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多木木多:失落大陸

(2011-06-23 09:17:13) 下一個

  第 1 章
  楊帆剛從超市出來,她提著一個購物袋,裏麵裝著衛生巾、口香糖和一些零食,像是薯片、巧克力之類的。
  她拐過一個街角,一直低著頭看手中超市的促銷海報。這條路上的車非常少,附近全是住宅。
  然後她絆了一下,等她停下來時發現自己居然在森林中。
  她驚呆了。
  她能聞到草木的濕氣,土的腥味。周圍的樹高聳入雲,把陽光都遮住了。目光所及,森林似乎沒有邊界。她好像正處在密林之中。
  她向後退了一下,可能絆到了突出地麵的樹根,結果一屁股坐到地上,購物袋裏的東西都灑在腳邊。
  楊帆自認為生活習慣非常健康,她沒有任何不好的毛病,不管是吸毒還是酗酒,而且她不愛熬夜,平時積極向上也沒有心理問題。
  所以這一切其實不是幻覺?
  她摸著濕潤的土地,黑色的泥土有著很好的粘性,一些帶殼小昆蟲在腐爛的樹葉和泥土間跑來跑去。
  她從牛仔褲兜裏掏出手機,上麵還有電,但信號消失了。她試著編輯了一個短信想發出去,但沒有用。她又試著撥打了幾個電話,當然也沒有用。
  她盡量冷靜下來,先把購物袋裏掉出的東西撿回來。看著薯片和巧克力,她慶幸至少還有一點食物,然後就後悔應該再拿一瓶礦泉水。
  手機上有時間顯示,但她不知道這個時間還有沒有用,如果她能在一瞬間從城市跑到森林中來,那可能她也不在中國的時區裏了?
  她現在需要在天黑下來前找到一個可以過夜的地方。然後再來考慮別的。
  楊帆撿了一根看起來足夠粗的樹枝,挑了一個看起來前方樹木較少的方向走去。
  她向前走了一個小時,可景色沒有絲毫改變,眼前仍是好像永遠走不出去的森林。她的腳踝酸痛,在平地上走一個小時和在森林裏走一個小時是完全不同的體驗,她再也走不動了。
  她有點後悔不應該在沒有更好的計劃的時候就消費體力,她覺得口渴,眼前一片綠色的森林和地上的花草看起來鮮嫩而充滿水氣,可她卻不能把它們當水喝下去。就在她考慮是不是采幾片看起來沒有危險的草嚼一嚼看能不能擠出點草汁來解渴的時候,一個高大的怪物突然跳了出來!
  她短促的尖叫了一聲就轉身向後慌不擇路的跑,但下一刻她就被抓住手腳提了起來,就像她隻是一隻小貓咪,在這個怪物的麵前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
  怪物的爪子像人一樣有五指,但顯然更大更有力量。它的手上布滿青色的細小麟片,指甲尖銳如鉤。它把她倒提起來放到地上,然後她就看到它長得什麽樣了。
  楊帆安靜又乖順,她不想激怒這個怪物。她順從的側臥在地上,任由這個怪物打量她。而她同時也在看它。
  這個怪物大概有兩米或更高,全身都是麟片,腳上的麟片黑得發亮,越向上顏色越淺,它脖子上的麟片幾乎是淺白色,而臉上沒有麟片。
  它是個雄性,這是楊帆的猜測,因為它的胸部肌肉發達卻沒有雌性的乳|房。
  它看起來和普通的人類很像,四肢、軀幹和五官都沒有大的區別。這讓楊帆的恐懼少了一點。
  不同之處在他的眼睛,他有一雙像蜥蜴一樣的豎瞳。當他蹲下來抬起楊帆的雙腿的時候,她看到在他的背後還有一條粗壯的尾巴,他的尾巴幾乎比他的身高更長,那看起來就像他的一個武器。
  他的尾巴上也布滿黑色的麟片,而且看起來那麟片更大、更堅硬。它微微翹起,左右緩緩搖動,如果是隻貓,她會認為這尾巴的意思是他對什麽很感興趣。
  幾乎有一個世紀,他終於好像是滿意的站起來,把楊帆提起背在背上,然後飛快的奔出森林。
  楊帆看到周圍的景色飛快的向後掠去,她不知道他的速度有多快,但看到那就像從開到極快的汽車裏向外看的景色後,她嚇得緊緊的用力抱住他,生怕被他的速度甩出去。
  他似乎感覺到了,所以也更緊的抓住她。
  她不知道他跑了多久,等他們離開森林後,豁然開朗的眼前是一片布滿大石頭的坡地。他沒有減低速度,又過了一會兒,他帶著她跑到了一個巨大的背陽的石頭下,那裏有一個小小的洞,他把她從這個洞裏塞了進去。
  她從來不知道她的身體竟然還有這份潛力,隻能說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他跟著也鑽了進來。
  楊帆一直沒有動作,她讓自己看起來就像一個非常聽話的獵物。他鑽進來後提起坐在地上的她向裏走,等眼睛漸漸適應這裏的光線後,她發現這個巨大的石頭裏已經被挖空了。
  這裏可能是他的巢穴。
  在石洞深處有一個較高的石台,大概占石洞的三分之一。這上麵鋪了厚厚的一層幹草,他把她放在幹草上。
  幹草很軟,楊帆盡量用手去感受這個陌生的世界,她覺得這草不像她認識的任何一種草,它們細軟綿長,而且非常柔韌,她試了試,發現憑她的力氣不可能把哪怕一根草拽斷。
  當她在草墊上摸來摸去的時候,他一直站在她的前麵看著,直到她認為對這個草墊的研究已經結束之後,他才有了其他的動作。
  楊帆其實不知道這是怎麽發生的,從頭到尾她都有一種置身事外的超脫感。這個怪物用他尖銳的指爪輕巧的劃破她身上的衣服,像對待一個真正的獵物那樣占有了她。
  反抗或哭叫什麽的一直都被楊帆牢牢的壓製在心底深處。
  生命比什麽都更珍貴,眼前對她做這種事的怪物有著絕對的力量,她甚至覺得隻要他願意,他就可以劃開她的肚子把她的內髒掏出來吃掉。
  她回憶著在麵對暴力傷害時女性應該怎麽更好的保護自己的那些要點,她努力配合他的一切行為,等他終於停下來時,她在心底稱讚自己做得很好,因為她沒有受傷。
  雖然沒有受傷,可她也不覺得自己還有力氣。她現在連根手指都動不了。
  她急促的喘氣,努力保持清醒。等她奮力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他一直在盯著她看,那雙黃綠色的眼睛一直在看著她。
  她哆嗦著嘴唇,想要求饒,可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對她來說這種事以前從來沒發生過,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疲憊是不是正常的,或許是因為他的緣故?她不知道他做了多久。
  或許她受傷了?她顫抖的手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肚子,幾乎以為隻要碰一下,肚子就會裂開,血會奔湧而出。
  但沒有,她很好。就像她一開始判斷的,她沒有受到預料之外的其他傷害。她暗暗鬆了口氣,然後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楊帆醒來時不知道自己剛才是不是暈過去了,她已經能看清這個石洞裏的樣子了。
  他不在,沒看到他的時候楊帆第一個想法就是逃走。
  她慢慢坐起來,在石洞裏光線不足的情況下她看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麽樣,但她沒有衣服,鞋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楊帆開始考慮不要衣服逃走的可能性。
  她撐起虛軟的雙腿走到石洞口,這個石洞大概像她大學裏的教室那麽大,除了占去石洞三分之一的高台和草墊,其他什麽也沒有。
  她記不清楚,好像動物從來不把食物放在巢穴中,它們的巢隻是用來哺育後代的。
  楊帆突然僵硬了。她想她找到剛才那個怪物突然這麽對她的原因了,可能這也是他把她帶回來的原因。
  她去超市買衛生巾就是因為過兩天她的經期就要到了。
  楊帆盡量理智的去看這件事,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個怪物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說不定會把她當成食物而不是一個正在發情期的雌性?
  這個念頭在她的腦中一閃而過,然後她決定還是盡快離開這裏。雖然她隱約覺得離開這裏後,無法保護自己,也不知道身處何方的她會更危險。
  她從石洞口鑽出去,但目測距離失誤,她當時是被他扛在肩上塞進來的,所以她認為洞口離地麵隻有很近的距離,但當她頭朝下鑽出去時才發現,洞口離地麵至少也有一米。
  她摔出去,在陽光下看到自己全身赤|裸的感覺很糟,她下意識的倦縮起來遮住自己。她再一次看到周圍與眾不同的景色,這裏明顯是附近最高的山坡,能夠看到周圍大部分的景觀。
  她所在的山坡到處都是巨大的石頭,而遠處是一片森林,她知道那就是她來的時候的森林。
  她蹲在地上,背靠著那個巨大的石頭。她的腦袋裏亂紛紛的。她應該站起來逃走,可往哪個方向逃呢?如果她需要救助,這裏有誰可以幫助她嗎?
  她不能跑回森林裏去,那裏更危險。而且目測距離,她大概要花一天的時間才能跑到森林的邊緣,她曾經旅行爬山,知道看著很近的地方,走起來可能會花超出想像的時間。
  時間越久,她就越害怕。她想那個怪物不管去哪裏,很可能他下一秒就會回來。
  她凝聚勇氣站起來繞過石頭,從它的背麵逃走。一開始她隻敢伏低身小跑,但她一再告訴自己這裏什麽人也沒有,所以她開始直起身大步向前跑,不管腳讓地麵的石頭磨得有多痛,她都沒有理會。
  她猜她的腳底一定紮破了,每跑一步刺痛就會傳來。但‘跑’成了她現在唯一想的事。
  直到她跑累了才停下來,喘兩口氣繼續跑。她的肺因為劇烈的喘氣而刺痛,她的腿沉的就像石頭,可她不敢停下來。
  太陽一直在頭頂照耀,她偶爾抬頭看著太陽,猜測自己可能還在地球了?可能再往前一點就能看到人煙,可能那個怪物就隻是一個普通的怪物,隻要找到市鎮她就不會害怕了。
  陽光並不強烈,就像冬天的太陽。但她不覺得冷,也沒有風,她覺得現在的天氣更像夏季,那是最不會冷的一個季節。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但她休息的時間越來越長,也越來越跑不動了。最後她停下來回頭望,發現她找不到那個怪物的石洞了,這說明她跑得足夠遠了嗎?
  她找到一個石頭的背陽麵蹲下來,她不能坐到地上,雖然她非常痛又非常累,但她隻能勉強自己蹲著休息。
  慢慢的她跪下來,坐到自己的腳上,靠著讓太陽曬得暖暖的石頭盡量多休息一會兒。她閉著眼睛,覺得自己累得快睡著了。
  然後她被摟著腰抱了起來。
  她短促的驚叫了一聲,然後很快把聲音都堵在喉嚨裏。
  是他找過來了。
  他會生氣嗎?會傷害她嗎?
  她驚慌的看著他,可他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任何反應。他不生氣她逃走的事?
  他把她扛起來,開始往回跑。經過剛才的事,楊帆再次變成了一個聽話的獵物,她不出聲,也不反抗。
  剛才她用盡全力奔跑的距離,他隻花了很短的時間就回到石洞前,可能連五分鍾都不到。這次他沒有把她塞到石洞裏去,而是帶著她轉到了另一邊,那裏架好了幹柴,柴火上正燒著巨大的肉塊。
  他把她放在地上,拿起火烤的肉塊抓下一半來遞給她。
  楊帆接過來,那一半的肉塊就像個西瓜那麽大,足有五六斤重,能撐死兩個她。肉塊還在滋滋冒油,非常燙手。她接過來的同時就知道自己的手心肯定要燙出泡來了,但她不敢不接。
  他還在烤另一半的肉,然後他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走過來拿走她手上的肉。他撕下一小塊遞給她,看著她吃。
  楊帆把肉塞進嘴裏,機械的嚼著。肉絲的纖維非常硬,非常粗,比她吃過的最柴的肉還要難嚼得多,她根本咬不下來,隻好半含在嘴裏嚼。
  他把她嘴裏的肉拿出來,自己吃了。楊帆驚恐的看著他,果然,他嚼了幾下後抓住她湊過來,把嚼爛的肉喂到她的嘴裏。
  楊帆硬吞了下去。她知道有些動物會照顧還不會吃肉的幼崽這麽喂它們,她後悔自己剛才就算咬不下來也應該硬吞下去,哪怕會噎死。
  他不再給她肉,而是又吃了一口,看起來打算接著這麽喂她。
  楊帆伸手向他要肉,不管他能不能聽懂,她說:“我自己吃。”她不敢真的去搶他手裏的肉,所以隻是伸手向他示意。
  他搖搖頭,這種跟人類差不多一樣的行為語言讓楊帆愣了一下。
  他喂她吃了小半塊,期間一直時不時的伸手摸摸她的胃,當她開始覺得撐之後,他也剛好停了下來。接著他把剩下的肉都吃了。
  第 2 章
  楊帆看著太陽,她有種感覺,這裏的時間好像不太一樣,白天似乎太長了。
  吃完肉之後,他把火熄掉,然後抓著她來到了太陽下。
  他們坐在地上,楊帆看到他開始舔他的手,把手上的肉油都舔掉後,他舔胳膊,舔肚子,抱著尾巴舔,甚至還能扭轉半個身體舔自己的背!
  楊帆大概能明白他這是在清潔自己,但對他的骨頭的柔軟程度驚訝不已。但她很快發現當他舔完自己後,下一個目標其實是她。
  楊帆很鎮定的看著他先舔她的手,當他發現她手心燙出來的水泡時,她突然有種他的舌頭上也有麟片的感覺,他的舌麵上好像突然有一層細軟的麟片倒立起來,很輕鬆的刮破了她手心的水泡。
  她在劇痛中克製自己不要把手抽回來。
  從她的手到她的胳膊,由肩到胸前,再到全身。楊帆一直放空腦袋,不去想這種情況有多奇怪。她用獅子或老虎給幼崽清潔皮毛來說服自己這是很正常的,他畢竟是個怪物。
  清潔完成後,他讓她躺在他身旁的草地上曬太陽,可是大概十分鍾後,她發現他居然睡著了!
  楊帆僵直的躺在他旁邊,偷看他睡覺的樣子。他是側臥,粗大的尾巴還在不停的甩動,如果不是他的眼睛是閉起來的,呼吸也開始放緩放輕,她會以為他隻是在休息。
  她躺了一會兒,試探的爬起來,慢慢離開他。
  她發現他一點也不在乎,隻是在她剛剛起來的時候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她一眼,然後就不管她了。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楊帆猜測他可能根本不認為她是逃走?可能認為她隻是在周圍逛一逛?不管怎麽樣,她再次逃走了,這次她挑了另一個方向跑。
  對於第二次逃走的嚐試,楊帆更多的是想證實心中的猜測,一方麵也是因為她實在太疲憊了,今天發生了很多事,她很累,非常累,身體深處的傷口一直在隱隱作痛。雖然她也盡力去跑了,但對能逃出這裏,或者說能逃到一個可以求救的地方並沒有抱很大的希望。
  所以當他找過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非常平靜。
  他再次把她給帶了回來。
  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確定了。他不認為她是逃走,大概就像獅子讓小獅子在他的勢力範圍內自由玩耍,他可能也把她的逃走當成是一種散步或遊戲。
  這次他再次把她塞進石洞,然後他也跟著進來,並用另一塊石頭和草把洞口給堵住。石洞裏頓時漆黑一片。
  她什麽都看不見,隻能感覺著他把她又放到了草墊上,他也跟著躺上來。他從側麵抱著她,大尾巴環成一個圈護住兩人。她現在知道他的尾巴一定比他的身高還長了,說不定更長。
  她一半出於好奇,更多的是出於試探,她想知道他能縱容她到哪一步。所以她伸手去摸他的尾巴,一開始隻敢輕輕碰兩下,見他沒有反應,她才伸手把他的尾巴尖慢慢拽過來。
  他從她的背後抱住她,可能這也是一種保護的姿勢?
  她不停的猜測他的行為代表的意義。
  他從喉嚨裏發出聲音,像鴿子叫一樣咕嚕嚕。這個聲音聽起來不像生氣,也不恐怖。楊帆判斷這個聲音代表他的心情還不錯,大概處在一種放鬆的狀態。
  她一直抱著他的尾巴尖,上麵的麟片非常堅硬,她摸到麟片的邊緣,掌量麟片的大小,可能她的探索讓他覺得有趣?他抓住她的手,讓她去摸麟片,然後麟片突然張開夾住她的手指!
  他的麟片可以張開!
  楊帆被嚇得驚叫起來,他從她的背後一直抱著她,這時他仿佛快樂的從喉嚨裏發出輕快的一串咕咕聲。
  這可能是他的笑聲。
  冷靜下來的楊帆再次去摸那些張開的麟片,他沒有阻止她的行為。這種表示出來的信任讓她興奮了一點,這是不是說明她的處境還算安全?
  那些麟片的邊緣鋒利如刀,她隻輕輕碰了一下,大概還沒有碰到?可是手指上已經傳來刺痛。
  他抓住她的手拉回來舔了兩口,喉嚨裏再次發生一聲較為和緩的咕咕聲。
  楊帆覺得這更像歎氣。
  然後她就睡著了,她太累了,而且她發現這個怪物可能並不打算把她當成食物吃掉,所以放了心,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比她想像的要長,因為她至少中途醒過兩次,可是他一直在睡,所以她也沒有起來。實在睡不著的時候,她瞪著眼睛望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她想,這個世界的時間可能真的不一樣吧。不但白天特別的長,夜晚也很長。可是她的手機丟在森林裏了,這讓她沒辦法判斷更準確的時間。
  等她再次醒來時,發現他終於睡醒了。他在她身後咕嚕嚕的叫了一會兒,她不懂他在說什麽,可他接下去的動作讓她明白了。
  她本來以為再次清醒著接受這種事會很困難,可出乎意料的是一切都比她想像的更簡單。他像個真正的動物那樣重點舔了她,然後才做,期間她覺得痛而瑟縮的時候,他都會停下來再次舔她,等她不痛了再繼續。
  結束後她又睡著了。
  這次她隻睡了很短的時間就醒了,石洞口已經打開了,可以從洞口看到外麵的天亮了。她從石洞爬出去,小心沒有摔在地上。
  他不在附近,她又渴又餓,第三次離開石洞。不過這次不是逃走,她想找到水源。她在石洞附近走來走去,雖然地上有植物,遠處也有森林,可她在附近找不到河流或溪水一類的水源地。
  她越來越渴,覺得自己快渴死了。
  這次她沒有離開石洞太遠,總是走一陣又再回來。她期待著他能早點回來,他一定知道哪裏有水。
  太陽一直不太曬,好像它也一直在天空的某一個位置不動。楊帆在饑渴之中開始胡思亂想,她不知道到底是這個世界的時間太慢,還是太陽真的隻停留在那個位置。她想如果在這裏能看到太陽,那是不是說明這個地方也在地球上的某個位置?或者如果它是個新的星球,那這個星球也在太陽係?離地球並不遠?
  楊帆不知道自己想這個有沒有用,因為就算這是個新的星球而且離地球很近,她也沒有辦法越過宇宙空間回到地球去。直覺上她也不相信這裏是地球上的某一塊還沒有被發掘的陸地,這不可能,人類在二十一世紀已經把地球所有的角落都給挖出來了,不可能還有人類沒有發現的陸地和這麽像人的物種。
  那個怪物在很多地方都很像人類這一點很讓她擔心。
  她在周圍轉來轉去,當他回來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然後她發現自己正向他走過去,一種特別的親近感從她的心底湧現!
  她停了下來,但很快把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壓下去,然後她不能控製的向他跑去。
  他拖著一隻有著棕色的皮,像海豹一樣的動物走過來。那隻動物看起來很肥,渾身都是肉和脂肪。
  楊帆雖然不認識這隻動物,但她看著它就想到了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
  這一定是種可以吃的動物,就像牛或羊。她的嘴裏開始分泌口水,肚子也饑餓的叫起來。
  他蹲在那裏,楊帆發現他其實是坐在他的尾巴上。他用尖銳的指甲迅速在那動物的肚子上劃了一下,然後她都沒有看清他是怎麽做的,他就把它的皮剝下來了,而且沒有流一滴血。
  這種動物沒有血嗎?或者它不是動物?
  楊帆好奇的看著。
  他把完整的皮放在一旁,然後再次用他的指爪把那隻動物切成昨天她看過的那種巨大的肉塊。
  原來如此,這種動物就是昨天的肉,所以它其實是一種常見的食物嗎?
  等他把肉架起來烤的時候,她想起來口渴的事了,走過去抓著他的手臂搖了搖,抓著喉嚨表現出渴的意思來。
  他盯著她的動作看了一會兒,然後掰開她的嘴看她的喉嚨裏頭,甚至還想伸手指進去摸摸。
  楊帆猜他是認為她被什麽卡住喉嚨了。
  她趕快掙脫開他的手,不敢真的讓他把手指□喉嚨裏,剛才她親眼看到他用指甲那麽輕鬆的剝皮,要是紮破她的喉嚨怎麽辦?
  他讓她跳開,然後還在看著她,看來他也想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她做出了吞口水的動作,表示自己很渴。
  “我渴了,你明白嗎?我覺得渴,我想喝水。”楊帆想他大概不像她需要喝水?至少石洞裏沒有儲存水的容器,附近也沒有河流,所以他可能不是特別離不開水的種族。
  看到她咽口水的動作後,他加快了烤肉的速度,還特地切下一塊薄的先烤熟,然後嚼嚼喂給她吃。
  楊帆順從的吃完他喂過來的肉,第三次試圖向他表達‘水’的意思。她撿了一塊石頭,在另一塊石頭上畫了一個水滴的圖案讓他看。像漫畫的表達方式一樣,水滴落到水裏,一圈圈的漣漪蕩開。
  “水。”她指著圖說,“我需要喝水。”
  這次,她猜他明白了。因為他讓肉就這麽放在這裏烤著,一手扛起她,一手拿著剛才剝下來的皮向森林跑去。
  楊帆趴在他的肩上,覺得這次應該有希望了,森林裏總是會有河或小溪或水潭的,她終於有水喝了。
  第 3 章
  他帶著楊帆來到了森林裏的一條小溪邊,當終於看到這麽多水的時候,楊帆覺得幸福極了!她真的快渴死了。
  他把她放到淺灘裏,看樣子是任由她在這裏玩。然後他在另一邊開始用溪底的石頭打磨那張皮。
  她用手捧起水來喝了個夠,又順便撩起水來把身上洗了洗,期間他一直在打磨那張皮。出於討好,她過去試探著也撩起水幫他洗。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阻止。
  她就從他的背部開始洗,隻是簡單的把水捧著澆到他身上,然後隨便搓兩下。其實他身上都是麟片,看起來一點也不髒。
  他背上的麟片從脖子後麵向下,麟片的顏色越來越深。越向上,麟片越細小,越柔軟,越向下,麟片越大,越堅硬。
  楊帆發現他其實也是有毛發的,隻是昨天她把毛發當成了聳起的麟片,讓她一直誤會他從頭頂到兩肩都是豎起的麟片或者小角。
  他隻有在頭和肩部有毛發,可能這就是他的頭發。它們又短又粗又硬,楊帆用手試了試,覺得他的毛可以拔下來當針用。從他的頭一直長到兩邊的肩上,如同兩翼般分開,顏色是根部純黑,向尾端漸次變黃。
  他的背部有一根有力的脊骨,跟人類相比,他的脊骨從上到下是漸漸變粗的,在脊骨尾端連接尾巴的地方甚至有一小溜堅硬的突起,楊帆試著摸了摸,他立刻感覺到似的弓起身,喉嚨裏發出一串清脆的咕咕聲,好像被搔到癢癢一樣。
  楊帆忍不住笑了,他把她拉到前麵,用尾巴圈住她,好像不讓她再亂動亂摸了。
  他把那張皮磨得很薄,用她的眼睛看,隻會覺得他好像是磨掉了皮兩麵上層的一層白膜,他把皮在水裏涮了幾下然後提起來抖了抖,當水珠甩掉後,她發現這張皮竟然不濕了?她不相信的摸了摸,發現它確實是幹的。
  他拉著她從水裏出來,把那層皮在她向身上比了一下,她現在猜這張皮是他給她準備的衣服?從昨天起她就隻見過他一個人,她好像已經快把衣服這個東西忘到腦後了。受限於條件,她曾經考慮過用樹葉來對付一下,在她的衣服都被他撕碎後。
  那隻動物本身就像一隻筒,它的皮可以非常完美的像一條半身連衣筒裙一樣圍在楊帆身上,在她開始考慮應該發明樹枝扣子的時候,她不知道他用他的指甲做了什麽,她隻能模糊的看到他大概是先用指甲戳了幾個洞,然後不知道怎麽一扭一結,讓那張皮緊緊的包在她的身上了,這下她真的有條真皮裙子了,還是抹胸式的。
  這種皮裹在身上的感覺不壞,沒有悶熱和不透氣。她試著使勁拽它,發現它的彈力非常大,拉開的話全是蜂窩狀的小縫隙。
  他不急著帶她回石洞,而是領著她沿著這條小溪走,就像野獸帶著幼崽玩耍。她看到他不時的從溪裏抓出幾條透明的魚蝦,他會把最嫩的肉咬下來喂給她吃。她在溪水裏走了一會兒覺得腳冷了就跑到岸上去,他把她拉到背上背起來,繼續沿著小溪走。
  小溪蜿蜒在林中穿過,途中沒有看到其他的大型野獸,她猜會不會這片森林隻有他一個,那這裏對他來說就像天堂一樣。
  楊帆一直在他的背上觀察著,她沒有看到任何一條可以稱為路的小徑,他在森林中行走的時候非常輕鬆,就算背上還帶著她也沒關係,他的尾巴一直在後麵托著她,讓她不至於掉下去,她試著放鬆手,完全坐到他的尾巴上。
  她沒有辦法判斷現在的季節,這片樹木大概都是合抱般粗,樹杆筆直,樹高大概二十米或更高,她隻能猜測,仰頭看的時候隻能看到快被樹冠遮住的天空。
  他在林中經過的時候會隨手摘一些野果遞給她,那些野果有紅色的和黃色的兩種,紅色的小一點,一串上有七、八顆,非常甜。黃色的有一層外皮,她要用兩隻手拿它,將外皮咬開,裏麵是乳白色的果肉,吃起來沒什麽味道。
  他折了兩枝掛滿野果的枝條帶她離開森林回到山坡上。
  石洞前的烤肉已經烤好了,木柴都燒完了,烤肉外皮發黑,他把烤黑的外皮抓掉開始吃裏麵的肉,照樣是先喂她,她發現他很喜歡把有脂肪的那部分給她吃,最後直接把那個動物靠近脖子部位的一大塊烤得脆皮黃亮的肥肉遞給她。
  她勇敢的全都吞了下去。
  她已經發現怎麽跟這個怪物相處了。雖然還不清楚他除了把她當雌性以外,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目的,但目前看來她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
  楊帆決定先保證安全再來考慮別的。她故意不去想在那種行為之後,她是不是會懷孕這個問題。在此之前,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這天晚上,她的經期到了。當時她已經睡著了,是他的反應弄醒了她。在一片黑暗中,他一邊輕輕的咕咕叫著一邊舔她出血的地方,她總覺得他的叫聲好像在安慰她和哀求什麽。
  她覺得很不好意思,而且這樣做也很奇怪,所以想把他拉起來,但不管她把他拉起來幾次,他都固執的繼續低下頭舔她,然後不停的咕咕叫。
  楊帆固執的把他趕走,她早就用被他撕破的衣服做了月經帶,戴上後他回來,大概以為她剛才是在療傷。
  整夜他都沒有睡,抱著她輕輕的撫摸她,尾巴尖豎起來緩緩在她麵前搖動,她猜這是在逗她開心。他不停的從喉嚨裏發出輕輕的咕咕聲,這大概也是在哄她不要怕疼。
  第二天,他沒有出去打獵。在太陽剛升起來的時候,他就像抱著一個將死之人一樣輕手輕腳的把她抱到了太陽下,她順從的聽他的躺下來讓太陽曬。
  一整天他不停的喂她吃昨天帶回來的果實,他去抓了很多看起來是幼崽的小動物,烤熟後把嫩肉嚼碎喂給她吃。
  他從樹林裏用一種好像是動物頭骨的東西帶回來了水,還抓了很多新鮮的魚蝦。
  到了晚上,她當然還在不停的出血,而他真的發出了哀傷的痛叫,她第一次聽到他真正的叫聲,不是那種從喉嚨裏發出的咕咕聲,而是像鷹一樣高亢的嘯叫,他站在石洞前,對著夜空不停的叫了一整夜。
  第三天,他還是沒有出去打獵。他把她抱出來曬太陽,像抱著一顆蛋那樣把她團起手腳抱在懷裏,他的大尾巴環成圈。
  一天下來,他除了喂她喝水吃東西,別的什麽也沒幹,動也不動的抱著她坐在太陽下。他不停的用他的嘴輕輕的碰她的臉,喉嚨裏的發出低沉的咕咕聲。
  楊帆覺得,他是認為她死定了,流了三天血了。他這是在安慰她可以放心的去死,不要難過之類的。
  她不知道怎麽跟他說她其實一點事都沒有,不過這可能是從另一個方麵證明,要麽是他沒有接觸雌性,要麽是他的種族中雌性沒有月經。可能他們隻在發情期排卵。
  楊帆覺得她的生物知識不夠用,一切隻能靠猜的。
  比她計算的時間要早,從第四天起她的經期就結束了。她想這也是從側麵證明這個世界的一天的時間確實更慢。
  在發現她停止出血後,他驚喜的叫了一長串,那些短短長長的聲音讓一直認為他沒有係統的語言的楊帆驚呆了。她一直認為他的發聲器官隻能發出簡單的聲音,有時聽起來像鴿子,有時聽起來像鷹,她甚至還懷疑他跟鳥類有什麽關係。
  但他看起來更像蜥蜴,特別是那根大尾巴。
  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他確實很高興。為了慶祝她的康複,他抓了很多的獵物回來,采了很多的野果,還有她喜歡的溪水。她發現他確實很少喝水,而他大概認為她喜歡溪水。
  最後,他甚至還給她帶回來了鮮花。一大捧足以把她蓋住的鮮花,他用鮮花把石洞裝飾了一下,連草墊上都鋪了一層。
  這次狂歡持續了很長時間,而在這段時間裏,他沒有強迫她做任何事,也不讓她離開石洞,不再帶她去森林,每天都帶她出來曬一整天的太陽,夜晚抱著她入睡。他隻讓她吃小動物的嫩肉,每次打獵回來的獵物最肥的部分都歸她。
  所以在很短的時間內,楊帆發現自己已經黑的像非洲人了,她也不可避免的變胖了。看到她長胖,他非常高興,她猜這是因為他認為這樣更健康,更不容易生病。
  但十四天後,她的經期又到了,在此之前他似乎認為她再次到了發情期,想碰她的時候她就抱著肚子痛苦的呻吟。她發現這樣做非常有用,特別是在兩天後她又開始出血,他看起來就像是她又要死了。
  他痛苦的看著她,似乎認為太陽已經沒有用了,他甚至把草墊搬到外麵來,讓她整天躺著,所有的食物都送到她的嘴邊,他不許她活動,如果她想做什麽,隻能讓他像托著一顆蛋那樣抱著去做。
  他找到了一種特別大的樹葉,從她的雙腳開始仔細的包裹她,如果不是他仍舊給她食物吃,她都會認為這是他的種族的喪葬方式了。
  後來她發現被這種樹葉包住以後,她的身體可以長時間保持清潔。這種樹葉大概有特殊的作用,她猜測它可能有某種藥效,比如促進傷口愈合或防止感染。
  第二次的經期結束後,他好像認為她是一種更加脆弱的生物,有一次他抓回來的那種像海豹的動物飛快的向她竄過去的時候,他一把抓住它的尾端用力將它摔在地上,然後他用他的尾巴將那隻動物拍成了肉泥,並迅速將她藏進了石洞裏,在白天時就把石洞口堵住了。
  楊帆曾經害怕他會永遠把她關在石洞裏,但當他去抓了第二隻這種動物並烤好後,他把她放出來吃飯了,她鬆了口氣。
  之後她發現,他從那次開始就一直把她放在背後,並且,他的尾巴會時刻圈著她,那粗大的尾巴就像保護圈,任何靠近她的生物都會立刻被他攻擊。
  第 4 章
  在解決了那個最可怕的問題之後,楊帆才慢慢消除了對他的戒心。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她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四十多天了。
  她的手機從森林中撿回來了,裏麵當然早就沒有電了。她讓他帶著她多次去她當初來的地方坐著,她試著想當初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她跑到這裏來的。
  楊帆判斷那大概是一種磁力或磁場,或空間縫隙一類的。在當時的時間和地點,碰巧出現了扭曲的磁場或空間縫隙,聯通的兩個世界或者更多的世界。這個時間應該相當短暫,而她碰巧就是在那個時間經過那個地點,然後就過來了。
  用她貧瘠的腦袋隻能得出這樣的結論,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還有什麽能夠解釋這一切。
  她猜可能回家這種事已經不可能了,畢竟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造成的,那她當然也沒辦法模擬當時的環境把自己送回去。她隻能常常去那裏坐一會兒,想像著或許碰巧還能再回去。
  如果可以,她甚至願意住在那個地方。但他不會同意,他願意帶她過去,可是過一段時間就會帶著她離開。不管她是祈求或是生氣都沒用,她試過絕食,挖喉嚨讓他喂進去的食物再吐出來,用這個來表現她的憤怒和堅決。
  但他的反應是找來更多的食物,每一種試著喂給她。
  楊帆悲哀的猜測他大概根本不知道她在為什麽生氣,他不會聯想她的行為代表的意義。既然她吐出食物,他就認為是這種食物她不能吃,她吐是因為生病了。
  雙方僵持了一個月後,楊帆投降了,每天吐是很痛苦的事,她不敢真的把自己弄生病,這裏可沒有醫院。
  暫時放下回家的事以後——其實她也沒有抱很大的希望,所以放下的時候也不是很失落。在這之後,她決心先安排好自己在這邊的生活,畢竟在找不到回家的方法之前,看來她會一直留在這個世界了。
  她開始記錄時間。因為不知道這裏的一天是幾小時,所以她以一晝夜為一天,在石壁上記下數字。
  她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尼克’。像他一樣的怪物,就叫‘尼克森人’。她隻用‘尼克’這個名字叫了他兩次,他就知道當她這麽叫時,他應該看她。但她不知道他到底認為‘尼克’是他的名字,還是意味著她需要他,或者相當於‘看過來’。
  他們常吃的那種像海豹的食物,她知道這種動物非常擅長打地洞,抓住它們的時候一不小心,它就會飛快的鑽到土裏。但尼克大概可以算是它的天敵,他能在一瞬間把他的手深深的紮進地麵,然後把它抓出來。好像他能隔著土發現它的巢穴。
  有一次她在旁邊看到,他抓出它來後,一群四、五十隻的小海豹跟著從地洞裏竄出來,然後一眨眼的功夫就分散開各自鑽到地裏去了。
  她給這種動物起名叫土耗子,雖然它看起來像海豹,但行為更像打洞的老鼠,繁殖力也很像。
  她讓他采摘了很多那種他曾經用來裹她的樹葉,她認為這種樹葉可能具有保持清潔的作用,所以就算是現在,她也堅持用它裹到身上。
  尼克大概認為她很喜歡這種樹葉,采了很多鋪在草墊上。
  她試著嚼那種樹葉來刷牙,果然口氣清新不留異味,她決定管它叫薄荷,雖然它長在樹上,葉子大得能把她包起來。
  尼克對待她就像對待沒有自衛能力的幼崽,她可以在這片山坡上自由行動,但不能走下山坡。他去打獵,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如果她不在附近,他會先把她找回來再做飯。
  楊帆用一根木棍紮在地上,借助陽光投射下的木棍影子的長短和方向來判斷時間和日照以及太陽轉動的方向,這樣簡單的多了,她用了一天確定了太陽轉動的方向,劃出東西南北和時長,然後她找了一塊表麵平滑的大石頭劃出同樣的線條,讓尼克用他的手指在石麵上劃出刻度。
  這樣,她就有了一個鍾表。
  雖然她還是不能判斷小時或分鍾,但她能大概判斷什麽時候是早晨,什麽時候是中午,以及什麽時候接近傍晚。
  早晨,尼克起床的時間根據刻度是早晨四點左右,然後他去打獵,直到他回來,大概是下午一點時,他們才會吃第一餐,四點時吃第二餐,六點時他們就要進入石洞,七點時天黑。
  他們的食物多數都是那種土耗子,抓一次大概夠吃兩天。成年的最大的土耗子大概一隻有兩百斤或更重,楊帆每次隻需要吃很少的一塊,尼克會把靠近脖子的那一塊最肥最嫩的肉留給她。她注意到他的食量比她大得多,特別是第二頓,他吃下的會比第一頓多三分之一。
  尼克每天都會去森林裏為她取來幹淨的溪水和野果,他很少吃這些東西,好像除了土耗子的肉,他不需要別的食物。
  楊帆記下他給她找來的每一種果實以及它們的變化。
  第一次吃過的那種紅色果實會慢慢越變越甜,果實的外皮顏色也越變越深,最近幾天他帶回來的時候那種果實已經是黑色的外皮了,而且裏麵的果肉越來越硬。它像雞蛋般大小,楊帆給它起名叫雞蛋棗。她收集了一些放在陰涼通風的地方,想看看能不能最後變成果幹,這樣說不定可以留到冬天。
  那種黃色的野果是圓形的,大小像小南瓜。它的外皮會越變越厚,越變越硬,果肉越變越小。當它變得不能吃以後尼克就不再給她采這種果實了,但楊帆想看看這種果實到底能變成什麽樣,看能不能有別的用處,所以還是讓他每次采一個回來。最後她發現如果把這種果實的果瓤掏空,其實可以當一種容器使用。它的外殼很輕,也很堅硬。楊帆試著拿火燒它,發現它的外殼會越燒越白,但不會壞。
  她覺得自己找到鍋的代替品了。
  她讓尼克用他的爪子掏空這個果實,然後再拿回來的溪水,她會煮沸晾涼再飲用。
  她叫它鍋果。
  雞蛋棗的顏色從紅色變成黑色一共過去了九十四天,在一百二十七天的時候,它變成了石頭一樣硬的東西。楊帆咬不動它,用水煮也不見它會化開。
  楊帆失望的發現雞蛋棗不能變成雞蛋棗幹。她又試著用石頭砸它,磨它,想它要是能變成糖粉那也不錯。
  但她還是失敗了,她用石頭磨了它一天也沒有一點渣渣掉下來。她想讓尼克試試,他抓著變成石頭一樣硬的雞蛋棗捏了捏,把它埋到了土裏。
  這是在種它嗎?楊帆在這個猜測中興奮了!她把收集的幾百個雞蛋棗都拿出來,在山坡上選了一塊向陽的平地,劃出方格,把雞蛋棗一個個按著方格埋到土裏。她開始想像明年收獲一片雞蛋棗田的盛況。
  尼克對她的這種行為持沉默旁觀的態度,他不會過來幫忙,隻是偶爾在旁邊看一會兒。她猜他可能隻是認為她在玩?
