。
  他們直奔主題直接進入最後一項,顛覆了戀愛進程。這就是導致他們婚姻一觸即破的根源所在。
  喬茉總結道,“我們這次要重新健康地交往一次。”
  宋行楚無奈的看著她,“我能說這很無聊嗎?”
  “我們真的很不了解對方。”她肯定地說。
  “可以邊了解邊……”他的目光熱烈。
  “宋行楚,”她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我沒被你追過,我好遺憾,我沒和我老公談過戀愛,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遺憾?”
  “遺憾!”
  他撫額,“好吧,沒想到,我這麽英俊這麽有錢,還要追女孩子。”
  喬茉咯咯笑,“追女孩和英俊有錢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喜歡我的女孩我都甩不過來,還有必要自己去追嗎?”他很牛地表示,接著有些惆悵,“而且追的這個還是自己老婆,好……沒成就感!”
  喬茉溫柔地靠在他身上,手撫摸在他的腰間,然後狠狠地扭了一把。宋行楚被掐地大聲呼痛。喬茉得意洋洋地拍拍手,“你以為就你知道我的敏感點嗎?你看,加深了解是多麽重要。”
  “大哥哥,初次戀愛,請多關照。”她抿嘴笑。
  “放心,關照,是全方位的……”他挑眉。
  兩人膩到快十點的時候告別。喬茉送他到門口,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目前的階段可以親哪裏?”
  喬茉想了一下,“你剛剛開始戀愛的時候親別人哪裏?”
  宋行楚鬱悶地看她一眼,“……算了,當我沒問。”
  喬茉把他推出門,“再見,大哥哥。”
  兩分鍾後,門鈴響。喬茉開門,對著他歎息,“你怎麽又回來了……”
  宋行楚舉起雙手,坦白道,“我沒想別的,我就是想來拿幾件內衣。”
  “……”喬茉有些忸怩。
  他看著她臉上忽晴忽暗,醒悟,“不是吧,你連我的內褲都給扔了?”
  喬茉囧,“嚷嚷什麽,差點連你都給扔了,還留內褲嗎?”
  喬茉一個人抱著枕頭坐在床上傻笑不止。吐氣揚眉,原來就是這個感覺```````
  夜涼如水,她的心頭卻暖烘烘熱乎乎的,似乎變成了一個小孩子,因為一條漂亮的新裙子或是一次背著家長的出遊。新鮮,快樂,還有熱烈的期盼。
  揉著枕頭滾了幾圈,一點睡意都沒有,她望望窗外嬌羞嗒嗒隻露出半張臉的月亮心說,今兒晚上的你,咋就這麽漂亮呢,月色,月色,真有意境啊。
  她倒在大床上翻來翻去的烙餅,拿出手機給他發短信。
  【睡著了嗎?】
  幾秒之後就有了回複:【嗯。】
  【哦。】
  【你呢?】
  【正做夢呢。】
  【哦。】
  喬茉靠在床頭,默默地撓牆,他倆,好無聊啊。在她羞愧不已的時候,他的電話打進來。
  “嗯?”夜色中他的尾音還要翹起來。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喬茉繼續撓牆。
  “你在醫院了?”
  “……”他遲疑了一下,“沒。”
  “怎麽啦?”她問。
  “……容姨晚上出院了……”
  “這樣啊,那你回老宅了?”
  “咳咳。”某人的回答明顯慢了幾拍,“也沒。”
  “為什麽?那你現在在哪兒?”
  “……”那邊沉默片刻,“……外麵。”
  喬茉舉著手機走出來,輕輕關門,然後下樓,邊走邊問他:“為什麽不回老宅啊?”
  “建斌!”那邊的回答帶了點火氣,“晚上……他打電話給我……然後他就和容姨說了。容姨出院於是也沒通知我去……”
  喬茉明白了,他滯留到這個時間沒回去,建斌誤會他搞定了,然後通知了容姨,然後大家集體認定他已經搞定了。於是,他很麵子的回不去了。
  “哦,這樣啊。”喬茉輕笑著說,“那你不要在外麵待到太晚哦,隨便找個地兒趕緊休息吧。”
  那邊幽幽地回答,“嗯。”
  “晚安。”喬茉說。
  “晚安。”
  喬茉把手機揣在睡衣口袋裏,站在他的車旁,敲敲車窗,和他打招呼,“嗨!”