  在雞蛋棗漸漸越來越甜後,雖然楊帆還在收集它,可尼克很少給她帶了。她發現他給她采回來的都是富含水分,在果實最嫩最脆的時候摘回來的野果。然後他給她帶回來一種青色外皮,大概像冬瓜那麽大的野果。
  這種野果的果實也是白色的,吃起來很脆,果汁很多,但沒有什麽味道。這種野果一個就夠她吃好幾天,但他每天都會帶回來一個,她吃不完的,他會都吃下去。
  她覺得它就叫冬瓜挺好的。
  接下來他帶回來的野果都越來越大。楊帆看著從雞蛋棗,鍋果到冬瓜的大小變化,覺得這可能也是一個季節的信號。考慮到可能會換季了,她決定做兩種準備。
  從天氣看來,她一直覺得現在是春季。那接下來就是夏季,她目前為止一直穿的都是土耗子的皮和薄荷葉,如果要到夏季,她必須假設這裏的夏季可能會比她的世界的夏季更熱,那她就需要更輕更薄的材料來做衣服。
  她第一個考慮的就是尼克用來做草墊的那種草。那種草很長,她試過一根可以繞他們住的這個大石頭繞兩圈半。草本身非常柔韌,二指寬左右,用石頭劃也劃不破。她開始想辦法怎麽把它編成一大張來做衣服穿。
  她第二個考慮的就是薄荷葉。這種葉子大,而且裹在身上很舒服,唯一的缺點就是它不夠結實,很容易破,而且也不知道到了夏季它還有沒有。看著雞蛋棗和鍋果的變化,她擔心再過幾個月薄荷葉也要沒了。她已經開始試著收集存放這些薄荷葉了,把它們撕成條或栽成小方塊存放,整片葉子太大不方便。
  除了準備更薄的衣服外,她也必須考慮會不會是進入冬季了。這更糟,但很有可能,畢竟她不知道現在這種長時間的日照是不是就是這個世界的夏季。
  她開始收集土耗子的皮,每一張她都讓尼克剝下來打磨好收起來,她還想要更多的毛更長的動物的皮,但尼克現在很少帶她去森林,她也不知道怎麽表現‘毛長’、‘毛多’的動物的概念,她試著抓著自己已經長到肩膀的頭發向他示意,他抓著她的頭發看了看,然後打算吃到嘴裏,從那天起他就對她的頭發產生了興趣,總是喜歡用手指去梳。
  她又試著一邊摸著他打回來的土耗子,一邊抓著自己的頭發來表現‘毛長的獵物’的意思,他皺眉看了看,第二天她就再也見不到一隻沒有剝皮沒有被架上烤肉架的土耗子了,幾天後她猜測他大概認為她的意思是那種土耗子傷害了她的頭發。
  然後她就放棄了,決定等見到毛長的動物再讓他去抓這樣更簡單。
  第 5 章
  楊帆打算把衣服做出來。尼克隻是把一整張皮裹到她身上,她每次脫下它和穿上它的時候都很麻煩,因為他弄的那些結扣她解不開,而且一旦解開了她也可能沒辦法重新打成結。
  而且她也不想一直穿著同樣的衣服,連睡覺都不脫下來。
  除此之外她還需要鞋。尼克很少讓她靠自己的腳走路,除了在山坡上,他大概認為她隻是像小動物一樣跑來跑去的玩。如果去森林裏,他一般是把她背在背上。
  他用土耗子的皮的邊角裹住她的腳,這大概相當於鞋。但她覺得他隻是認為她腳底的皮太薄太嫩,容易受傷才這樣做的。
  不管怎麽說,楊帆認為她需要給自己做幾雙能走更長的路的鞋。
  她收集了很多土耗子的皮,尼克從來不管她收集這些要幹什麽,他也不管她怎麽使用它們,或者是不是浪費。
  當他們吃完飯在草坪上曬太陽的時候,氣氛會特別的悠閑。她覺得他會像人一樣在固定的時間休息,懶懶的一動不動。
  楊帆對尼克很感興趣。這種興趣在很大程度上是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她不得不拚命研究他的一切行為,由於無法有效的溝通,她會把尼克的每一個反應當成最高指示來進行關注。
  久而久之,她下意識的注意他的一切行為,包括他每一次搖動尾巴的頻率。她記得關於動物的尾巴,比如貓或狗,它們的尾巴通常能表現出它們的心情如何。是愉快還是憤怒,是打算進攻還是決定投降。
  尼克臉上的表情不多,她抬頭看他的時候,第一個注意到的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蜥蜴的眼睛,是黃色與綠色相間,中間有一條細細的豎線。他幾乎不眨眼,可以很長時間盯著一個地方看。他的眼睛很少轉動,但她覺得他的眼珠能轉到腦袋裏麵去,有一次看到時,她的心都快被嚇得跳出來了。
  那時她深刻的感覺到他跟她是完全不同的物種,而她一直處在危險中。
  楊帆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態很有問題,她盡量冷靜、客觀的分析自己。她認為危險、陌生的環境,無法回家的絕望,以及尼克強大的力量造成了她現在的心理狀態。
  首先,她對尼克有一種生物上的臣服。她在他的力量前沒有絲毫反抗的意識,好像在她想反抗之前,她的所有的細胞已經告訴她:服從他!
  她覺得這是生命本身的力量。它指點她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麽辦,這比理智或恐懼更早一步控製她。
  在某種程度上,楊帆認為這種直覺反應非常好。畢竟她不可能通過她所掌握的知識指導她在這個環境下的處境,那麽暫時聽從直覺是個好選擇。她希望在未來的時間裏能更有效的利用這個本能。
  其次,由於尼克的力量和威脅,她對他有種無法解釋的親近感。她不自覺的想討好他,想表現自己好的一麵讓他喜歡。從另一方麵看,這當然更有利於活下去。但更糟的是楊帆擔心這種情緒的無止境蔓延很可能會變成一個她不能接受的結果。
  所以,楊帆有意識的克製自己的這種親近感。她盡量試圖利用自己的能力創造一個更適合生存的環境,比如給不認識的生物起名字,發掘它們對她有什麽用處,盡量讓自己過得更好。
  這種信心的建立應該會讓她從對尼克的力量的依賴中解脫。
  其次,她希望能在尼克和她之間建立一種主從關係。她已經發覺在智慧這方麵,尼克差她一個星球的距離。她是一個正常的、健康的人類,她受過教育,對自身和人類的優勢還算清楚。而尼克很顯然還處在較為弱勢的階段。
  物種的進化,特別是大腦和智慧的進化有時要花費上萬年或十幾萬年。所以如果她能掌握好分寸,在不會惹惱尼克把自己的小命玩掉的前提下,她或許可以控製尼克。不是用武力或馴化,那隻適合在力量絕對的情況下。她隻希望能夠在盡可能的了解尼克後,讓他不至於對她再產生威脅,甚至會成為她在這裏活下去的保證。
  楊帆一邊做自己在這裏的第一件衣服,一邊看著旁邊懶洋洋的曬太陽的尼克,他的尾巴正在草地上慢吞吞的甩來甩去。她覺得他很享受在太陽下的時光,他的尾巴也表現出一種很輕快的頻率。
  這讓她的心情也放鬆了。
  她留下了一些食物的小關節骨,這些關節骨形狀小巧圓潤,是‘品’形的,中間有很明顯的凹陷。她覺得這可以代替扣子。
  她的衣服做得非常粗糙,隻是簡單做出兩條筒袖,接縫處先紮洞,然後用鋪草墊的那種柔韌的草穿過,在尾端結成死扣。
  她給這種草起名叫線草。它可以搓成較細的一條,雖然就線來說,它還是粗得嚇人,但楊帆認為一開始不應該要求太高,她可能會在以後找到更合適的代替品。
  至於前後麵,她隻是簡單的拿兩張皮拚成一條大筒狀,在兩端裁出洞把袖子接上去,在中間釘上關節骨扣,把肩膀處縫起來,好了,她的第一件衣服終於完工了。她覺得看起來還不錯。
  尼克一直在旁邊看著她做這些事,他看起來也很好奇。
  然後她把它穿起來。非常難受,這件衣服穿在身上不是一般的難受。首先袖子太緊,因為她是用一整張土耗子的皮裁成兩半後縫成兩條袖子,又在接縫處留得太多,結果袖子看起來還不算小,但穿起來非常非常緊。幸好皮很有彈性,她還是把胳膊伸進去了。
  接下來肩膀和袖子的接口處很別扭,讓她覺得胳膊那裏總是架著的。留出來的領口太小,脖子勒得難受。衣服本身太大,因為她想做得大一點,以後可以在裏麵套別的,結果兩張皮對縫起來的結果就是它大的像個真正的桶,足以裝下再重兩百斤的楊帆。
  沮喪的楊帆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這件‘衣服’從身上脫下來,尼克好奇的拿過來看,他大概不太明白她為什麽這樣做。因為他從不在身上裹這些東西。
  楊帆猜他一開始給她準備這些皮裹住身體,隻是因為她沒有麟片。那些麟片可以保護他的身體,而她沒有,他大概也在一開始就發現了她的皮膚不能跟他的麟片相比,她的皮膚非常脆弱。不止是他,隻怕是森林裏的一根樹枝都能劃破她的皮膚。
  這件做壞的衣服讓楊帆全都做成了內褲,這東西簡單多了,前後一塊三角皮再用線草和關節骨扣連起來就行。經過那件衣服的訓練,她發現自己做內褲的手藝好多了。這讓她很快又重拾信心。還有就是土耗子的皮非常適合做內褲,它透氣,有彈力,還很輕薄。
  在浪費了幾張皮後,楊帆的衣服做得終於可以上身了,雖然領口、腋下還是很不舒服,但至少它能滿足好脫、好穿,包得更嚴這些要求。楊帆認為自己已經做得相當不錯了。她下一個目標是做出褲子,最後是鞋。
  褲子也很快完成了,但鞋卻一直做不出來,楊帆試著用線草編草鞋,但這隻是權益之計,她想做出的是冬天能穿的鞋子,如果實在沒辦法,她隻能在冬天來臨之後用土耗子皮包住雙腳,但到那時她很可能會被凍掉腳趾。
  她還做了帽子,這個很簡單。尼克抓小的土耗子給她吃,她懷疑他一直在把她當幼崽養。那些小的土耗子的皮大小正合適,隻要用線草再綁一圈就行,她本來想作成拉繩式的,但線草太粗了,如果先縫邊留空再穿拉繩,這帽子戴起來會很不舒服。
  但尼克很喜歡這個,自從他看到她試戴之後,第二天她就發現他戴著去森林裏打獵了,以後每次都戴著。她猜可能森林裏有會攻擊他的頭的小蟲子之類的,畢竟他的頭上沒長麟片,隻有一層粗硬的像鋼針的頭發。
  第 6 章
  楊帆開始兢兢戰戰的準備過冬,可是當一晃過去一百多天後,她後知後覺的發現她應該重新考慮這個世界的時間到底有多慢。
  如果按照她所知道的時間計算方法,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已經過去一年了。但在這裏,好像連一個季節都還不結束。
  但楊帆相信冬季一定會來,她不知道這裏的冬季到底是什麽樣的,她隻擔心如果一個季節可能會持續三百多天甚至更長,那麽當冬季來臨之前,她需要儲存多少食物才夠。
  一想到這個,她又祈禱讓冬季來得更晚一點。
  她假設冬季的時間長短和目前她見過的這個季節差不多一樣長,那她最少需要儲存三百天的食物才夠。
  目前為止,尼克給她找來的食物中,能夠成功儲存的一個也沒有。
  雞蛋棗變成了石頭一樣硬的東西,水煮都沒用。鍋果的外殼早就越變越硬,越變越厚,果肉早就不能吃了。小溪裏的魚和蝦通體透明,大概一指寬二指長,曬成幹後有濃重的腥味,尼克隻要發現就會把它們扔掉。
  冬瓜含水分太多,切成條曬幹後也不能製成果幹,它會縮成枯樹葉一樣的東西。
  楊帆把目光轉向土耗子肉,雖然它的肉纖維絲又硬又粗,每次都要尼克嚼過後喂給她才能吃,所以她一開始並沒有考慮過它。但現在沒辦法了。
  她試著把肉切成薄片,然後放在石板上把它烤成肉幹。看著製成後唯一沒有變得奇怪的食物,她覺得自己至少找到了一種可供儲存的食物。
  土耗子肉幹當然非常硬,她完全咬不動,就是拿石頭砸也沒用,她隻好拿水來煮它,畢竟製成幹隻是第一步,它必須能吃才行。
  當煮肉幹的湯變得混濁後,她把它撈出來,發現它還是一點沒變樣。她試著喝湯,如果肉幹不能吃,湯能喝也是一種進步。
  接著她驚訝的發現煮肉幹的湯是鹹的。
  她曾經煮過土耗子的肉,在吃夠了烤肉後,她試著煮過它,認為這樣或許這個肉不會那麽硬,憑她的牙也能吃,這樣就不用每頓都讓尼克喂她了。但那時的肉湯不是鹹的。
  她第一次考慮到如果她的身體不是一直有著鹽的攝入,可能早就出問題了。
  土耗子的肉含鹽?這是因為它的食物裏有鹽嗎?她認為土耗子的食物是土裏的蟲子和草,或許是地下水?
  她一口氣烤了很多的肉幹,然後用水煮它們,當水煮幹後,她想從底部刮出鹽來,這樣她可以儲存一些鹽。可是鍋果的底部什麽也沒有。
  就在她想用別的辦法再試試的時候,尼克拿起她烤成幹又煮過的肉吃了兩塊,然後他把那些肉給吐掉了。
  她剛想可能是這樣處理過的肉已經不能吃了,尼克發怒了。他衝著她尖銳的嘶吼,粗大的尾巴在地上用力的拍動。
  楊帆嚇壞了,在這麽長的時間裏她幾乎以為尼克是無害的了,她知道這裏麵有她的大腦自我保護的原因,她刻意遺忘、淡化了當時他帶給她的傷害,另一方麵還是因為她對他那無法克製的臣服和親近的渴望,她甚至會為他的行為找理由,以此來證明他是無害的,而她是安全的,現在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但她一直在反抗這種意識,她每天都會告訴自己回家才是她最深的渴望,她不能忘了她真正的世界和她真正的家,也不能忘了尼克的本性不是人,而是一種未知的怪物。
  兩種思想在艱難的拔河,她不能讓任何一種思想占上風,不然她會成為奴隸或真正的瘋子,因為不能回家而發瘋。
  她小心翼翼的維持著這種平衡,在她的腦袋裏,好像她有三個自己,一種想臣服,想忘記回家的事,想幹脆就留在這裏,再也不用思考或痛苦。接受現在的一切並放棄過去是很簡單的,隻要她不再把自己當成人。
  而另一個自己對現在的這一切充滿厭惡,對尼克和這個世界充滿仇恨。它不停的重複著尼克對她造成的傷害,牢牢刻在內心深處。它渴望毀滅眼前的一切,殺了尼克或殺了自己,認為死可能才是一切的解脫。
  最後一個自己留在外麵,旁觀著前麵兩個自己打架,它理智而客觀,能摒除傷害、仇恨和自我毀滅的欲|望,隻用最簡單的方式思考——那就是怎麽活下去。
  楊帆時時緊抓著第三個自己不放,當她發現自己將要偏向某一方時,或者眼前的事會讓她失去理性的時候,她總是會告訴自己,用第三種方式思考和看待眼前的一切。
  就像現在,她克製自己不要尖叫,不要逃跑,免得更加刺激尼克。她小聲叫他的名字,然後團起四肢趴在地上。
  “尼克,尼克,尼克……”她的心在狂跳,手指冰涼,她握著自己的手指,攥到指節關發白,指頭快要脹破。
  “尼克,尼克……”她命令自己不要閉上眼睛,用眼角注意尼克的一舉一動,特別是他的尾巴甩動的方向,以免在他準備打她的時候來不及避開。
  幸好尼克隻是用尾巴拍打地麵來恐嚇她,然後他把她提起來塞進了石洞裏,並把洞口堵住。
  這還是第一次他在白天把她放進來。
  楊帆鬆了一口氣,如果關起她就是懲罰,那這件事應該已經告一個段落了。等她慢慢放鬆後才發現渾身的肌肉在剛才都緊緊繃起,現在它們又酸又痛,肩膀和小腿的肌肉隱隱抽筋。
  冷靜點,冷靜點……
  她縮到角落裏,仍然把自己縮成一個球,抱著膝蓋緊緊靠在石洞內壁。她不自覺的用力,在發現後又命令自己放鬆,然後不停重複這一過程。
  她的手腳現在還是冰冷的,還在發抖。
  她試著分析尼克突然發怒的原因。
  她曾經做過很多事,她剪裁土耗子的皮,儲藏野果幹,曬幹魚蝦,這麽長時間來她幾乎做什麽,尼克都沒有像今天一樣發怒。
  是因為她使用的是土耗子的肉嗎?可是在她烤第一片肉幹還煮它的時候,他沒有這樣的反應。
  是量變造成的質變嗎?
  楊帆試著從動物的角度考慮問題。比如,食物是非常重要的,它們會為了食物而廝殺,甚至同種族之間也會這樣做。
  尼克之前沒有阻止她對土耗子的皮和野果的試驗,是因為那不是他的食物,他不在乎。
  而他對土耗子的肉的反應是因為那是他的食物,她做的事是在浪費食物。就像在他發怒前,他嚐了嚐被她烤過又煮過的肉幹,然後吐掉的事。
  她浪費了他的食物,所以他才發怒。
  既然找到了原因,哪怕隻是她的猜測,她也認為這件事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比如她再也不會浪費尼克的食物,她不會再犯今天這樣的錯誤。而且她也會更加小心,在這段時間她對尼克的戒心正下滑到一個危險的界線之下,她必須時刻牢記他能隨時要她的命,而且他也不是人。
  楊帆在黑暗中等待尼克什麽時候把她放出去,她站在尼克的角度考慮他會給她什麽樣的懲罰,把她關進來是一方麵,可能還會不給她食物。
  她避免去猜測他會不會傷害她,她認為既然他在憤怒中已經把她關進來了,那可能就不會在消了氣以後再傷害她。
  她下意識的把更糟的結果擺在眼前,寧願相信一切正在變得更好。
  她在黑暗中數自己的心跳,越數越急躁之後,她開始想一些別的事。她不敢立刻去想她的食物儲存實驗,雖然這段時間她一直是靠著這個來振作精神的。
  她強迫自己去想怎麽做一雙可以過冬的鞋,還有,尼克看起來像蜥蜴,她不知道蜥蜴會不會冬眠,但蜥蜴跟蛇很像,而蛇冬眠,如果到時尼克冬眠的話,她是繼續住在這個石洞裏,還是另外再找一個地方?
  這個問題很快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把她從恐懼的邊緣拉開了。直到尼克打開石洞,光線透進來時,她還沒有回神。
  尼克把她拉了出去。而她發現自己在他靠近的時候一直在不自覺的發抖,她無法克製。她僵硬的就像一塊石頭,手腳無法動彈並緊緊縮成一團。
  她發現她對尼克的恐懼正用另一種方式發泄出來。她居然完全失去了行動力!她的大腦還能思考,她記得童話故事中說青蛙在被蛇盯上後會一動不動,她想那大概就是見到天敵時的反應。
  失去反抗的意誌,身體完全的失去控製,隻能安靜的等死。
  這種極度的恐懼作用在身體上的反應對她來說還是第一次,她的腦袋裏瘋狂的轉動著,她命令自己必須動起來。但看起來效果很不好,她的手腳就像已經不是她的了。
  她更多的是感覺著尼克拉著她的手,那冰冷的麟片的觸覺,強大的力量,尖銳的指爪。一切可怕的回憶蜂擁的倒灌回她的腦海裏,被她死死壓抑下來的那僅有的幾次的暴力回憶鮮活的出現在她的身上。
  她可以讓自己以為她已經都忘了,或者不在意了,可她的身體還記得。現在通過尼克的手,她的身體全都想起來了。
  身體的記憶和大腦支配分離的感覺是第一次,但這一次就夠她受的。她開始深呼吸,希望能通過這個來讓自己鎮定下來。她不能繼續失控。
  她扭頭看旁邊的草地和藍天,盡量用這些看起來美好又平靜的東西來忘掉身旁的怪物。
  “尼克,尼克……”她機械的叫著她給他起的名字,她發現當她給他起名的時候,是希望能夠控製他,把他變成她熟悉的,而不是一個陌生的怪物。現在這個名字就像她的護身符,讓她能夠相信身旁仍然是她熟悉的尼克,而不是那個怪物。
  但這些努力在他抓住她的下巴給她喂食物時失敗了!
  她崩潰的大叫!從身體裏暴發出難以相信的力量,這股力量讓她手足並用的推開了他,並連滾帶爬的隨便向一個方向跑去。
  她很快被抓了回來,尼克用尾巴把她勾了回來,對她的大叫和掙紮非常不解,他用尾巴束縛住她的雙腿,一手抓住她的雙手。
  楊帆此時已經失去理智了,她在極度的恐懼中胡亂的攻擊著眼前的怪物。但在下一刻,這種極度的恐懼和突然的暴發帶來的肌肉的驟然緊張讓她痙攣起來,然後她就突然的昏倒了。
  在她昏倒之後,尼克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她軟軟的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發現她現在變乖了,所以重新把她抱回來,試圖再給她喂食物,但不管他用舌頭把嚼碎的肉頂進她的嘴裏幾次,她也不會咽下去。
  她沒有出血,所以尼克認為她沒有做受傷。她閉著眼睛好像在睡覺,可是現在是白天,他們正在吃飯。
  尼克隻好一直抱著她,每一口都試著喂到她的嘴裏,在她不吃後,他隻能自己吃下去。
  等楊帆醒過來時,她發現自己從下巴到胸前都是肉渣,他還是抱著她,他的尾巴也一直圈著她。
  剛剛醒過來的她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麽,而尼克在看到她睜開眼睛後,就把一直烤著的那塊帶脂肪的嫩肉遞到她手裏,這是她唯一一塊可以憑自己的牙吃下去的肉。
  楊帆下意識的接過來,在吃了兩三口後,剛才發生的事突然浮現在她的腦海裏!這讓她嗆了起來,劇烈的咳嗽,並掙紮著從尼克身旁爬開。
  尼克固執的一直用尾巴圈著她。
  她沒有繼續反抗,她命令自己停下來,剛才的事不能再發生了。她不能冒險,或許下一次她再發狂的時候,尼克真的會傷害她。
  當她發現自己能控製身體的時候,她才深深的鬆了口氣。
  這混亂的一天終於結束了。
  第 7 章
  楊帆知道自己現在出問題了,自從上次尼克發怒之後,她突然變得消沉了。
  一開始,她放任自己休息一段時間,但十幾天過去後,她每天都在尼克出去後躲回石洞裏,隻在看見他回來的時候才出來,她就知道自己變了。
  以前她幾乎是強迫自己每天必須不停的找事做,不停的思考,一刻都不能停下來,這讓她覺得自己心裏有希望。但現在不同了,她好像對一切都不在乎了,甚至想到放棄生命,讓自己就這麽稀裏糊塗的過下去,什麽時候該死就死了,什麽也不想管,當這種想法偶爾浮上來時,她會有一種報複的快|感,然後任由這種想法越來越頻繁的占據她的大腦。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所以雖然仍然不肯繼續考慮過冬或食物的問題,但她強迫自己不能留在昏暗的石洞裏,必須坐到外麵的太陽下曬著,哪怕她出來也隻是緊緊貼著石壁坐在草地上一動不動也行。
  她不像以前那樣主動去親近尼克,她發覺自己還想惹怒他,有種我就是想試試看,看你能把我怎麽樣,就是死了我也不怕的瘋狂想法。
  所以她咬緊牙關,在尼克麵前閉緊嘴巴,絕對不讓自己因為一時衝動做出什麽不可收拾的事來。
  然後她會坐到尼克的身旁去,哪怕心底怕得渾身發抖也要靠近他。
  因為她不能跟尼克鬧翻,她必須保持跟尼克的友好關係。可是既然她現在不能像以前那樣去討好他,那隻能用這種方式來表現親近的意思。
  尼克應該察覺了她反常的地方,他仍舊在她靠過來的時候用尾巴圈住她,仍然每天喂她吃肉,看起來他對她突然失去精神的事也有點在意。
  有一天,他從森林裏打獵回來時帶回了幾顆上麵帶著灰色花紋的蛋。那些蛋大概比雞蛋略小一圈,看不出是什麽動物的。他遞給她,她就托在手裏看,她不知道他想幹什麽,而她也不會吃生蛋。
  尼克看她不動,不知道是不是認為她不會吃蛋。他把蛋拿過來,用一張大樹葉子裹住,在地上輕輕摔兩下,然後放到靠近火堆的石頭上。過了一會兒,他把樹葉子拿回來打開,裏麵的蛋已經熟了,殼是碎的,蛋白和蛋黃散在葉子上,冒著熱氣。
  尼克把樹葉子遞給她,撿起裏麵的蛋白和蛋黃喂到她嘴邊,示意她吃。
  比起土耗子粗糙的肉,蛋確實是又軟又好嚼。楊帆把這些都吃了,他看起來很滿意,摸摸她的背。
  她猜這是因為她的精神不好,他才找來蛋喂她,可能他認為她生病了,蛋比起肉來更軟更嫩,更適合生病的她吃。
  從那天起,他每天都會帶一窩蛋回來,大小不一,品種看起來也不一樣。除了那種帶灰色花紋的,還有更小的一種深灰色殼的,一種大得像拳頭的純白的。有時候七、八顆,有時候四、五顆,有一次他用一張大樹葉子包回來四、五十個蛋!不知道是把什麽動物的巢給掏空了。那次的蛋讓她吃了半個月才吃完,她怕吃得慢了,再孵出什麽小怪物來更嚇人。
  這些蛋無一例外都帶著土,從尼克的外型看,她想他大概不會爬樹,這些蛋應該都是爬蟲類的巢裏的,沒有鳥蛋。那個森林裏的樹全都又高又直,幾乎樹枝都在樹冠頂上,如果有鳥築巢,那一定也在樹冠頂部,憑尼克是爬不上去的。
  楊帆發現自己有恢複的跡象了。她又開始思考這裏的生物形態,收集尼克的資料。這是個好兆頭,她鬆了口氣。
  但她知道自己還是有點問題的,因為上次他帶回太多的蛋時,她竟然大膽的又用水煮了一次。
  雖然她事後說服自己這是驗證她對尼克反應的判斷是不是正確,但當時她的確有找死的衝動。
  尼克沒有生氣,這證明了他對不是他的食物的東西沒有多少興趣。
  楊帆煮了一些蛋,覺得它們吃起來不太像雞蛋,說不出是什麽味,可能更硬一點。那些蛋她後來都是煮著吃了,沒有像尼克那樣再包在樹葉子裏摔碎了殼再放到火堆邊烘熟了吃。
  尼克不知道是認為她仍然在遊戲,還是認為這是她吃食物的習慣,他給她送來很多奇怪的東西讓她煮著玩。
  雖然她沒有再煮過土耗子的肉,但有一次他在烤肉時留下來一塊,然後推著她去拿鍋果和溪水,她花了一會兒時間才明白他是讓她把那塊肉煮著吃。她拒絕了,因為煮著吃她也嚼不動土耗子的肉。
  可能認為她的精神還是不好,尼克又把她帶到森林裏去了。他會把她放在一邊,而他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她知道土耗子不但在他們住的矮坡上活動,在森林裏也有。森林裏的土耗子的皮毛看起來更黑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他們偶爾也會吃些別的動物,但尼克明顯最喜歡土耗子,而且它的繁殖力實在很強,肉多又好抓,很少有抓不到它的時候。他有時也會抓一些別的,可是楊帆很少見他帶回去,跟著他到森林裏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他抓住的時候直接就吃了。
  她一直以為他是吃熟食的,這一點她一直都覺得奇怪。他到底是從哪裏學的使用火來處理食物?居然還知道先剝皮再烤。就是因為這個,她一直覺得尼克更偏向人而不是動物,但看他幾口就把那個抓到的不知道是什麽的小動物吞下去後,她一邊嚇得連忙把頭扭過去,一邊再一次告訴自己,他不是人。
  現在她隻能認為那是因為土耗子的肉太粗,生吃不好嚼,所以他才烤熟後再吃,至於剝皮,那可能是因為土耗子的皮太韌,她很清楚那些皮非常有彈性。至於他從哪裏知道生火烤熟食物,她暫時找不到原因解釋。
  在尼克打獵的時候,她就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拿著樹枝和石塊挖地,她想找到一些根莖類的食物,可能有可以吃的。反正她可以先讓尼克試試,如果毒死他了……
  那也不是一件壞事。
  她一方麵很害怕自己的這個想法,一方麵卻忍不住更加努力的去挖草根樹根。她告訴自己這是在找食物,但卻忍不住設想如果尼克死了,她怎麽在這裏活下去。
  首先她抓不住土耗子,它們跑得快,會挖洞,雖然尼克抓它們看起來非常輕鬆,但她曾經親眼看著一群小土耗子飛快的鑽到土裏去,就像鑽豆腐一樣簡單。而她連反應都反應不過來。
  這樣她就失去了最主要的食物。
  至於魚蝦和野果,這些東西不能當飯吃,而且野果除了尼克給她帶回來的那些,別的她都不認識。
  還有那些蛋,她隻猜那都是尼克從什麽動物在地上的巢穴裏掏出來的,可她不知道那都是什麽動物的巢穴,還有它們一貫在哪裏築巢,以及它們危險不危險。
  還有,冬天可能就要來了,到了冬天,她又去哪裏找食物?又要怎麽過冬?
  想來想去,如果尼克死了,可能她過不了多久也會死。但死沒有那麽可怕,對不對?既然她回不了家的話,在這種地方活下去,還不如早點死了呢……
  她隻讓這些念頭在心裏停一會兒就趕緊都壓下去。她告訴自己應該更積極一點,活下去比死了更好。
  然後她把所有能找到的草根樹根都帶回去了,一樣樣在小溪裏洗幹淨後,帶回去削了皮煮。她留下了一些動物的骨頭,用尖銳的頜骨在石頭上磨薄了做成刀。她不知道做這刀能幹什麽,但她試過了,這骨刀紮不穿尼克的麟片。
  他大概以為她在玩,在她用骨刀紮他的手心的時候沒有反抗。本來她覺得他脖子上的麟片會薄一點,但那裏是要害,他不會讓她碰。她認為手心可能也差不多,因為他的手心裏的麟片也是泛白的,雖然麟片比脖子上的大一些。
  但把骨刀的尖紮斷了,他手心的麟片都沒破。他也沒反應,一直躺在那裏曬太陽,好像對她幹的事一點都不感興趣。
  帶回來的草根和樹根分開煮,尼克可能真的認為這是她的生活習性了,他甚至特地給她劃出一個地方用來放她用石塊壘的灶,還撿來更多的柴給她,全都折成小段,連毛刺都被他用手心的麟片給來回搓了幾遍,全弄掉了。
  煮出來的草根和樹根,她到底沒辦法送到尼克嘴裏去。她不知道這是因為她下不了手,還是因為她一直在告訴自己,他其實是無辜的,他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從他的反應看,他已經盡力愛護她了。
  最後她毅然的把那些都給吃了。她嚐了那些根煮的湯,嚐了那些煮過的根,有些發苦,有些讓她拉肚子,有些讓她身體麻痹,有些讓她眼前一陣陣發花、發黑、閃白光,那次她認為自己死定了,還好好的在山坡上找個地方躺下來,雙手放在肚子上,想著要是死了,那說不定就可以回家了。反正心情十分的平靜,但等尼克回來把她抱去吃飯時,她過一陣又慢慢好了。
  好了以後,她立刻把那種根都給扔了。她不能把這種根留下來,她不願意哪一天自己真把自己給毒死了。
  她讓尼克給她抓了一隻小土耗子,再煮出來後就先喂給它,等它沒事了她再嚐。
  然後又讓她發現一種紫色皮的根可能有興奮作用,小土耗子吃了以後嘶聲叫了大半天,倒引來了不少成年土耗子,尼克那天沒有去打獵,在附近就抓了一隻大的。
  後來她覺得那隻小土耗子太可憐,把它給放了。
  她挖遍了尼克帶她去的所有地方的草和樹的根,把能帶回來的都帶回來煮。他可能認為她喜歡土裏埋的根,結果給她找回來不少。他挖的地洞比她挖得深得多,結果帶給她的根有一些可能還真的能吃。
  她找到一種深埋在地底的,根係特別長,連尼克都沒有挖到頭的植物的根。它的根連綿不絕,深深紮在地底,根上有一些突出的大疙瘩,形狀不規則,有的長得就像尼克給她找的野果冬瓜那麽大,有的像土耗子那麽大,足有一兩百斤左右。
  尼克給她挖出來一堆,看起來都是一個根上結的,全都有深褐色的細根連著,大的小的堆在石洞後。
  她用骨刀切下一顆小點的,拿回來煮,煮完發現這種根會變軟,湯會越煮越濃,好像它煮化到湯裏去了。
  她試著嚐了一口,沒有任何問題。結果夜裏尼克發現放在石洞外的那些根引來了兩隻土耗子偷吃。
  看來這是土耗子喜歡的食物。
  尼克把那兩隻土耗子抓住,看起來非常高興,他的大尾巴都翹起來輕快的搖晃著。
  楊帆確定了這種根無毒,她又覺得它吃起來很像澱粉類的食物,她開始試著把它當成主食來吃。畢竟土耗子的肉她實在是吃不慣,每次都要尼克嚼爛了喂她。
  尼克也很喜歡這種根可以引來土耗子,當放在石洞附近的根引不來土耗子之後,他開始把根放在其他地方引土耗子,總有土耗子會上當,他打起獵來更快了。他會挖很多,也會把最大的留給楊帆。他也不阻止她吃這個,哪怕她開始拒絕吃土耗子的肉,但他還是會把最嫩、最肥的那一塊留給她。
  楊帆給這種根起名叫土豆,她總覺得假裝熟悉的東西越來越多,這樣就表示她其實沒有離開她的世界太遠。
  第 8 章
  上一次的事留給楊帆的影響已經漸漸消失了,她每天按步就班的記錄時間,發掘附近她所能發掘的一切,不管是石頭還是土地,植物和動物。
  規律的生活讓她平靜下來,雖然偶爾還是會‘衝動’,但這種事已經越來越少了。她給自己定下了許多的要求,一一遵守著生活。
  她不再使用一年365天來判斷時間,這個時間太瑣碎。這裏的時間跟以前她所知道的時間也完全不同。她決定在這裏一個月為50天,一年為十個月,一天為四個時間段,分為夜晚,早晨,午後和黃昏。
  重新在石壁上劃分了時間,從她到這裏以來已經過去兩年了。但對這個世界來說,仍然連一個季節都沒過完。
  這麽長時間以來,她已經能很熟練的做衣服、鞋,剝土耗子的皮,她給自己做了骨刀,找到了烹調用具的代替品和能夠吃的食物。她本來還想試著建房子,因為她不可能永遠依靠尼克,如果他離開她,她至少要能夠自己在這裏活下去。
  建房子的事一直隻是個設想,沒那麽容易達成。首先是材料。
  尼克從來不肯帶著她深入森林深處,他們一直隻在森林的外圍活動。
  楊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森林深處有尼克的天敵還是別的原因,離開他,她完全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在森林的外圍隻有一種樹,它高聳入雲,合抱般粗,樹杆筆直。樹皮是黑色,很硬,楊帆試著用骨刀刻它的外皮,直到骨刀折斷也不能剜下哪怕指甲蓋大小的一塊樹皮。
  很明顯她不能把這種樹給砍斷用來搭她的房子。而除了這種樹外,剩下的就是最多隻到她的腰部高的矮樹,它們的樹枝最粗的像她的小指般粗,他們生火用的都是這種樹枝。
  她管它們叫黑樹和矮樹,
  她本來是想搭成像三角形的帳篷那樣的草屋,用樹枝搭成三角形的架子,上麵鋪上線草就行。她覺得這是最簡單的一種辦法,而且她也能辦得到。但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她試著用石頭壘,但卻找不到合適的粘著劑能夠像水泥那樣把石頭粘起來,而且她要怎麽把形狀不規則,大小不一的石頭都變成大小基本相等,盡量是平麵的磚呢?
  蓋房子成了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在她出現的森林裏,那裏的泥土是黑色的,有粘性。靠近溪水的泥土裏麵有細小的石塊,顏色發紅。而他們居住的山坡上,在線草的下麵的泥土是紅棕色的,搓起來有沙子的感覺。但尼克在山坡上抓土耗子的時候,地下深處的泥土還是黑色的,跟森林裏一樣。
  這代表什麽呢?
  楊帆想,會不會是這一片的泥土其實都是黑色的,但山坡這裏的在長時間的水土變化中,從別的地方的土慢慢跑到這裏來,蓋在原本的黑色土上,所以表麵看起來是紅棕色,其實在它底下還是黑色的泥土多。
  山坡這裏的地勢比森林要高,如果把上麵的紅棕色的土都挖開,下麵的泥土會跟森林裏的一樣,這是不是說山坡這裏以前也是森林的一部分?