  她裹緊衣服鑽上車,歪著腦袋看著他。宋行楚被她看得心裏毛毛的,輕輕嗓子,“嗯……”
  “宋行楚,”她一本正經的打斷他,“你說咱倆冷戰的時候,你為什麽不絕食,不暈倒,不假裝車禍,你弄得淒風楚雨一點,我才好找個台階下嘛。你那麽傲嬌那麽強硬,我要怎麽對你呢?你看,你犯了錯,我不發火我會很沒有威嚴。我發火了,你要負責滅火啊,可是你呢,盡幹添油的事。”
  “咳咳。”他握拳虛掩的咳嗽。
  “對了,就是這樣,裝裝可憐博點同情什麽的,最重要的是,像現在這樣。”
  “嗯?”他不解。
  喬茉挽著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偶爾也幹點這樣蹲在樓下不敢上去的事兒,讓我感動一下,這樣多好……”
  她把臉轉過去,靠在他衣服上,像隻小貓一樣,蹭蹭他。
  宋行楚拍拍她的臉蛋,“如果你這麽想,開心的話,那就是這樣的。”
  喬茉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嗯?”
  “我在想,我晚一點上去,你可能不大忍心趕我走……”
  “宋行楚,你真陰險!”
  “不客氣。”
  喬茉大氣地讓宋行楚回到了宋行楚的房子裏。然後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出現了,他要睡在哪兒?以及穿什麽睡?
  喬茉看了看勉強隻能將對折的宋行楚塞下的沙發,以及衣冠楚楚,正擺出香水男模的表情,冷傲地看著沙發的宋行楚。權衡利弊之後她表示,“你還是睡床吧。”
  宋行楚的臉上有一絲得逞一閃而過,讓喬茉忽然覺得,他早在準備隻有一間臥房一張床的房子時,就已經為今天的局麵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喬茉回房拿了一套自己的大睡袍遞過他,“今天你就先將就將就吧。”
  宋行楚嫌惡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粉色織物,態度堅決,“不要。”
  “不要,你要穿什麽?”
  “……不要。”
  “那好,你就光著吧!”喬茉沒好氣的說。
  宋行楚將她拽進懷裏,“我不介意,如果你也不介意的話……”
  喬茉悶笑,“不好意思,今天不隻咱倆一塊兒睡床。”
  “嗯,是 ,還有你姨媽……”他鬱鬱。
  宋行楚去洗澡的時候,喬茉抱著枕頭坐在床上等著他,心情熱烈地如同小媳婦。
  一天,兩天,三天,到底幾天沒和他一起睡覺了?喬茉咬著唇自覺算不清楚了。應該不是很久,也不至於就這麽想了吧,她覺得有點羞愧,感覺為廣大婦女同胞抹了黑,但一想到孫佳怡說,夫妻相處之道就是平衡協調,如何協調呢,那就是一方想牛掰的時候,請另一方自覺裝孬。孫佳怡說我男人不發威的時候,我就折騰啊折騰,他就哄啊哄啊,等他不耐煩了,吼一嗓子,行了啊。我立馬打住。這,就叫配合。
  兩人躺在床上,喬茉希望還是保持一點間距,宋行楚不以為意,“可是,連枕頭都隻剩一個了,怎麽保持間距啊?”
  喬茉想想也是,算了,都怪她下手太狠了。
  她沉默不語,他於是提議,“擺個你最喜歡的造型如何?”
  “啊?”她浮想聯翩。
  他了然一笑,把她撈過來,“我胳膊給你睡,你枕頭給我睡。”
  喬茉膩在他懷裏,他的手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然後是她的背,接下來是她的腰,再然後……他的手探進她的衣服裏麵,在她的皮膚上流連。
  她就像一隻被他安撫的貓咪,舒適地輕微的哼哼。停止呦喂的指令傳到牙齒附近就信號全無了,她在想,叫不要,叫他停,還是叫他,不要停?
  宋行楚忽然深吸一口氣,將她推遠一點,眸色暗墨,幽深地能溺死人,“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喬茉軟綿綿地答,“……哦。”
  一分鍾以後,她的頭回到了他的胳膊上,五分鍾以後,她又被推得遠遠的。宋行楚有些暴躁地看著她,她無辜地回瞪他。
  他的手指在她的扣子上輕輕摩挲,“第幾天啊?”
  “中間時段,量最多的,你懂的。”她的手指在他的下巴上緩緩描摹。
  “哎~”
  “同哎~”
  “……我還是到外麵睡吧。”
  “不要。”
  “是啊,要不了,還不如不要……”
  “嗯,不然我們聊天吧。”
  “聊什麽?”他心情很壞。
  “談戀愛啊,什麽都可以聊的,比如你喜歡什麽,我喜歡什麽的。”
  “那你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敷衍道。
  “宋行楚,為什麽你那麽喜歡吃煎蛋啊?我看你從來不讓容姨給你煎蛋吃啊?”喬茉問出了一個盤桓在心中已久的問題。
  “咳咳,”他輕笑,“第一個問題就這麽沒營養。”
  “快回答啊。”
  “嗯,”他再次確認,“你確定你想知道?”