  楊帆開始在山坡這裏挖洞,其實她也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麽用,但她想證明她的想法是不是對的。
  她就著尼克抓土耗子的一個洞接著往下挖,每天都很有精神的挖個不停。尼克對她挖洞的事似乎有那麽一點點的興趣,他有時會用尾巴幫她把土推到坑外去。
  當這個洞挖得能把她整個人埋進去的時候,一成不變的日子終於起了一點變化了。
  這天,尼克抓了隻小動物給她。
  那隻動物有著貓一樣的臉,棕色的豐富的皮毛。它長得像飛鼠,四肢間有皮翼,翼上布滿細軟的絨毛,但它比飛鼠大得多。
  尼克一把它給她,它就張開四肢緊緊巴在她的背上,好像把她當成了母親一樣。
  楊帆一開始有點害怕,但這個小動物實在很討人喜歡,它一點也不凶惡,爪子也很好的收了起來。它伏在她的背上,輕輕的小聲叫著,它的叫聲就像幼貓。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把它給她,這像一個禮物。
  楊帆叫它‘咪咪’,決心把它當寵物養。她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動物。到了吃飯的時候,她不知道能不能把尼克打回來的食物給它,但在她打算用蛋來喂它的時候,發現它居然自己在草地上用爪子撥來撥去,找到什麽就塞進嘴裏。
  楊帆一開始認為它在找土裏的蟲子吃,等尼克喂她吃完飯,她在咪咪剛才翻找的草根處發現了一些綠色和褐色的黃豆大小的像種子一樣的豆豆。
  這是種子嗎?
  她以前從來沒有在線草根處發現這個。她在土裏找了找,在較淺的地表有不少這種像種子一樣的豆子埋著,不到一會兒她就找了一小把。
  她捏開它們,綠色或褐色的外皮裏是兩瓣或四瓣或六瓣的胚芽,胚芽是嫩白色,沒有汁液,她用舌尖舔了一下,微苦。
  這代表什麽呢?
  然後她發現尼克最近吃的東西越來越多了,他也會喂她更多的食物,有時她明明已經吃撐了,他還是會再喂她一會兒。平常能夠吃兩天的土耗子肉,現在隻夠吃一天。
  楊帆越來越緊張,她覺得說不定真的要換季了,冬季真的要來臨了。
  咪咪想跑回森林,但尼克每次都會把它抓回來,幾次以後它就不敢再跑了,反而會時刻緊緊跟在楊帆身後。它總是不停的吃,不管她什麽時候看到它,它一直在不停的找土裏的豆子。除了線草的種子,它也吃一些小蟲子。然後它很快的胖起來了,身上的毛越來越厚。
  楊帆開始確信冬天就要來了,她試驗過土豆可以切成片晾成幹,雖然很硬,但煮過後勉強能吞下去。她試著吃過一個星期,沒有任何問題,所以她瘋狂的儲存了一大堆,土豆曬成幹後,土耗子就不偷它了,所以她把土豆幹都堆在外麵,簡單的用線草和薄荷葉蓋起來。從她來了以後這裏沒有下過雨,所以放在外麵也沒關係,尼克不許她把食物放進石洞裏。
  她現在也不挖洞了,每天都不停的把尼克給她挖出來的土豆切成片曬成幹,來不及的就烘烤成幹,她怕到了冬天就挖不到土豆了。考慮到在冬天來臨前,她足足過了兩年的‘秋季’,說不定冬天也會這麽長,甚至更長,所以不管製多少的土豆幹也怕不夠。
  當她開始屯第三座土豆幹堆的一天早晨,尼克本來應該一早就去打獵,但他沒去,而是把昨天晚上剩下的半隻土耗子烤了。
  一大早就開始吃飯,這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楊帆跟著吃了兩年來的第一頓‘早飯’。接著,尼克把火堆熄滅,然後他做了一件讓她驚訝至極的事!他把他們一直住的那個石洞推到山坡下去了!
  當時他雙手推著那塊大石頭,雙腳和尾巴支在地上用力,一鼓作氣就把那個大石頭推得骨碌到山坡下了。
  期間楊帆除了一開始往後退了幾步外,一直呆滯看著他這樣做,就連她儲存的堆在石頭後的土豆幹都被撞散一地,一大部分都被石頭帶著滾了一山坡都沒能喚回她的神智。
  到底為什麽?他為什麽這樣做?
  楊帆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咪咪從剛才就四肢並用抱在她的腿上,衝著發狂似的尼克發出尖銳的叫聲。
  然後尼克仰天長嘯起來,他對著天空吼叫,粗大的尾巴拍擊著地麵。楊帆從他叫第一聲開始就悄悄後退到一塊大石頭後藏好,準備再有不對就逃走。她不知道他今天這是怎麽了,他突然變成這樣是為什麽?
  尼克好像在宣告什麽,等他叫完就過來抓住楊帆,她發現自已在他過來的同時就趴在地上了,逃跑之類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她完全是下意識的第一時間選擇了趴在地上。
  他把楊帆背到背上,就像每次他們去森林一樣。她回神之後就發現她已經像以前那樣順從的趴在他的背後,雙手在他的脖子下交叉抱緊,兩條腿自然下垂,整個人其實是坐在他的尾巴上的。
  咪咪從背後抱住她。
  然後,尼克沒有像以前那樣往森林跑去,而是朝著另一個他們從來沒去過的方向跑。
  他們這是要去哪裏?
  楊帆坐在尼克的粗尾巴上,茫然無措的看向前方未知的世界。
  第 9 章
  趕路的時候應該是枯燥的,但楊帆沒有時間去為枯燥擔心。
  因為尼克日夜不夜,當她趴在他的背上睡著的時候,他還在一刻不停的向前奔跑,一直奔跑。
  他們每一個晝夜隻停下來吃一次飯,尼克會抓所有他能找到的動物,土耗子仍然是第一個選擇,除此之外他甚至還抓了一些看起來像牛又像馬的四蹄動物,這還是楊帆第一次看到它們。
  這些動物似乎是從別的地方趕來,它們要去的地方看起來跟他們一樣。他們在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楊帆第一次看到尼克捕捉這種大型動物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像箭一直衝上去,粗大的尾巴瞬間將那隻動物掃翻在地,然後他撲上去,雙手和牙一起上,把它的頭從脖子上拔了下來。
  其它的動物四散奔逃,很快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楊帆緊緊抱著咪咪留在溪水旁,一直呆滯的看著這一切。
  尼克從離開的那一天起好像就有些不同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錯覺,但她覺得他顯得更凶惡了。
  他們每次停下來都是在水源邊,她認為他是特意為她選擇了這樣的地方,因為她每一天都離不開水。
  尼克不再每次都把肉烤熟才吃,楊帆也不能在此時提出這樣的要求,反正對她來說,每一口肉都是由他喂給她的,是生是熟她都嚐不出來,因為她會直接吞下去。
  在尼克帶她靠近一片森林的時候,她趁機找到了一個鍋果,那一片的鍋果已經全都變幹了,它們本來檸檬黃的外皮變成白色。她要他幫她把這個果實掏空後發現果肉已經完全變成了白色的像是棉絮一樣的東西,這讓它變得非常輕,但外殼還是一樣堅硬。
  本來楊帆隻是想現做一個可以暫時儲存水的容器,但發現鍋果果肉的變化後,她強勢的拉住尼克,讓他把那十幾隻鍋果全都掏空了,以便讓她把那些像棉絮的內容物掏出來。
  如果要過冬,她絕對需要這些可能可以當成保暖物的東西!
  尼克看起來有些急躁,但他仍然幫她掏空了所有的鍋果。楊帆發現自己的衝動可能會再次惹怒他,甚至會帶來更糟的後果,但她憤怒的發現自己正在縱容這種結果發生。
  她拚命說服自己,這隻是為了更好的過冬。但很快理智反駁她,如果惹怒尼克被他殺死,她永遠都不用擔心過冬的問題了。
  每一晝夜一次,他們解決食物、排泄等問題。對楊帆來說,她還需要收集土耗子的皮,然後把收集來的鍋果的棉絮塞在裏麵。所以每次停下來她都很忙。
  當深夜,她趴在尼克背上不自禁的陷入睡夢中時,她都在擔心尼克會把她摔下去,在她沒辦法一直抱住他的時候。但每次早上醒來時,她都好好的在他的背上迎接朝陽。
  尼克的食量一直在增加,楊帆也努力把他給她的食物盡力塞進肚子裏,每次都吃到差不多快吐出來為止。吃不完的食物他會把它們埋在遠離水源的地方。
  咪咪一直趴在她的背上,當尼克奔跑起來,風化作刀刃般切割她的身體,掠奪她的體溫時,咪咪的作用體現出來了。它就像一個永遠保持溫暖的毛皮背心一樣牢牢趴在她的背上。
  楊帆終於找到了尼克在出發前把它給她的原因,果然不是那麽浪漫,但卻更讓她感覺深刻。她不知道他是出於本能還是別的原因才想到她會需要保暖物的,但這確實救了她的命。
  她不能忘記這個,雖然尼克確實不是人,但他一直在保護她的生命。
  當他們再也看不到森林,眼前是一大片蒼茫的大地時,時間已經過去快兩個月了。地上的線草開始發黃,冬季的來臨越來越像真的了。
  楊帆雖然一直在準備過冬,但真正看到冬季來臨卻還是覺得心驚膽跳。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活過將要來臨的這個冬天,說不定這就是她在這個世界最後的時間了。
  線草變黃後非常脆弱,一揉就碎,失去了它本來柔韌的特性。楊帆不得不放棄繼續用它來做衣服,她在溪水邊將最近收集到的幾張土耗子皮用石塊打磨完成後本來想做幾件衣服的,現在隻能粗糙的直接裹到身上。她在大腿、小腿和兩條胳膊以前胸口都裹上了幾層的土耗子皮,雖然行動力上受到了一定的影響,但這樣風就吹不到她了。
  季節的變化像張著大嘴的野獸那樣近在眼前,讓楊帆不知所措。
  天空開始卷起大片的雲,慢慢的壓向地麵。她一開始擔心會下雨,但接下來她擔心可能會更糟,直接下雪。
  風越刮越大,把發黃的線草都吹到了天空中,□的地麵露出來,一切就像地獄。
  尼克在停下來的時候會在地上打滾,在石頭上使勁蹭。楊帆在他打過滾的石堆中撿到不少他身上的麟片。
  短短幾天他的麟片就都掉光了,但很快,就像一夜之間,新的麟片長出來了!
  新生的麟片更厚,顏色發白。他那條粗大的尾巴好像一口氣粗了兩圈,還變長了不少。她發現在他的尾巴上出現了猙獰的倒刺,然後腳上、小腿、小臂都長出了堅硬的倒刺。
  尼克的頭發開始重新生長,從額頭開始,然後是下頜到耳際都開始慢慢冒出白色的長毛。濃密的白色長毛一直披到他的肩部,蓋住了原本的針一樣短粗的頭發,他的頭現在看起來就像獅子一樣毛發豐富,連臉都快遮住了。
  楊帆覺得,如果她一開始見到的是這樣的尼克,應該已經嚇死了。她見到的那個尼克,隻怕是他最像人、最沒有威脅性的時候。
  他的雙手上的麟片厚的幾乎讓他的手指都快無法彎曲了,又厚又大的指爪現在是真正的凶器。
  他也正在不停的習慣自己這身新的麟片,不停的握自己的雙手,麟片發出咯咯的擠在一起的聲音,他也不停的甩動他的大尾巴,看起來是在習慣它的力道和重量。
  除了他之外,咪咪也在換它的‘冬裝’。它身上本來在森林裏適合的棕色的毛現在全都換成了白色的,同樣十分的濃密。咪咪現在就是個貨真價實的巨大的毛毯。
  楊帆無可避免的在他們換毛的時候心生羨慕,如果她也有這樣的功能,她就不用發愁過冬保暖的問題了,哪怕她突然從文明世界跑到原始世界來也不用擔心。她現在真心的覺得人類在進化過程中其實也失去了很多方便的能力。
  楊帆一直在計算時間,快四個月的時候,她看到了他們的目的地。
  在他們的正前方是連綿起伏的巨大的黑色山脈。
  她可以確信尼克正在向著山脈前進。
  黑色的山很大,一眼望不到邊際,似乎這裏就是天地的盡頭。它把前路完全的遮住了,可能當他們爬上去後會看到它的全貌。
  從遠處看,山上沒有綠色的植被。等他們靠近山腳後楊帆才知道為什麽,因為山上都是黑色的石頭,連土都沒有。
  在一些石頭的縫隙處會偶爾有一兩株綠色的小草或小樹漏網,但更多的地方都是嶙峋的黑色山石,它們陡峭,鋒利的就像一座刀山。
  尼克新長出來的更厚更堅硬的麟片有了用武之地,他的新爪子明顯也比舊爪子更有用。他能牢牢抓進石頭裏,在背上還帶著她的情況下往山上爬。他的大尾巴在後麵支撐著,雙手雙腳用盡一切辦法沿著近乎垂直的山壁向上攀登。
  他們很少停下來吃飯,有時兩天或三天或更長才會停下來一次。楊帆已經習慣吃所有她能找到的東西,不管那東西會不會毒死她。隻要是咪咪吃的,她都吃,有時她還會從它手中搶。這看起來不太好,但在餓肚子的時候她沒有太多選擇。
  生肉什麽的也不重要了,尼克現在抓到的東西根本不可能找到一個地方烤熟,有時他們甚至是掛在岩壁上,他在山石的縫隙或什麽地方掏到鳥巢或其實小動物的巢穴就把裏麵的小動物抓出來胡亂塞到嘴裏吃掉,不過他總會記得剩下兩口遞給在他背上趴著的楊帆。
  楊帆認為她跟茹毛飲血的野人差不多了,當邁過心底的那條界限,她發現其實接受起來一點也不難,相反還有一種特別的暢快感。
  她都想學尼克衝著天空大吼:看!我做到了!
  她覺得自己邁出了在這裏活下去的最重要的一步。
  第 10 章
  黑石山,楊帆很快給他們正在爬的這座山起了個名字。
  尼克爬得很辛苦,以前楊帆從來沒覺得他辛苦,因為土耗子很好抓,他們住的地方又沒有見到過大型的捕獵動物。
  楊帆以前猜測過尼克不是猛獸類的動物,雖然他的爪子跟她比很尖銳,粗大的尾巴也很像凶器,他跑起來也很快,雖然沒有其他的動物做參照,但他背著她的時候,從周圍景色的流逝看,她認為他的速度應該不算慢。
  但在他們居住的山坡或森林附近,她確實從來沒見過一個能夠跟尼克打上一架的動物。她在那裏見過的最大的動物除了尼克,就是他們每天的食物土耗子。
  所以她把尼克當成一般危險類,考慮到以前的世界還有獅子、老虎或狼一類的猛獸,那麽她不敢把尼克當成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動物。
  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尼克本身的形象,她一直把他當成更近似於爬蟲類的。雖然爬蟲類中也有強者,比如鱷魚或恐龍,可是尼克沒有鱷魚的牙齒,也沒有恐龍巨大的體型。
  如果這個世界的動物的危險程度可以分為五級,楊帆保守估計尼克屬於二級。一級就是像土耗子一類的完全沒有危險性的或食草類動物。
  她認為尼克好運氣的找到了一個沒有他的天敵的棲息地,就是他們之前生活的山坡處。
  現在是她遇到尼克以來第一次看到他這麽拚命。
  背後帶著她爬山,還是在爬這麽一座陡峭、堅硬的石頭山,楊帆有好幾次都認為尼克把她丟下也是正常的,她忍不住這麽想,但他一直都沒有扔下她。
  她有點感動,然後在感動浮上來的下一刻就趕緊把這份感動壓下去。她時刻提醒自己尼克是個隨時會傷害人的怪物,不然她擔心她又會在什麽時候越過雷池。上一次是她運氣好,下一次就未必能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在尼克爬到累的時候也會掛在岩壁上休息,他會輪換著兩隻手支撐,偶爾會讓一隻手休息一下。楊帆如果抱他的脖子抱累了,可以坐在他的尾巴上休息,她總是很緊張,怕他的尾巴不能支撐她,但每一次那條粗大的尾巴都沒有讓她失望。雖然它現在坐起來不太舒服,突起的倒刺有時會硌著她。
  尼克的麟片和倒刺都是活動的,當他想要用它們傷人時,麟片和倒刺好像會立起來,把銳利的一麵朝上,當他不想這麽做時,那些麟片和倒刺幾乎是無害的。楊帆摸他的麟片時就從來沒劃傷過手指,她坐在他的尾巴上時,倒刺也從來沒刺破她的屁股。
  這段時間,尼克背著她趕路,並且在這種情況下仍然盡力照顧著她。楊帆無法控製的覺得他們彼此之間更親密了,但這種親密感是單方麵的,因為尼克對她的態度從第一天起就沒有改變過。
  她開始不再那麽強烈的排斥尼克。有時她發現自己會給他梳理毛發,會像玩一樣摸他的麟片。她會更多的叫他‘尼克’,不像之前總是躲避他的視線,她不再刻意不看他的臉,就算他現在看起來可怕得多。
  尼克不介意她摸他新長出來的頭發,相反他好像覺得這樣很舒服,每當她用手指梳理他的毛發時,他都會從喉嚨裏發出輕輕的一連串的咕咕聲。
  她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聽過尼克發出這種代表著快樂和輕鬆的聲音了,聽到時居然覺得相當懷念。那天他們掛在岩壁上休息,她整整給他梳了至少半小時的頭發。關於時間長短隻是她的猜測。
  等他們繼續向上爬時,她發現可能是手勁太重,她的手指間纏著尼克的頭上新長出來的長毛。
  他不覺得疼?
  她大著膽子在下一次休息時又給他梳毛,結果哪怕她再怎麽小心,梳完後手指上還是纏著好幾根長白毛。
  他看起來一點都沒察覺。
  在爬山時她沒辦法很清醒的計算時間,因為害怕不小心睡著後從他的背上掉下去,她一直在努力保持清醒,結果就是一直都半昏半醒。
  但她粗略判斷,他們在岩壁上至少爬了十幾天才看到應該就是尼克的目的地。
  一個巨大的、在黑石山山腰處的山洞。
  山洞外兩側堆積著大量的石塊和碎石,山洞口不停走出數百個跟尼克一模一樣的尼克森人!
  楊帆不能克製的在他的背上支起身,眼睛不夠用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麽多尼克森人。
  在她給尼克起名的時候,隻是出於一種想法,畢竟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就一個尼克,如果真是那樣,她就幸運過頭了。但在那麽長時間以來她都沒看到另一個尼克同種的怪物,所以她早就把尼克森人忘在腦後了。
  現在,就在她的眼前,數百個甚至更多的尼克森人正在不停的忙碌著。
  “天啊……”楊帆忍不住歎了聲。
  眼前的這個巨大的山洞應該是尼克森人用他們的爪子挖出來的,就像她和尼克住的那個石洞,那應該就是尼克把一個大石頭掏空後做出來的。堆在外麵的碎石和石塊都是他們從裏麵用尾巴掃出來的。
  黑石山就像她剛開始推測的那樣,應該大部分都是堅硬的石頭。就算裏麵有其他的岩層,黑色的石層也占了絕大多數。從尼克森人堆在外麵的碎石可以看出,山體裏也是這種黑色的岩石。
  尼克森人仿佛還在不停的挖山洞,可能想將山洞挖得更大和更深。
  尼克背著她走過去時,沒有其他的尼克森人上來打招呼,他們好像對他們這一對新來的一點也不感興趣。
  楊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其他的溝通方式,要麽就是像她以前猜的那樣尼克森人還沒有語言,他們的聲音通常隻有某些時候使用,比如上次尼克認為她快死的時候,悲傷時,還有上次她惹怒他時,憤怒時,可能還會在預警時使用,別的時候他們很少發聲。
  尼克背著她進入山洞,在山洞入口的邊緣,她看到了堆在那裏的土耗子,至少有近千隻,全都是殺死的,靠著岩壁堆放著。
  他們也在儲存食物。
  楊帆鬆了口氣,如果有尼克森人保證食物,那她就不用太擔心了。
  山洞裏讓人意外的有些悶,這可能是因為這是一個現打的山洞,沒有打通所以也沒有空氣的流通。但它這麽大,空氣流通不流通也會有這麽大的分別?
  越往裏走,光線越少,漸漸的就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楊帆緊緊抱著尼克的脖子,整個人都巴在他的背上。她能聽見他沉重的腳步聲,可除此之外,她能感覺到這個山洞裏其實有很多其他的動物。有呼吸聲,有翻動沉重身體時的聲音,有蹄子或爪子踏在石頭上的清脆的響聲。
  她覺得這個山洞裏其實擠滿了動物,比她想像的要多。她變得緊張了,當尼克把她從背上放下來時,她緊抱著他不肯下來,最後是他把她給拽下來的。
  他把她放在了地上,地上不怎麽平,有小碎石和不平的地麵。但更讓楊帆震驚的是地上是熱的!
  她仔細把手放在地上感受了一下,是地熱!
  在堅硬的岩石地下是蒸騰的熱氣!
  這座黑石山是火山!
  楊帆在震驚過後冷靜了一點,這應該是一座休眠狀態的火山,她相信尼克森人的野獸的直覺。
  尼克森人利用火山來過冬。
  這首先很聰明,非常聰明。楊帆不知道這應該算是尼克森人大腦進化的象征還是他們野獸直覺的一部分,就像候鳥會在冬天來臨前去更溫暖的地方過冬,說不定尼克森人也是這樣的。
  她有時會希望發現尼克更像人而不是一個怪物,但有時她覺得理智上她應該做最壞的打算,那就是他確實是一個怪物。
  其次,她不用擔心尼克會像蛇一樣冬眠了。她一直覺得他更像爬蟲類,所以一直擔心到了冬天他就會丟下她,跑去挖個地洞睡覺,一覺睡到春天,那時她大概不是在野獸的肚子裏,就是已經被冰雪埋起來了。
  溫熱的地麵其實很舒服,楊帆覺得她想躺下來了。可她的精神卻是高度集中的,因為就在她剛才為了發熱的地麵而失神的時候,尼克已經不見了。
  她現在什麽都看不見,如果他一直不回來呢?所以她強撐著等他。
  她坐在地上,身上暖洋洋的,她昏昏欲睡,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然後她聽到了尼克的腳步聲。
  他走路時尾巴是微微翹起來的,不會拖在地上,但這條新尾巴明顯比較沉,所以在他走動的時候,幾步裏會有一步尾巴會蹭到地上。
  楊帆發現自己居然記得這麽清楚。
  在聽到這個規律的擦到地麵的聲音時她就已經臥倒在溫暖堅硬的地上了,在尼克蹲在她麵前,把她拖起來喂她吃肉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其實已經睡著了。
  她在半睡半醒間下意識的把他喂到她嘴裏的肉隨便嚼兩下咽下去。然後他又給她喝了水,其實大部分的水都順著她的嘴角流到脖子裏去了。最後他把她平放在靠著岩壁的地上,咪咪趴在她的身上,就像一條溫暖的毛毯。
  她團起雙腿,意識很快陷入一片溫暖甜美的黑暗中。
  第 11 章
  楊帆從一片黑暗中醒來,發現自己麵前有一匹馬。
  它看起來比她認識的馬大得多!簡直就是巨大!
  然後她發現這是因為她正躺在地上看著它,等她坐起來就知道眼前這隻動物的體型是正常的。
  剛剛醒來的她有點遲鈍,當她把自己身處的這個地方來回看過幾遍後才想起來她現在是在什麽地方。
  可能是因為她睡著和醒來的後都是處在黑暗中,所以當她這次起來後發現就能看清周圍環境的大致輪廓了。
  這裏是一個巨大的山腹深處的岩洞,洞型扁平、縱深。她能看到洞口處微弱的光線,她看不到洞的另一頭是什麽樣,但能聽到那裏傳來的聲音,就像有一隻巨大的老鼠在不停的挖洞。
  她猜那是還在挖洞的尼克森人。
  跟她在一起的不是尼克,是一群各種各樣的動物。剛才她看到的馬,其實也不太像馬,它的額頭有兩處疑似角的小突起,體型更像牛。
  她盯著它看了半天,那隻動物純潔的回望著她,然後不感興趣的扭過頭。
  她猜這是食物?活的食物?用來養著以後吃的食物?
  活的食物更利於儲存,短時間內沒有腐爛的危險。
  楊帆這麽想,但實在不能確定。在她進來前明明在洞口看到那裏堆放的土耗子,這表示尼克森人在食物上的選擇是一致的,要麽就是這附近的猛獸都很喜歡土耗子,它容易捕捉又繁殖力強。
  問題在於如果尼克森要已經抓了很多土耗子堆在洞口當做儲存食物,那為什麽在洞裏養別的動物?而且養殖行為會不會過於先進了?
  這個洞裏除她之外還有大概一百隻左右的其他動物。她給那條像牛又像馬的動物起名叫馬牛,緊接著又看到另一頭跟它十分相似,卻好像在一些細節上不太一樣的動物。
  另一頭的額頭會寬一些,頸上還有鬃毛。
  她隻好給第二頭起名叫寬額牛,要麽它們就是一種動物的雌的和雄的。
  其他的動物她在山坡那裏從未見過,有一種特別像猴子的,它蹲在那裏,捧著大肚子,四肢和背部有深色長毛。
  她叫它長毛猴,或者大肚長毛猴。
  這些動物無一例外,看起來非常的閑適和懶惰,它們偶爾在四周走來走去,但很少超出一個範圍。而且它們一點也不驚恐,相反,好像處在這樣一個黑暗的洞穴裏,周圍是超出它們幾倍的尼克森人也沒什麽好害怕的。
  它們的反應讓楊帆百思不解,連自己也在它們中間都忘了。
  直到尼克回來,不知不覺中,連最後的光線都消失了。
  太陽已經落山了,現在她隻能看到淺淺的輪廓。尼克回來的時候她也是憑著聲音判斷的,而且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很多其他的尼克森人。
  楊帆免不了有些緊張,直到尼克在她身旁坐下來,她立刻朝他靠過去。
  他帶回了食物,她聞到了熟悉的烤肉味。
  他應該已經吃過了,這些食物的量不夠他們兩人吃,看起來隻是她的份。他先喂她把肉吃了,她注意到其中一大塊都是他以前留給她的靠近土耗子脖子附近有豐富脂肪的嫩肉。
  吃完了肉,他又往她嘴裏塞了一些蛋,蛋是熟的,應該是用他的方法做的,蛋是碎的,能吃到不少蛋殼的部分。楊帆把那些都嚼嚼咽了,蛋殼算什麽,她還吃過羽毛呢。
  然後他拿了水給她。喝到水的時候她想起來在昏睡前他也喂了她一些水,這比食物對她更好。她想這是因為他記下了她常吃的食物的種類。
  水是熱的,味道鹹苦。既然這裏是火山,這水裏也可能含有硫磺和其他東西。常喝這個對身體一定有害,可她不知道怎麽淨化水裏的其他物質,不喝當然是不可能的。
  在楊帆思考的同時她把那些水全喝光了,一滴都沒有浪費。
  等吃完東西,尼克擺出要休息的架勢,他抱著她,尾巴圈住兩個人,咪咪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可能是出去找吃的了,他沒有給它帶吃的。
  雖然剛剛睡了一覺,楊帆還是想睡。她半靠在尼克身上,底下是溫暖的地麵,再一次昏昏欲睡。
  在睡著以前,她覺得跟前一段時間的遷徙相比,現在能在這個岩洞裏,有足夠的食物和能保暖的地熱,她已經非常幸福和滿足了。
  她在尼克的身上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很快睡著了。
  再次醒來後尼克已經不見了,這裏隻有她和那些動物們。從洞口投射進來的光線猜,現在已經是白天了。
  她看到咪咪趴在昨天見到的那頭馬牛的背上,好像在從它的身上抓虱子吃。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把它抓下來,這太髒了。但現在她認為這是應該受到尊重的覓食行為,她沒有理由阻止,因為她沒辦法提供給它更好的食物,咪咪自己找到了吃的,她隻能讓它自由去做。
  她把空閑的時間用來在周圍做小小的探索。
  除了這些動物和她,也有一些尼克森人從洞穴深處推著石塊出來,他們用尾巴把無數的碎石一路掃到洞邊,經過她和這些動物的時候沒有看過來一眼。
  尼克森人都長得跟尼克大致相同,有著粗大的尾巴和滿頭獅子一樣的長白毛發,隻有身高體型有些微差別。
  他們直立行走,尾巴是重要的器官,全身布滿麟片,雙手和雙腳都是猙獰的巨爪,是他們重要的武器。
  楊帆看著他們,覺得在一些神話故事和傳說中都有這樣類人的怪物,比如雪山上的雪人和原始森林裏的金剛,以前就有人聲稱見過這些怪物,它們力大無窮,外表卻跟人有相似的地方,好像能聽懂人的話,但無法溝通。
  她一直希望她就在地球了,或者至少是在一個與地球環境相似的星球上。比如這個世界的白天太漫長,她認為這可能是因為這個星球的自轉速度跟地球比要慢得多,比如那漫長的季節,也可能是因為它繞著太陽轉的速度也很慢。
  太陽是顆恒星,但宇宙裏或許不隻有一個太陽,這裏或許就有一顆恒星跟她認識的太陽很像,一樣發光發熱,一樣擁有巨大的引力,一樣吸引了很多的小行星繞著它轉,所以在這些小行星中,有一個跟地球有相似的自然環境和發展也不奇怪。
  她可以把這裏叫類太陽係,那這顆星球叫類地球,把頭上那顆太陽叫類太陽。
  這可以解釋很多事,包括這裏與地球幾乎相差無已的生態環境。
  尼克森人明顯是這顆類地球的高智慧物種之一。他們直立行走,懂得使用工具火,差別隻在他們不像人類那麽發達,或者再過幾十萬年他們可能會成為另一種智慧生物人類。
  楊帆天馬行空的想了一整天,當這些想法漸漸成型的時候,她既欣慰又失落。欣慰在可能她正見證一個曆史的時刻,而她很可能是這個星球上唯一有這種意識的智慧生物。失落在如果尼克森要真的會有高文明的一天的話,她大概還需要等上幾十萬年。
  就跟在山坡上的時候一樣,當她覺得快到下午的時候,尼克帶著食物回來了,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其他的尼克森人。
  楊帆不可避免的懷著一種雀躍的心情從地上站了起來,相當於迎接般的走上前去。
  尼克拉著她坐在一個角落,他的尾巴照例圈著他們。他給她帶回來了一塊烤熟的肉,用鍋果盛的水,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蛋和幾顆土豆。
  這些都是她的食物。
  她拿著土豆感動了一會兒,接著就看到其他的尼克森人中有兩三個過來放下兩塊肉又走了。
  這是怎麽回事?
  楊帆盯著尼克看,這代表他在這個族群中的地位嗎?還是這僅僅代表一種感謝?
  尼克還是先喂她吃的是他拿回來的食物,那些尼克森人拿過來的最後都進了他的肚子。咪咪一直滿懷期待的蹲在旁邊,看到最終無望後才跑出去找吃的。
  楊帆雖然有點同情,但她克製住了把他拿回來的食物給咪咪的想法。她不能冒險,上次的教訓她還沒忘。
  等他們吃完了飯,以前這個時間他們應該去外麵曬太陽,但顯然現在不行。
  尼克坐在尾巴上,一副休息的樣子,他全身放鬆,尾巴保持圈住她的動作。她知道他的意思,沒有離開他的尾巴劃出的範圍,然後觀察其他的尼克森人。
  尼克森人都是獨自坐在一個地方吃東西,他們不跟其他的同類交流,也沒有親近的意思。就連獅子和猴子都會為同類抓虱子或打鬧玩耍,尼克森人好像一點也不這麽做。
  楊帆覺得他們的姿勢都帶有某種警戒的意味,那些大尾巴可是一刻也沒有放鬆。
  所有的尼克森人都沒有靠近另一個尼克森人的尾巴劃出的界線,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除了大部分單獨的尼克森人,還有一些尼克森人身旁都有動物。包括尼克,他身旁是她。
  這些帶著動物的尼克森人對他們帶著的動物都非常的照顧,她看到一個尼克森人用他的尾巴圈著那頭馬牛的脖子喂它吃草,他細心的把草喂到它的嘴裏,一邊喂一邊輕柔的給它搔癢。
  楊帆深吸一口氣,抓住快要炸開的思緒把視線移到另一邊,另一個尼克森人正縱容那隻大肚子長毛猴抓著他的胳膊蕩來蕩去,他站在那裏,輪換用兩隻手臂高舉著陪它玩。
  她轉回頭看尼克,趴到他身上抓他的耳朵。他的耳朵動了動,然後他看向她,他的尾巴在背後把她圈得緊了些。
  她有一個瘋狂的、可怕的猜想!!
  第一,她沒有在這幾百個尼克森人中找到一個像雌性的尼克森人。
  雖然她用公母猴子來說服自己,畢竟她也沒辦法分辨一隻猴子的公母,說不定尼克森人這種正在進貨的物種也是這樣呢?
  但是,如果尼克森人確實沒有雌性呢?
  她想到了尼克對她做的事,他判斷她的排卵期來進行生殖行為,這隻有兩個可能。要麽是尼克認錯她是尼克森人的雌性,要麽是他故意把她當成雌性。
  前者表示這是個錯誤。但就算是在大草原上,公獅子也不會找母豹子交|配,就算它們都是貓科動物。不同物種之間認錯的可能性很小,偶然就是因為它不常發生,並且是在一定條件下發生。
  後者表示這就是尼克森人原本的習性。
  第二,如果第一個假設成立,尼克森人沒有雌性,那他們怎麽繁殖後代?
  看著眼前這些各種各樣的動物,再看看在森林裏第一次見到她就把她帶回去的尼克。
  她得出了一個很有可能,但她很不願意相信的結論:尼克森人借助其他物種的雌性進行繁殖。
  尼克森人在進化過程中淘汰了雌性。
  可能在這個世界中,環境曾經一度非常惡劣,尼克森人在漫長的歲月中盡量生下更多的雄性幼崽,為了保證更高的生存能力以熬過那個時候。據此推測,尼克森人的雌性非常弱小,他們可能沒有麟片或者沒有可以用做武器的尾巴或者沒有堅硬的爪子,也可能這些都沒有。
  雌性幼崽可能得不到更多的食物,或者一出生就被舍棄。慢慢的,他們隻生下雄性的幼崽來確保每一個孩子都能健康的活下去。
  但為了繁衍後代,族群中僅有單一性不能做到,他們就試圖利用別的物種的雌性,一開始可能隻是單個的行為,也有可能不是為了繁殖後代,而隻是因為發情期的緣故。但當這種嚐試被更多的尼克森人模仿並成功後,這種繁衍方式就流傳下來了。
  這解釋了她見到尼克後最無法解釋的事,那就是尼克是怎麽把她誤認為同族的雌性的。這也是她一直認為他有更多人類部分的原因。
  現在證明她以前錯了。
  尼克把她當成雌性不是一時的失誤,而是尼克森人一直是這麽做的。
  在楊帆為這個猜測震驚,不想相信,又為尼克因為她才這麽特別而有點古怪的失落的時候,從她的腦海中擠出來了另一個更可怕的念頭。
  那就是尼克有能力讓她生下孩子!
  不管她剛才腦子裏在想什麽,現在都化成冷汗消失了。
  楊帆渾身僵硬的遠離尼克,克製自己不要跳出他的尾巴圈住的範圍逃走。她一直把尼克當時的行為當成一種偶然,她認為自己不需要去考慮那個行為會帶來的後果。如果是這樣,她可以完全忘了它!
  但她剛剛的猜測打破了她一直以來認為自己還算安全的想法!
  她不能相信自己會生下一個異形!
  楊帆蹲在地上,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她的理智在大聲的安慰她,試圖把剛才那種毛骨悚然的猜測推出腦海。
  沒問題。她告訴自己。她能讓他不碰她,她能一直這麽做。一直不讓他再碰她。那她就不會懷上一個尼克森人的孩子,她也不會在未來生下一個異形。
  她絕對不會!
  第 12 章
  當發現了一個恐怖的秘密之後人會變成什麽樣呢?
  楊帆的反應是假裝她從來沒有發現過那個秘密。她要騙的人正是自己。
  從那天開始,她照常吃飯、睡覺,見到尼克也沒有特別的反應,不會刻意躲開他,也不會表現的太親近。
  她需要時間來想想她還有沒有別的選擇。
  她一直沒有放棄離開尼克自己生活,目前看來這個目標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
  比如她現在所處的這一片土地沒有除了尼克森人更可怕的獵食動物,如果她能躲開尼克森人的話,那她可能也不會被其他的野獸吃掉。
  比如這個世界漫長又溫暖的季節,長達兩年左右的‘秋季’,如果把夏季和春季都算上,這個世界的天氣還是很適合她生活下去的。
  比如她目前所知道的食物,土豆、冬瓜、雞蛋棗、鍋果,這些都可以當成她的食物,而且土豆還可以儲存。
  唯一的問題就是她需要自己找住的地方,一個山洞,或者一個樹洞,或者她可以試著自己搭個差不多能讓她窩進去的草棚,隻有這個是她還沒有解決的,但應該也不是太困難。
  所以,看起來一切都準備好了。她隨時都能離開尼克。
  但有兩個前提,第一就是她逃走後,尼克不會追上來。如果他追,她要能逃走才行。
  第二就是現在將要來臨的冬天到底有多長,這個季節是不是很危險。
  楊帆決定還是先留在尼克身旁,在保證食物和安全的前提下度過這個冬天再考慮是不是逃走。
  尼克森人為了將要來臨的冬天正在做準備。他們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每天出去打獵,所得的食物都會儲存在洞口。另一部分則是把這個山洞挖得更深。
  楊帆發現尼克森人沒有首領,他們的行為好像是自發的。沒有一定的要求哪些人去打獵,哪些留下來挖洞。在食物的分配上也沒有分別,每個尼克森人都可以自由取用他想要的食物,而且他們都不會浪費。
  從那天尼克給她拿回來土豆起,尼克森人好像也發現了土豆的好處。他們用它來誘捕土耗子,她猜正是尼克教給他們這種方法的。
  她偷偷溜到山洞口,那裏的土耗子沿著山洞內側石壁堆了裏外三層了,而在儲存的土耗子的外層卻圍了一圈挖山洞的碎石,好像是想把這些食物保護起來。
  有其他的動物會來搶食物嗎?