  喬茉點頭。
  “你做的菜隻有這個能吃嘛。”他一臉無奈地回答。
  喬茉默默咬牙,“既然這麽不喜歡我做的菜,為什麽還那麽喜歡叫我做菜,你故意整我啊?”
  為什麽?宋行楚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的母親不是不擅烹飪,而是根本不會。他能說他帶她出來住在這個小小的房子裏,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願嘛 。就像他學生時代去過的一個朋友家裏那樣,小小的房子,女主人在廚房做飯,喊一嗓子,去買把蔥啊,每間房間的人都可以聽到,假裝聽不到的男主人被女主人趕出門去時,小聲嘀咕都逃不過女主人的耳朵。那樣市井的平凡的帶著濃濃人間煙火氣息的生活,一直是他向往中的生活。
  他莞爾,“嗯……每次我點很複雜的菜,看著你神情嚴肅的手忙腳亂,就覺得很開心。”
  還有就是我不想告訴你的,看見你像個蠢笨的小動物,掉了這個,忘了那個,轉來轉去的苦惱模樣,隻有我可以看見,隻有我能夠擁有,我覺得很幸福。

  開始
  喬茉聽到他的回答啞然。這位爺兒果然不知道媳婦是用來疼的,他根本以為媳婦就是用來取樂的嘛,從生理到心理的愉悅他就好了。
  宋行楚不等她再發問先開口,“喬喬喜歡我什麽呢?”
  喬茉森森地笑,“你還有什麽啊,有錢,英俊唄。”
  宋行楚無言以對。
  喬茉接著說,“說起來,我記得小時候好像看見你和一個頭發長長的女生一起彈鋼琴。秋天,下午,樹葉落下來,從窗外飄進來,落在她頭發上,可是你們沒去管。鋼琴聲像水一樣在流暢,琴聲停下來的時候,你伸手幫她摘掉那片樹葉,你們相視一笑,真美好。嗯,就是那次,讓我看得怦然心動。”
  “對我嗎?”他很感興趣。
  “不是,是對鋼琴。我小時候上興趣班都是我爸讓我去的,唯有鋼琴,是我自己要求學的。雖然也就彈兒歌的水準……”她忽然醒悟地問,“那個女生是葉晚嘛?”
  “不好意思,她應該是我的鋼琴老師。”他攤手。
  他溫柔地撫摸著她,“怎麽不繼續了?”語氣裏滿是挑釁。
  喬茉窩在他懷裏,“爺兒,我肚子疼。”
  “要吃藥還是要去醫院?”他擔心地看著她。
  “都不要,”她抓著他的手放在肚子上,“要你揉揉。”
  宋行楚拿捏著力道,試了一下又試了一下,“可以嘛?”
  喬茉悄悄想,這是什麽待遇啊,咋這麽飄呢?,翻身的農奴做主人這首歌該怎麽唱。
  “喬喬,“他問,“你其實,嗯,很不據小節的嘛?”他小心措辭。
  “什麽?”
  “我不在的時候,你完全不做家務嗎?我上來兩次,兩次家裏都像垃圾場一樣啊。”
  喬茉臉紅,心想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有潔癖啊。也還好吧,哪有像垃圾場那麽誇張。她悶聲答,“我,其實很宜室宜家的。”
  宋行楚沉默,不予置評。
  喬茉沒有底氣地補充,“喂,我把你伺候的和爺兒一樣,難得我自己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我還不能隨性一點嘛。”
  “……嗯,隨性。”他輕笑,對她的用詞感到格外有趣的樣子。
  “我不宜家宜室嗎?那你喜歡我什麽?”
  “你自己覺得呢?”
  喬茉肯定地回答,“當然是因為我美豔動人啊。”
  宋行楚哈哈大笑,喬茉問,“你笑什麽?難道我不美豔?”
  “美!很美,在我眼裏你是最美的。”
  “宋行楚,你是什麽時候愛上我的?”
  “……你想喝水嗎?”
  “不對,你還沒有說過你愛我。”
  “熱牛奶好不好?”
  “對了,你現在沒有再派人跟著我了吧?”
  宋行楚沉默了幾秒,捏著她的手說,“你性格太強,脾氣太壞。表麵上對我言聽計從,骨子裏全是陽奉陰違。我不給你買車,你自己買,我不讓你開,你偏要開。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接到電話,心裏有多害怕。”說著他歎了一口氣,將她抱進懷裏,“以後聽話點,好不好?”
  喬茉心裏溫意流暢,小聲喏喏,“我哪有那麽不聽話……”
  “聽話?”他用嗬哄的語氣柔聲問。
  他溫柔的時候真的很殺,喬茉呆呆地想,“……聽。”某人被蠱惑,傻傻應道。
  他拎起她的小爪子放在嘴邊啄了一下,以示獎勵,“乖!”
  “我想去上班啦。”喬茉可憐巴巴地說。
  “無故礦曠工外加毆打老板……”
  “我什麽時候毆打你啦。”喬茉擰他。
  “噢!噢!你看啊,就是這樣。”他叫道。
  喬茉改懷柔路線,“那我賄賂你,行不?”
  他撇了一下嘴,“目前你哪有什麽可以賄賂的。”
  “我喜歡你穿黑色的衣服,”她擺出癡迷的表情,“爺兒,你真帥!”
  “準了,”他挑眉,“上班!我喜歡你穿白色的。”
  “握爪,閔曉也說我穿白色的好看,特清純是嗎?”
  “……白色讓人有破壞欲。”
  “您真YD。”
  “不客氣。”
  “其實,你喜歡我什麽啊?”
  “嚴格來說,應該是豬油蒙了心吧。”
  “我還是更滿意你喜歡我美豔如花這個答案。”
  “那好,美豔如花。”
  “爺兒還有需要需要奴家改進的地方嗎?”她想到他說過的要求,如果你能更乖一點,更聽話一點,做的菜更好吃一點,主動一點,熱情一點,兩人運動中適度加大自身運動量,我會覺得更完美一點的要求補充道,“說以前沒說過的要求。”
  宋行楚認真思考,慎重提出,“不許叫我叔!我覺得你是故意的。”
  喬茉瞠目結舌,想了半天的嚴肅要求就這樣啊,“沒問題,”她輕咬嘴唇,作出清純無辜的誘惑狀,壓低聲音說:“叫叔不是更有角色扮演的感覺嘛?”
  宋行楚轉開臉,“別惹我!”
  “宋行楚,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會追女孩嘛?”
  “不知道,要不我試試吧。”
  “你都這麽老了……我還這麽為難你,真不好意思。”
  “那麽算了?”
  “你別想。”
  “……”
  我小學的時候,喜歡皮膚黑黑跑步很快的男生。中學的時候,流行折千紙鶴,擺蠟燭圍成個心形什麽的。再練級下去,我覺得會蹲下來幫女生係鞋帶穿鞋子的男生好萌啊。”
  宋行楚越聽麵色越沉,手上力道都不由自主地加重,“然後呢……”
  “女生在不同的年紀會欣賞的男生是不一樣的,我嘛,肯定早就過了這些階段。追求更高境界的啦。”
  他暗暗鬆了一口氣,“謝謝。”
  她接著說,“不過你要是主動做一點,我也會欣然接受的。”
  “……”
  第二天一早,建斌將容姨準備好的行李箱帶過來。
  經過喬茉身邊的時候,他壓低聲音說,“嫂子,牛!”
  喬茉臉上浮現可疑的紅暈,佯裝聽不懂他的挪揄,“什麽牛?紅牛還是蒙牛?”
  宋行楚衣冠楚楚地走出來問喬茉,“一起?”
  一起?那是上班還是談戀愛啊。喬茉苦惱,“不要,我要低調。”
  宋行楚出門,留下建斌,“你送你嫂子去。”
  路上建斌連連感歎,“嫂子,你覺得你低調嗎?”
  喬茉別過臉不理他,拿出手機做短信狀,“閔曉今天休息嗎?”
  建斌說,“嫂子,您今天從頭到腳,從耳環到鞋跟,整個兒就是瑞麗搭配,無懈可擊。”
  “建斌,你現在靈光多了。”
  “嫂子高見。”建斌停好車,“嫂子,謝謝你這麽明理,不折騰老大了,老大最近辛苦啊。”
  喬茉回到闊別多日的辦公室,李姐看見喬茉神色如常,分揀文件,記錄電話,一樣一樣指揮她去做,完全無視她之前的無故曠工。
  說起來李姐現在才是她得直接上級吧,又這麽照顧她,猜測的歸人家猜測的,到底喬茉自己還沒和領導說過自己的另一個身份。午休的時候,她泡了兩倍果茶,放了一杯在李姐麵前,小心措辭,“李姐,我和宋行楚,嗯……你知道嗎?”