  楊帆覺得她可能會在這個冬天看到這個世界上除了尼克森人的其他獵食動物了。不知道兩者誰更強大。
  看那些土耗子的數量,她擔心尼克森人可能把這附近的土耗子都殺光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明天春天來臨之後,土耗子的數量如果減少,那尼克森人要拿什麽當主要食物呢?
  楊帆覺得自己的擔心可笑又可悲。她不可能教會尼克森人要保護生態平衡,給土耗子留下一條生路,以免最後他們會沒有食物吃。於是現在明明她想到了這個可能,卻什麽都做不了。
  她每天都會到山洞口看一眼,尼克森人打獵的速度很快,食物一天比一天多。除了大量的土耗子,還有很多的馬牛和寬額牛,她現在已經能看出來它們的不同之處了。
  第一次看到那些跟山洞裏相差無已的動物變成了食物儲存在這裏時,她還嚇了一跳,接著就是唇亡齒寒的悲涼感。顯然除了恰好被當成伴侶挑中的那幾頭之外,其它的哪怕是同種族的也是會被尼克森人當成食物的。
  她克製自己不要去思考這些事,但還是忍不住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非常幸運。照這種思路思考,尼克森人的發情期應該是在秋季到冬季之前的這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他們會找到合適的雌性繁衍後代,而除了這段時間之外的就都是食物了。
  如果她現在出現在尼克麵前,大概會立刻被他當成食物吃掉吧。
  尼克森人的打獵進行的非常順利,哪怕他們不停的抓那些動物,每天還是有不少動物爭先恐後的跑到山上來。楊帆就曾經看到七、八個尼克森人衝向一群馬牛,它們四散奔逃,朝著更高的地方前進,掉隊的就會被捕殺。
  回到山洞裏,她又看到那頭被尼克森人圈養的馬牛,它看起來皮毛光亮,臥在溫暖的地上,嘴裏慢吞吞嚼著草。跟它的其他同類比,真是幸福的讓人生氣。
  也讓人害怕。
  楊帆發現包括她在內,所有被尼克森人養在這裏的動物全都非常安靜順從,它們不想逃走也不想反抗。
  她害怕自己最終會變成被尼克馴養的豬狗,就連他真想殺她了,她也沒有反抗的能力了,甚至連反抗的意識都沒有了,就像這些動物一樣。
  楊帆開始花更多的時間到山洞外麵去,沒有尼克森人把她誤認為獵物殺掉,她猜尼克森人其實有辦法辨別同類的氣息,比如尼克常常用舌頭的幫她清潔,所以這些尼克森人才沒有把她當成那些馬牛一樣殺掉。
  她不會走遠,隻在山洞口徘徊。山洞是在山腰處突然挖開的洞口,前方甚至沒有一個供於緩衝的坡地。這應該能防止一些動物爬上來偷食物或攻擊山洞,隻要在洞口就能把它們輕易推下去。
  在這裏舉目遠眺,天地是白茫茫的一片。厚厚的雲層能把天空完全的遮起來,低低的壓向大地。
  大地上已經看不到線草的蹤跡了,可能露在地麵外的線草都發黃幹枯,不知道讓風卷到哪裏去了。深褐色的地麵露出來,上麵好像結了一層白霜。
  從黑石山上往下看,眼前的大地好像是微微向下的坡型,附近沒有樹木,森林在遠處隻是一個小黑點。
  楊帆站在山洞口,看著這樣的地勢好幾天後覺得這好像是有什麽從山頂衝下才會變成這樣明顯的坡型。也是這個原因,附近才會沒有森林,可能以前也有,但被什麽衝過之後,附近的森林被消滅了,隻留下了遠處的森林。
  從山頂衝下的,她猜有三種可能。
  一,火山爆發,衝下來的是岩漿。
  二,泥石流,是暴雨造成的山體滑坡。從遠處看黑石山上沒有植被,這種可能很大。
  三,融化的雪。它也可能造成泥石流。
  這三種可能她用的是排除法,比如尼克森人跑到黑石山上來過冬,那就表示這座火山暫時沒有噴發的危險。如果是火山造成的,從森林沒有在這附近再長起來看,這應該是近幾年的事。所以火山排除。
  暴雨或融雪造成的泥石流。自從她來了以後還沒有見過下雨,但這裏不是沙漠,一定有雨季。冬天下暴雨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暴雨可以排在火山之後。
  最後隻剩下融雪。
  如果冬季過去後的融雪能夠造成這麽大的影響,那這裏的冬季就不那麽簡單了。
  楊帆想著保守估計長達兩年的冬季,能讓這附近的地勢改變的融雪,心情越來越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熬過這個冬季了。
  尼克森人用來誘捕土耗子的土豆在獵物落網後就沒用了,楊帆擔心當冬季來臨後,食物一旦發生短缺,尼克森人很可能會克扣她和這些動物的食物。所以她想讓尼克幫她把那些尼克森人棄之不用的土豆帶回來。
  她把尼克給她的土豆都留下來做成了土豆幹,然後拿著土豆幹對他示意,她模仿他發出咕咕聲,雖然不怎麽像,但還是有效果的。不知道是因為她把所有的土豆都做成土豆幹留下來,還是她的模仿成功了,尼克開始每天都給她多帶幾顆土豆。
  每當他把土豆拿給她,她學那隻大肚子長毛猴表現出誇張的喜悅。
  既然不能用語言溝通,那就用行為。她後悔自己怎麽沒早想到這一招。
  所以她會拿著土豆圍著他歡快的轉圈,加上語言:“我太高興了!”然後哈哈大笑,這樣看起來很傻,但尼克的反應很好,他好像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接著加了很多動作,比如擁抱他,搖晃他的手或尾巴,用盡一切辦法表現她為他給她的土豆而快樂。
  還有就是盯著他的眼睛,確保他在看著她,然後叫她給他起的名字:“尼克。”
  他開始為她帶回更多的土豆,因為蛋不容易保存,所以她開始拒絕吃肉和蛋,她表示自己的唯一吃的食物就是土豆,別的什麽都不吃。
  尼克對她的食譜的改變一開始有些不適應,但他沒有反對她儲存土豆幹。
  她帶著尼克另選了一處緊靠石壁,在角落裏的地方當他們的巢。她把土豆幹全都堆在裏麵,她時刻守在外麵。這可能就是她未來兩年的食物,她不會把它們讓給任何人。
  其他的動物受到土豆幹的吸引曾經表現出一定的興趣,但楊帆把一具牛馬的骨架撿回來,先用石頭把上麵的血汙碎肉磨掉,然後把它擺在前麵當屏障。當尼克不在的時候她就這樣做,有效的阻止了那些動物跑到她的地盤來。
  她的土豆幹收集的很快,因為那些用來誘捕土耗子的土豆是其他尼克森人一起挖出來的,數量相當多,尼克要做的就是把它們帶回來。當她選的那個角落被填滿的時候,收集的土豆幹在她背後像一座山了,能夠把她完全埋在下麵。
  楊帆隻得擴張自己的領地,她小心翼翼的害怕其他尼克森人會不滿,但發現她把地盤擴大多少,那些尼克森人相應的就會避開。他們好像不反對她占有太多的地方。
  可是她想收集土豆幹到她再也無法收集的時候,所以她也不知道她還會儲存多少土豆幹,如果她太過分當然也不行。
  後來她想了個辦法,她讓尼克幫她在已經挖好的洞壁內再挖幾個石室,就像他以前挖空石頭,做了一個他們的家那樣。
  她在尼克回來後拉著他站在洞壁前,拿著他的手往洞壁上劃,幾次以後他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幫她挖了幾個儲藏洞,洞口就像他們以前住的那個石洞那麽小,隻能像狗洞貓洞那樣鑽進去。
  她把土豆幹都搬到裏麵,鬆了一大口氣,這樣就不用擔心其他的動物偷吃她的土豆幹,也不用天天看著了。隻要她把洞口堵了,她就不信那些像牛像馬的能伸蹄子進去拿。
  而且這樣的話,有再多的土豆幹也不怕沒地方放了。
  高興又激動到有點失態的楊帆抱著幫她挖儲藏洞的尼克,在他蓋著細小麟片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然後她就被自己的行為嚇傻了。
  第 13 章
  尼克對那個吻沒有一點反應。楊帆震驚之後回過神來才發現這個,結果她就很不是滋味。
  雖然這很正常,所有的尼克森人都不吝於用他們的嘴向別的尼克森人表達情緒,她就見過那群尼克森人在發怒時不但甩尾巴拍地,也會張大嘴巴亮出牙齒。
  而親昵的情緒也多是用尾巴和嘴來表達,他們會用尾巴圈住對方把他拉過來,然後輕輕的舔他們。楊帆自己就被尼克舔過不止一遍,現在他至少兩天會舔她一次。
  考慮到現在沒有水可以用來清潔,楊帆沒有阻止他這樣做。所以,大概尼克也沒把她的吻當一回事。
  但這是楊帆第一次對他這樣做,他不在意不要緊,她在意就行了。
  兩天,她用了兩天分析自己目前的心態。她給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比如親在臉頰上是很正常的,她親過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她還親過學校的朋友。
  可她的理智還是毫不留情的告訴她事情沒那麽簡單。
  首先,她已經把尼克當成一個非常親近的人了。不是她以前想的那種摻雜著利用的關係。然後,在對尼克的感情上她已經處在下風了。在看到尼克森人對雌性的態度之後,尼克對她所做的一切關照一點都不特別了。她一直認為自己對尼克來說是特別的,可是哪怕當時他遇上的是一頭寬額牛或者是一隻長毛大肚猴子都一樣。
  對尼克來說是特別的這件事對她很重要,不隻是會讓她覺得安全,更多的是滿足了她想要溝通的欲|望。假設她對尼克來說是特別的,那就意味著他對她也有特殊的感情,可能他也是懂感情的。雖然他們之間沒辦法用語言來溝通,但是這並不能阻攔他們之間這種親密關係的產生。
  這不是個好消息。
  因為尼克對她來說是特殊的。她來到這裏以後就遇上了他,一開始他用暴力傷害了她,但緊接著他沒有繼續做出更過分的事,在她發現能夠阻止他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使用過暴力。
  在這上麵楊帆一直在為他開脫。她認為他不懂他做的一切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他是一個未開化的原始生命,他沒有道德觀,對他來說那件事就跟吃飯和睡覺一樣普通。
  在這個世界尼克一直在保護她,給她食物,記住她的偏好,在以為她生病後一直在照顧她。她相信那時尼克認為她快死的時候一定是傷心的,他看起來就很難過。
  她當時很感動。
  楊帆的理智分析著她現在的心態,很顯然她已經對尼克投注了一定的感情,並渴望他能回應。她把尼克當成了所有物,她給他起名字的事不知道有沒有影響他,但已經影響到她了。
  她叫他‘尼克’,把他當成‘人’來看。
  ——但他不是人!
  楊帆在心裏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然後抱住頭蹲了下來。
  這該死的世界。
  她害怕接下去她會繼續對尼克產生更深的感情,她甚至想到在事情沒有變得更糟之前就去死,但很快把這個危險的念頭壓下去。
  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尋死的想法一直糾纏著她。但她也總能振作起來,把心裏那些陰暗、消極的部分打散。
  這次她也能做到。她不會在這裏認輸,她會活下去,努力活下去!
  楊帆沒有花太多時間在這件事上,就像以前一樣,她假裝這件事不重要,然後把它忘到腦後。
  冬季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山洞口已經漸漸讓碎石堵住了,洞的深處還在一刻不停的挖,挖出的碎石都堆放在洞口。食物堆了裏三層外三層,在它的外圍則又是裏三層外三層的石頭。
  洞口留了上麵五分之一的空隙後就不再往上壘了,剩下的碎石壘在下麵。尼克森人出來進去可以爬出去,但楊帆卻隻能站在食物前看一眼快要被遮住的蒼白的天空。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氣溫下降很快。楊帆不再到洞口去,因為越來越冷了。她發現尼克森人每一天都會再往洞的深處挪一點,這是因為洞越深的地方越溫暖。
  她現在已經屯集了四個洞的土豆幹,在洞裏放了一段時間後,這些土豆幹變得更幹了,她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還以為洞裏的土豆幹被人偷走了一部分,不過因這裏就隻有她一個疑似高等智慧的生物,所以她很快排除了有賊的嫌疑,發現了真正的原因。
  土豆幹現在變得硬得硌牙,一點也咬不動,她隻能勉強把它含在嘴裏,含軟後再嚼,然後安慰自己這樣水分越少,儲存越好呢。
  山洞深處不像外麵一樣亮,但可能她一直在黑暗中的時間久了,仍然能看到大部分。尼克森人的眼睛在這裏通通像燈泡一樣發亮,她又羨慕又嫉妒。
  不久後,尼克給她拿來的水就不是酸苦的味道了,它是淡的。
  楊帆喝了一次後就記住了,接著她發現尼克森人已經不再出去打獵了。一開始她沒注意到,現在想想,大概從兩三天前就是這樣了。
  她又去了洞口一次,不等走近就被從洞口縫隙處吹過來的夾著冰渣雪粒的風凍成了冰柱。她站在遠處張望了一下,發現洞口處的石堆和食物已經都凍成冰塊了。
  尼克每次給她拿來的水都是冰化了以後的水。
  緊接著她也發現了尼克為什麽用使用火的秘密。尼克森人現在每次吃飯都要將那凍成冰塊的食物敲下來然後送到洞穴深處,在那裏他們似乎找到了一處較熱的地方挖了個深坑。
  楊帆不敢靠近,那個坑的附近就是一層層的熱浪。尼克森人每次都是帶著食物跳下深坑,把食物放在坑底化凍,然後用坑底的石頭輕輕一打就能把食物燒著,到時剝了外麵燒成黑灰的皮就可以吃裏麵的肉了。
  楊帆還發現尼克森人其他聰明的地方,這應該叫生活的智慧?
  因為洞穴深處漆黑一片,楊帆不怎麽驚慌,可那些其他的動物不行。它們在黑暗中就一直睡覺,發現一直沒有光以後就開始想要衝出去,每時每刻她都能聽見那些動物撞到洞壁上的聲音,那可真是一頭撞上去。
  尼克森人用冰雪混合著什麽塗抹岩壁,重複塗抹,一刻不停。一開始楊帆不明白他們這是為什麽,但幾天後她知道原因了,岩壁開始發出微微的白色和青色的光。
  從那天起,尼克森人一直保持岩壁的濕潤,白色和青色的光也一直沒有消失。幾天以後她才知道這光是怎麽來的。
  尼克森人在岩壁上養了一種不知道是什麽的菌,這個菌可能在合成什麽的時候會產生光,照亮了岩壁。山洞裏就不那麽黑了。
  在楊帆發現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才是這裏最笨的一個。
  尼克森人能找到食物、處理食物、儲存食物,能在休眠的火山中過冬,現在還會養菌來照明。她覺得以後她會發現更多尼克森人能輕易做到,而她不會的事。
  這個以後很快來了。尼克森人開始養一種苔蘚來喂那些動物。
  他們在挖洞時總是將一些發灰的很薄很脆的岩層留起來,楊帆當時不知道這是要幹什麽,還以為那種石頭太脆弱,不適合用來壘在洞口當防禦物。
  現在她知道了,尼克森人用冰雪將那些像是薄石板一樣的石塊錯落層疊著壘起來,然後一直保持它是濕潤的,幾天之後她就看到上麵生了一層灰白綠的苔蘚。那些寬額牛和馬牛都以這個為食,那隻大肚子猴子也吃它。
  楊帆很想開發一下新的食物種類,她試著吃了一點,沒有任何味道,也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她沒有拉肚子,也沒有發熱或不舒服。所以這個東西她也可以吃。
  她現在對所有的能吃的食物都處在饑|渴狀態,在發現這種苔蘚能吃之後,她很願意把它當成食物的一種,雖然不敢像對土豆和土耗子肉那樣天天吃,但偶爾吃一點也沒關係的。那些苔蘚在生長之後似乎不容易死,而且不再拘於灰色的石頭那麽一點小地方,開始延伸到地麵和洞壁上,但沒有保持濕潤的地方的苔蘚很快就會幹掉,然後它會再長上去一層,接著又幹掉,在它不停的重複這一過程之後,楊帆才發現幹掉後層層累積而越變越厚的幹苔蘚和那種灰色岩層的共同之外。
  在洞裏過冬的時間是漫長又無聊的,因為無所事事。
  尼克森人每天除了保持岩壁的濕潤之外就是躺在地上磨他們身上的麟片,尼克也是這樣。楊帆在看了幾天後,發現全部的尼克森人在沒事時都這樣做,猜測他們的麟片可能是不停生長的,就像貓的爪子,不磨就會越長越長,越長越厚,最後會妨礙他們的行動。
  楊帆就更無聊了,她每天除了記錄今天是第幾天就沒別的事可以做,尼克在地上打滾的時候她拿一塊石頭幫他磨,本來隻是想報複他,她總覺得她對他的感情那麽多,他對她卻隻是像其他尼克森人對寬額牛和大肚猴子一樣的感情就很虧。
  所以她拿了一塊石頭對他的尾巴尖刷刷刷的磨。結果他很高興,還特意把尾巴翹起來繃直了讓她磨,最後更是翻過來趴在地上讓她幫他磨背。
  楊帆一邊磨一邊氣得牙根癢癢,不管她使多大勁都像在給他撓癢癢。
  就在這時,那隻長毛大肚猴子生了個小尼克森人。
  其實楊帆確實懷疑過它的肚子,但她下意識的逃避去想這件事,於是就故意忽略了那隻猴子,還把它的大肚子當成天生的。
  小尼克森人出生的一幕她一點都沒看見,也完全不知道。
  結果就在一天,尼克喂她吃肉的時候,突然有一雙小爪子在抓她的腳。
  就楊帆所知,這個洞裏絕對沒那麽小的動物有一雙五個指頭的爪子,而且自從她到這裏來以後,也沒少想像這裏有個什麽異形啊之類的怪物來嚇自己。所以當那雙尖銳的小爪子抓住她的腳踝時,她反應過來後渾身滾起一陣戰栗,低頭一看,一雙發亮的小眼睛在下麵盯著自己。
  “啊!!!!!!!”她嚇得尖叫!然後尼克的尾巴啪的就把那個小怪物掃到一邊了,它骨碌到遠處,沒事一樣爬起來。
  楊帆踩著尼克的胳膊就往他肩上爬。
  他任她爬,然後抓她下來接著喂肉,如此三番後她才看清那個小怪物是什麽。
  是一個僅有一個嬰兒大的小尼克森人。
  她看清時正騎在尼克的肩上抱著他的頭,隨時準備逃命。然後她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放下心來,慢慢的從他身上下去。期間不管她怎麽踩他的胳膊、胸口,揪他的頭發、耳朵,尼克一直在吃自己的飯,他的尾巴從後麵支在她的背上,大概是怕她摔下去。
  他大概認為她在玩,可能還會認為她像那隻猴子一樣活潑呢。
  第 14 章
  對於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尼克森人,楊帆總是偷偷躲在尼克身上仔細觀察人家,等那小家夥跑過來了,她又碰都不敢碰一下,連三趕四的在尼克身上爬高……
  小尼克森人要是離她近了,她能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隻小尼克森人的父母她一開始沒有發現是那個養了隻猴子的尼克森人,因為小尼克森人從來不是跟在父母身邊的,他總是到處跑來跑去,不停的往其他成年尼克森人的身上爬,那些成年尼克森人大多都在他靠過去的同時就用尾巴把他掃開了,一點也不留情。
  她看見過好幾回小尼克森人像顆球一樣在山洞裏滾來滾去。
  等她發現那隻大肚子長毛猴的肚子沒了的時候,她才真的把那隻猴子和這隻小尼克森人聯係在一起。
  天崩地裂啊!!那隻是她的假設!假設啊!!她可從來不想讓假設成真啊!!!
  那個養了猴子的尼克森人對‘應該’是他的孩子的小尼克森人沒有興趣,倒是那隻猴子在小尼克森人過去的時候會伸手去抓他,但不等它抓住,尼克森人的尾巴就把他給打飛了。然後那隻猴子就會對那個尼克森人發火,對著他張大嘴大叫,原地蹦來蹦去。尼克森人任它發火,可小尼克森人再過來時還是第一時間打飛。
  幾次以後,那隻猴子不知道是忘了小尼克森人是它的孩子,還是服從‘雄性’的本性占了上風,它也不再對小尼克森人表現出太多的興趣了。
  小尼克森人必須自己從這些成年尼克森人的手上拿到食物,他會在成年尼克森人開始用餐時巴過來,被打飛就換另一個再試試。
  楊帆發現尼克森人對小尼克森人不是特別友好,但也不會特別凶惡。當小尼克森人來要吃的東西的時候,他們通常願意給他剩下一兩口。
  這樣做的多數是那些‘單身’的尼克森人。
  像尼克這樣有‘伴侶’的,是一點食物也不會給他的。
  楊帆看這個小家夥在吃東西的時候餓得一次次撲向那些成年尼克森人,再一次次被打飛,她難以克製自己的同情心,於是就有一次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塊土豆幹給他。
  然後就壞了。
  小尼克森人仿佛知道了從她這裏能要來吃的,整整纏了她一天。而且她吃起來費牙又費勁的土豆幹,他能非常輕鬆的咬碎咽到肚子裏。而且不管給他多少,他都能不停的吃下去,像是永遠也吃不飽。
  在他吃了幾十片後,楊帆不肯給他了。他就上來攻擊她,尼克一尾巴把張牙舞爪撲上來的小尼克森人給拍飛了,她也嚇愣了,剛才小尼克森人要是真撲上來,就他的牙和爪子也能輕易要了她的命。
  從此後她連同情心都給壓製下去了,這些看起來可能會很可憐的動物,說不定對她來說也是天敵一樣的存在。
  小尼克森人就是這樣在同族的冷漠中茁壯成長著。
  十幾天後,第二隻小尼克森人出生了,這一次楊帆剛好從頭看到尾。
  那是在剛吃過第二次飯,大家正在懶懶的休息著。她騎在尼克的尾巴上,像壓蹺蹺板一樣跳著玩——在這裏生活得太久,她打發時間的方法越來越幼稚了。
  尼克好像也知道她喜歡這個遊戲,有時會故意拋得很高,她就會尖叫著抱緊他的尾巴。這當然是快樂的尖叫。
  就在他用尾巴把她拋高時,她看到那隻馬牛慢騰騰走到一個較空曠的地方側臥下來,它的後臀部好像有什麽水還是什麽的在流出來。
  胎衣?
  那是白色的胎衣?像薄膜一樣?
  往那邊看的楊帆前傾著身,差一點從尼克的尾巴上摔下來,幸好尼克森的尾巴一向是最靈活的,它迅速卷住她的腰,穩穩的把她放到地上。
  尼克一點也不生氣,大概隻是認為這是她的新式玩法。
  在楊帆不想玩尾巴,想過去確認是不是又要出生一隻小尼克森人時,尼克的尾巴再次卷著她的腰把她高高的托起來再放下來。幾次三番後,她抱著尼克親了一口,謝謝他的好意,然後掰開他的尾巴悄悄往那邊走過去。
  她站在一個較遠的位置看著。
  比她想像的要快得多,而且沒什麽嚇人或恐怖的場麵,甚至連血都沒有流。
  那隻馬牛生得很快,可能也是因為小尼克森人不是很大,跟剛出生的馬或牛相比,小尼克森人是團成皮球大小的一個球生出來的,裹在白膜般的胎衣裏。
  馬牛生完就站起來回頭舔那個剛出生的小尼克森人,把胎衣吃掉後,小尼克森人就露出來了。
  楊帆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
  馬牛回頭看她,不知道是不是認為她沒有危險,所以也不管她在旁邊盯著看。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剛出生的小尼克森人。
  他的四肢緊緊抱住,細長的尾巴從屁股包到腦袋上。他身上的麟片是白色的,但在空氣中暴露一段時間後,她覺得那些麟片漸漸發灰了。再過一段時間就更明顯了,從背脊到尾巴中央一條線的麟片都是灰色的,雙手和雙腳在指尖上的麟片是灰色的,其他都是白色。
  從尼克身上楊帆知道顏色越淺的麟片越薄越軟,接近白色的麟片幾乎意味著他沒有絲毫的防禦力。
  她扭頭看另一個小尼克森人,他的麟片是灰色,較深的地方發青。
  小尼克森人看起來和人類的嬰兒很像,但當他睜開眼睛時,楊帆很難不被嚇一跳,黃綠色的豎瞳正靈活的轉動著。
  這個剛出生的嬰兒立刻就站起來了,他似乎天生就知道自己利用他的尾巴。楊帆看到他的尾巴支在地上,幫助他在最短時間內適應了他的雙足。在一開始小尼克森人似乎更喜歡四支著地的方式爬著走,但很快他就糾正過來了,用尾巴和後腿行走顯得更速度更快。
  楊帆沒辦法計算到底是過去了一個小時還是半小時,但是她驚訝的發現剛出生的小尼克森人幾乎是剛落地就知道了怎麽走路,怎麽跑,怎麽利用他的尾巴。很快這個剛出生的小尼克森人就跟另一個比他大十幾天的族兄弟一樣在洞裏跑來跑去了。
  楊帆在第二天知道了為什麽尼克森人父母不喜歡小尼克森人,她看到了那頭馬牛想喂那隻小尼克森人吃奶,隻要想到小尼克森人那一口像食人魚般的牙齒就讓她不寒而栗!
  幸好在慘劇發生前,新出爐的爸爸就一尾巴把小尼克森人給拍飛了。
  那隻馬牛很喜歡它的孩子,它試圖讓小尼克森人四腳著地的走,對他為什麽還長了一根尾巴很看不過去。楊帆確定有幾次她看到那隻馬牛想把小尼克森人的尾巴咬掉,但由於小尼克森人尾巴上的麟片的緣故沒有成功,而且馬牛本身的牙齒也不是多利害,小尼克森人沒有把那當成攻擊,反而常常伸尾巴到媽媽的嘴裏讓它多咬咬。
  馬牛一直鍥而不舍的想咬掉他多長出來的尾巴,對這種親子互動,旁邊的尼克森人爸爸一直平靜的看著,但是隻要小尼克森人拿他的牙齒或爪子對著馬牛,就會被立刻抽飛。
  楊帆奇怪又不解的發現在這兩次裏,有了孩子的尼克森人對孩子一點也不照顧,他們不喂他們吃飯,也不讓他們睡在身旁,而且在小尼克森人身上的麟片發青後就堅持不允許‘伴侶’再照顧他們。
  為什麽?
  那些‘單身’的尼克森人倒是更溫和些,也多數是他們願意喂小尼克森人,而且也隻是在他們‘心情好’或者‘有空’的時候,更多時間小尼克森人的靠近隻會換來成年尼克森人的一尾巴。
  楊帆解釋不了這個現象,她認為‘單身’的尼克森人可能是在沒有‘伴侶’之前,都會有這種可以稱為‘善良’的舉動。倒不隻是對小尼克森人是這樣,可能對其他動物也會一樣‘有愛心’。
  而在他們有了‘伴侶’之後,他們的家庭觀裏就隻有他和‘伴侶’而已,這裏麵沒有孩子的位置。
  她對這一點無法理解,但是這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麽這些尼克森人看起來全都是獨來獨往的,他們沒有族群意識,就算一起在這個山洞裏過冬,一起收集食物,可是彼此之間也沒有上下之別。
  這也就是她為什麽在尼克的‘領地’隻見到他一個尼克森人而已。
  尼克森人可能都有很強烈的領地意識,他們不群居。
  那兩個小尼克森人在這樣的影響下,已經能夠在山洞裏劃出自己的‘領地’了,他們學習成年尼克森人的作法,用尾巴圈出自己的位置,並像其他尼克森人那樣,並不跟其他尼克森人起衝突,小心翼翼的保持一定的距離。
  當他們發現成年尼克森人總是跑到山洞口去拖食物回來後,他們也這樣做。楊帆看著他們用爪子拖,用牙齒咬,拚命把那凍成冰塊的土耗子拖到山洞的另一頭去。其他成年尼克森人輕輕鬆鬆就能做到的事,他們要花了一整天甚至更長時間。
  她想他們在把這些早就跟其他土耗子凍到一起的食物砸開也要花上不小的力氣。
  小尼克森人一開始是一人拖一隻,後來發現兩人拖一隻會更省力氣,他們開始一個在前麵拖,一個在後麵推,用尾巴頂著地麵用勁。
  他們還要把食物拖到山洞深處,推到那個大坑裏頭,解凍後才能再拖出來吃。
  楊帆覺得這可能才是尼克森人從小就知道使用火的原因。如果尼克森人出生就是在冬天,那麽他們隻能用這種方法才能吃到食物,所以燒熟的食物是他們的第一選擇。
  兩個小尼克森人合作取得食物,但在吃的時候卻是背對著背,用尾巴圈出屬於自己的領地,然後再吃。由於前段時間的饑餓,他們沒有浪費一點食物。
  第 15 章
  小尼克森人在換過一次麟後就飛快的長大了,他們褪麟的頻率在一個月內達到了頂峰,然後才漸漸變慢。
  此時他們的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僅僅比成年尼克森人低一頭。
  他們的食量也變得更大了,比成年尼克森人更大。在這樣的寒冷的冬季,年幼的尼克森人還學不會怎樣去抵禦嚴寒,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吃下更多的食物,但其他成年的尼克森人可不會這麽好心,任他們吃下比其他尼克森人更多的食物。
  楊帆看到那兩隻大概剛剛進入青年期的小尼克森人再次陷入饑餓之中,這比剛出生時的饑餓更讓他們難以忍受。
  對於這件事,她隻是安靜的在一旁看著。如果尼克森人就是這樣一代代的生存下來的話,她在不了解事情真相前的同情是沒有必要的。
  對食物的渴望才是促使小尼克森人成長的關鍵。
  楊帆很快看到了改變。
  在山洞口處尼克森人為了過冬積攢的食物雖然確實很多,但那不可能幫助他們度過整個冬季。所以在一個晴朗的冬季早晨,尼克森人離開山洞了。
  那天早上沒有食物,楊帆餓極了之後隻好就著尼克為她準備的熱水吃了幾塊土豆幹。然後她就發現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少了很多,差不多三分之一都出去了。
  她來到山洞口,看到了很明顯的尼克森人攀爬洞口出去的痕跡。山洞外的天空一片清澈的碧藍,幾乎是萬裏無雲。
  雖然寒冷刺骨,但這麽長時間都留在昏暗的山洞裏不見天日,楊帆還是爬出去了,她手腳並用攀在山洞口堆放的碎石壁上,滑下去幾次才艱難的爬出去。
  這還是多虧了前麵尼克森人出去時在早就被凍到一起的碎石堆上留下了一個個的可以助力的淺坑,不然她就是再多長兩隻手也不可能爬出去,因為所有的石頭上都有一層厚厚的冰,這幾乎成了一麵冰牆。
  山洞外是一片白雪皚皚的天地,被太陽照得反射著奪目的光。
  楊帆發現整座黑石山也被白雪覆蓋了,遠處已經看不到森林的蹤跡了,好像它們也被雪蓋住了似的。
  她計算了一下,大概有三個月到四個月的時間她都一直在山洞裏沒出來,所以這一切是在這段時間裏變成眼前這樣的。
  雖然雪景很美,廣闊的天地也讓人心情舒暢,但她還是盡快回到山洞裏去了。其一是她不想得雪盲症,其二是僅僅是這短短的時間,她的肺就像要沸騰一樣熱起來。等她小跑著回到山洞裏之後,她露在外麵的皮膚全都刺癢難耐,手和腳最嚴重。
  楊帆趕快使勁的搓手、腳、臉和脖子,她的動作讓旁邊的幾隻動物覺得很奇怪,那隻馬牛和猴子靠近她,似乎想幫她的忙。
  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她跟這群動物好像有了一種‘夥伴’般的情誼。這很可笑,但是真的。
  猴子很明顯認為她身上有蟲子了,在她的頭發裏翻來翻去,馬牛大概也認為她身上有什麽東西,開始舔她的胳膊和臉。
  努力謝絕了它們的好意後,楊帆繼續搓自己的皮膚,她可不想在這種時候再生病,不管是凍傷還是凍瘡都不行。
  其實自從她到這裏來之後還從來沒生過病,連感冒和拉肚子之類的小病都沒有。一開始她隻顧著慶幸,後來她覺得這裏麵可能有尼克給她吃的那些食物的原因。那些奇怪的水果和土耗子肉,不管是哪一種,大概加強了她的抵抗力。
  要麽就是她已經鍛煉出來了。
  尼克森人是在下午後才陸續回來的,他們多數三五成群,有的帶回了食物,隻是一些看不出是什麽的小動物,有的空手而歸。
  兩個小尼克森人也在他們之中,他們什麽也沒帶回來,顯得非常沮喪。
  楊帆恍然大悟,可能這就是他們覺得狩獵的第一步?
  直到天黑前尼克才跟著其他人一起回來,非常遺憾的是他們也沒有帶回新的獵物。
  晚餐比平常少了一半,楊帆認為他們已經開始節省食物了,她現在非常慶幸自己準備了足夠的土豆幹。但尼克明顯把更多的食物留給她,最後是她強迫他把那些肉都吃下去。他喂給她,她就再喂回去,用行動表示她願意給他更多的食物。
  楊帆吃的是土豆幹,並減少了一半的量。她每天都在山洞裏不用出去,不需要太多的食物,一點小小的饑餓是可以忍受的。
  她現在有四個山洞的土豆幹,雖然那些土豆幹因為山洞地熱的烘烤都縮水了五分之一左右,但吃下去也是一樣頂饑的。跟其他尼克森人比,獨自擁有這麽多土豆幹的她已經非常幸運了。
  其他的動物也一樣,它們的食物也沒有問題。尼克森人就算自己的食物不夠吃也沒有去學馬牛吃地上的苔蘚的打算。
  第二天,時間更早,尼克森人又要出去了。他們大多數昨天都餓了一天,今天早上也沒吃東西,這讓他們顯得更加積極,也更有活力了。
  楊帆今天早上在他們出去時就醒了,她跟著尼克走到山洞口,本意是想親眼看著他們出去。她知道他們今天又要去打一天的獵,雖然洞口的食物還有很多,可是尼克森人認為他們的食物儲存已經不夠了,要麽就是他們隻是本能的抓住一切打獵的機會,帶回所有能吃的東西。
  尼克森人帶走了堆在洞口另一個方向的大坑中的石塊,他們每人都拿著一大塊才爬出去。
  楊帆在他們走後過去看那個大坑,以前她隻是認為那隻是另一個堆著碎石的地方。
  坑裏的東西更像是一種土塊,多數是深褐色和深棕色。它們都凍住了,結在一起,外表蒙上了一層白色的霜。
  她聞到一股異味,這讓她不敢用手去碰那些土塊,她找了塊有尖角的石頭砸其中一塊,發覺在冰凍的硬麵底下是軟的。
  然後她馬上明白這是什麽了!這是糞便!
  她又觀察了一下,確定它們確實是山洞裏所有的動物和尼克森人的排泄物。尼克森人把這些東西收集在這裏是幹什麽?
  她想到剛才那些尼克森人帶著它們出去打獵,難道它可以用來打獵?
  山洞口太冷,她回到山洞裏。今天又是到下午他們才慢慢回來,這次的運氣好像比昨天好,他們帶回了一些較大的動物,還有幾隻看起來很肥的土耗子。尼克今天回來的很早,他給她帶回了一窩帶花紋的蛋,像鴿子蛋大小,約有七八個。
  他很主動的幫她盛水,然後把蛋放到水裏,再拿到山洞深處的那個火坑裏。等他拿回來後,水快燒幹了,蛋也都燒裂了。鍋果倒是毫發無損的樣子,它比她想像的還要結實。
  那天尼克很高興的喂她吃那些蛋。他好像認為昨天她不肯吃肉是因為已經不喜歡肉了。
  楊帆很擔心,她怕他是花了一天的時間來找這些蛋,結果根本沒有去打獵。
  尼克在接下去的幾天裏都給她帶回來了蛋,她很想告訴他土豆幹就夠她吃了,可他堅持她必須也吃其他食物。在她開始拒絕蛋後,他竟然在第二天帶回來了兩小顆幾乎看不出來的土豆。
  不知道他是挖了多久才找到這兩顆比雞蛋大不了多少的土豆的,她發現他腳上的麟片縫隙裏都結滿冰淩。
  她切開這些土豆,發現它們的皮變厚了,切開後可以看到果肉裏有兩瓣發青的芽。如果能平安度過這個冬天,它們可能會長成她熟悉的那種土豆。
  她不敢再挑食,尼克喂什麽她吃什麽。她去搶他嘴裏的肉,表示她不再排斥吃肉了。這樣他就不用為了她的食物特地去找蛋和土豆,如果她還不吃,他要去哪裏給她找野果和小魚小蝦呢?
  從那天起尼克終於慢慢的開始為他自己打獵了。
  楊帆發現尼克森人在冬季裏多數是結伴打獵,她也猜到了糞便的用處,那應該是用來吸引獵食動物的。如果那些獵食動物發現糞便,可能會認為其他動物在附近出沒,或許它們會在那裏徘徊,尼克森人就可以趁機抓它們了。
  馬牛和猴子以及其他動物的排泄物應該是很好的誘餌。或許尼克森人還會把它們的和他們的分開?