  李姐微笑地看著她,“宋董的電腦屏保就是你的照片,我怎麽不知道。”
  喬茉低著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MSN的頭像一閃一閃,宋的頭像在晃動,喬茉點開。
  宋:【過來。】
  喬茉悄悄看了一眼賑災淡定喝茶的李姐,一手支額回複。
  小麻雀:【不去!】
  宋:【扣工資!】
  小麻雀:【你潛規則我!你白日宣淫!】
  宋:【你目前的狀況,我淫得了你嘛?你不來,我不給你啦。】
  小麻雀:【什麽。】
  宋:【算了……】
  喬茉一進他的辦公室就看見他辦公桌上的玫瑰花和裝在瓶子裏的千紙鶴。
  “你……”
  “建斌告訴我,上淘寶,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能買到。”宋行楚坐在椅子上說,“滿意嗎?”
  “你上淘寶?”喬茉看著他,“你用什麽名字注冊了淘寶?哈哈,你匿名了嗎?”
  “……”
  喬茉樂嗬嗬地從董事長的辦公室捧著玫瑰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李姐隻瞄了一眼就繼續淡定地喝著茶,喬茉暗想,薑,還是老的辣……
  宋行楚的電話在她插好花後的一秒到。
  “花和禮物都收了,不知道晚上我有沒有榮幸能請到喬喬和我一起吃飯呢?”宋行楚站在床邊,看著外麵,感覺嚴冬裏泛出了春意。
  泡妞和泡老婆的本質區別就是,不用做飯!喬茉內心雀躍,故作疑慮,“我今天約了閔曉……”
  “我注冊淘寶用了本名,還不會匿名購買,我今天已經很糗了,喬喬。”
  “宋董,追求女生是需要毅力的……”
  “嗯,去嗎?”
  “去!”
  建斌強烈推薦的地方,據說是容姨的一個老朋友開的,私房菜,地點在普通的住宅區。28樓的最高層,宋行楚站在窗邊等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出現。
  她堅持不肯同出同進臣信,宋行楚一個人先到了這裏等著她。暮色沉沉的城市,華燈初上,星星點點的亮接連出現。
  他望著樓下,忽然嘴角上翹,電話這時響了。
  “喂,我到了,哪一棟啊?”喬茉舉著手機,茫茫然地看著每一棟都長得一樣的高層建築。
  “就在你前麵了。”他急切地說,“我都看到你了,你抬頭,能看到我嗎?”
  喬茉抬頭,想了想又說,“爺兒,你不是說28樓嗎,我能看見你才怪!”
  “也對。”
  “你看見我了嘛?”
  “是啊。”
  “那你告訴我怎麽走啊。”
  “東南方向……”
  “宋行楚!”
  “哦,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分不清東南西北的。”
  “快說,不說,我走了。”
  “轉左……然後轉左……再轉左。”
  “……什麽啊?”
  “喬喬,你穿的這條裙子,轉圈的時候真好看。”
  48、番外1上
  困。累。但是又渴。
  喬茉在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之間掙紮,到底要不要起來喝水。她煩躁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身側的人很快感覺到了,“怎麽了?”
  怎麽了?他居然有臉問!
  喬茉翻身,將臉埋在枕頭上,小聲地哼哼,“我渴……”
  當然渴。被人當成雞蛋在油鍋裏,反複反複再反複的煎炸,必定得焦的吧。
  前幾天和閨蜜們去看薑大叔的讓子彈飛。黑暗中,孫佳怡笑著小聲說,哎,你說的把老宋留校考察的意思也和這一樣吧——隻同床,不入身?
  閔曉抓著爆米花正往嘴裏塞,聽到她的話,直接噴出來,有好幾個直撲前排一位光頭大叔的後腦勺。喬茉憋著一口氣說,當然,丟什麽也不丟人。
  結果,還是丟人了!還丟了好幾次!喬茉歎氣,嘴角彎著歎。
  “來。”他扶起她。
  床頭的燈調製最弱的微光。她微閉著眼,幾縷汗濕的發垂在額前,臉頰紅潤,唇色鮮豔。他看著她喝水,聲音裏有得意的意思,“喬喬,你怎麽這麽讓我有成就感。”
  喬茉將水杯往他懷裏一塞,恨恨地說,“臭流氓。”
  黑暗中,他的手還過她的腰身。她蜷縮著身體,如嬰兒一般蜷曲在他的懷裏。
  他輕輕咬了咬她的耳朵,“睡了嘛?”
  “嗯?”
  “……喬喬,謝謝你。”
  “謝我什麽?”
  “全部。”
  喬茉想了想,“你客氣起來,我還真有點不習慣,總覺得有點陰謀的感覺。”
  “……”他不出聲,在她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哎呦,”她掐他的手,“你咬我幹什麽啊,本來就是。我覺得有點虧,好像你也沒做什麽就讓你過關了……”
  “你覺得太平靜了?”