  楊帆記下了這個訣竅,如果她需要自己生活打獵,這一定有用。
  冬季的打獵顯然沒有那麽輕鬆,尼克森人連續十幾天隻能帶回來一些小動物,更多的時候他們一無所獲。
  隻要是晴天,他們就會出去一整天。山洞裏的食物的消耗越來越慢,他們開始一天吃一餐,或者兩天一餐。山洞裏沒有受到影響的就是那些動物和楊帆。尼克保證她每天都會有一餐,他會省下大部分的食物給她。
  所有的尼克森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但這也顯得他們身上的麟片更猙獰了。他們的速度更快,動作更靈敏。
  楊帆害怕尼克會餓死,或者變得虛弱,如果他在打獵途中死了,她大概沒辦法在這個世界獨自撐上十天。因為她不知道在失去‘伴侶’後,其他的尼克森人會怎麽對她。
  有很大可能是把她當食物吃掉。
  她用身上裹的土耗子的皮做了個兜,給他用來每天帶更多的糞便出去。如果這個用來打獵有用的話。
  現在每一天都變得更加漫長,她早晨在他們出去前醒來,然後花一整天等尼克回來,如果他回來的比其他尼克森人晚,她就會擔心不安,她花了更多時間等在山洞口,有幾次她在那裏等到他回來,他讓她坐在他的尾巴上,背著她回到山洞裏。
  食物仍然慢慢漸少了,楊帆感染到了尼克森人之間緊張的氣氛,她試圖偷偷喂尼克吃土豆幹,像他喂她一樣,她把土豆幹含到嘴裏,然後喂給他。這樣避免其他尼克森人發現。
  尼克對土豆幹的興趣不大,但也不排斥她喂給他的東西。
  後來慢慢發展成他喂她吃肉,她就盡量把土豆幹塞給他吃,希望他不至於太餓。
  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尼克看起來比其他尼克森人好了點。
  但是尼克森人還是沒有辦法獵到更多的食物。楊帆擔心接下來的冬季會變得更加艱難。
  第 16 章
  為冬天的食物發愁的顯然不止尼克森人。
  在一個天氣晴朗的上午,尼克和其他三分之一的尼克森人都出去打獵了。山洞裏隻有另外三分之二的尼克森人和動物,還有楊帆。
  出去打獵的多數都是有‘伴侶’的尼克森人,留下來的‘單身’的尼克森人每次隻出去一半左右。
  楊帆以前認為他們可能比較耐餓,但今天她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當時她正跟那隻猴子在一塊玩。沒辦法,在所有的動物中間,隻有那隻長毛猴子跟她能玩到一起,表情、反應也更近似人類,其他的馬牛和寬額牛之類的,不管她說什麽都很難從它們那裏看出反應來。她甚至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娜娜’,而那隻猴子很快就知道那是叫它的了。
  聰明成這樣,不愧是靈長類!
  楊帆隻差握著娜娜的手喊一聲老鄉。在這種地方,想找個認識的動物都難如登天。猴子也湊和了。
  她和猴子玩抓拐,雖然娜娜隻會不停的把石子往上扔,不會扔上去的同時抓地上的石頭子,但甚至能陪她玩。這時在他們身旁的其他的尼克森人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一起站起來往山洞口跑去。
  他們的速度飛快,轉眼就跑過去大半。
  楊帆發現了,也顧不上玩了,立刻跟上去。她跑的沒有尼克森人快,等她跑到山洞口的時候,那裏已經打起來了,血肉橫飛。
  楊帆僵在原地,在她眼前那些應該很強大的尼克森人不堪一擊的被一隻巨大的鳥抓住頭扯飛四肢,或者抓住胳膊扯飛頭。
  那是一隻巨大到恐怖的鳥,它展開雙翅能遮住整個山洞口。
  楊帆僵硬的腦袋還在緩慢的轉動著,尼克森人果然不是這個地方最強大的動物,在這隻鳥的麵前,他們就像一條真正的蜥蜴一樣弱小。
  鳥應該是來偷堆在山洞口的土耗子肉。尼克森人在過冬前把打獵得來的獵物都堆在山洞口,外麵壘了一層又一層的碎石。在冬天來臨後,靠近洞口的獵物都凍了起來,楊帆認為這是為了便於儲存,在山洞內溫度會越來越高,食物可能會腐爛變質。
  尼克森人這幾日一直在打獵,想儲存更多的食物,所以對原本放在洞口的食物不可能會躲在一旁讓這隻鳥偷走。
  楊帆看到這隻鳥隻能一次次俯衝下來,停在山洞口一瞬間的時候把擋在外麵的碎石用爪子和喙拔開,把放在裏麵的土耗子肉抓下來。它不能站在蓋滿雪的山腰處,隻能一次次飛回來。
  尼克森人可能是聽見它扇翅膀的聲音,要麽就是聽見碎石滾下去的動靜。除此之外,這隻鳥的動作相當輕,它甚至沒有叫,可能是怕把外麵的尼克森人引回來。
  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其實什麽也不能做,山洞口本來預留的空隙隻有山洞口的五分之一,他們出去打獵的時候隻能爬出去。當他們要阻止那隻鳥的時候,隻能半攀在山洞口的碎石堆上,伸手去打它,連尾巴都不能用。
  這簡直就是送死。
  鳥被他們打擾了很生氣,它飛回來的時候會狠狠的叨攀在洞口的尼克森人,叼著他們的頭或胳膊就把他們扯出去,然後在空中用爪子把他們撕成幾塊。
  楊帆發覺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麵,她渾身哆嗦,但還是勇敢的衝上去,撿起地上的石頭砸那隻鳥的頭,照著它的眼睛砸。
  她的力氣小,準頭也不夠,可這麽長時間以來她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尼克森人中的一員。他們跟尼克一樣,都很像人類。她在這時發現自己很可能把他們也都看成了人,現在尼克森人正在保衛自己的家園,她不可能隻是躲在一旁看著他們被這隻鳥撕碎。
  尼克森人的模仿性不錯,在發現用石頭砸比自己撲上去要更安全也更有用之後,剩下的尼克森人很快都學會了用石頭砸那隻鳥,並立刻找到了它的弱點:眼睛。
  他們在洞壁上快速鑿下一塊塊大石,然後掄圓了胳膊照著那隻鳥的眼睛砸過去。
  鳥一次次飛回來,但這次它很顯然不能再靠近山洞口了,失敗了幾次後它就放棄了,轉頭往山下飛去。
  楊帆還在哭,她記得山下不止有剛才鳥扒下去的土耗子肉,還有死的尼克森人,那些很可能就是那隻鳥今天的食物。
  她沒有見過尼克森人死,她真的認為他們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動物。就算她理智的沒有把他們定義為最強大的,可感情上她是這麽盼望的,盼望這裏沒有他們的天敵。
  她很難接受朝夕相處的尼克森人的屍體變成別的動物的食物。
  她蹲在山洞口,寒風一陣陣的吹,她慢慢發現其他尼克森人都回到山洞裏去了,留在這裏的隻有兩三個受了傷的。他們有的是在胳膊上,有的是在頭上被那隻鳥叨去了一大塊肉,還有一個整個小臂都被扯掉了。
  他們靠在山洞口,顯然也不打算回去。
  她本來是想在這裏等到尼克回來的,這有點傻,很可能不等他回來她就凍死了,或者凍病了。可人總有固執犯傻的時候,她不打算離開。
  可是這些尼克森人為什麽不回去?
  她看著他們,他們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對傷口好像也沒什麽動作,隻是把血舔了。尼克從來沒受過傷,她還是第一次發現尼克森人的凝血可能非常好,那些傷口似乎是在被咬到的同時就止血了。
  要麽就是他們的血很少?
  注意力被轉移後,楊帆的情緒恢複得很快。她把剛才看到尼克森人瞬間殞命的悲憤壓下,轉身回到山洞裏。
  尼克他們還是在跟昨天一樣的時間回來了,楊帆看不出來他們是不是發現死了幾個人。晚上他們又鑿了一些碎石,把山洞口的缺口補上了。有幾個可能是下午看到她用石頭砸那隻鳥的尼克森人又準備了一些尖銳的石頭放在洞口附近。
  在所有的尼克森人都回來後,楊帆數了一下,比起昨天少了六個尼克森人。這就表示下午被那隻鳥殺死的有六個人。
  她不知道尼克森人知道不知道什麽叫悲傷,可能他們根本沒發覺少了幾個人?她一直盯著他們,包括那些回來的人,沒有看到什麽類似‘葬禮’的儀式。
  她明明記得動物是會給同伴舉行葬禮的,動物世界裏演過。這讓她更難過了,為死去的尼克森人難過,也為她自己難過。
  她整個晚上都窩在尼克的懷裏,他的大尾巴緊緊纏著她,可能比平時更緊一點。她願意這麽想。
  第二天去打獵的尼克森人更多了,有一半的人都去了。昨天那隻大鳥扒到山下的凍土耗子可能有一百多隻,這些足夠這裏所有的尼克森人吃兩天。如果它還會來,尼克森人的食物會越來越少。
  在打獵的人走了之後,其他尼克森人好像一直在緊張的等待著。楊帆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錯覺,但她覺得他們今天都在盯著山洞口的方向。
  她也一直在盯著那裏。
  等落石和翅膀扇風的聲音出現時,她和其他的尼克森人一起跑了過去。
  尼克森人比她快得多,這次果然還是那隻鳥,它眼睛處被砸傷的位置跟昨天一模一樣。那些尼克森人都在拿石頭砸它,瞄準眼睛的位置。他們真的很聰明,今天完全用不著她了。
  為了不妨礙他們,她站得遠了點。在沒有傷亡之後,這場戰爭的勝負不言而喻,鳥不可能一直飛在外麵,在它一次次衝回來都失敗後,很快又想離開。但這次沒那麽簡單了,就在一瞬間,好像是什麽從上麵掉下來趴在它的翅膀上,讓它一下子飛走了。
  楊帆愣了一下,馬上想到那可能是一個尼克森人!
  經過昨天的事,他們打獵時一定也會有一些人不再離得那麽遠了,就是為了能及時趕回來。
  她趕快跑到前麵去,仰頭拚命的從山洞口那窄小的縫隙中看外麵的天空,那隻鳥飛上飛下,想甩掉翅膀上的東西,那長長的尾巴就是尼克森人!
  那個不知名的尼克森人死死巴在它的翅膀上,似乎在用盡一切力量傷害它!
  這個自殺式的攻擊起效了。那隻大鳥最終緩慢的滑翔著向山腳下飄去,它應該是想找一個可以落下的地方。它發出了悠長的悲鳴。
  它的一邊翅膀很明顯的已經斷了,而趴在它的背上的那個尼克森人不知道怎麽樣了,她看到那隻鳥幾次伸頭往後叨他,鳥的脖子好像可以轉一百八十度,有的可以轉更多,這隻鳥好像能轉的就比一百八十度多。
  她看到那個尼克森人被叨住了,隻是他還是沒有從它的背上掉下來,直到它落下去也沒有。
  楊帆猜或許有一些打獵的尼克森人會在下麵等著那隻鳥,這本來就是勝者吃掉敗者的世界,現在食物缺少,鳥可以把尼克森人當成食物,當然反過來也可以。
  她的猜測是對的,在下午最先回來的一群尼克森人就帶回了那隻鳥身上的肉。她依稀辨認出一些可能是鳥腿上的肉,上麵還帶著羽毛。
  有三塊較大的肉,兩塊較小的肉都被那些尼克森人送到她的麵前來。這個大小是對尼克森人來說的,用她的標準看,大塊的肉大概在四十斤以上,小塊的肉也有二十斤左右。
  他們放在她麵前的地上時,她還沒反應過來。她沒有動那些肉。
  尼克回來的時候看到肉擺在她麵前好像愣了一下,然後他就把那些肉都拿去烤熟了再喂給她吃。就算她現在食量變大了,可是就算是最小的一塊肉,她也隻吃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她想讓尼克吃剩下的,可是他也沒有吃,而是把它們都放在她的石洞裏。石洞裏放的是她的土豆幹,是隻屬於她的食物。在這個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和那些動物大概都知道這個,尼克的意思是這些鳥肉都歸她了?
  但是放到石洞裏是不行的。不管會不會壞,要是都變成肉幹了不可惜嗎?
  她隻好再搬出來強迫尼克吃。
  這麽長時間來,她已經很了解他是絕對不會傷害她的,隻要她不再浪費食物。喂食給他當然不算浪費,而且比她想的要簡單的多。當她把一塊肉放到他手上的時候,他毫不反抗的吃了。
  楊帆還以為他可能會很不屑吃托她的福才得到的食物,但現在看來男人的虛榮心不適合用來判斷尼克森人。食物是多麽珍貴,特別是冬天的食物,他是不會拒絕和浪費的。
  尼克吃了很多,也吃了很長時間。在他先把兩小塊肉吃完後,剩下三大塊肉他吃一會兒歇一會兒,然後接著吃。他還不時摸摸楊帆的胃,確定那裏是扁的以後也喂她。最終等到早上他們出去打獵的時候,肉隻剩下一塊半了。
  尼克吃了一整夜,也喂了她一整夜,她睡得迷糊的時候都是下意識的把他喂過來的肉咽了。
  所以她現在一塊土豆幹都吃不下去,想到吃的就想吐。
  能撐到想吐,這簡直太幸福了。
  第 17 章
  楊帆在石壁上把尼克森人大戰那隻鳥的故事畫了下來,她想用這種方式把自己和尼克森人活在這個時代的事告訴以後可能會有的人類,或者其他具有高級智慧的生物。
  在她畫壁畫的時候一直在想像著,可能在十幾萬年後,這個壁畫有可能讓以後的人看到,或許他們也會猜測在這個時代有高智慧的生命。不是僅僅憑著幾個化石或頭骨,而是可以通過壁畫更多的了解尼克森人。
  楊帆覺得自己正在通過壁畫跟幾十萬年後的人類交流,她不停的猜他們在發現這些壁畫時會有什麽樣的說法,他們可能會怎麽想?比如認為尼克森人也是一種高級動物?
  她在壁畫中畫出了尼克森人,拖著一條大尾巴,全身布滿猙獰的麟片。她覺得自己畫得還不錯,至少頭和尾巴以及類人的四肢都表現出來了,還有尼克森人是直立行走。
  她突然發現了可以用另一種方法把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表現出來!就是通過壁畫!
  雖然她經過再三考慮,沒有在壁畫中加入自己,因為這可能會使後來的人認為尼克森人中除了長尾巴的人,還有另一種不長尾巴的。這裏隻有她一個是這樣,她不能讓以後的曆史學家們誤會。
  雖然她也覺得自己這算是為‘古人擔憂’,哪怕現在她才是古人,可是她還是很認真的思考過後,決定不在壁畫中畫自己,也不畫其他動物。
  ……就讓曆史學家誤會尼克森人是有雌有雄的吧。
  她實在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用其它動物繁殖,這真的太難以接受了。在她的觀念中,這是一件最好還是隱藏起來的‘醜事’。她想讓尼克森人的正直、善良、勇敢的一麵流傳下去,不包括那些可能會引來詬病的事。
  她用了兩天畫壁畫,這讓她難得振奮了一把。等她畫完,尼克森人把那隻鳥的巢給掏了,失去庇護的鳥巢裏有五枚帶著灰色花紋的鳥蛋。
  尼克把其中兩個都擺在楊帆麵前,顯然這是給她的食物。其他的尼克森人對這件事沒有反對,剩下的鳥蛋給兩隻年幼的小尼克森人分食了。他們的方法很粗暴,直接抱著大概有一米高左右的蛋狠狠砸在‘烤肉’的坑裏,砸碎的蛋在地上烘熟後,他們就那麽撿著吃了。
  楊帆當然不會那麽吃這個蛋,但鍋果那麽小的‘鍋’顯然也沒辦法煮蛋,現在又找不到樹葉子包著它再砸,所以對怎麽吃它,她繞著蛋看了半天確實發了一會兒愁。
  從小尼克森人砸蛋的情況看,蛋殼很厚,但比不上他們的爪子。她拿著尼克的爪子在蛋殼上劃過試了一下,可以很簡單的劃開它一厘米左右的蛋殼。
  尼克已經非常習慣在她的指揮下對各種東西進行改造,現在他就順著她的手勁,讓尖銳的指爪沿著蛋的上端六分之一處緩緩劃了一圈。
  楊帆就這樣完整的將它的頂部掀開了,再撕破白色的蛋衣,把蛋攪碎,然後再把這個蛋拿到做飯的地方,高溫之下蛋很快熟了,外麵的殼也沒有破壞。她在花了兩天跟尼克一起把蛋吃完後得到了新的儲水容器。
  在她做出新的蛋殼式儲水器後,想到了怎麽給自己做一個‘浴缸’。
  楊帆把尼克拉到‘做飯’的地方,那裏的地麵溫度很高。她讓他在地上挖個坑,再用蛋殼把洞口的雪和冰運過來倒進去,雪化成水再燒熱後就可以洗了,就是不能在裏麵久泡,久了溫度越來越高,而且腳踩的地方可是一不小心就會燒熟腳底板的。
  雖然有點複雜,有點麻煩,但當楊帆第一次把自己全身都浸在熱水裏時舒服的直歎氣。她迅速的洗了個戰鬥澡出來,覺得全身的毛細孔都張開呼吸了。洗完的水也不用再運出去,放著不管一會兒就燒幹了。
  她重複洗了好幾遍,覺得這真是既鍛煉身體又清潔健康的好辦法。就連尼克出去打獵她也不再無聊了。
  那天見到的大鳥,楊帆事後給它起名叫大翅鳥。這附近好像隻有一隻那種鳥,那天以後尼克森人的山洞就沒有再看到類似的襲擊了。
  那次襲擊,尼克森人一共犧牲了七個人。除了第一天的六人,第二天那個跳到大鳥背上的尼克森人也沒有回來。
  楊帆猜測如果尼克森人不是學會了用石塊投擲來砸那隻鳥,可能他們唯一的攻擊方式就是挑一個高處,在大翅鳥來的時候跳到它的背上,用這種方式來保護食物和山洞。
  每次用這種方式攻擊的尼克森人可能都會死,更有可能他們不會一次成功,或許要好幾次才能準確跳到它的背上,不被它甩下去或叨掉腦袋,直到把它從空中拖到地上,讓其他尼克森人圍攻。
  那幾天受傷的幾個尼克森人中除了那個少了一條小臂的,其他人都在第二天繼續打獵,他們的傷口也在很短的時間內恢複了。
  隻有那個少了一條小臂的,他一直坐在山洞口,第三天楊帆過去的時候他就凍成了冰塊。
  自殺。這是自殺。
  她在那個被凍成冰塊的尼克森人前麵逃走又回來,幾次想拿著石塊把冰層砸開拉他出來,也想裝成不知道回到山洞裏去,可是她兩邊都無法輕易的決定。
  她能理解這個尼克森人選擇自殺的原因。他少了一截小臂,這就代表著他失去了一定的戰鬥力。他不再能很好的保護自己,保護山洞,獵取食物。他隻能拖累其他的尼克森人。
  如果是在食物充足的季節,他也許可以用自己的一隻手來找食物,至少不會餓死,但這樣他還是沒有機會度過冬季。他可能無法趕到黑石山,無法上山找到山洞,也無法跟其他尼克森人一起打獵。
  何況現在正是食物缺少的冬季。
  其他尼克森人不會把食物留給他,因為他已經失去價值了。
  楊帆相信,如果這個少了一條小臂的尼克森人現在去拿食物,其他留在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可能會毫不留情的把他扔出山洞也不會給他一口食物。
  她能想到這個尼克森人這樣做的原因,但在她的觀念裏是不會認為少了一條小臂就應該去死。作為人,她受到的教育一直是身體的殘疾需要加倍的努力就可以跟正常人一樣好的活下去。
  她拉著尼克去看那個尼克森人,然後試著當著他的麵去砸開冰層,然後尼克直接把她抓到背上扛回山洞了。
  她想試探尼克的態度。現在她知道了。
  她數次帶著尼克過去,還試著把土豆幹放在那個凍成冰塊的尼克森人腳下,表示她願意獻出自己的食物換他活下去。
  她不知道尼克明白沒有,他當時隻是把土豆幹掃回她的手中,再次把她扛回山洞。
  沒有尼克跟著她不敢自己去救那個尼克森人,也不敢輕易冒險放他出來。她不知道那個尼克森人能夠撐多久,但四天後她早上再跑過去,那個尼克森人已經不見了。
  她站在山洞口看著洞口外湛藍的天空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轉身回去了。她想那個尼克森人可能已經死了,然後他就被其他的尼克森人扔到山洞外去了。
  那天以後她消沉了一陣子,其他的尼克森人和動物都跟平常一樣,隻有她顯得格格不入。猴子或馬牛還不算什麽,那些尼克森人照常吃肉,打獵,休息,一點也沒表現出悲傷或惋惜。
  楊帆知道,動物也有感情,尼克就曾經為她可能要死而傷心。她說服自己,這就表示那個尼克森人的死是跟其他七個尼克森人的犧牲一樣的,這是正常的,是尼克森人的生存習慣。
  最後她把這一幕畫了下來,六個尼克森人倒在大鳥的腳下,一個尼克森人死在大鳥的背上,第八個尼克森人失去一條小臂,背對著大家跳下去。
  畫完後,楊帆偷偷哭了一場。然後她就用其他的事引開自己的注意力。
  她想到當時尼克森人用投擲石頭攻擊大翅鳥,或許可以有其他更好更簡單的辦法。她的第一個想法是投石機,當然受限於條件,她想讓尼克森人學會用他們的尾巴把石頭‘丟’中目標。
  尼克森人天生會用他們的尾巴,她有時覺得尾巴比他們的手腳還要靈活。
  幫助她進行這個試驗的還是尼克,而他也一如既往的配合她的一切‘遊戲’。
  吃飽飯後,她拉著尼克到一個較空曠的地方,在他的尾巴上放一塊石頭,然後試著抬起他的尾巴往一邊掃。他迅速明白了,不等她再試第二次就把滑下去的石頭掃到一邊去了。
  楊帆小跑著把石頭再撿回來,剛才西瓜大的石頭讓他的尾巴一掃就碎成好幾塊了。她隻好再在附近撿一個差不多的,重複幾次後,尼克大概明白了她是想讓他用尾巴把石頭往高處抽。
  於是在她再一次呼哧呼哧跑回來把石頭擺在他尾巴處的時候,不等她放好,他就把那塊石頭抽到了山洞頂上。
  ……楊帆覺得僅僅在山洞裏練習是不夠的,地方太小。
  她拖著尼克出了山洞,雖然外麵冷得要緊,但早點練習好對尼克是很有用的。她很想讓尼克在她的幫助下變得更厲害,這是她第一次對他有用,她也很想為他做點什麽的。
  尼克不喜歡讓她出來,她先把他推出去,自己再跟著爬出去時,他看到後尾巴輕輕一掃就把她給推回去了。
  楊帆扒在冰冷的碎石堆上堅持半天才沒掉下去,還是尼克把她給抓出來了,可能看她實在想出來?
  托最近發生在山洞口的戰爭的福,她在山洞口發現了不少尼克森人用來砸大翅鳥的石頭。她撿了一塊擺在尼克的尾巴前,然後指了一下天空。
  尼克一尾巴就石頭抽到天上去了,遠遠的劃了一道掀物線後落到不知明的前方。
  楊帆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用石頭砸大翅鳥時是有攻擊目標在的,她現在要怎麽讓尼克明白這是一個戰鬥力的訓練而不是一個遊戲?
  眼前的天空萬裏無雲,當然也沒有鳥,附近除了雪就是石頭,連個會動的動物也沒有。
  楊帆勉強在這裏找了一會兒,凍得打噴嚏之後隻能先回去。以後幾天她隻要有空就帶尼克出來玩‘尾巴抽石頭’的遊戲,幾次以後他的準頭直線上升,基本可以稱為指哪裏打哪裏了。
  終於有一天!她在遠處看到一個黑影在雪地裏閃過!她激動的立刻抓著尼克讓他打那裏!
  他的反應是箭一般的撲了過去!
  楊帆蹲在雪地裏欲哭無淚,半天後尼克渾身是雪的回來,手裏提著一隻形狀像山豬的動物。
  她看著那隻獵物,告訴自己,下一回,下一回一定讓尼克用尾巴抽石頭砸,而不是自己撲上去!
  第 18 章
  從那天後,尼克養成了用尾巴拍石頭來逗楊帆的壞習慣。有時他們吃完飯又還不到晚上的休息時間,他就會用尾巴抽飛旁邊的小石頭來讓她高興。
  ……他大概誤會這是她喜歡的遊戲。
  楊帆是在他抽了好幾天後才猜到這個原因的,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抽石頭逗她玩,心中眼淚直流。
  再看看旁邊,養猴子娜娜的那個尼克森人常常會故意抓住它的胳膊,模仿樹枝讓猴子在他的兩條胳膊間悠來蕩去。養馬牛那個尼克森人會非常溫柔的給馬牛刷毛,那頭馬牛就會很輕鬆很高興的甩尾巴。
  所以,身旁有‘伴侶’的尼克森人看起來比‘單身’的尼克森人更有生活情趣,她沒看到單身的尼克森人有類似‘遊戲’的舉動。
  據說遊戲對開發智力有好處。
  楊帆這麽一想就對跟尼克之間的遊戲充滿了信心!
  她發明了更多訓練準確性的遊戲,比如當她扔一塊石頭時,尼克要用另一塊石頭打中她隨便扔到不確定方向的石頭。
  尼克的理解力很強,在她試著用石頭砸他的石頭好幾次後,他就明白這是另一個新遊戲了,當她給他使眼色,讓他注意她手中正要扔出去的石頭時,他非常迅速的用尾巴抽飛一塊石頭在半空中打飛了她扔出去的石頭。
  兩塊石頭在空中相撞後掉下來,楊帆高興的抱住尼克,在他臉上獎勵的親了一口,然後把另一邊臉伸給他,他也親了她一口。
  她更高興了。
  從上次她親了他之後就一直在想,能不能試著教他表達感情?比如她親他,讓他也學著親她。
  就像她所想的那樣,尼克森人的模仿性是天生的。不需要做很多次,隻要他們一明白就能立刻學會。
  尼克在她有一次親過他之後把另一邊臉側過去,主動在他的嘴上碰了一下,下一回他就知道她把臉側過來是想幹什麽了。
  而且他也知道了她的笑是鼓勵。有時他做對了她要他做的事,她都會跳上去擁抱他和親他,如果他做錯了,她就會很誇張的皺眉擺手。
  她認為尼克森人有一定的肢體語言基礎,她要做的是強化它,讓肢體語言更豐富。
  尼克森人本身的表情很少,但慢慢的她發現尼克似乎想模仿‘笑’和‘皺眉’,雖然他做起來非常生硬,看起來也很可怕,剛開始她甚至以為他是想發怒咬她才會臉部肌肉抽動。
  幾次後她才發現他是在‘笑’。
  楊帆捂著心口差點喊救命,又覺得很可悲,不知道是連表情都沒有的尼克森人可悲還是她更可悲。
  她最後還是鼓勵的抱住了‘笑’的尼克,然後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不論如何,這種行為是應該鼓勵的。她希望他能變得更好。
  她還想教他說話。人總是不知足的,當尼克開始學會用表情來表達感情後,她就開始期待他能做得更多。
  尼克森人很少發聲,雖然他們有發聲器官。
  楊帆認為他們的聲音隻會在某些時候使用,有象征時或者緊急時刻。平常他們很少跟同類溝通。
  她拿尼克森人和人類相比,認為人之間的溝通多是發生在親人朋友中間,比如父母子女或愛人情侶。可尼克森人對孩子幾乎不管,伴侶又都是異族,所以也難怪他們用不著說話。
  她希望能模仿尼克的聲音,也希望他能模仿她的。
  她試著教他說‘尼克’。她叫了他兩天‘尼克’,他就看了她兩天。她一叫,他就看她。她揉著他的臉頰和喉嚨,放慢速度叫‘尼——克——’,然後期待的看著他。
  他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好像在等她說叫他有什麽事。
  她再次揉他的臉頰和喉嚨,張大嘴讓他看到舌頭的發‘尼克’的音,結果他還是這麽看著她。
  最後她承認一開始就學‘尼克’太複雜了,還是應該從簡單的學起。
  然後她對著他張大嘴發了兩天的‘啊’音,結果就是大概尼克除了看清她的喉嚨長什麽樣以外別的什麽也沒學會。
  楊帆在經過半個月的努力後,不承認失敗,隻是認為自己又發現了一個尼克森人的特點。他們對行為的模仿力是高的,但在其他方麵沒有模仿意識。
  一時的受挫有利於她的成長,她這麽想,可能是這段時間她因為一些小成功而忘形了,成功的道路一向是漫長的,如果她能在這個冬天結束前教會尼克發‘啊’,那她就滿足了。
  從教會他說話以便兩人溝通退步到隻要教一個音,楊帆重新充滿了幹勁,她開始有事沒事就對著尼克發‘啊’,有時候順口就把‘a,b,c,d,e,f,g,h,y,j,k,l,m,n……’一串給唱出來了,還邊唱邊圍著尼克跳。
  又過了半個月,當她圍著尼克唱拚音歌跳時,猴子娜娜也學會圍著它的尼克森人‘伴侶’跳了,邊跳邊喊:“啊!啊——!啊!”
  楊帆抱著尼克,看著娜娜,覺得要是自己換個教育對象說不定成功率更高些。
  然後她又安慰自己,娜娜能這麽快的學會隻是因為它的發音器官跟她比較接近,尼克學不會可能也是因為他的發音器官跟她不一樣。
  所以這不是尼克的錯也不是她的錯。可是她接著又想到,科學家們從來沒教會過一隻猴子會說人的話,就像她不可能在這裏教會娜娜,當然也不可能教會尼克。
  在失望把她淹沒前,她決定這次把理智的結論放到一邊。她想試試看,哪怕教不會尼克說話也不意味著他們不能溝通,她可以通過其他途徑,事實上他們現在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好多了,至少現在她絕對有信心尼克不會傷害她。
  另外,她就算教不會他說話,哪怕隻教會他發一個音也是好的。
  楊帆把教會尼克發音當成了一個目標,就像完成了這個目標她就會更有信心一樣。她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以前她是盡力學習尼克的行為,揣測他的行為代表的意義,以此來獲得生活在這裏的勇氣,畢竟她了解的越多就越容易在這裏生活下去。
  現在她完全反了過來,她開始每天都喋喋不休的對著尼克大說特說,想讓他來了解自己。畢竟他已經學會了表情,誰又知道他能不能學會更多她的事呢?
  養猴子的尼克森人學會了怎麽跟猴子相處,養馬牛的學會了怎麽跟馬牛相處。同理可證,尼克應該也能學會她的,至少會比現在更了解她。
  她的努力沒有白費,尼克確實改變了,他可能不知道她每天說個不停說的是什麽,但每次他都認真的聽。她說的時候指手劃腳,表情豐富,他學的也越來越快。雖然他現在‘笑’起來還是很僵硬,但她已經越來越能分辨他的笑了。
  那天他對另一個尼克森人笑了一下,楊帆的感覺不亞於看到一個新的世界誕生了!等她激動完又想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說不定等她咽氣也看不到尼克森人麵對麵微笑握手呢,還是別做夢了。
  一時雄心萬丈,一時又灰心喪氣,多來幾回由不得楊帆不淡定。人類進化用了幾十萬年,她這叫種下智慧的種子,不管什麽時候發芽,總有她的功勞在裏麵,這麽一想,楊帆心潮起伏,然後接著高高興興的教尼克說話玩。
  尼克最近應該也發現了她的新愛好就是抓著他說話,每逢這時都好像能聽懂一樣直視著她的眼睛,不管她說什麽都認真的聽。久而久之,就算是一直得不到回應,楊帆還是覺得跟尼克越來越親近了。
  在山洞裏這麽一日日過去,終於,冬天要結束了。
  第 20 章
  ‘不想逃走’。
  楊帆拒絕去思考這到底是她的進步還是退步,雖然理智很明確的告訴她這代表她的腦袋進水了。
  在一個晴朗的早晨,尼克帶她離開了黑石山。在他們離開前,整個山洞裏隻剩下他們兩個,楊帆覺得繼續住在這裏直到明年冬天來臨也不是壞事,可是外麵天氣越來越熱了,山洞裏的地熱就像一個巨大的火爐一樣。
  楊帆還在考慮忍耐這種酷熱到底有沒有好處,比起離開這裏哪個更方便的時候,尼克已經決定要走了,所以她就跟著改變了主意。
  就像他們上來時那樣,他背著她慢慢下山。
  楊帆不得不承認自己比不上馬牛或猴子娜娜。她也想嚐試著自己下山,可是在中途看到一些比較‘容易’的路時,當她從尼克的背上下來後才發現‘看起來’容易不代表她就能用‘自己的’雙腿下去。
  可能因為不像冬季前那麽趕時間,尼克沒有催她,他由著她在路上浪費時間。他們花了比來的時候更長的時間才下到山腳下,而且她覺得下山時的地方好像不是他們上山時的那個地方。
  這也可能是因為地勢已經改變了,眼前的景色陌生極了。
  幸好尼克知道他們要往哪個方向走,他不費吹灰之力就選擇了正確的方向,楊帆希望他們還會回到去年的那個山坡處,她喜歡回到熟悉的地方生活。
  一直拚命在適應這個陌生世界的她有時也想輕鬆一點。
  雖然在黑石山上住了很長時間,可是事實上這是她第二次看到它的全貌。背對著黑石山越來越遠時,楊帆衷心的希望明年冬季來臨時她還能再平安回到這裏來過冬。
  她覺得自己變得有點多愁善感,但她確實體會到了‘感恩’這種感情。包括每天都能找到食物,能在夜晚找到棲息地,沒有天敵或天災來臨,這就足夠她感恩了。她現在就是在為這些事情而真心的‘祈禱’。
  所以她是真的希望明年還能回到這裏來。
  可是她不是特別有信心,未來到底怎麽樣誰也不知道。在這個冬季她學會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離開了尼克,她可能活不到第二天。
  以前她隻是這樣告訴自己,但黑石山的冬季教會了她認識到自己到底有多弱小。想想看,人類的祖先當初也是群居動物,她隻有自己的時候怎麽可能在這個原始的世界活下來?
  她需要同伴,需要別人的幫助。如果她和尼克在一起,他們可以互相幫助,她的頭腦和他的體力結合在一起,他們可以活得更好。分開後尼克自己不會有問題,他隻需要在發情期到來後再去找一個雌性,比如一隻猴子或一頭馬牛,她呢?
  離開尼克後她能自己活下去嗎?
  答案明顯的讓人想哭。
  楊帆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腦,先把一些會影響她的東西放到一邊後,最後得出的結論時她需要同伴,需要尼克。自我毀滅、自我懲罰、自我批判之類的念頭通通被她從腦海裏趕了出去,剩下的就顯得純粹的多了。
  她想好好活下去。哪怕是她在另一個世界的父母和朋友也會希望她好好活下去,不管她在哪裏。如果他們不在她身旁,他們隻會希望她能更加好的照顧自己,而不是自我折磨。
  如果她繼續活下去,很難說不會在這個世界找到生存的意義和幸福。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嗎?她應該懷抱希望。
  她很清楚她不想在現在或未來的某一刻把自己的脖子戳個窟窿。比起懦弱的尋死,她更期盼堅強的活下去。
  所以,她不會再從尼克身旁逃走。她會找到跟他相處的辦法,她比他聰明的多,她會用自己的頭腦讓她跟他之間不再有問題,如果問題出現,她會解決它。
  尼克對她的掙紮一無所知。不管是她當初時刻想逃走,還是現在決定留下來,他不但不知道,而且在對待她的態度上沒有一點變化。
  楊帆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目前她隻能認為事情沒有變壞就是好消息。
  春季跟楊帆想像的不太一樣,它太熱了。
  她一直不敢脫下衣服,因為□在外的皮膚在他們離開黑石山後不到兩天就曬傷了,紅腫脫皮。
  尼克看起來很意外會這樣,所以他也不知道怎麽治療她的病,結果他們不得不找了一個地方躲起來,直到她雙手和臉上的皮膚長好為止再繼續趕路。
  楊帆把自己從頭到腳都遮了起來,就算這樣,他們也不得不常常停下來找水源,好讓她把水潑到身上來降溫,不然就算隔著土耗子的皮,她也會被燙傷的。
  與太陽的強烈相對的就是地上的水蒸發的特別快,然後一天總會下上幾場暴雨。尼克不怕雨,可是他帶著楊帆,所以他們也常常找地方躲雨。
  那些雨滴砸在身上就像小石頭一樣疼,她以為它們會砸破她的腦袋。
  唯一的好處就是地幹得也特別快,以前它就像沼澤,現在充其量不過是泥溏而已。尼克帶著她能跑得更快了。
  在停下來的時候,楊帆看到在淤泥裏有很多像蝌蚪或泥鰍那樣的小動物,她也害怕出現水蛭那樣的吸血蟲,所以就算休息也不肯跳下尼克的背。
  他從來不介意一直背著她,不管他在跑還是停下來坐在尾巴上休息。
  這些動物發育的很快,楊帆可以確定它們應該都是兩棲類的。它們在泥裏鑽來鑽去,一天前她看到它們時隻有手指大小,一天後它們就長出了四條腿。
  尼克對這些動物不感興趣,可是鳥群很喜歡它們。
  楊帆看到了平生僅見過的最大的鳥群,一天能遇上好幾次。這些鳥飛過來時遮天蔽日,足有上千萬隻,可能更多。它們一群來一群走,有時會落下來吃泥裏的那些小動物,有時隻是掠過這一片。
  每次它們像某種食肉怪物一樣成群結隊的飛過來的時候,楊帆都緊緊閉上眼睛趴在尼克的背上。小鳥是很可愛,但是當它們太多的時候就是可怕了。有幾次她還以為他們會被這些鳥群吃掉。
  這一點也不難,它們一隻叨一口,不到一分鍾她就隻剩下骨頭架子了。
  這些鳥有很多種,楊帆沒辦法把它們都記下來。大的就像鴿子那麽大,小的像麻雀。羽毛顏色有天空一樣的蔚藍色,有湖水一樣的湖藍色,有漂亮的大紅色,有豔麗的玫瑰紅色,還有明亮的檸檬黃色。
  楊帆有一次想伸手摸摸那隻一跳一跳在泥水裏啄一隻四腳泥鰍的小鳥,它迅速的飛走了,下一秒就被尼克抓在手裏遞給她。
  可能尼克沒有把它們當成食物看,所以那隻湖藍色羽毛,兩隻眼睛旁邊有白色橫帶的小鳥沒有被他一把掐死。
  她就著他的手跟那隻小鳥玩了一會兒,然後扳開他的手指把它放走了。
  後來,每次遇到鳥群,尼克都會抓幾隻送給她玩。
  她覺得這是一個好現象,每當她看到他為了她去抓鳥而不是把它們當成食物殺了的時候,她都認為這意味著他更了解她了。
  他正在向她靠近,比之前更親密。除了照顧她的食物以外,他開始靠近她的心靈了。
  楊帆很難不激動,在她看到養了猴子娜娜的尼克森人會模仿樹枝讓它攀爬,讓它蕩來蕩去的時候她就在盼望尼克也能這麽照顧她。
  以前她隻是利用這一點來儲存食物,她知道尼克能在某方麵配合她。可是她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還可以更好。
  除了食物之外,她也可以讓他更了解她。
  尼克森人有這樣的本能,她應該讓這個本能更好的發揮作用。
  比如現在,尼克可以送給她‘禮物’。
  為了表達她的感謝,她抱住尼克親了他一口。
  他回摟住她的腰,尾巴圈在她的雙腿上,在她的另一側臉頰回親了一口。
  楊帆的心劇烈的跳起來。
  她湊到他長著尖銳麟片的耳朵邊:“尼克。”
  他不會說話,可是她聽到他的喉嚨裏發出親熱的咕嚕聲,低沉、纏綿。她的胸腔幾乎想回應的也發出咕嚕聲了,可她做不到。
  所以她又叫了他一聲:“尼克。”
  他的喉嚨裏一直發出那種讓她聽了感到愉快、舒服、想要給他回應的咕嚕聲。
  她願意相信他明白她的意思,在那一刻他們之間的感情是互通的。因為在不需要打獵,也不是水源邊的地方,他們休息了超過平常兩倍的時間。期間他們一直親密的擁抱在一起,其他什麽也沒幹。
  接下來尼克休息的時候更多了,除了靠近水源的河流和小溪邊外,他們還在開滿野花的山坡上停下來。他把她放到石頭上,然後將大把的花朵拔起來堆到她的腳邊。
  如果這不是求愛,那什麽才是?
  楊帆坐在鮮花堆裏禁不住笑了。
  第 21 章
  這天,楊帆發現尼克在他們停下來後拔自己背上的麟片!
  一片片血淋淋的被他從自己背上撕咬下來!她趕緊過去仔細看他是不是生病了還是麟片裏鑽進小蟲子了。扳開他的頭後趴在他的背上對著大太陽找了半天也沒看到有什麽不對,她隻好阻止他繼續拔自己的麟片。
  可是幾天後她發現他又開始了,就像狗發瘋時故意傷害自己,麟片被他硬扯來後都帶著血,扯掉麟片的地方也有血珠冒出來。
  楊帆阻止幾次後沒有用,束手無策的看著他傷害自己。
  看了幾天後,她猜這是不是他在褪麟?
  上一次尼克換麟片很簡單,隻用在不平的地上打滾把麟片磨掉就行了,可能因為冬天身上的麟片太厚,不可能自然脫落,一般的方法也沒用才這樣?
  又觀察了幾天,楊帆放心了。尼克雖然把麟片扯掉,但出血不多,而且很快就止住了。扯掉麟片的地方可以看到有一層新生的麟片,比起冬天的厚麟,這層麟片輕薄多了。
  在確定這可能隻是褪麟之後,她就想起尼克身上的麟片又硬又銳利,以後一定有用。她把那些麟片都收集起來裝在土耗子皮的口袋裏,大大小小的收集了數百張後,她選擇將尼克尾巴上脫下的麟片全部收集起來,其他地方的挑選大而尖銳的,剩下的隻能放棄。
  這次褪麟前前後後用了快一個月的時間。
  尼克在褪麟時看起來非常焦躁,很不舒服。他也不是主動褪麟,倒像是受不了了才咬下麟片。
  楊帆再次靠近他,撥開麟片根部細看,發現新麟片其實已經長出來了,它頂住舊麟片的根部,怪不得他不舒服。等到忍受不了才咬掉舊麟。
  發現這個問題之後,她試著幫他揭掉舊麟,可麟片根部是深深長在尼克的肉裏的,她又不敢用太大力氣,結果最後還是尼克受不了了自己咬住硬拽掉麟片,帶出一串血珠。
  尼克先將靠近胸口和腹部的麟片咬掉,小臂上和雙腿以及尾巴上較大的麟片他也不敢亂動,楊帆看著他抱著尾巴上的麟片咬住一端硬扯,又痛得幾次停下來,最後使勁一拽才把麟片扯掉時都替他覺得疼。
  但是新麟已經長出來了,尼克被折磨的連休息時也像隻困獸般不安,楊帆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把所有的麟片都硬咬下來。
  完成這次褪麟後,尼克看起來一下子輕鬆多了,楊帆也跟著鬆了口氣。
  換掉那身猙獰的麟片後,尼克看起來更像個‘人’了。他看起來小了兩圈,麟片隻是包裹了他的全身,就像另一種‘皮膚’。沒有倒刺,沒有尖角,當過冬的那頭白色長發也掉了之後,他的臉重新露出來了。
  楊帆突然覺得尼克陌生了。
  其實現在的尼克就是她當初剛來的時候見到的樣子,但從那時起她一直沒敢好好看他的臉,總是刻意一掃而過。留在她心底的印象就是‘長尾’、‘麟片’、‘豎瞳’,一個高大的類人的怪物。
  類人是因為尼克有四肢和習慣直立行走。
  現在楊帆開始重新認識尼克。她不帶偏見和恐懼的仔細打量著他,從頭到腳。然後越來越認為尼克森人跟人類一定有更深刻的關係。
  尼克長得‘方頭方臉’,五官‘端正’。他的下頜較寬,不張嘴的跟人很像,如果臉上沒有麟片的話,他基本上長得就像個人。
  額頭較寬,前額較高,所以顯得眼眶挺深。鼻梁挺直,她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他就那樣看著她摸,一副呆相。
  摸過後她認為尼克森人的鼻子裏不像人是軟骨。
  他的鼻頭還長著麟片,乍一看好像狗一樣鼻頭是黑的。
  楊帆認為尼克臉上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他的牙。她近距離看他張開嘴後,那像鯊魚一樣可怕的牙齒上下兩排,還有他的舌頭,就像她猜的那樣,舌頭上有細小的白色麟片。
  人的舌頭扁平,他的舌頭粗長靈活。
  楊帆在看過他的舌頭和牙齒後認為尼克森人可能沒辦法像人那樣說話了。她也隻能放棄教會他說話。
  在她扳著他的頭看來看去的時候,他一直保持安靜,配合著張嘴伸舌頭等等動作。研究癖滿足後,她把一顆野果塞到他的嘴裏以作獎勵,雖然野果是他給她找來的。
  尼克順從的吃了下來,然後拿了另一顆喂給她。互相喂食也是長久以來他們之間培養出來的遊戲之一。
  接下來的時間,尼克和楊帆繼續趕路。
  因為她怕曬,所以他改成夜裏趕路,白天找個地方躲著休息。在冬季來臨前趕向黑石山時,他們是日夜趕路,現在這樣時間就花得多了。可他一點也不在乎,她也覺得既然他認為沒關係,那這樣做就沒問題。
  畢竟現在不是等著過冬,既然春天來了,食物隻會越來越豐富。隻要不會突然跑出來一個天敵,那他們花多長時間趕回山坡處都可以。
  而且楊帆認為很可能這一片除了那隻襲擊尼克森人過冬山洞的大翅鳥外,沒有其他尼克森人的天敵。那種大翅鳥應該也已經飛到其他地方去了,一個月前經過他們麵前的鳥類應該正在遷徙。現在所有的鳥應該都走了,大翅鳥也一樣,可能比那些小鳥群更早離開。
  她總覺得在氣候變化這方麵,越小的動物越容易適應環境,越大的動物反而越脆弱。
  從那次遇到大翅鳥後,她再也沒看到第二隻。她認為大翅鳥應該在一個地方隻會有一隻到兩隻,它們的地盤觀念比尼克森人更嚴重。
  所以現在她和尼克不可能遇到大翅鳥,那其他的天敵出現的可能就更小了。
  他們現在應該非常安全。
  夜裏趕路的時候,楊帆就趴在尼克的背上睡覺。白天她醒來後,通常他就在她的旁邊,尾巴保護性的圈住她,附近一定有一條小溪或其他水源,身旁還會有一堆野果或烤好的食物。
  這個時候他是處在‘半睡著’的狀態。因為他都是側躺在她旁邊,雖然看起來是睡著了,可尾巴一直在動。如果她跳出他的尾巴劃的圈,他一定會立刻睜開眼睛看她,發現沒有危險後才會繼續閉上眼睛休息。
  到下午時他會帶著她去打獵,他會給她找一些野果,捕到獵物就當場宰殺烤熟。
  以前楊帆一直好奇他是怎麽點火的,後來發現他是雙手抓著幾塊小石頭,簡單搓兩下就有火星了。那種方法她用不了,那種小石頭她懷疑帶有某種磷的成分。她試過一次,確實火很快就能冒出來,可是那一瞬間的高溫能把她的手給燒掉一層肉。
  那次她的手心上的一塊肉像燒熟了一樣,是熟肉的褐色,直到痂掉了她都心情複雜的看著自己手上那一塊,真是差一點成了貨真價實的‘烤肉’。
  尼克能用這種方法是因為他手心長著麟片,他不怕瞬間的高溫。
  吃過這次飯後,太陽已經沒那麽厲害了。他就會背著她趕路,白天的太陽把大地都烤熱了,就算天黑以後,氣溫依舊沒有下降太多。
  她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趴在他背上睡著了,次數多了,她睡起來也越來越放心了。尼克絕對不會把她掉下去,上次趕到黑石山時,她在他背上睡著時還會時刻警惕,一有動靜就會醒,現在她都是一覺到天黑,醒來時他們已經停下來休息了。他也把食物和水都準備好了,她在之前一點都沒被吵醒。
  這應該是她更相信尼克了吧。所以她也更依賴他了。
  當他們回到那個‘好像’是原來住的地方的山坡時,楊帆才發現她忘了計算回來花的時間了!她忘了算天數了!
  這還是第一次。從到這個世界來以後,她一直把觀察這個世界當成一種支撐。計算時間的事從她第一天開始做就一直沒忘過。
  但是自從她和尼克離開黑石山後,好像剛開始的幾天她還記得數過去了幾天,可是不知道是從哪一天起她就忘了。
  然後……然後她好像也沒幹什麽別的事。
  尼克每天背著她趕路,打獵找水源之類的也都交給他了。她每天從醒來後就是吃他留給她的野果和食物,在小溪裏洗澡,然後就是什麽也不幹的玩。
  反省過後,楊帆一邊感歎時間浪費起來真是察覺不到,一邊又覺得能那樣什麽都不操心其實挺幸福的。
  那段時間也不算浪費。她很開心。
  這片山坡看起來跟他們之前住的那個山坡很像。隻是很像是因為周圍的環境的地勢完全不同了,唯一能看出來的相同之處就是山坡的另一邊有一片森林。
  也有可能尼克不是回到之前的地方,而是又找了另一處相似的地方。
  這些都跟楊帆沒多大關係,她隻是記下了尼克可能更喜歡這種環境,住在山坡上,森林在附近的環境。森林的好處就是裏麵有很多動物,這樣他們就不缺食物了,而且森林裏也有水源。
  山坡的好處大概就是這裏有很多大石頭,還有位於高處,有其他猛獸攻擊的話能一眼看到。
  尼克很快找到一個巨石用來做窩。
  楊帆這次從頭看到尾,首先她發現這附近的石頭很可能都是從別的地方‘滾’過來的。應該是冬季結束後的融雪,一定造成了一些地方的地勢的改變。這些石頭就是被融雪後的水推過來的。
  冬季結束後的融雪可能不小於一次洪水。
  所以才會改變地勢。
  尼克挖空巨石的動作十分迅速,這件事對他來說簡直太簡單了。他先在巨石中央開了個小洞,然後一點點把裏麵掏空。他一邊挖著,尾巴一邊將碎石推出來。
  楊帆不是第一次看他挖洞,在黑石山讓他挖存放土豆幹的洞時他也是這麽快。可是可能心境不同了,所以看在眼裏連這件事也不同了。
  她以前覺得他挖得很快,這樣很方便。現在她覺得這是尼克森人強大的一部分,尼克的強大更說明了他是站在食物鏈較高的位置的。
  在領會到自己的感情轉變後,她總想證明尼克跟人的關係,還有他其實也是個強大的智慧生物。
  她和他之間唯一的問題是溝通不暢。解決了這個問題之後,尼克跟人也沒有分別了。他外表的不同是因為這個世界的環境惡劣的緣故。
  所以他不是怪物。
  她知道自己這是在自欺欺人,可是這擋不住她為每一個發現的‘證明’高興。就算她知道這些理由牽強到了極點,但她克製不了。
  如果尼克沒有那麽‘原始’,如果一切隻是因為他們的‘文化差異’,那麽是不是他們之間的未來也會更好呢?
  楊帆看著尼克挖空巨石,看著他采摘返青的線草抱進去做窩。
  她真的想要過得更好,她想要尼克給她更多。
  她可以期待嗎?
  第 22 章
  楊帆高興極了,現在隻有她和尼克兩個住在石洞裏,沒有尼克森人和其他動物,食物都是新鮮的,每天還可以在山坡上散散步什麽的,比住在黑石山上好多了。
  她滿足了。
  每天早上,尼克跟她吃完早飯後就出去打獵,她在太陽還不大的時候在山坡上轉一轉,采采花啊拔拔草,就等著他打完獵回來吃第二頓飯,然後就剩下他們兩個在一起,什麽也不幹都行。
  現在天還是很熱,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升起時,熱浪就滾滾而來。尼克離開時通常天還沒亮,以前這個時候她都還在洞裏睡覺,現在卻早早的爬起來。
  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每天給自己找很多事做來轉移注意力了,就算一整天什麽也不幹也不覺得焦躁不安,腦袋裏也不會再不停的冒出各種猜測各種念頭,折磨得她快發瘋。
  她很喜歡現在心靈上的平靜,這讓她更堅定的認為自己做對了。
  在放鬆之中,她又開始畫壁畫了。
  當初在山洞裏畫壁畫時,她隻是想排遣看到那個自殺的尼克森人時的心情,那一刻她不敢想像如果放縱自己繼續下去的話會不會跟他一起跳下去,死得一了百了。
  她必須用另一種方式解釋那個尼克森人明顯是自殺的舉動,他的選擇的意義一定要是正麵的。她告訴自己那個尼克森人的自殺是為了整個族群,而不是消極厭世。他不是因為不想活下去而死,而是為了不拖累其他的尼克森人。
  他是一個勇敢的人,跟其他在大翅鳥來襲時犧牲的尼克森人一樣勇敢。
  所以楊帆如果要向他學習,那隻能學習他這種積極的生存態度,他的自殺是為了當時在山洞裏的其他的尼克森人,而不是為了他自己。
  她也應該這樣,如果她真的在這裏放棄自己的生命,那對任何人都沒有意義。就算有什麽動物可以飽餐一頓,但她絕不認為自己隻有這點價值。她可以做很多事,她也可以幫助很多人,就像她幫助了尼克森人打退大翅鳥一樣。
  現在想起來,她覺得自己當時就像是站在懸崖邊上,差一點就要跳下去了。可萬幸的是她堅持住了。
  眼前是一片蔚藍的天空,與天接壤處是綠色的大地,一望無際。
  她坐在地上,很高興自己還活著。
  抱著這樣的心情,她畫的壁畫更像是一種記錄,記錄這個世界她所看到的一切。她比以前更希望這些壁畫能夠流傳下去,或許要過幾十萬年才會被後來的人發現。她相信這個世界一定可以進化出更有智慧的生命,他們會有新的文明,當那些文明也像以前地球上的人類那樣開始追溯以前的曆史時,她希望她留下來的壁畫能帶給他們一些思考,能讓他們也感受到她現在正在經曆的這個時代。
  她撿的尼克的麟片成了很好的刻刀,她還用帶有顏色的紅土來塗抹壁畫,希望能讓它更漂亮。
  首先,她給這附近起了個名字,叫黑石山帶。她在石頭上畫了一座山,給它塗上顏色,然後下麵畫了一些尼克森人,空中畫上一隻大翅鳥。尼克森人的手上提著獵物,旁邊畫了一個火堆。
  就像長江流域或黃河流域,這附近就是以那座休眠火山為中心。
  在黑石山帶這裏,沒有較大的河流,隻有一片看不到頭的森林和無邊的草原。
  尼克森人是這附近最強大的生物,其他的動物都是他們的食物。這裏沒有他們的天敵,也沒看到其他的猛獸。大翅鳥應該每年都會遷徙,可能隻有冬天在這裏。
  楊帆畫到這裏很高興,這裏沒有尼克森人的天敵就等於她生活在這裏會更安全。
  這裏一年的季節分界不是很明顯,她隻剛剛經曆過兩個季節,現在正在經曆第三個。相比較來說,她認為秋季最好。就是她剛開時遇上的那個季節。
  當時食物是最充足的,天氣也是最和煦的。冬季是嚴寒,現在這個季節是酷熱。
  她給冬季畫上了厚厚的雪,還有她沒有親眼看過,僅憑猜測的那次冬季過後的可怕的融雪。冬季過後的融雪可能造成洪水,這大概會讓這附近的土地變得更肥沃。
  隻是她大概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在冬季過後住在地上,如果她以後會離開尼克,那麽在冬季快要過去的時候,她也必須住在高處。
  現在這個季節的問題就是太熱。她畫了一個巨大的太陽。
  巨大的太陽帶來了很多問題,不止是炙熱的天氣,還有森林大火。楊帆這兩天看到過很多次,遠處的森林深處冒出滾滾濃煙。她在石洞裏,趴在洞口向森林那邊看,不止一處燒起來,有時會同時有兩三處冒煙。
  但是在靠近山坡的森林邊上倒是沒有燒起來過,燒起來的地方看起來離他們這邊很遠,隻能遠遠的看到冒出的煙。
  森林火帶來的好處包括他們的食物,尼克已經連著好幾天撿回被燒死的動物了,這也讓楊帆看到了從來不到森林邊上,隻在森林深處活動的其他動物。
  有兩隻明顯看起來像犬料動物,應該是這個世界的狼。聯想到尼克從來不帶著她到森林深處去,她能理解原因了,就算是他對上一群狼的話應該也不是什麽好事。
  除了最近吃也吃不完的食物以外,尼克還給她帶回了一截燒成焦炭的樹幹。她一開始把那個當成筆用,但一點也比不上尼克的麟片,後來有一次她舔了一下手指,手指上黑色的炭灰居然透著甜頭,她才知道這個東西是給她吃的。
  這截燒成焦炭的樹幹很受歡迎,她還看到小鳥來偷吃。她試著吃了一小塊,味道像結成塊的蜂蜜。
  她給它起名叫焦糖樹。
  尼克可能以為她不喜歡吃,所以隻能她帶了一塊,後來發現她吃得挺開心之後,又給她帶回來很多。她本來想讓他給她再挖空一個大石頭當儲藏室用來存放,可又發現有一些小蟲子也喜歡吃它。
  最後她讓尼克給她挖空了不少中等大小的石頭,把焦糖樹掰成小塊放進去,口封嚴後放進儲藏用的石洞裏。另外還讓他幫忙做了一架石鍋,用幾個合捧大的石頭做了石碗。
  燒焦的焦糖樹都是在森林火中被燒焦的,它們倒下後很快被其他動物分吃搬光了,幾十天後尼克再去森林裏就沒有了,畢竟隻有寥寥幾棵被燒著後倒下,現在隻有森林更深的地方才能找到。為了安全,楊帆不讓他給她再找焦糖樹。
  新生的小樹苗長得很快,它有點像竹子,幾乎是一天就長一大截。楊帆半個月前跟著尼克進森林看到它們時還隻是手臂般粗的樹苗,半個月後再看就有一人般粗了。
  焦糖樹就是她剛來的時候看到的那種生長在森林邊緣的又直又高的樹,它的樹皮是黑色,樹幹上結疤很少,樹冠在高聳入雲的頂端。
  現在她還知道了這種樹燒焦後很好吃。
  除了森林火,還有暴雨。楊帆認為一天下兩三次的暴雨才是森林火沒有大麵積蔓延的原因。
  暴雨驟下驟停,多的時候一天四五場,少的時候也有兩三場。楊帆把下暴雨當成了洗澡的時間,一見下就立刻從石洞裏出來,這時頭頂的大太陽多數被雲彩剛好擋住,附近又隻有她自己。
  楊帆第一次脫光了站在暴雨裏衝涼時頗有一種暢快、彪悍的感覺。她叉著腰站在雨下,周圍是一片曠野,藍天碧草,青天白日。
  眼睛讓雨滴打得睜不開,衝了一陣後摸出新摘的薄荷葉揉碎了當肥皂用,連頭發帶腳趾洗幹淨後,又衝了一會兒雨才停,她再光溜溜的鑽回石洞裏,晾幹了再裹上土耗子皮的衣服,真想歎一聲:爽啊。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次數多了她也坦然了。別說這附近,就是這個世界恐怕她都是唯一一個穿衣服的,剩下的全都是天體。這有什麽啊?
  不過她雖然敢光著身體在外麵洗澡,倒是一見快到尼克回來的時候了就立刻把衣服穿上。
  楊帆覺得其實這個季節也挺好的,秋天的時候她隻能去森林裏的小溪洗澡,冬天就更不用說了,隻能融化冰雪洗澡。還是現在好,下個雨就洗了。
  有雨水較為頻繁的時候,尼克打獵回來會給她帶一種蘑菇。這種蘑菇雪白雪白的,傘蓋特別大,他給她帶回來的都是從上麵掰下來的一塊,等他帶她進森林有一次看到了她才明白,這種蘑菇都是成片長的,說是蘑菇,更像是一種特別的菌。
  她給它起名叫白雲蘑,因為它看起來就像一片白雲那麽大。它長在一些倒下的樹身上,一長就是一大片,沒有一定的形狀。
  尼克都是現掰現吃,直接喂到她嘴裏。
  白雲蘑都是在雨後長出來,過一會兒就發黃了,這時他就不讓她吃了。她猜是因為發黃了就有毒了。
  除了白雲蘑,也有其他蘑菇,灰色的、棕色的、茶色的、奶白色的,一叢叢或一片片長在樹幹根部,但尼克不給她采,她也不敢去試。蘑菇本來就有毒,而且好像溫度和濕度不對,本來能吃的蘑菇也會長出毒來。
  白雲蘑味道鮮美,她用它來煮湯,還放了肉,吃起來也不錯。她讓尼克吃,他對喝湯沒興趣,隻把裏麵的肉挑出來吃了。
  她試著把湯喂到他嘴裏,然後發現他不會喝湯。他不會噘嘴,不會把嘴唇嘬起來就著碗沿,結果湯就順著他的嘴角全灑到胸口了。
  楊帆當時舉著石碗呆在那裏,她看著尼克用手把胸口灑的湯抹了抹,然後伸舌頭出來舔,最後他用舌頭舔著,像動物那樣把湯‘喝’完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麽,可能什麽也沒想。隻記得她伸手去摸他嘴裏的牙齒,然後教他怎麽嘬嘴唇,她用手幫他,把兩片嘴唇捏起來往中間靠。
  尼克就這樣任她在他的臉上揉來捏去,他不明白她想幹什麽,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
  最後她摟著他的脖子哭了。
  尼克不是人,所以他不會喝湯也沒什麽。可能隻是他的臉上沒長這樣的肌肉,就像他的舌頭不同,她沒辦法教他說話一樣,如果他沒長這樣的肌肉,那她當然不能教會他喝湯。
  她也可以做出勺子來嘛,對吧。
  她一邊摟著他的脖子哭,一邊找理由,找借口,想辦法。
  她告訴自己這是正常的,她跟尼克是兩個不同的物種,這隻是他們之間的一點小差距,非常簡單,隻需要一個勺子就能解決。
  她決心自己來做這個勺子,以此來向尼克證明她一點也沒有灰心。
  她花了兩天找到一根差不多的木頭,以防這種材質的太脆弱,她還找到了一塊長型的石頭。她用尼克的麟片刀很輕鬆的就把木頭勺子做出來了,在石頭上挖個凹洞有點難,但她也做出來了。
  終於做好那天,她又煮了一鍋肉湯,然後教尼克用勺子喝湯。
  這很難,尼克好像不理解為什麽他要拿著這個去搗石碗,木頭勺子很快被他捏碎了,石頭勺子也不夠堅硬。
  楊帆想保持笑容的,她要鼓勵尼克繼續學習。可她又在心裏說他會不會用勺子一點也不重要,難道在這個世界他還需要學習餐桌禮儀?
  她這根本是在白費勁,白折騰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堅持什麽,她告訴自己應該放棄什麽勺子,尼克不會喝湯又怎麽樣,他又不喜歡喝,最多以後她自己喝。
  然後她發現自己哭了,她抹了把淚,看到尼克正對著她,自己用手捏自己的嘴唇。
  他在幹嘛?
  尼克正捏得起勁,使勁對著她,他用手捏自己的兩片嘴唇,然後把它們往外拽。
  她趕緊跳過去阻止他,是不是他誤會她的意思了?她把他的手按下去,示意他不用這樣做了,不會嘬嘴就不會吧。
  他繼續這麽做。
  突然楊帆明白了。他認為這是她的遊戲,就像用尾巴拍石頭一樣,是她跟他玩的遊戲。他在逗她開心。
  她使勁按下他的手,摟著他的脖子又哭了,跟幾天前一樣,可是現在她的心情好多了。
  他還想捏自己的嘴唇,她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做了,然後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這是獎勵。
  她衝他笑。笑也是獎勵。
  什麽都不用管了,他是尼克就行。不會喝湯沒關係,反正也不重要。以後她可能還會發現他跟她其他的不同的地方,那又有什麽關係呢?他是尼克,她的尼克。
  楊帆發現自己剛才還起伏不定的心已經平靜下來了,現在它充滿了溫暖的寧靜感。
  她在尼克的臉頰上又親了一口,這一次不是獎勵,而是她想親他。然後在她沒有把另一邊臉伸給他時,他主動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她知道自己更高興了,笑得止不住。
  尼克,尼克,你對我是不同的。我想,我對你也是不同的,對嗎?
  我相信是這樣,所以我們在一起一定會過得更好。
  第 23 章
  楊帆開始重新認識尼克,不是以前把他當成一個物種來研究,也不是把他當成情人去遐想。
  她不知道尼克到底是什麽樣的,但是像以前把他當成情人太浪漫,也不切實際。把他當成研究對象又太冷漠。
  她覺得要改善尼克跟她之間這種扭曲的關係就應該從現在開始,越早越好。
  強迫尼克向人類一樣生活是錯誤的,他可以學習人類的智慧,這有利於他們能在這個原始的世界裏活得更安全,更方便。但這不代表他就應該像人類一樣思考,模仿人類的一舉一動。
  楊帆反省了自己這段時間的作法和想法,她認為自己的痛苦全都來自於她想從尼克身上找到‘人’的感情,她在用‘人’的標準去要求他。可尼克不是人,他的一切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她要想知道真正的尼克是什麽樣,真的想跟他一起活下去,她應該把尼克當成一張白紙,重新認識他。
  楊帆把以前那尼克的猜測全部推翻,她不能期待他對她有感情,她應該教導他學會感情。她相信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是有感情的,隻是表達的方式不同。
  所以她和尼克最重要的問題還是溝通。
  她開始改變對尼克的方式了。
  先從一些小地方做起。比如她想讓尼克過來時就一邊叫他:“尼克。”在他看她的時候一邊伸手招他過來一邊說,“過來。”
  她想讓尼克記住幾種簡單的話。
  “給我。”她向他要東西時就張開雙手,一邊抓握一邊說這兩個字。
  “過來。”這個字最常說,她張開雙臂等他過來時就抱住他。
  “吃。”這個字伴隨的就是食物,她每說一次就會喂他一顆野果或別的什麽。
  ‘火’和‘水’這兩個字也是用燃燒的火堆和溪水、雨水來教尼克的。
  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尼克’、‘過來’、‘給我’這些話他記熟了,可是‘火’、‘水’、‘吃’這三個他弄混了,當楊帆對他說‘火’時,他的反應是去打獵,然後升火烤肉給她吃。‘水’和‘吃’也一樣,說‘水’時他就會去找溪水,說‘吃’的時候他去采野果。
  楊帆本來是想用最給引起尼克注意的東西開始教起,現在這個結果也不知道是好是壞。目前的成果是她再叫他的時候隻要喊一聲就行了,動作什麽的倒是不用錯了。這說明他確實記住了那些話代表的意思,雖然理解的有點問題。
  然後她也開始學尼克的話。他不會說話,平常表達感情就是喉嚨裏發出咕嚕聲。她學了幾次就能模仿的維妙維肖,結果就是當她對著他發出咕嚕聲時,不管他在做什麽都會放下過來抱起她,用尾巴溫柔的圈住她。
  她也可以用咕嚕聲來表達感情,這個就跟女孩子平常用‘哼’來撒嬌一樣,簡單的音節能透出很多意思。可尼克的處理方式都一樣,就是過來抱她。有一次她試著在他烤肉的時候在他旁邊發出咕嚕聲,他把烤肉放下,過來把她抱過去,然後用尾巴圈住她,再繼續烤肉。
  她在他烤肉的時候一直在他背後咕嚕嚕,結果他就用尾巴玩花樣逗她,一會兒用尾巴拍擊她的小腿,一會兒在地上掃來掃去。
  最後楊帆順著他的尾巴騎到他的背上去,他就用尾巴支在她的後背上免得她栽下來。她從背後捏他撓他揪他,他就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來安撫她。
  那天肉烤好後,他先把最嫩的一塊喂給她吃,等他開始吃的時候還一直看著她,喉嚨裏一直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大概這個咕嚕聲就相當於‘我愛你’。
  楊帆讓這個甜蜜過頭的想法在腦海中停留了一分鍾後掃去,理智的判斷從喉嚨裏發出咕嚕聲等於尼克森人這個時候沒有威脅,代表他不想攻擊。可能隻會在親密的時候使用。
  那天以後,楊帆常常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尼克很高興。他每天都給她帶回鮮花、野果和蛋,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隻要是他認為她可能會喜歡的大概都讓他從森林裏帶回來了。
  他喜歡把這些花草樹枝堆在石洞裏的草窩邊,楊帆早上醒來後總能聞到果香和花香,她的早飯就是這些甜蜜的野果,有時她試著吃花,結果發現一些花也可以吃。
  她又找到了很多可以吃的野果,像以前那樣把它們切片曬幹儲藏起來。她讓尼克給她做了很多像甕一樣的石器,把冬瓜大小的石頭掏空就行,她把野果幹放在裏麵,然後放到她的儲藏洞裏。
  她猜尼克給她帶回來的野果野草要麽是他吃過知道沒有毒,要麽就是森林裏的小動物吃過,因為她發現他隻是在打獵的時候順便吃一些森林裏東西,都是隨手摘過來就塞進嘴裏,有的馬上就吐了,有的他會再多摘點吃。
  她跟他去森林裏的時候就趴在他的背上,看著他一路走一路拽旁邊生長的植物的花或莖。她以前以為他的主食是肉類,現在看來他也不是完全不吃其他的東西。
  有時他會直接蹲到地上挖,挖出一些植物的根後就直接把它掰開,然後他自己一邊吃一邊塞給她,她就知道這個是可以吃的。
  她發現尼克幾乎沒有不吃的口味。他給她的那些植物的根、莖、花、葉,裏麵什麽味道的都有。有的苦澀,有的澀辣,有的淡而無味,更多的是發甜。
  她不知道他的舌頭上有沒有味蕾,因為有的他給她了,她出於信任吃了,接著就會忍不住吐出來。然後他就不給她那種了,可能認為她吃不了。
  但楊帆認為他給她的東西應該都是對身體有好處的,所有後來她都強迫自己吃下去了,還會帶回去曬成幹儲存起來。
  她不知道它們的用處,也沒辦法一一去試驗,但是自從到這個世界來以後,除了下黑石山後那次曬傷外,她沒有生過一次病。
  她認為這裏有很大原因在他給她吃的各種食物上。這裏沒人能幫她看病,也沒有藥物,她隻能靠自己的身體,盡量不生病。
  有一種長得像白菜的很多葉子的植物味道很苦,她第一次根本連咬都咬不下去。這種植物在森林裏長滿了一片小小的山坡,多得不得了。她見過其他小動物去吃,就連尼克也吃它,她認為它一定是可以吃的。
  她強迫自己吃它,生吃和煮著吃都試過了,苦味一點都沒減輕。但她覺得要是她能吃得下去,那滿滿一小山坡的這種植物都可以儲存起來了,她就可以吃很長時間了。她一直想找更多的野果或菜來吃,這種植物她不能放過。
  在堅持吃了半個月後,她覺得自己已經能麵不改色的吃完一整棵了,然後她就帶著尼克把那一片能采回來的這種野菜都采回來了。
  她叫它苦菜。
  她把苦菜切成小段,葉子的部分切成條,曬幹後放在石甕裏,她存了十幾甕,覺得這至少可以支持兩個月或更長時間。
  現在,她終於找到一種蔬菜了。
  尼克喜歡新鮮的苦菜,曬幹後他就不吃了。她在吃烤肉的時候就著它吃,覺得它挺能擋油膩的,而且那些幹柴的肉就著它吃起來好像就有點滋味了。
  苦菜長得很快,過了段時間她和尼克再去那個小山坡時看到又冒出來一大片苦菜來。她就繼續采回來曬成幹,她發現每當她采光那片苦菜後,隔上十天左右又會長出來更多。後來她發現苦菜附近有一種矮樹,上麵的葉子很小,對生,灰褐色。
  她把那種矮樹的樹葉摘下來嚐了嚐,味道意外的好,又嫩又脆。尼克沒有說不讓她采這個,那這種樹葉應該也能吃。
  她先采了一小包帶回去,在溪水裏洗幹淨後晚上就著烤肉吃。然後她試著把這種葉子曬幹,發現放在這麽大的太陽下曬了五六天也不見一點變化,再拿起來吃,口感也一樣,還是又嫩又脆。
  楊帆的眼睛頓時發亮了!這種樹葉簡直太方便儲存了!她每天都跟著尼克去森林裏采一小包回來,然後放到石甕裏,她覺得這種不用曬也能儲存的樹葉太好了!
  可是放在石甕裏不見陽光的這種樹葉卻發生變化了,幾天後,當楊帆打開石甕準備吃的時候,樹葉發白了。先是邊緣發白,然後慢慢連葉心都開始發白。
  她不敢吃了,隻好把存了三個石甕的樹葉全扔了。
  扔掉這些白費功夫采來的樹葉,她覺得很可惜。
  “沒關係,下回現采現吃吧。”楊帆倒掉最後一甕樹葉,歎了口氣,抱著空石甕回去了。
  第 24 章
  真的尼克是什麽樣的?楊帆覺得現在她才慢慢開始了解。沒那麽神秘,也沒那麽嚇人,當然也不像她以前想像的那麽浪漫。
  尼克其實會偷懶。
  森林邊緣有一種褐色羽毛的像雞一樣的動物,個頭大的像鵝,小的像鴨子。全身褐色和深棕色的羽毛交織,喙是嫩黃色。全身的羽毛是天然的保護色,靜止不動的時候可以完全隱藏在森林裏。
  它跑起來很快,一溜煙就不見了。尼克跟它比體型太大,森林裏又到處是樹木,所以很不好抓。
  她直接叫它野雞。
  尼克很少抓它,她猜一是因為不好抓,二是反正都要費力氣抓,它的個頭小又不夠吃,沒有土耗子方便。土耗子好歹還會去山坡那裏活動,抓起來比它方便得多。
  但是現在可能是天氣太熱?她很少在山坡處看到土耗子,尼克打獵也多是在森林裏。像野雞這種不會飛又數量較多的獵物就常常出現在他們的菜單中了。
  她發現尼克也會偷懶就是因為他打來野雞後不會給它們褪毛,而是直接就烤。
  楊帆以前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尼克是原始人嘛,原始人就是茹毛飲血的。可是尼克烤完給她之前會把她那隻的大羽毛給除掉,隻剩下小絨毛。她吃的時候隻要把小絨毛拔掉就行了。
  這說明他是會褪毛的。那他為什麽不把他自己的野雞的毛也褪掉呢?