  “嗯哪。”
  “那就對了。”
  “啥?”
  “我讓你生活得雞飛狗跳,我就太失敗了。”
  “也不能這麽說,有時候你不招人,人要惹你啊。誰讓我男人優秀得搶手。”
  “不敢當。”
  “應該的。”
  “那好,你記得啊,真有人惹我的話,你得罩著我。”
  “……我說,我怎麽又覺得自己跳進一坑裏呢,還是自己給挖的。”
  “喬喬,你小時候……為什麽不喜歡我?”有人的聲音裏藏著費解。
  這個問題,真是,大哥,人家現在人在你懷裏,心在你手裏。還糾結小時候,幹什麽啊?誰記得啊。
  “是這樣的,”喬茉隨口胡謅,假意分析道,“是這樣的,我認為我小時候就喜歡你,相當的喜歡。
  但是喜歡你的女生那麽多,想要脫穎而出讓你記住多不容易啊。所以我一見你就嚎啕大哭,這樣幫助你加深印象。你看,我對你的一份心意,真是源遠流長,日月可鑒啊。
  不過,很遺憾,你完全沒有接受到我發出的信號。”
  宋行楚哈哈大笑。喬茉趁著他高興問道,“你能告訴我,那天你和知越聊啥了嗎?”
  “就聊聊你啊,我和他說,兄弟,對不住啊,這個我得自己收著,你得再找一個。喬茉也不是特別漂亮,再找一個和她差不多漂亮的,估計沒什麽難度。”
  “切,不信。”喬茉嘀咕,等了一會兒,身後還是沒有聲音,“然後呢?”
  “他回答,再找一個和你一樣漂亮的不難,再找一個和你一樣二的,不容易。”
  “沒一句真話。”
  “那你還問。”
  “……”喬茉(╰_╯)#
  “行了,別琢磨了,真的差不多就這些。”
  “那……”
  “快點睡吧,你明天不是要去送嫁?”
  接下來的日子裏,孫佳怡出嫁了,婚禮熱熱鬧鬧。而且是過於熱鬧,孫佳怡在婚禮之後就病,天天在醫院掛水,連蜜月旅行都去不了。馬爾代夫雙人行,喬茉上旅行社和人磨嘴皮子,嘴巴都說幹了。不給取消就是不給取消,不能更改就是不能更改。
  孫佳怡在病床上抬胳膊都沒力氣,說,喬茉,要不你和閔曉誰有空誰去吧,反正別浪費了。
  喬茉晚上回來就和宋行楚說:“給建斌開點假吧,老孫真是去不了了,讓建斌和閔曉去玩吧。”
  喬茉在廚房忙活,宋行楚在她旁邊轉來轉去。
  喬茉說:“你別在我跟前轉悠啊,我分心,一會兒菜該糊了。”
  宋行楚於是笑,直接說,“咱婚禮的話……你上次說想去意大利,我看行。”
  喬茉咦了一聲,“怎麽突然這麽好說話了?”
  宋行楚伸手揉她的腦袋,“我怕你和孫佳怡一樣累出病來。”
  “我看行。我和你說,現在就流行把原配玩成地下黨,這叫情趣啊。再說了,時間一長說不定我又能回設計部上班了。”
  “你定吧。”
  “老孫的婚禮雖然累人,不過,婚禮上聽他們交代初戀經過,還有,還要交代初吻和初夜,哈哈,也蠻有意思的。你不是聽著也一直樂。”
  “……”
  喬茉歪著腦袋看他,“噢,我知道了……”宋行楚轉身欲離開。
  “那個不是必須項目,你不要怕啊。”喬茉寬慰道,“我們可以要求司儀不能問戀愛經過以及相關時宜。”
  宋行楚忍無可忍,“小白癡啊你,沒有戀愛經過以及相關時宜,那婚禮上還剩下什麽項目?”
  “……說的也是。”
  喬茉舉著鍋鏟在他麵前眉飛色舞道,“你也別遺憾啊,至少,將來,我可以告訴女兒,你媽初夜完全不疼,因為你爸喂我吃止疼片了。”
  宋行楚額角多了好多黑線。
  “不過,我一直還有一個疑惑……”喬茉笑眯眯地看著他,“那天我實在喝的太醉了,你能告訴我,你做了幾次嗎?”