  在以前,楊帆一直用‘神秘’的目光看待尼克,他的一切行動都是有理由的,他的一切跟她設想不同的做法都是野性的直覺,是在這個世界的正確的生活方式。在她更浪漫一點的想法中還想過要不要跟他學,說不定不褪毛隻是她的牙齒不夠好,還有點自卑呢。
  然後她就看到他在吃自己的那隻野雞時連羽毛帶肉一口撕下,接著吐羽毛吐不出來卡在喉嚨裏開始咳嗽打噴嚏。
  當她開始猜測這一切隻是因為他太懶,懶得褪掉野雞的羽毛後,在一次他又帶回了一串野雞後,她主動去收拾野雞,開膛破肚後開水燙過拔毛,收拾完了再交給他去烤。
  她想,如果野雞不褪毛是正確的,他就習慣吃不褪毛的,那她以後就不這麽做了。
  但結果證明尼克非常高興的把褪過毛的野雞給吃了,還多吃了兩隻。而且他好像很喜歡吃肉的時候不用一直吐羽毛,第二天他又打了一串野雞回來,一回來就直接把野雞都堆到她的腳邊,期待的看著她。
  除了這件事外,還有一件事也給了楊帆同樣的感覺。
  他們吃剩的動物的皮毛和骨頭,尼克以前都是堆到山坡的邊緣處,然後等到積得像一座小土堆後就用尾巴把它們掃下山坡。骨頭什麽的就順著山坡滾下去了,他們住的地方就幹幹淨淨的了。
  她以前覺得這可能就是尼克森人的習慣,而且掉下山坡的骨頭什麽的也會被其他的小動物搬走吃掉。大自然嘛,本來就是這樣。
  現在想想,她覺得可能是他不想每天清理,才會堆在那裏,等堆得多了不得不清理了就扔到眼不見為淨的地方。
  後來每次吃過飯,她都把骨頭什麽的撿撿,然後直接扔到山坡下,他也沒反應。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除此之外,尼克還喜歡在地上打滾,有時她都沒反應過來,他就突然躺在地上滾來滾去,大尾巴把地上的土都蕩起來了。
  楊帆以前是猜這可能是他清潔的辦法,不是說小鳥啊什麽喜歡洗沙浴嗎?後來發現不止是地上,他還會在小溪邊的鵝卵石地上打滾,比在山坡的地上滾得還高興。他帶她去小溪時,她在溪水裏洗澡,他在岸上打滾,滾完了再到溪水裏泡一泡。
  她還以為他是身上癢,就像冬天時麟片太厚,他磨麟片一樣。她拿著石頭替他磨背,結果他又滾到地上去了。
  後來她猜,他可能隻是喜歡滾著玩。
  他還喜歡抱著尾巴磨牙,自己啃自己的尾巴啃得咯咯響,她聽著都疼。
  她一直認為這些都是尼克自己的遊戲,隻是她以前沒發現。可是當他越來越‘活潑’之後,她開始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了。
  尼克現在每天都到森林裏去,跟她在一起時也總拿尾巴磨她,大尾巴圈著她的時候總是上下滑動,弄得她渾身癢癢。
  他的一舉一動讓楊帆越來越接近一個猜測,終於有一天,當他們在小溪邊的時候,她看到他下腹處那裏的白色麟片的顏色變深了。
  她當時嚇得一屁股坐到了水裏,然後就連跑帶跳的從小溪裏跑出來,回去的路上,她趴在他的背上也一直不安的動來動去,下午吃過飯後,當他再次用尾巴輕輕圈住她磨蹭的時候,她第一次像被他嚇住一樣從他的尾巴圈成的圈中跳出來,先一步鑽進了石洞。
  尼克,發情了。他在向她求歡!
  就算楊帆現在對他的感情已經轉變了,她也認為這樣的進展太快了。至少要再過幾年,或者更長時間,她才能接受他。
  晚上睡覺時,尼克照舊用尾巴圈住她,一起躺在大草墊上。在她把他的尾巴推下去幾次後,他不再用尾巴圈住她了,而是側躺在她的旁邊,喉嚨裏發出咕嚕嚕的聲音,直到她睡著為止。
  一夜胡思亂想又輾轉難眠後,楊帆生病了。
  她不知道這病到底是心理因素占多還是身體因素占多,反正第二天早上發現開始發燒之後,她的第一個念頭時:太好了,病了就不用再想辦法騙他了。
  現在她還真沒有信心能一直拒絕尼克到底,他要是一直這麽每天每天的纏著她,萬一她心軟一次就糟了。
  沒有想清楚前還是什麽都別做比較好。
  說起身體因素,她到這裏來粗略算一下都快二千多天了,雖然剛剛才過去兩個季節。這麽長時間不生病,好是好,可也讓她一直懸著心,這下一病反倒有種‘終於來了’的放心感。
  尼克是在她沒醒之前就發現她生病了,她猜他隻是感覺到她的體溫上升了,他的做法是把水甕裏的水拿來潑在她臉上。
  誤打誤撞,這個辦法倒是不算錯。
  然後,天還沒亮他就出去打獵了。第一次他給她帶回來了很多枝野果,看樣子是直接把掛滿野果的樹枝給直接折回來了。
  楊帆燒得渾身沒力氣,自己摸自己都覺得燙得嚇人,可還是冷得打哆嗦。她縮在草墊上,緊緊抱成一團。
  尼克在太陽升起後把她從石洞裏抱出來了,然後用很多寬大的樹葉把她蓋住,她聞到了薄荷葉的清香。
  山坡上的草地讓太陽曬得發燙,她躺在上頭不停的出汗,幾乎把她從頭到腳埋起來的樹葉隔絕了熾烈的陽光。她被太陽曬得快要脫水,隻好不停的伸手摘旁邊的野果吃。
  等要下雨的時候他就把她給挪進去,外麵巨大的石盤是她做的儲水器,大口大肚子的石缸有四個,每次下雨都能收集不少的雨水。
  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等雲收雨散他再把她挪出來繼續曬太陽。
  今天他沒去打獵,隻是去給她采了兩次野果和樹葉。
  到了晚上,楊帆已經覺得好多了。
  尼克一天都沒有吃東西,還重新采新的線草,又做了一個新的草墊放到石洞裏。新草墊不但散發著清香,還熱騰騰的,躺在上麵很舒服。
  晚上她覺得自己又燒得渾身發熱的時候,總是喜歡抱住身旁涼涼的他,把手腳都張開了貼在他的身上,覺得這一片被溫熱了就迷迷糊糊的硬是推他翻個身,繼續抱著他涼涼的另一邊。
  早上起來時她發現自己正抱著他的尾巴,那根粗長的尾巴是多麽的強力,她曾經看過到他用這尾巴抽翻了一頭奔逃的寬額牛,最後那頭四蹄動物成了他們的食物。
  現在這條尾巴就這麽乖乖的被她抱在懷裏,她一邊抱住一邊好像嫌它不夠柔軟一樣不停的換姿勢。
  發覺她醒了,躺在她背後的尼克開始從喉嚨裏發出緩慢的咕嚕聲,她好像記得在昨天晚上睡著前,他就一直這樣輕輕的咕嚕著安慰她。
  她翻了個身,才發現昨天晚上她可能在睡著後折騰了半天。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明明是正麵抱著她,尾巴圈在她的後麵。可是現在他在她背後,她像顆蛋那樣團起手腳縮在他的肚腹處,雙手抱著他的尾巴尖,兩條腿也夾了上去。
  昨天晚上放得好好的草墊已經快散開了,一些線草掉在外麵,可見昨天晚上她睡著後煩躁的不得了,他也不得不順著她不停的翻身。
  楊帆病了十多天,尼克改成兩天或三天打一次獵,剩下的時間都守在她身旁。他在她病的時候改為讓她吃蛋和野果,每次去森林裏打獵都會給她折一大堆掛滿各種野果的樹枝。
  他學會了使用她做的皮袋,每次回來皮袋裏都裝著滿滿的大大小小的蛋。
  等她病好之後,真的鬆了一大口氣。因為她發現她真的不知道在發燒這樣的‘小病’上她能做什麽?
  尼克知道用水給她降溫,讓她曬太陽和用樹葉蓋住她,這些看起來已經充滿智慧了,可是遠遠不夠。
  她能夠好起來全是靠自己的身體強扛過去的。
  以前她從來不覺得發燒是什麽大病,喉嚨痛就吃黃連片,拉肚子就吃氟呱酸,發燒吃銀翹片。大街小巷裏哪間藥店裏都能買到,一點都不貴。
  可是在這裏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中醫是博大精深,可她連黃連長什麽樣都不知道,更別提這裏根本不會有黃連了。
  後來想起她儲存的幹苦菜,她在之後幾天狠狠吃了好幾天,可是也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像黃連一樣起作用,全是心理安慰。
  她不能隻依靠尼克對這個世界的認識,有些事他做起來可以稱讚一聲‘聰明’,但她不能用他的標準來要求她自己。
  楊帆想起好像有動物在受傷後會找尋能治傷的藥草吃。
  她決定等她好了以後就這麽試試看,至少要找到在這個世界的幾種能用的草藥。
  薄荷葉就是一種,她認為它的作用是殺菌,清除身體上的異味,應該對皮膚病也有好處。她用它來刷牙的效果就很好。
  尼克在她痊愈後很高興,他比她更早發現她的體溫恢複正常了。他用尾巴緊緊的纏住她的雙腿,蹭著她的臉,生疏的不停的親吻她。他用嘴不停的碰她,幾次以後她才發現這是他的‘親吻’,他第一次不是在她的引導下主動‘親’她。
  “尼克……”她驚喜的叫他。
  像是回應一般,他發出的咕嚕聲突然變大了,他的聲音用力的從胸腔裏發出來,震動。
  ——尼克。
  她順從的和他依偎在一起,這跟她剛被他抓住時的順從不同,也跟她以前對他的‘聽從’不同,如果這時他想對她做什麽的話,她升不起一丁點反抗的意識。
  這很危險。可她命令不了自己。理智在慶幸,幸好現在她的病剛剛好,他看起來還不想幹點什麽。
  她把那些掃興的內心裏的警告的念頭都忘到一邊,閉上眼睛靠在他的懷裏。不像人的麟片和外表已經嚇不住她了。
  ——尼克。
  她突然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出自己的名字:“楊帆。”
  他的眼睛看著她,她知道他不會說,可她想讓他記住她的名字。
  “我叫楊帆。”她指著自己,把他的手拉過來按在她的心口。
  “尼克,我叫楊帆。”記住我的名字。
  第 25 章
  楊帆的病好了以後又多休息了幾天才恢複精神,她認為自己前一段時間太鬆懈了才會生病。
  她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也一無所有,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所以她應該更‘緊迫’一點才對。
  尼克是個好夥伴,可她不能把什麽事都交給他。而且他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尼克森人,她一直認為自己比尼克森人更聰明,知道的更多,那就更不能放棄自己的這個優勢。
  病好了以後的楊帆很快把通過受傷的動物找草藥的這個計劃擺到前頭,並馬上開始試驗。
  所以有一天,當尼克帶她去森林打獵時,她把他抓到的第十六隻野雞放了。他們已經抓了夠吃的食物,這隻野雞她想用來作試驗。
  尼克不知道她想幹什麽,但是他沒殺那隻野雞,把它給了她。
  他帶著她和獵物到小溪邊,她一邊在小溪邊收拾那些獵物,一邊不停的觀察那隻翅膀上受傷的野雞會去找什麽草吃。
  在她的努力下,他們偶爾也會在小溪邊直接把獵物收拾好烤熟後吃完了再回到山坡去。不過他們很少這樣做,因為她發現每當他們在森林裏吃飯時,尼克都很緊張,總是時刻注意著旁邊的樹後的動靜。
  她想在森林裏吃飯可能會被其它的食肉動物偷襲,所以尼克才隻是在森林裏打獵,而把獵物帶回去吃,不單隻是因為她在家裏等著他。在山坡上時,他們一直位於高處,不管有什麽動物或野獸撲上來都能第一時間發現。
  但是在森林裏可以隱蔽的地方太多,樹木是天然的遮蔽物,再說森林裏的動物都有天生的保護色,尼克再厲害也不可能注意到每一個危險。
  今天她在小溪邊收拾野雞時,尼克就一直保持著半坐在尾巴上的姿態,高高仰起頭四處看著,他可以在一瞬間殺掉所有想把他們當成獵物的野獸。
  有尼克在,楊帆一點也不害怕,何況他們也不是第一次來小溪邊了,這裏離森林邊緣很近,還算安全。
  她一直看著那隻被放在一邊的野雞,期待它四處走走,找些她不認識的草吃來治傷。可是直到他們的獵物烤熟,吃完飯也不見它動一動。
  它好像睡著一樣蹲在角落裏,翅膀合攏,頭埋在翅膀下。
  楊帆以為它死了,走過去把它提起來時,它又把頭豎起來了,眼睛亮晶晶的。
  她想是不是這隻野雞認為尼克在旁邊它逃不掉,所以幹脆不逃了?她一把將它扔到遠處,看它撲棱著翅膀落到地上,伸長脖子左右張望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認為安全了,突然脖子一縮,鑽過一片小樹叢消失了。
  楊帆都沒反應過來它就不見了,趕緊追上去也沒看到它的蹤跡。
  剛才看它那麽沒精神還以為它嚇破膽子不敢跑了,結果人家是在偽裝!
  楊帆又可惜又驚訝的跟尼克回山坡去了。
  她本來是想把野雞扔到遠離尼克的地方看看它會不會有反應,結果讓它跑了。第一次試驗失敗。
  後來她又試了幾次,發現這種方法沒有用。
  不管她抓回來的是什麽動物,弄傷後扔出去想觀察它到底會找什麽草藥治傷,這個想法很好,但她忘了考慮一件事,就是電視上那些觀察野生動物的生物學家們也不是靠自己的雙腿追著那些動物的。
  他們可以用偽裝成石頭或其他動物的機器人式的攝像機,長時間的擺在一個地方拍下所有的動物,然後從中找到有研究價值的片斷。他們也可以給野生動物帶上追蹤器,長達幾年的追蹤某一群動物的行蹤。
  他們有遠距離攝像機,雖然拍下來的鏡頭和影片看起來好像就在離動物不遠的地方,可是事實上他們可能離那些動物很遠很遠,動物也不會受驚,也不會害怕。
  她不一樣。她把那些受傷的動物放了之後,要麽是它們逃走,而她根本追不上,要麽就是它們時刻想著逃走,治傷之類的事恐怕要排在逃走之後。
  但是等它們真逃走了,找什麽草藥治療她可看不到。
  楊帆氣悶了幾天,無奈放棄了這個看起來很聰明,可是施行起來很蠢的辦法。
  她改成把所有的動物吃過的各種草或葉子都采一些回來。這樣看起來雖然很笨,好像也沒有針對性,但想想看卻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隻要是其它動物去吃的植物,至少表示它是能吃的。可能她不能吃,但既然它們能吃,那些植物要麽是它們的食物,要麽就有其他的作用。
  其中就很可能有楊帆想要的‘藥效’。隻是她還需要慢慢去證實。
  她想了想,認為這條路雖然看起來漫長,但還是有可能到達目的地的。
  所以她每次跟尼克進森林,總是不停的觀察旁邊出現的動物都會吃什麽。
  尼克在森林裏的動物看起來應該是它們的‘天敵’,可是他隻會抓可以當食物的動物。那些動物都比較大,身上的肉多。小一點的他看不在眼裏,那些小動物行動靈活,常常一下子就不知道鑽到哪裏不見了,所以它們對尼克這個‘大家夥’倒不是特別害怕,見到他出現時有的還會自顧自做自己的事,就像沒看到他一樣。
  這就方便楊帆進行她的研究了。
  她以前很少注意這些小動物,因為她的目光總是更多的停留在野果或他們的食物上。
  森林裏的小動物很多,她見過的三四種都像齧齒類動物,有的像老鼠,有的像鬆鼠,有的像兔子。
  它們的個頭都不大,最小的隻有倉鼠那麽大,最大的也隻有一個拳頭大小。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它們身上的皮毛的顏色大部分都是棕、黑相間,這讓它們站在森林裏的地上的時候,楊帆根本分不清它們和旁邊的枯枝敗葉有什麽不同,有好幾次都是它們突然一動,跑得不見影了,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那是隻小動物。
  她一直沒看清這些小動物到底都長的什麽樣,隻能從偶爾的幾次中模糊的看到它們的身影,剩下的就隻能想像了。所以她就把它們籠統的起名為山鼠,大尾巴山鼠和棕毛兔子。
  這裏麵山鼠的個頭最小,可速度最快。她有時也猜山鼠和大尾巴山鼠是不是一個品種的雌鼠和雄鼠,棕毛兔子倒是跟它們長得不一樣。
  大尾巴山鼠的顏色要淺一些,可個頭比山鼠大三四倍,特別是它的大尾巴。她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它的大尾巴是倒豎過來蓋在身上的,所以她看清後把它當成了鬆鼠。後來她覺得那應該是它的自我保護。
  大尾巴山鼠的大尾巴能把它完全遮起來,當它跑起來的時候,大尾巴平舉在身後,有時楊帆隻能看到它的尾巴,因為那條扁寬的尾巴猛然一看,就像它身後還有一隻比它更肥的同類,尾巴上的毛泛著光澤,非常顯眼。
  她想如果它的天敵看到了,就會把它的尾巴當成另一隻更肥的獵物去抓,它可能就能趁機逃走了。這表示它也可能會像壁虎那樣斷尾求生。
  棕毛兔子唯一像兔子的地方不是它的耳朵,它的耳朵又圓又短。而是它是跳著走的。當它幾個起落,迅速從楊帆眼前逃走的時候,她的眼睛都瞪大了。
  兔子!
  第一次在這裏看到跟她的世界一樣的動物讓她激動壞了!又過幾天看到這種動物的時候她一點也沒認出來,因為她在腦海裏直接給那種動物安上了一雙長耳條,直到她又一次看到它們在她眼前像那天一樣跳著逃走她才認出來。
  其實楊帆沒有養過兔子,她也不知道兔子是怎麽跑的。隻是‘小白兔,跳啊跳’這樣的兒歌從小唱,所以看到跟兔子差不多大小,毛色也算接近,又是一跳一跳的動物就直接把它當成兔子了。
  再次看到那隻跳啊跳的動物時,她覺得它跳的高,其實更像袋鼠,看它一蹦就能蹦過整樹矮樹,蹦個兩蹦就不見了。
  想叫它跳鼠,或蹦鼠,但最後還是第一印象占上風,給它起名叫棕毛兔子。
  反正這個世界都是空白的,不管是什麽都要由她來起名字,叫什麽都隨她喜歡。
  山鼠通常是在地上找吃的,她在它活動過的地方找到了很多像種子類的堅果,撿了一袋子回來放著。
  大尾巴山鼠很少吃堅果,它更喜歡從樹上或土裏翻小蟲子吃,也喜歡吃旁邊的草或矮樹上的野果,它還喜歡趴在焦糖樹上啃樹皮。因為它吃的東西跟山鼠不同,她最終認為它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動物。她收集了一些它吃過的草和野果,焦糖樹的樹皮她不舍得扒,放棄。
  棕毛兔子是標準的食草動物,它隻吃某幾種草,但也很喜歡吃一種灰白的石頭。楊帆每樣都撿了一些回來,連那種灰白的石頭都撿了幾顆,她拿著石頭想,說不定它隻是在磨牙。不過她還是把那種石頭煮了煮,又磨了些粉下來自己嚐了嚐。
  由於收集回來的不知名的草和野果她不敢用自己來做試驗,可是看到了又忍不住收集,結果不知不覺就收集了一大堆。
  沒事幹的時候她就把那些草分成根、莖、葉,然後分別煮一煮,切一切,曬幹磨成粉。她也讓尼克給她抓了些活的小動物做試驗,試著喂它們吃。最後隻能確定這些草基本無毒,但有沒有其它作用還是未知。
  楊帆看著一部分已經分門別類讓她磨成粉曬成幹切成片的不知名的草,以及堆在旁邊的一大堆。
  雖然對目前的結果有點失望,但她告訴自己,她正在探索未知的世界,沒有前人指路也沒有任何幫助,能得到這個結果已經是一個進步了。比起一無所知,她前進了一小步。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她應該堅持下去,因為放棄的話也沒有人能替她完成,或直接告訴她答案。她會一直一無所知下去。
  隻有繼續下去,她才有可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加油!
  她對著天空握緊拳頭!
  第 26 章
  尼克又換麟了,他好像也長高了,尾巴也變得更長了。
  跟他在一起越久,一些小變化她也能分辨出來了,比如她發現他的尾巴中央出現了一條黑線,沿著尾巴尖一直到他的臀部。
  當她順著那條不明顯的黑線搬著他的尾巴一路找到他的那裏的時候,他發出了一聲像是驚嚇的叫聲。
  像鷹,尖銳高昂。
  楊帆嚇得立刻把他的尾巴扔下去,張著雙手看他,他嚇得雙眼呆滯的看她,他們兩個對視了一會兒後,還是他先表示出‘和解’的意思——他的尾巴小心翼翼的在地上快速的小幅度擺動。
  好像是害羞。
  楊帆明白之後試探的溫柔的摸了摸他的尾巴,他像鬆了一口氣似的撒嬌的開始發出咕嚕聲,尾巴也重新纏到她的腰上。
  可是當她再次去摸那條黑線時,她能感覺到他的肌肉繃緊了。
  那條出現在他尾巴上的黑線是什麽意思呢?他很緊張。
  她不敢再摸了,可一直很好奇。
  尼克的尾巴一直自然的垂在身後,隻有尾巴尖微微翹起,時刻都在左右擺動,像某種雷達。
  他新換的麟片顏色更深,腳上的麟片已經接近深黑色,漆黑發亮。腰部的麟片是墨綠色,雙臂、雙手的麟片接近墨綠色,但比腰部的顏色要淺。
  新麟片讓他看起來更危險了,楊帆認為尼克現在應該算是成年期的尼克森人了,他們剛遇上時,他大概剛到青年期。
  他下腹部的麟片好像打算一直保持青色,從兩個月前就是如此。那裏微微突出,從側麵看像一隻向上翹起的角被蓋在麟片下。
  楊帆拒絕去想那裏到底有什麽。她剛到這裏來時跟尼克之間發生的事都是在黑洞洞的石洞裏,那時她還不敢直視他的身體。
  可她忍不住去看,它看起來越來越像某種凶器,也不是好奇,不過她想,難道他的那個是平常藏起來,需要時伸出來的嗎?
  尼克很坦然,隻要她不去掀他的尾巴找那條黑線到底會伸到哪裏去,他一點也不在乎她盯著他的身體的某一部位看。
  她也曾惡從膽邊生的伸手去摸,努力了三四天才真敢摸上去,可摸來摸去好像那層麟片下是根硬骨頭,他也沒有別的反應,比起來還是找那條黑線時的反應更大。
  尼克到現在還是喜歡對她挨挨蹭蹭,除了他去打獵的時候她沒跟過去,其他時間他的尾巴一直纏在她身上,到了來月經前兩天,他的動作會更多一點,比如會親熱的對她舔來舔去。
  他已經知道親吻是她喜歡的方式,還會不停的用嘴碰她。
  可是隻要他想讓她躺下,扳開她的雙腿,她還是會抱著肚子喊疼。就算已經用這招騙過他幾百次了,他還是會立刻上當,不但讓她躺在太陽下曬太陽,還會把燒熱的石頭包在土耗子皮裏讓她抱住暖肚子。
  她抱著尼克說:“對不起,可是我還沒準備好。”
  他聽不懂,喉嚨裏發出咕嚕聲,然後用嘴巴碰她的臉親親。
  她摟著尼克,覺得一直隻有他們兩個在一起也很好。但現在接受尼克就意味著她有可能會生下小尼克森人,這才是她退卻的原因。
  有時她覺得自己想這麽多是沒用的,這個世界的時間算法跟地球不同,單單隻是過了‘一年’,在地球早就不知道過了幾年了。她來的時候隻有二十二歲,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幾歲了。
  誰知道她還能活多久呢?
  在地球,現代醫學的進步讓人老了以後也能活很長時間,電視都說現在正在步入‘老齡社會’,就是人的壽命越來越長,老人越來越多,新生兒卻越來越少。
  但在這裏可沒那麽幸運。動物衰老後很快會被大自然淘汰掉,她也不例外。現在她還可以說年輕,但再過一年呢?
  楊帆不知道自己來這裏後到底幾歲了,她沒辦法清楚的計算時間。如果用地球的算法,那她的生理年齡已經不小了,可是她又覺得時間沒那麽快。她不知道這是她的錯覺還是這個世界的影響。
  如果嚴格按地球的時間計算,她現在已經超過四十歲了。也就是說,再過兩年她的身體素質就已經跟不上這裏嚴酷的環境了,她會迅速的衰老死去。
  如果是這樣,她也沒多少時間再在這種小問題上糾結。要是她還想跟尼克在一起,最好在明年之前決定要不要跟他生孩子。
  往好處想,說不定她的壽命會跟著這裏的時間進行變化。那她的未來就不止兩年了。
  比如她剛來時不習慣這裏漫長的白天和黑夜,可現在她可以非常自然的睡一整夜,不會半夜醒來好幾回再躺下接著睡。
  比如她的頭發和指甲的生長速度正在變慢,到現在她的頭發也剛剛到肩膀而已。
  比如她的月經的間隔時間已經變成了二十五天到三十天。
  最重要的是她並不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短時間內極速衰老。她的體力、肌肉反應速度和關節都跟以前一樣好。
  到底哪一種猜測是對的呢?
  楊帆不想相信自己隻剩下不到十年的壽命,可她也很清楚人類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年裏迅速的適應環境,改變身體素質。人類在自然環境中的進化,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變化都要經過幾十代甚至上百代。
  在秋季來了之後,楊帆不像她想的那麽高興。以前在冬天和夏天時她總覺得它們都沒有秋天舒服,到了秋天就什麽都好了。
  可現在到秋天了,她想的卻是冬天就要來了。冬天過後又是一年,她的生命正在倒計時。
  楊帆越來越沉默,她很快給自己排定了計劃表,用這段時間以來收集的各種毛皮做了衣服長褲用來過冬。
  雞蛋棗開始掛果了,它現在還隻是手指大小的青皮小果實,到它成熟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楊帆找到了幾處雞蛋棗生長的地方,用尼克的尿澆在周圍,免得讓其他動物搶在她前麵摘走果子。
  鍋果也長出來了,它們一顆顆現在隻有拳頭大小,青色的皮,繞在藤蔓上長了一串又一串。
  她仍舊像以前一樣,每天除了跟尼克去打獵就是在石洞前收拾整理她采摘回來的各種植物,把它們分門別類的收集起來。
  她機械的準備過冬的東西,心裏卻像堵了一團亂麻。
  她到底要怎麽辦呢?她到底還能活多久呢?直到現在她還抱著有一天能回家的希望,可如果她真的會死在這裏,她能留下什麽呢?
  從到這裏來以後隻有尼克陪著她,她覺得自己應該為他做點什麽。她不單單隻是想報答他,而是如果她真的死了,是不是隻有尼克會記住她呢?還是說他也會很快忘了她?
  她跟那些馬牛和猴子到底是不是一樣的?尼克也會覺得她跟它們是一樣的嗎?如果她死了,他是會想念她還是會在發情期到來後立刻跑去找另一隻動物呢?
  楊帆覺得自己正陷入一個怪圈中。在兩個月前她還覺得自己擁有很多時間,她還有很多機會改變尼克,他們兩個一定能找到辦法溝通。但秋天來了之後,一切就突然跳到她眼前了。
  她才想起其實她沒有多少時間了,她可能隻能在這個類地球上活上兩三年。她跟那些動物比,不再具有優勢了。她從來沒這麽清晰的感覺到她跟動物是平等的,頭腦好並不代表她就能比它們活得更久。
  不!她不相信!
  楊帆不願意相信她什麽也做不了,如果她隻能再活兩三年,她一定要做更多的事來證明自己是跟其它動物不同的!
  這是她活在這裏的證據!
  第 27 章
  楊帆忍不住做了件蠢事。
  最近,她的腦海裏不停的浮現猴子娜娜和養它的那個尼克森人。猴子娜娜毫不留戀的離開後,那個尼克森人到底會怎麽做呢?
  他是會去找它,還是直接把它忘幹淨,然後等發情期來了再找另一隻雌性動物?
  理智告訴她尼克森人這種繁殖方式很可能會是第二種結果,他們不會記住每一個相交的雌性。像猴子娜娜那樣離開去找自己的族群是很正常的,尼克森人不會去找每一隻離開他們的雌性,隻要不是在發情期,他們很可能轉頭就把走失的雌性忘掉,然後等待下一個發情期來臨時,再去找另一隻雌性。
  所以,如果她‘走失’,尼克也會不管她的。
  但她在心底大聲反駁,她想找出尼克對她不一樣的證明。
  最近她想了很多,每一個念頭都讓人絕望。這次她的自我振作方式不管用了,就算她告訴自己現在隻需要活下去就行,可是當她發現她的生命可能隻剩下很短的時間之後,她迫切想要找到一個支撐。
  她也希望能用更‘積極’的想法來改變這個現狀,比如她畫了很多的壁畫,把她能記住的動物和植物都畫了上去。山坡附近的石頭都被她畫了個遍,比如她畫下山鼠,畫下棕毛兔子,畫了雞蛋棗,畫了焦糖樹。
  她還畫了很多的尼克,把他和這片山坡、森林以及那群動物都畫了進去。她想如果以後的文明想研究尼克森人的時候,他們可以從這些壁畫中得到很多信息。比如尼克森人居住的環境,他們的食物,他們的巢穴。
  但這些都不能代表她的存在。
  她也試著畫了自己,從壁畫上看,她跟尼克森人太像了,一樣是直立行走,一樣的四肢和幾乎相同的五官,唯一的不同是她沒有尾巴。她想像著以後發掘黑石山文明的‘人’會怎麽想她?
  一定是把她當成尼克森人的一種吧?比如另一個分支,或者‘雌性’?
  這對楊帆來說遠遠不夠。
  不管是壁畫還是研究植物,找她能吃的食物,這些都不能滿足她了。她需要更多的東西支撐自己!
  她需要尼克。
  她需要他的認同,她不想承認她隻能是他的‘雌性’,是一個隨時可以被其它動物替代的人,跟黑石山洞裏的猴子、寬額牛、馬牛一樣。如果她不是在發情期出現,那她就隻能當食物。
  她知道這很蠢,尼克跟她根本沒辦法真正的溝通,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她也不知道他。她隻能猜測他的每一個行為,每一個動作來判斷他的想法。可她想要更多的,更直接的。
  她覺得自己快崩潰了,隻差最後一步。
  到目前為止,她哄騙過自己很多回。從開始到現在,她一直在告訴自己未來是有希望的。這種空洞的希望引導她走過很長一段路。她明知自己在自欺欺人,可她裝作不知道。
  但是現在這種哄騙沒用了。
  她不需要很遙遠的未來,未來可能就隻剩下兩年了。再過兩個秋天,她就可能會變成一個老邁的婦人,到那時就算尼克不丟棄她,她也不會活多久。
  她不需要關於未來的‘希望’了,因為她沒有時間了。她要更真實的東西,比‘未來’這種東西更真實。
  尼克是她眼前唯一能抓住的,這麽長時間以來,不管是幹什麽都是他跟她在一起,她遠比她想像的更需要他。
  尼克跟她的生命連在了一起。
  所以,為了試探尼克,她‘離家出走’了。
  這天一大早,尼克出去打獵後,她沒有繼續睡覺,而是迅速爬起來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他給她留下來的早飯隻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裝進了土耗子皮的口袋裏,還有一個沉甸甸的水袋。
  她穿著自己做的鞋,鞋底是用柔軟的樹皮和線草編成的。她還準備了一根拐杖,以防走得太遠體力跟不上。
  尼克大概會在下午以前帶著獵物回來,在那之前她要盡力的逃到更遠的地方去。
  她不打算真的離開尼克,這隻是一個試探,看他會不會來追她。如果他在下午沒有找過來,天黑前她會自己回來。為了以防萬一,秋季正是他的發情期,去年她就是在這個季節被他帶回來的,所以她有八成的把握他會來找她。
  一切準備就緒後,楊帆隨便挑了一個看起來好走的方向走了。
  她一路小跑,累了就換成走,歇夠了繼續跑。她的背上背著兩個皮袋,一個裏麵裝著野果,一個是水。
  路上輕風習習,野花處處,偶爾能看到一些山鼠在草叢裏飛快的竄過去。
  遠處湛藍的天空裏,白雲緩緩飄過,腳下是無邊的綠草原。
  楊帆的心情漸漸好起來,眼前開闊的景色好像讓她鬱結的心也變得開朗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仰天呼出來,覺得連腳下都輕快了幾分。
  那些快讓她發瘋的念頭都變得好像不是那麽重要了,她越來越相信尼克一定會來,慢慢的她的腦子裏不再是他不來該怎麽辦?而是他這次打獵會帶回什麽?是新的野果還是美味的獵物?
  她時不時的會把拐杖豎在地上看影子傾斜的角度來判斷時間,越來越接近尼克打獵回來的時間時,她就越來越慢,最後根本不走了,站在原地一直看著拐杖豎在地上的影子。
  ——幹脆現在就回去吧。
  ——其實尼克一定會來找她的不是嗎?那這個試探做不做都行。
  這些念頭誘惑著她,可她的腳固執的一動不動。
  她一定要等到他來找她,要麽就等到他們平常吃完飯的時間,如果到那時他還不來,那就表示他拋棄她了,為了安全她就不能再回去了。
  ——他一定會來。他撿到她的時候就是現在,所以他一定會來的。
  時間好像停止不動了,她死死盯著拐杖的影子,覺得它很長時間也沒有變長一點。她知道自己太緊張了才會覺得時間變慢了。
  可是她又怕拐杖的影子真的變長了,如果尼克真的沒來呢?
  她看著拐杖的影子,覺得眼花了,它好像長了一點,再定睛一看又好像沒變化。
  時間艱難的滑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帆的雙腿像變成了石頭,腿肚上的肌肉酸得想抽筋。
  她來的方向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奔跑的姿勢和身後筆直的大尾巴讓她高興的大喊:“尼克!”
  然後她扔下拐杖向他跑過去!
  一瞬間他們就抱在一起了。
  她歡呼著抱著尼克的頭瘋狂的親他,他的喉嚨發出咕嚕聲,大尾巴安撫的纏到她的腰上。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像是填滿了一樣,在看到尼克真的向她跑過來時,那一刻巨大的幸福在她的身體裏炸開。等他擁抱著她時,她覺得她已經什麽都不需要了。
  他把她背到身上,好像隻花了很短的時間他們就回到了山坡處。今天的獵物是土耗子,已經串好放在火上烤著了,還有他特意給她折回來的掛滿野果的樹枝。
  今天的獵物真是太好吃了,連野果都比平時更甜美。吃完以後他們躺在草坪上休息,直到晚上睡覺時她都沒離開尼克一步,他也一直從喉嚨裏發出咕嚕聲來安慰她。
  她很喜歡聽著那個聲音睡覺。
  兩天後,楊帆再次‘離家出走’了。
  這次她換了另一個方向,準備了比上次更多的東西,包括幾片薄荷葉。草叢裏有一些小蟲子會咬人,隻要用它擦擦就不疼了。
  尼克找來的時候她還在向前走,聽到他從身後跑來的聲音時才停下來。
  “尼克,謝謝你來找我。”她回身抱住撲上來的他,然後趴到他的背上跟他回到山坡上。
  然後,再一次,第四次,第五次……
  尼克可能隻是認為她是出來玩,沒把這個當成‘逃走’。她當然也不是想逃走。
  每次尼克都來找她,可她每次都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會一直找她回家。如果現在不是發情期呢?如果換一個季節呢?
  楊帆不會冒險在別的更危險的季節來試探尼克的反應,比如冬天。她害怕他會有一天真的把她丟下不管。
  所以,她一次次的‘離家出走’,就是想養成尼克的習慣,讓他記住每一次都要來找她回去。
  就像尼克跟她學會了用親吻來表達感情,這一次她想讓他學會不要拋棄她。
  哪怕她真的有一天會走失,她也想讓他記得找她,而不是把她忘掉。
  第 28 章
  最近森林裏各種各樣的野果都先後成熟了,再也沒有下過暴雨。楊帆隻能每天用水袋從森林的小溪裏打水回來,但天氣已經變得越來越舒適了。
  這種種現象都說明,真的是秋天來了。
  楊帆不太想承認這一點,她偶爾也希望關於時間的問題是她想錯了。但自欺不是她的習慣,最後她還是接受了。
  尼克對她還是一樣好,就算她隔幾天就要來一次‘離家出走’,他也每次都會來找她。其實她覺得他隻是認為她在玩。
  ‘離家出走’也帶來了一些好的結果。
  比如她越來越習慣收拾行李,能在最短時間裏帶齊所需的所有東西。因為她每次都是隨便挑一個方向就走,次數越多,她的速度越快,最近幾次竟能一直保持慢跑,直到尼克找過來。
  也就是說,她的體力越來越好了。
  還有,她在‘離家出走’的過程中,考慮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了。比如她開始在途中尋找水源。
  這附近的水源其實是相當豐富的,想起去年她過秋天的時候,整個秋天都沒有下雨,可是這附近竟然沒有幹旱。
  她覺得這都是線草的功勞。
  去年秋天,她給線草起名的時候隻是因為它柔韌,不易斷裂,而且它的根很長,非常長。它露在地麵上的部分隻是很短的一段,可它藏在地下的部分卻長得讓人想像不到。
  這片山坡目力所及的地方都長滿了線草,包括她和尼克曾經到過的黑石山的山腳下也長滿了線草。
  這種草應該能夠牢牢鎖住土裏的水份,所以這片山坡才會長時間不下雨也沒關係。
  她曾經毫無目標的隨便到處挖坑,想挖出地下水來。畢竟不可能每次她都能找到小溪或河流。幾次以後她慢慢摸出規律,專找線草靠近地麵的根部發白的地方挖,挖到大概一臂深的時候就能摸得出來下麵的泥土越來越濕潤了。
  相比較來說,地勢越低的地方挖的時候見效越快,最近幾次她挖的時候都能挖出來濕呼呼的泥了,再努力一下一定能挖出地下水!
  另外,她做了一個可回收式的飛鏢用來抓獵物。
  把收集的尼克的麟片穿個孔,用土耗子的皮揉成長長的帶彈性的繩子給孔中穿過,然後向著天空中的鳥扔出去!
  兩個月後,楊帆兩條胳膊上的肌肉天天甩得發疼,終於用這個辦法捉了一隻鳥!
  這是她自己捉到的獵物!第一次!