  宋行楚:“……”
  吃完飯,宋行楚拿著掌上電腦,喬茉拿著遙控器。宋行楚看著看著就把喬茉拽過來,抱在懷裏,喬茉於是窩在他懷裏繼續看她的偶像劇。
  劇中男主深情地對著女主表白,一口氣都不帶喘的背完幾千字對白。喬茉唏噓不已,扯著宋行楚的袖口說:“多不容易啊,誰說學習不好的才混娛樂圈,你看人家背那些一準兒把自己雷得夠嗆的台詞,一集下來,比我小學語文課本還長呢。”
  宋行楚嗯了一聲,看著她的眼睛笑笑,勾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嘴唇上,輕啄了一下。
  劇中男主繼續表白,在說了N個我愛你,很愛,非常愛,真的愛,疊來疊去的愛之後,終於表白完畢,女主哭得稀裏嘩啦,感動的一塌糊塗。然後,男主和女主開始膩膩呼呼。
  喬茉拽拽宋行楚的耳朵。
  宋行楚看看她,她一臉可憐巴巴,哀婉動人的小媳婦樣。他伸手托著她的腦袋,狠狠在她的唇上蹂躪了一番,再問:“又怎麽了?”
  喬茉努著嘴,手指不老實的一下一下摳他的襯衣扣子,“哎,你好像沒說過你愛我,你愛我嗎?
  宋行楚:“還行。”
  喬茉:“會愛我一生一世嗎?”
  宋行楚:“盡力。”
  喬茉:“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宋行楚:“也不是不行。”
  喬茉:“來生來世非我不娶?”
  宋行楚:“這個……再說吧。”
  喬茉:“宋行楚,你丫的到底愛不愛我?”喬茉覺得慪極了,臉頰泛著紅,皺成一個小籠包的狀態。
  宋行楚親親她的嘴巴,站起身,“等著,我去給你洗櫻桃。”
  ————完————

  番外
  在美麗的地中海有一隻上帝留下的長靴子,那就是意大利。而波西塔諾是意大利南部阿瑪爾菲海岸裏最漂亮的小鎮。
  長長的海岸線逶迤在湛藍的地中海上,和它呼應的是天空澄澈的沒有一絲雜質的藍。絢爛的陽光撒向海麵,宛如藍綢光潔的海麵乍現出點點金光。順著海邊向上,是不規則的石板小路,藏在懸崖和樹木中的碉堡樣的房子。
  不知名的野花在那不勒斯熱情的陽光下肆意綻放,似乎一切都會融化在地中海的迷人海風中。
  舒澄就覺得自己醉了。她趴在吧台的一角,望著長吧台的盡頭,靠窗方向的那個男人,她陶醉的忘乎所以。這是一個中國人開的小酒吧,老板娘美豔動人,此時正悄悄的和舒澄咬著耳朵。
  小酒吧裏的人不多,舒澄卻把聲音壓得很低,“婉姨,你說他是中國人嗎?”
  “我不知道,他說英語。日本韓國新加波都有可能。”
  “八嘎的思密達,小日本和韓國棒子怎麽可能出產這麽優良的品質。我想去泡他……就他了!”舒澄眯著眼睛準備放手一試。
  婉姨明顯吃了一驚,“那阿揚可會打他的。”
  舒澄翻了一個白眼,“誰管他。婉姨,給我兩杯啤酒。”她說著站了起來。可能她的動作太大,木質的吧台椅發出耗子一樣的吱吱聲,也可能她身材高挑,東方人的相貌引起他的注意,坐在窗邊的男人,這時轉過頭,看著她的方向,哦,不,是看著她。
  舒澄當即暈眩了30秒,她緩緩地轉過身,深呼吸了幾下,然後雙手合十,語速極快又語無倫次地興奮道,“婉姨,你看到沒,你看到沒,他看我嘢,他看我嘢!!!!!!”
  婉姨也有點不在狀態,慢吞吞地回答,“是嗎?好像是看我吧……”
  舒澄對著婉姨做個鬼臉,“才沒有,你想太多了。”她說完舉著兩杯啤酒走過去。
  那個男人穿著粗毛線上衣,休閑長褲,低斂眉眼,一隻手隨意地搭在身側的椅背上,一手心不在焉地輕點著台麵。他的身後開著一扇窗,背景中的地中海在夜幕下變成幽深的墨藍。舒澄走到他身邊,他抬起頭。他的視線淡淡掃過她,舒澄立刻想掩麵而逃,他的雙眸裏似乎閃爍著笑意,卻是比地中海的海水還要深不可測的幽謐。這時舒澄的眼前華麗麗的出現了在玄幻仙俠裏麵才能出現的十六個大字“形相清臒,風姿雋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
  舒澄調整了一下呼吸,“你好,能請你喝杯啤酒嗎?”她把啤酒杯往他麵前一頓,說的是中文,順便用力挺直腰板,讓胸部更加飽滿。
  男子沒出聲,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啤酒,含蓄地緩緩搖了搖頭。
  搞什麽?不理解?不是中國人吧。舒澄琢磨著,改用英文又說了一遍。男子嘴角略微勾起,什麽也沒有說,目光卻挪到了她的身後。舒澄頓時覺得背後陰風陣陣,還來不及回頭,領子一緊,已經被人拎起來了。
  靳柯揚把她轉過一個方向,對著她齜牙咧嘴,“你他媽敢背著我偷……”
  舒澄被他拎在本空中,不舒服之極,雙手在空中扒拉,一雙腿也胡亂蹬著,“放我下來,偷什麽偷,我幹什麽幹你屁事。”
  “你是我媳婦!”
  “放屁!”
  “你放屁!”
  “你!”
  靳柯揚手臂一伸,把她打橫過來,一隻手圈在她的腰部,另一隻手一揚,照著她的屁股上就是一巴掌,“閉嘴,瘋女人。”
  “你。打。我。你丫有病吧,我要破處幹你屁事,我要豔遇幹你屁事,你誰啊你,你大爺的。”
  靳柯揚惱羞成怒,“你當著其它男人的麵把破處兩個字說這麽大聲,幹什麽?”他幾乎在吼了。舒澄忿忿地看著他,“媽的,我剛剛有你這麽大聲嘛?”
  靳柯揚的眉毛幾乎要扭在一起了。舒澄不情不願地小聲嘀咕:“那人不是中國人,他聽不懂什麽是破處的……我剛剛和他說中文,他沒反應。”
  再沒反應,他倆的動靜也夠大的了。靳柯揚和舒澄同時看了那男人一眼,男子正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靳柯揚哼了一聲,一手夾著舒澄往吧台後的一個門走去。
  夜,更加沉。酒吧裏光線幽暗,在忽明忽暗的鐳射燈光下,又一個女人來到他身邊,坐下。
  妖嬈的身姿依靠在吧台前,慵懶地用手指撥弄著長發的發尾,像隻貓一樣悄無聲息地靠近他,“一個人?”女人問。
  他微笑,“是。”
  “無聊吧?”
  “現在不了。”
  “請我喝杯酒?”女人眼底眉梢掛著嬌柔,媚態婉轉。
  “可以,不過,你準備請我什麽?”
  女人一寸一寸地接近,幾乎鼻尖相觸,她踮起腳尖,繞到他耳側,輕聲說,“你能想到的任何方式……”
  他摟著她的腰肢,輕輕撫弄她的長發,“好。”
  女人霎時變了臉,有點小惱火地指出,“宋行楚,你怎麽這麽好泡?一點都不矜持。”
  “你要問那邊的那位小姐,她肯定和你的觀點不一樣。”
  吧台一側,婉姨憋著笑安慰道,“我看那個女的一般,真的,不如你……”
  舒澄咬著牙,轉了一個圈,貓在地上,抓狂地扯頭發。他們說的是中文!那個男人是中國人!她舒澄這輩子就沒這麽丟臉過,靠!
  靳柯揚一把把蹲在地上的舒澄拽起來,手上掄著個酒瓶子說,“站起來,等著,敢耍我馬子,我好好cei他。”
  說完他用意大利語又招呼了幾個本地小孩。一人手裏一個酒瓶子就朝宋行楚走去。
  靳柯揚掄著酒瓶子走到宋行楚麵前,拍拍他的肩膀,隨即將酒瓶子掄在肩膀上扛著,擺出了一個很是醒目的造型,“喂,你丫的聽得懂中國話,是不是?我的妞沒她漂亮嗎?”他說著,一手虛空點點喬茉。
  “忒沒眼光看了吧你小子,剛剛為什麽不泡我的妞?”
  喬茉撲哧一聲笑出來,“你的意思是,讓他去泡你的妞?”
  靳柯揚怔了一下,“他敢!”
  靳柯揚回頭看了一眼,舒澄巴巴地看著他,他又有點小膨脹了。於是亮開嗓子吼道,“欺負我的妞,就是欺負我。媽的,老子今天得好好收拾你。”
  他說完,“啪”的一下就把酒瓶子摔在了地上,酒吧裏一陣喧嘩。
  趁著亂勁兒,宋行楚站起來拉著喬茉就往門口衝去。
  喬茉被他拉著一路狂奔。蜿蜒的白色石階在地中海的星空下泛著光,輕柔的海風順著揚起的裙擺飛舞。白天時他們經過的懸崖邊的數家餐廳,雪白的遮陽傘,雕花的鑄鐵陽台,陽台圍欄上懸掛的一叢叢無名的紫色花束,隨著他們的喘息,一個又一個的被他們扔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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