  尼克的麟片雖然又輕又薄,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凶器。土耗子的皮彈性很強,也不容易斷。楊帆每次都是像扔索套一樣,看準空中飛過的鳥就對著擲出去,十次裏隻有兩三次能把鳥給纏住拖到地上。
  這個東西隻能在山坡上用,在森林裏沒辦法扔,會纏到樹枝上。她也試過想用它來捉土耗子,可土耗子能迅速鑽到地下去,反倒沒有空中的鳥好捉。
  鳥不能立刻大幅度的改變方向,也不能突然加速飛得更快,所以在沒有遮蔽的天空反而是它最好抓。
  楊帆知道自己體力不能跟尼克比,她跑起來沒他快,爪子也沒他利,所以抓獵物隻能靠工具。
  她用線草編了一個網,兩端拉開將森林中的小溪橫麵截斷。剛開始能抓到不少魚蝦,雖然小但是也夠她吃好幾頓,但是很快小溪裏的魚蝦都學會了跳過那張‘草網’,要麽就咬出個洞來鑽過去。
  草網不像真正的魚網,它更像一個大草簍。楊帆每天都要帶上線草去小溪邊補草網,撈到的魚蝦就給她和尼克加餐。
  她還讓尼克在森林裏挖了好幾個大深坑,上麵蓋上線草,再薄薄的撒一層土。她選的都是有很多動物腳印的地方,坑挖得很深,像野雞一類的動物絕對飛不出來。
  幾天後果然抓了兩隻野雞。
  現在尼克去森林裏打獵,她在山坡上套鳥。再加上草網和陷阱捕捉的獵物,他們的食物比以前多得多了。
  就跟她想的一樣,其實尼克也會偷懶。每天都有足夠的食物,他不用每天去打獵之後,他就天天留在山坡上,偶爾也會帶她去森林的邊緣玩。
  她不再總是讓他背著,而是在他的周圍盡量靠自己的力量去摸索這片森林。
  她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爬樹。
  森林邊緣長的都是焦糖樹,它的樹幹發黑,長得筆直、高大。這一片的焦糖樹應該都是一代的,個頭粗細都差不多。
  她還是用土耗子的皮揉成繩子,先纏在腰上,再繞在手上,然後繞過樹幹,用繃緊繩子的力量來支撐體重,往樹上爬。
  現在她的成績是剛剛爬到一人高左右,隻是找竅門就花了很長時間,這個成績她已經很滿意了,繼續努力。
  尼克對她所有的‘遊戲’都持支持態度,本來她還想他也會模仿她爬樹,可是尼克一直站在樹下等她,從來沒有想抱著樹爬上去的意思。
  她覺得如果他爬的話,應該比她簡單的多,他的雙手和雙腳都有尖利的爪子,能輕易的抓進樹裏,就是尾巴也能幫助固定身體。
  他不爬的原因是沒有這種習慣?還是他不會這麽抓獵物?還是焦糖樹支撐不了他的體重?
  楊帆猜了一圈,但決定不勉強尼克學爬樹。如果上麵沒有他常吃的獵物,爬樹也沒有意義。
  尼克身上的麟片顏色越來越深了,墨綠色的麟片黑得發亮。他準備攻擊的時候會伏下身,尾巴在身後支撐著,四肢都是一種蓄勢待發的姿態,然後突然他的後腿一蹬,尾巴跟著一起用力,整個彈射出去!
  通常這附近的動物沒有能逃出他的手掌心的。都是在沒反應過來之前就被他咬住、抓住,撕成兩半。
  他的爪子很有力,可能是直立行走的關係,所以他能空出兩隻手來對付獵物或敵人,他的尾巴也能幫助他平衡身體。
  楊帆發現其實他的尾巴很少在抓獵物時使用,她覺得尾巴的真正作用應該是震懾敵人,保護巢穴。也就是說,尾巴和爪子都是武器,但用途不同,前者用來對付敵人,後者用來捕獵。
  她覺得他越來越高了,為免是錯覺,她每天都拉他站在石頭前,刻下他的身高和尾巴的長度,半個月後她發現,這不是錯覺,他真的比以前更高大了,尾巴也變得更長了。
  這說明尼克確實還‘年輕’,到他真正成年不知道還有多久。
  除了他的身高有變化,最近這段時間他很喜歡背著楊帆繞著山坡跑,範圍越來越大。一開始她不明白,幾次以後發現他背著她總是跑到很遠的地方再繞個圈跑回來,開始猜他這是不是在標記他的領地呢?
  他停下來的時候會用尾巴刷刷刷的掃地,有時會掃出一大片來,就像有什麽大家夥在地上拚命的打滾一樣,草都讓他給掃得伏下去,看起來亂糟糟的。
  他尾巴上的那條黑線越來越明顯,長在尾巴內側,從尾巴尖一直長到尾巴的根部,她幾次想趁機偷看都沒有成功,隻能確定黑線的終點可能就是長在他的屁股上。
  她覺得這條黑線一定是他成熟的證明,隻有接近成年的尼克森人才會長。
  他其實不排斥她摸他的尾巴,就算她摸那條黑線也可以,但是她摸的時候,他的尾巴都會輕輕發抖,好像摸那裏摸著他的筋似的。好幾次他們躺在草地上時,她抱著他的尾巴玩,摸著摸著摸到那條黑線,他側躺在她旁邊,整個人突然一機靈,喉嚨裏就開始發出像求饒一樣的咕嚕聲。
  她覺得他不生氣,而且他的這種反應又特別好玩,所以老是這麽逗他,有時故意去摸那條黑線,他就會用尾巴緊緊纏住她的腰,把她拖過來。尾巴纏在她的身上解都解不開,她就碰不到那條長在尾巴內側的黑線了。
  第 29 章
  每天的獵物越來越多,楊帆發現尼克開始挑嘴了。
  比如野果,他隻吃又小又甜,皮薄沒核的,個大皮厚的他就不吃。比如魚蝦,他隻吃個頭大刺卻少的。比如現在抓回來的帶羽毛的鳥或野雞,除非她先把毛褪了,不然他就會一直蹲在旁邊,等她都收拾好了才上火烤。
  以前也沒見他這麽‘講究’啊,去年她見過他什麽都吃,不管是帶毛的還是生的。
  楊帆一邊在小溪邊給野雞褪毛一邊想,是不是她把他給‘寵’成這樣的?
  一共六隻野雞,全都光溜溜的串在樹枝上,架上火上烤,她在旁邊把野果揉碎了塗在上麵,他就在旁邊坐在尾巴上等,那條大尾巴輕快的掃來掃去,看得出來非常高興。
  最近他們常常整天留在森林裏,獵物也是一打到就會收拾好吃掉,不像以前一天隻吃兩頓。
  她想他以前每天打一次獵,把獵物分成兩次吃完隻是因為食物不足,特別是有了她以後,他不可能把她一個人長時間的留在別的地方,隻好一次就獵到足夠的食物。
  土耗子個頭大,一隻就夠他吃一天半,所以他才把它當成主要的獵物。
  可是最近他就很少抓土耗子了,她覺得它的肉難吃難咬,他大概也不會覺得它好吃到哪裏去。
  森林邊緣的野雞隻有兩種,一種是褐色羽毛,大小和鴨子差不多的。一種是尾巴展開非常豔麗,個頭更小一點,像真正的雞那麽大的。
  尼克喜歡吃前一種,第二種他常常抓來給她玩,特別是那種野雞豔麗的尾巴上的羽毛。她用那種羽毛做了條裙子圍在腰上,他看到後就很高興。
  這讓楊帆覺得難道他也喜歡她打扮得漂亮點?
  自從到這裏來了之後她就從來沒想過還需要在這裏打扮自己,現在她的最高要求也是每天都能洗澡,頭發也隻是簡單編成辮子。
  發現尼克可能也想讓她‘變漂亮’之後,她開始用鮮花和漂亮的樹枝編成花冠戴在頭上,果然那天他回來後看到她的新裝扮很高興,表現出來就是一直用尾巴把她‘栓’在身邊,一直發出輕輕的咕嚕聲,還有就是總用嘴碰她,這是他的‘親吻’。
  知道他喜歡她打扮自己之後,她開始收集這些東西了。
  她用今年春天收集的尼克的麟片做了一條項鏈,他看到她把他的麟片戴到身上後,好幾天都用他的嘴和下巴蹭她的脖子,一邊蹭一邊咕嚕嚕的。
  野雞豔麗的羽毛也被她串成‘披肩’和‘圍裙’,天天穿在身上。花冠更是天天換,她還采來更多的鮮花,曬成幹花後掛在他們的石洞外。尼克打獵剝下來的獵物漂亮的皮毛也被她掛起來,這些都讓他越來越高興。
  楊帆喜歡看到尼克為這些事情高興,她每天都想怎麽裝飾他們的‘家’,這比收集食物和畫壁畫更讓她感到滿足。
  每次都是她覺得她已經很了解尼克的時候,都會發現他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她想她不應該武斷的認為他就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她在每次認定他是什麽樣的時候,其實就是把自己的路給堵死了。
  她認為尼克隻是一隻野獸時,她也隻能跟他過茹毛飲血的生活。她認為他隻是把她當成雌性的時候,她就隻剩下生殖的價值。她把‘愛情’強加給他的時候,她也隻能用‘愛情’來對他,最後差點失去活下去的希望也是她自找的。
  現在想想,這些都是她先把他想像成什麽樣,然後得到的結果。
  如果她不想呢?
  楊帆打算試試,不去想他‘應該’是什麽樣,隻用一種完全空白的態度來重新認識尼克。不用現成的例子去套用他,尼克森人本來就是一個她從來沒見過的全新的物種,他們到底是什麽樣,她一無所知。
  尼克越來越高大了,他的體重也越來越重。楊帆用曹衝稱象的辦法來給他稱重,發現自從進入秋天後,他的體重每隔十天就會再加重一顆冬瓜大小的石頭。
  他現在總是喜歡對著天空發出鷹擊長空般的嘯叫,每次都是站在那裏,尾巴支在身後,他仰頭向天,運足氣後叫出來。
  楊帆認為這大概是在表示這附近歸他所有,這是他的地盤,就像在表現他的強大力量,讓其它想要靠近這一片的野獸趕快離開。
  可是這一帶從來沒出現過比他更強的野獸,她認為這隻是他的本能,而不是真有什麽危險。
  所以她一直沒放在心上,還是每天照樣做自己的事。
  結果那天她在山坡邊緣看到一個正向她撲過來的尼克森人。
  “尼克!!!!!!”她馬上大聲喊他!
  這個尼克森人很小,就像在黑石山的山洞裏剛出生沒多久,身上的麟片還是淡青色的小尼克森人。
  他像尼克準備撲向獵物時那樣壓低身伏在她麵前,尾巴大幅度的左右橫掃,他的眼睛瞪著她,露出滿口的利齒,雙手的利爪張開對準她。
  可是他沒有真的撲上來,就像他雖然很想趕快吃掉楊帆,卻害怕什麽似的不敢撲過來。
  “尼克!!!”楊帆趕緊躲回石洞裏,一邊喊在森林裏打獵的尼克。這個石洞看起來堅固,其實在尼克森人的爪子下不堪一擊。這個小尼克森人已經慢慢靠過來了。
  她剛開始嚇壞了,現在想起他不敢真的撲上來大概是因為她身上掛的尼克的麟片。小尼克森人一邊因為饑餓想吃了她,一邊又害怕她身上的成年尼克森人的味道。
  她趕快把石洞裏放的尼克的麟片都拿出來擺在洞口,果然那隻小尼克森人雖然呲著牙,卻還是往後退了兩步。
  等他再也忍不下去的時候就是她的死期。
  “尼克!!!”
  森林邊緣衝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像一道閃電向這邊飛快的衝過來!
  “尼克!”她高興的大叫。
  那個小尼克森人求饒般的哀號一聲,掉頭就跑,但很快被尼克追上了。
  尼克比他大四、五倍,撲上來咬著他的尾巴往外一甩,那個小尼克森人就橫飛到半空中,他的大尾巴再狠狠一擊,一下子就把小尼克森人重重拍到地上。
  楊帆一直從石洞口看著,尼克沒有一點對同類的憐憫或同情,他毫不留情,幾下就把那個小尼克森人給撕成了碎片。
  他一邊攻擊一邊對著天空發出憤怒的嘯叫。
  後來那個小尼克森人的屍骨被他分散放在他的領地的周圍,直到那些肉塊骨頭腐爛。他每天花更多的時間在領地周圍巡視,站在那些腐爛的骨頭前對著外麵凶惡的嘯叫。
  楊帆一直認為這一帶隻有他一個尼克森人,所以非常安全。她從來沒想過會不會有別的尼克森人來搶這裏,這次隻是一個小尼克森人,所以她才能等到他來救她,可是下次如果他剛好走進森林深處沒聽到她的聲音怎麽辦?
  她費了很多功夫做了一隻哨。吹哨比她自己喊省力的多,聲音傳得也遠。她教尼克習慣這個哨音,哨音響起意味著她需要他趕快回來。為此她又‘離家出走’好幾回,每次都會一直吹這個哨,引導尼克來找她。後來她在森林裏也試了好幾次,確保他每次都能在聽到這個哨音後立刻來找她。
  第 30 章
  尼克對那個小尼克森人的反應出乎楊帆的意料之外。在那之後的幾天裏,他每天都會花大量的時間在他的領地周圍巡視,沒有帶上她。
  到了晚上,他也不是跟她一起回到石洞裏睡覺,而是整夜在山坡頂上徘徊。
  他應該是認為有其他的尼克森人正的接近他的領地。
  其實楊帆也是這樣想的。那個小尼克森人明顯剛剛出生沒多久,他身上淡青色的麟片證明他是在最近一個月內出生的。
  很可能一個成年的尼克森人就在這附近。
  在黑石山過冬的時候,那裏的尼克森人對待剛出生的小尼克森人一點也不客氣,就算是親生的父親對小尼克森人也從來不關心,連食物都不會分給他們。
  楊帆曾經覺得尼克森人對待自己的後代太冷酷了,她不理解他們這樣做的原因,到底是為什麽?
  後來她看到生下小尼克森人的馬牛打算給他喂奶,一旁的成年尼克森人把小尼克森人給拍出去後,她猜測可能在最初,用生下小尼克森人的雌性伴侶都被小尼克森人給……
  小尼克森人生下來就可以吃肉,他們的牙齒從出生起就長齊了。雌性伴侶天性中愛護幼崽,它們會把最柔軟的腹部在幼崽麵前毫不設防的袒露出來,給小尼克森人喂奶。
  假設,當成年尼克森人把剛出生的小尼克森人和雌性伴侶單獨留在巢穴中出去打獵,巢穴中的雌性伴侶給剛出生的小尼克森人喂奶。
  它們會跪下來,趴下來,露出它們的腹部。
  那麽這時的小尼克森人會怎麽做?他們是上去吃奶?還是用他們的利齒撕破雌性伴侶的腹部,把它們當食物吃下去呢?
  到這裏,楊帆再想到小尼克森人總忍不住渾身發寒。
  她很清楚,尼克不會‘吸吮’,他的嘴巴不會嘬在一起喝湯,那小尼克森人當然也不會嘬起雙唇吸吮乳|頭吃奶。
  這就能解釋成年尼克森人為什麽在小尼克森人剛出生時不許雌性伴侶接近他們。
  但她相信一個族群是不會完全放棄他們的幼崽的,成年尼克森人讓小尼克森人跑出來可能是因為現在食物充足,而且在黑石山的時候她看到小尼克森人是不會靠近對他們有敵意的成年尼克森人的。
  這個小尼克森人會冒險進入尼克的領地應該隻是一個意外,不然不會她來這裏這麽久了這是第一次碰到有別的尼克森人跑到山坡來。
  大概他隻是追著別的獵物跑進來,然後看到她。她沒有在見到小尼克森人的第一眼就逃走,因為她知道自己跟尼克森人,哪怕是個剛出生的,她都跑不過他們。小尼克森人一定把她當成很容易就能捕捉的獵物。
  在黑石山她就見過小尼克森人會有多饑餓,他沒立刻離開尼克的領地,一是因為尼克不在眼前,二是他可能已經餓得快受不了了。
  當尼克回來後他想跑卻來不及了。
  楊帆經過這件事明白了,沒有尼克在身邊,她在任何比她強的食肉動物眼中都是一頓大餐。
  以前她考慮離開尼克獨立生活時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首先是她認為在這片地區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正是尼克森人,其次就是她‘自認為’能夠跟尼克森人和平相處。
  尼克沒有傷害她不是嗎?所以她根本沒把尼克森人當成會吃了她的野獸看!在她的潛意識中一直把他們當成原始人類相似的某種智慧的原始動物。
  小尼克森人的事讓她明白了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還有,如果這次尼克來不及趕回來呢?小尼克森人隻差一步就要撲上來把她撕碎了!
  她必須保護自己!她需要武器!
  尼克的保護在很長時間給了她一種錯覺,讓她認為自己是安全的,沒有生命危險,所以她一直沒考慮過武器的事。
  另一方麵,從一開始她也有一種灰暗的想法:反正她的力量在這個世界不值一提,真的危險來了,她也反抗不了,幹脆直接放棄了反抗的意識。
  楊帆咬牙,奮力磨手中的一根寬額牛的肋骨。
  她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她不想尋死,她也不打算消極的放棄生命!剛來的時候她的那些想法現在都消失了,就算再也回不了文明世界她也不會讓自己輕易的死在這個世界!
  麵前擺著二十幾根肋骨,都是她跟尼克吃剩下的獵物的,這一頭是最近的。
  她想做一張弓,肋骨天生有弧度,在她看來跟弓差不多。她打算先試驗過這些肋骨能不能用之前才去考慮別的材料。
  而且她也不會用木料做弓。
  弓弦的材料她仍是首先試用了土耗子的皮揉成的繩子。
  她不知道弓弦應該是什麽材料的,隻能憑印象猜需要有彈性的、不易斷裂的材料。可惜的是現在她能找到的材料有限,土耗子的皮是她應用最廣的材料。
  剩下的就是箭。
  關於箭頭她早就想好了,就是尼克褪下的麟片。這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堅硬的材料,而且如果要撕裂尼克森人的麟片的保護,那也隻能是他們自己的麟片。
  楊帆看著麟片,收集的時候她還不知道能用它們做什麽,但現在這樣充滿了黑色的幽默感。
  如果尼克能明白她收集他的麟片是為了傷害他的同類,不知道他會不會有想法?
  這種武器同樣適用於他。
  她覺得她開啟了用另一種方法殺害尼克森人的大門。
  楊帆在做弓箭的時候心情一直很沉重,不像她發明其他東西時那麽滿足、輕鬆、快樂。她身上的衣服、水袋,石洞旁邊的石盤、石鍋,一切能夠讓她在這個世界生活得更好的東西都曾經讓她覺得自己很棒,很好。
  這次卻不一樣。
  就算上次她教尼克森人用石頭攻擊大翅鳥時她也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
  她想這大概是因為當時她沒有一定要置大翅鳥死的想法,石頭是攻擊的手段,但不是武器。
  做弓箭的事情不太順利。
  肋骨做的弓總是不太好著力,土耗子的皮揉的繩子做出的弓弦也缺乏力度,弓箭一直飛不起來。她對弓箭尾端的羽毛做了很多次調整,是不是應該有傾斜的角度?需要在箭身上的什麽位置插上羽毛?等等。
  箭如果不能快速的射出去就沒有力量,所以她一次次把弓弦調整的越來越緊,以加大拉開時的力量。
  箭要能深深的射進敵人的身體裏,所以她在箭頭掉了一次又一次後,把麟片緊緊纏在箭杆上。
  箭杆斷了一根又一根,她換了很多種材料,從樹枝到動物的骨頭。
  她總是在尼克不在的時候練習,因為在她麵前他時免不了覺得對不起他。在她開始做這副弓箭時就忍不住想這個武器可能有一天會用來對付他。
  理智告訴她這樣做是對的。她需要武器來防備尼克,他畢竟是個不能溝通的野獸,沒有人能保證他會永遠保護她,永遠不會攻擊她,不會把她當食物吃了。
  感情上她不能接受。除了她對尼克的愧疚,更多的傷害來自她知道這是對的。
  她需要武器。
  不管對象是其他尼克森人,野獸,還是尼克本人。
  她到時都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楊帆拉滿弓弦,手中的箭嗖的一聲射出去!
  用尼克的麟片做箭頭的箭深深的紮在焦糖樹的樹幹上!
  第 31 章
  楊帆發現她不再隻跟著尼克轉了。
  以前每天她做什麽都跟尼克有關。他去打獵,她留在山坡上畫壁畫、整理收集的植物、做衣服,等他回來,她就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旁邊。
  她完全依附尼克生存。
  如果說畫壁畫是為了寄托感情,找到活下去的意義,那麽其實她在畫壁畫時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麽才能活下去。
  未來是茫茫然的一片空白。
  但當她開始製作武器,第一次想把生命握在自己手裏時,就像眼前突然出現了新的風景。
  她早就應該這麽做了!
  雖然以前她想過離開尼克自己生活,但她那樣想的時候是先假設她要離開他,所以必須自己找食物、建巢穴、保護自己。
  其實就算不離開他,她也應該自己找食物、建巢穴、保護自己!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讓自己隻能依靠尼克,她暗示自己離開尼克就是死路一條!
  看,她有很多理由。這個世界很危險,她跑不快、爬不高,爪子牙齒都沒用。這個世界太陌生了!這裏的冬天太漫長了!
  所以,她隻能跟著尼克,對吧?
  有了尼克,她還需要做什麽呢?有他在就有食物,就不用怕危險。她隻需要跟著他就什麽都有了。
  所以她就什麽都不做了。
  在那之後她就漸漸跟尼克分開行動了,她會自己去森林。
  森林裏到處都是陷阱。
  楊帆是來這裏鍛煉的,隻有武器還不夠,在使用武器之前她也需要變強。
  為了鍛煉眼力和反應能力,她徒手抓野雞、山鼠、大尾巴山鼠等等的小動物。從開始就算野雞就蹲在離她一米不到的地方她也看不見,到她能悄悄潛伏到離它們一步遠的地方,然後抓住它們!
  她跟著尼克一起在山坡和森林裏跑,不是讓他背著,而是跟在他後麵。開始時他一下子就跑得沒影了,等她千辛萬苦的跟上去才發現他站在前麵等她。後來她越來越快,雖然不可能跑得跟他一樣快,但她再也沒有讓他等她了。因為她能跟著他留下的蹤跡找到他了。
  她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雙手、雙腳、全身上下。短短幾個月,她受的傷比過去一年都多。但這些傷口卻比收集的各種植物、石洞旁的各種器具都讓她感到滿足!
  以前她像是坐在那裏,眼前隻有巴掌大的世界。這個世界的軸心是尼克,她讓自己成了附庸,失去手腳還沾沾自喜。
  她還是可以繼續跟尼克在一起,不是迫於生存,而是出於她自己的選擇。如果再有外敵,她不會像以前那樣隻能依靠他的保護,她也可以幫他,他要是有危險,她也能救他,而不是隻能躲在旁邊束手無策。
  楊帆更喜歡現在的自己。
  現在她跟尼克一起去打獵,雖然他還是想把她背起來,但她堅持自己動手。有他在旁邊保護她就不用擔心危險,她要靠這個機會更加努力鍛煉自己。
  時間長了,她跟尼克之間有了默契。他們常常從兩邊包圍獵物,在森林裏她比他更靈活。尼克的體型太大,當樹林過於密集的地方他難免束手束腳,這時她的作用就大了。所以後來在森林裏打獵時都是尼克負責把獵物趕到她那裏去,由她動手。
  在草原上相反,她用箭將獵物逼到他那裏。
  兩人聯手打獵,每天都一起拖著獵物回家,有時會是一頭寬額牛,那夠他們吃好幾天。她會把暫時吃不完的肉烤成肉幹,掛在石洞外的架子上。
  她能聽到更遠處的聲音,能分辨是什麽動物的蹄印,記住了一些動物習慣的棲息地,在那些地方設陷阱成功率更高。
  她也跟尼克一起巡視他的領地,現在她能跟他一起靠自己的雙腳跑過去繞一圈再回到山坡上。
  冬天又要來臨了,他們開始準備遷徙了。這次她提前做好了準備,厚毛衣服、披風、毛帽子、護膝,水袋,皮袋子裏裝滿曬好的土豆幹。
  她抓了一頭成年寬額牛,已經栓在石洞邊養了兩個多月了,鞭子、饑餓和帶著尼克氣息的項圈已經讓它習慣馴養了,雖然放出去還是會跑,但她也教尼克學會牽著它走了。
  這種野生動物早就習慣日夜趕路,有它在她能帶更多東西。
  在尼克再次把他們住的那個巨大的石頭推下去後,他們出發了。
  因為要趕去黑石山,時間很重要,所以這次她還是讓尼克背著走的,寬額牛讓他牽著跟著他們跑。
  她帶的食物漸漸都吃完了,寬額牛背上的行李越來越少,後來她把所有的皮袋子都當成水袋來用。在真正下雪前黑石山附近沒有幹淨的水,她還記得上次喝過的水帶著奇怪的苦澀味。
  尼克已經在路上換好了麟片,她把那些麟片也都撿回來了。
  到了黑石山,雖然山勢險峻,但楊帆還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試試看能不能爬上去,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練習爬樹,身手比以前靈活多了。
  她爬在前麵,尼克爬在後麵,當他爬到前麵後會用尾巴幫她一把,那頭寬額牛早在他們爬山的時候就想逃走,他好像記得她讓他抓緊那條栓著寬額牛的繩子,結果先用尾巴把那頭牛給趕到前麵。
  這次她能靠自己的能力爬,尼克就能空出來幹點別的事了,比如他能偶爾離開一小會兒去抓兩隻獵物來。黑石山上有一些小動物,何況現在又是過冬的時候,很多動物都跑到這裏來了。
  尼克有時會改變方向,最後帶著她找到了尼克森人過冬的山洞。今年他們來得較早,從洞口看他們才剛剛開始屯集獵物。
  山洞裏隻聚集了一百多個尼克森人,隻有六隻動物,應該是尼克森人的雌性伴侶。加上楊帆和那頭寬額牛才八個。當初她抓這隻寬額牛是想等到了黑石山就把它當食物,現在她倒有點舍不得了。
  這頭牛雖然還是想逃走,但倒是不敢反抗尼克,連掛著他的麟片的她都不敢反抗。它是一個很好的腳力,特別是它能幫她帶很多東西這一點。
  楊帆今年就先在山洞裏挖了儲存食物的山洞,尼克他們還是像去年那樣用土豆來誘捕土耗子。每天下午打獵結束後,用過的土豆他幫她帶到半山處,然後她再用那頭牛一趟趟運到山洞裏去。
  她還做了兩個巨大的水缸,用幾天時間從山腳下帶水上來把水缸裝滿,以後隻要隔幾天補充一次就行。
  她在山洞的一角做了一個簡單的窩,把尼克森人吃剩下的動物的皮毛用石頭和土搓幹淨後鋪在地上。
  尼克森人在為冬天準備,她也是一樣。
  第 32 章
  楊帆從上麵輕巧的躍下來,走進山洞。
  她腰上的皮袋裏裝著五、六顆雞蛋大小的灰褐色的蛋,這是她今天的收獲,再過一會兒出去打獵的尼克他們也該回來了。
  上一次來黑石山時,她根本不敢出去看一看這座山。今年再來,她可不想還像去年那樣隻待在山洞裏。所以每天尼克出去打獵時她就在山洞附近轉一轉,憑她現在的身手,就算沒有尼克,爬爬山還是沒問題的。
  黑石山上大部分都是一種黑色的岩石,這種岩石可能是質地的關係,它的斷麵整齊光滑,棱角尖銳,就像斧鑿刀刻般,特別不容易攀爬。對尼克森人來說這當然不成問題,但對她來說就不一樣了。
  楊帆不打算在這座山上找什麽動物或植物,她現在對這種事已經感興趣了,碰上了就采一采,碰不上就算了。
  她想爬到更高的地方看一看這座山和山的另一邊是什麽樣的。
  這些天,往這座山上爬的動物很多。尼克森人打獵時也不需要每次都跑到山腳下去,雖然下山比上山省時省力。
  楊帆這幾天在高處看,發現除了像寬額牛、馬牛一類的四蹄動物之外,猴子和土耗子一類的動物其實也在往高處走。它們不像尼克森人一樣爬到半山腰處挖洞住下來,而是沿著山脊向後走。
  她向更高處爬,每爬一分都能看到更遠處的風景。
  黑石山看起來像一條突出地麵的山脊,由遠至近,越來越高大聳立。山脊兩旁沒有森林,從天邊起就是一片灰茫茫的,她隻能猜測那邊應該是平地居多。
  那些動物翻過黑石山,可能是到山的背麵去過冬。她看不到山的背麵是什麽樣,但冬天過去融雪時,可能雪更多的是向山這邊滑,另一麵滑落的雪水少,所以動物們才會躲到另一邊去。
  那為什麽尼克森人不過去?
  動物隻會在食物不夠吃的時候才會不得不離開自己的棲息地,她在這裏見過的這幾百個尼克森人可能從出生起,代代都在黑石山的這邊生活。這裏的食物充足,沒有天敵,他們沒必要跑到另一邊去。
  他們和動物一樣不像她喜歡‘探索’未知世界。
  楊帆自嘲,她的‘探索’也不是自願的。
  山洞裏現在已經聚集了兩百多個尼克森人了,去年她仔細數過過冬的尼克森人的人數,今年的人數這麽少,要麽是突然冒出一個天敵了,這種可能性很小。
  要麽,就是其實尼克森人也不是每次都是全部聚集在一起過冬的。
  她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在冬天時,他們習慣到黑石山來過冬,暫時聚集在一起,把打獵得來的食物一起吃,一起抵禦外敵。
  但他們不會計算族人的數目,不會強求每一個都到這裏來。
  這就表示很可能尼克森人會分好幾個地方過冬,不是都跑到一個山洞來。
  山洞裏除了尼克森人外有十六隻動物,楊帆和她的牛沒算在裏麵。尼克森人在雌性伴侶的種類上沒有太多選擇,除了她去年就見過的馬牛外,還有跟她的牛一樣的寬額牛和猴子。
  四蹄動物占多數。
  一種額頭上有四個像疙瘩一樣的角的四蹄動物,大小長得像牛,頭長得像羊。她叫它多角羊。
  還有一頭長耳朵會豎起來,它的耳朵垂下來時她根本沒看出來它跟馬牛有什麽不同,但一豎起來就跟驢很像。她叫它長耳驢。
  這些不同種類的動物一起住在山洞裏卻從來沒打架,它們或臥或站的聚在一起,每天隻等尼克森人把食物給它們帶回來。
  她發現其實尼克森人不管這些動物出不出去,她上次可沒注意到這個。現在她就能常常在外麵看到山洞裏的動物們出來,要麽是散步,要麽是在山上跑來跑去,找點還沒變黃的草吃。它們會直接在外麵排泄。
  尼克森人回來後會先把它們帶回山洞,她覺得這就像尼克來找她一樣。
  這個山洞的新挖的,她現在知道了他們不會特地回去年的山洞,而是每年都挖個新的。就像尼克每年都重新挖個石頭來當窩一樣。
  現在尼克森人所做的事跟她去年看到的一樣,每天一半的尼克森人出去打打獵,一半留下來把山洞挖深,挖出來的石頭堆在山洞口外壘起石牆擋住洞口和食物。
  她回到山洞沒多久尼克他們也回來了。
  看著這麽多尼克森人聚在一起,她已經能更加細致的分辨他們的年齡了。
  像尼克這樣麟片顏色最深的尼克森人占三分之二,剩下的麟片都還有點發青,應該比尼克要年輕。
  尼克的個子不是最高的,體型也不是最大的,但她覺得他是這裏麵長得最勻稱的。體型更大的也就更笨重,個頭太高的當然就沒那麽靈活。剩下的還有尾巴和身體的比例啊之類的,總之,她覺得尼克是這群尼克森人裏最鮮明的一個,就算擠在這麽多大同小異的尼克森人中間,她還是能一眼認出他來。
  他們一起吃了飯,因為再過一會兒就要天黑了,所以他也不會再出去打獵了。吃完飯後,趁著天還沒黑,她拉著他出去了。
  “尼克,我們比比看誰先爬到那裏去。”她隨便指了一個地方對他說,然後先一步爬上去。
  尼克很快跟上。
  他比她快得多,這隻是他們之間的遊戲。所以他爬的時候總是把尾巴垂在她的附近逗她,她也會抓著他的尾巴借力爬得快點。
  其實他的尾巴能完全承受她的重量,哪怕她掛在他的尾巴尖上,對他來說也沒一點問題。
  最後她幹脆把他當成一座山來爬,抓住他的尾巴踩在他的腿上,爬到他的背上。他背著她爬到她指的那個地方,隻用雙手的尖爪深深的插在岩石中,懸在半空看這一片風景。
  天色正慢慢變暗,天空是一種黯淡的白色。
  楊帆趴在尼克的背上,第一次在這麽高的地方欣賞暮色降臨。
  天黑得很快,當周圍一下子黑下來後,氣溫好像也跟著降低了。尼克背著她下去,回到山洞裏,從外麵一進去才感覺到山洞裏更是漆黑一片,比較起來反倒是外麵更亮了,就像陽光還留在石頭上一樣。
  山洞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隻能聽到周圍有不少呼吸的聲音。
  尼克把她放到地上,她伸手一摸,下麵正是她鋪好的皮毯子。她把身上的厚毛衣服脫下來,隻剩裏麵一層。那張帶毛披風她都是當被子蓋的。
  她把自己裹成一個繭,側躺在皮墊子上,感覺到尼克很快挨著她躺下來。他每次都是側躺,把她護在裏麵。
  等他躺下來後,她向他靠過去,整個人都縮在他的懷裏。
  隻有在這時,她才會感覺到她有多需要尼克的存在。每到天黑之後,她隻能在他身邊才覺得安全,才能放心睡著。
  身下傳來地熱,一會兒手腳都烘得暖洋洋的。
  尼克身上的麟片又涼又硬,他的胸膛靠起來也像一塊大石頭,一點也不溫暖柔軟。但是她覺得安全。
  她在他的懷裏翻來翻去,最後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在這裏總是天黑就睡覺。
  附近能聽到那些動物噴氣的聲音,還有它們站起來走動的聲音。蹄子在地上清脆的響著。
  她的頭頂上是尼克發出的咕嚕聲,好像在她的耳邊形成回聲般響著。
  她的手在他涼滑的麟片上摸來摸去,最後抓住他的一隻手拉過來抱在懷裏當抱枕。他的手上有尖銳的爪子,現在卻一點力度也沒有的收起來,就算她把他的手放在頭下枕著都沒關係。
  在他的咕嚕聲中她睡著了。
   
  第 33 章
  冬天真的來了。
  黑石山整個被冰雪蓋住了,山洞外凍起的冰層足有半米厚。天空昏暗,好像一直沒有太陽。去年這個時候她一直躲在山洞裏,直到風雪停了才敢出來看一看。現在看來直到那天之前,可能會一直下雪。
  尼克在冬天也會怕冷,這是楊帆剛剛發現的。因為他居然有一天突然打了一連串的噴嚏!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他的額頭,不過那個地方的麟片一點都不燙,還是冷冰冰的。而且他在打完噴嚏後繼續吃烤肉,一點也不像生病了,所以她想剛才隻是他自己的頭發不小心飄進了他自己的鼻孔。
  但在吃完飯之前,他一共打了三次噴嚏,每次都是連著一長串。
  “尼克,我想你真的病了。”她確定了,可怎麽治療卻一點頭緒也沒有。直到現在她還是認為感冒要吃感冒藥,可這裏沒有那種藍色小藥片。
  尼克可能覺得熱,他在吃完飯後又跑到山洞外去。她擔心的跟過去,發現他抓外麵的雪往嘴裏塞,這可能是他降溫的辦法。
  然後回到山洞裏,他挖了個洞把自己埋了起來。看他縮成一顆蛋的樣子瑟瑟發抖,她心疼得不知道怎麽幫他。
  她把墊在地上的皮毛和她的披風都蓋在他身上,覺得這些不夠,又把她的牛牽來,強迫它臥到他旁邊幫他保溫。可憐的牛嚇得也跟著發抖,她隻能安慰的拍拍它的脖子。
  尼克在坑裏趴了一會兒又起來到外麵去吃雪,然後再回來趴著。她用皮袋裝了很多幹淨的雪拿回來放在他旁邊,可這還遠遠不夠。
  他正憑著本能在保持體溫和降低熱度,但他需要藥。
  可楊帆不知道什麽藥能治感冒發燒,上次她能好起來完全是自己硬扛過去的。
  她一直守在尼克旁邊,眼淚不停的滑下來。
  她真沒用,她總覺得自己聰明,她知道那麽多的現代知識。可她學會的其實隻是怎麽去使用現代的知識。離開現代文明,她其實什麽也不是。
  她想讓尼克好受點,他一直在打寒戰。她輕輕撫摸他的脖子,胸口,全身上下,不停的在他的臉上親吻,小聲在他耳邊叫他的名字。
  他的喉嚨裏一直發出咕嚕聲。
  她聽到後心裏更加不好受,忍不住趴到他身上,緊緊靠著他說:“尼克,我在這裏,我陪著你。”
  他的咕嚕聲更大了。
  她知道她的撫摸讓他覺得好過了點,雖然可能沒什麽道理。她也發現了他的耳朵裏在發燙,可能是他全身唯一可以表現出他的體溫的地方。
  他過一陣就要吃點雪,她想他的身體裏一定燒得難受。
  放在皮袋裏的雪過一會兒就會慢慢融化,她就一次次去山洞口給他換新鮮的雪回來。
  漫長的一夜,在半夜時她覺得他耳朵裏的溫度越來越高,他好像也越來越難受,她冒險給他吃了點幹薄荷葉。
  在他聞到薄荷葉的味道時馬上很積極的把她手上的幹薄荷葉都吃了,她想這個東西一定有用!她把帶來的那點薄荷葉都找出來喂給他了。
  她還帶了點幹苦菜,她並不確定這個到底能不能起作用,或者有沒有壞處。她隻知道她吃這個沒有問題,而且它的苦味總給她一種‘健康’,有好處的感覺。
  她覺得它像藥,也可能隻是心理作用。
  考慮了一下,她沒敢把幹苦菜給他吃。
  尼克燒了一晚上,直到早晨,他的耳朵裏的溫度才慢慢恢複正常。楊帆一夜不敢合眼,實在困極了也隻是趴在他身上睡一小會兒。
  天亮後,其他尼克森人也沒有出去,外麵風雪肆虐,這個時候他們是一直留在山洞裏的,直到風雪停了,食物又不夠了,他們才會出去。
  他爬起來想去山洞口拿食物送到山洞後去烤,她讓他休息,自己跟其他尼克森人一起去拿食物了。
  那些尼克森人很輕鬆就能把凍在一起的獵物拖出來,然後扛到山洞後麵去。她沒那麽大力氣,於是就一直在後邊等,直到所有的尼克森人都走了,凍在一起的獵物也被拉開了,她才過去用石頭撬開了一隻看起來脂肪多點的土耗子。
  她把土耗子拖回到山洞後麵,尼克森人為了烤熟食物挖的大坑裏已經有很多獵物了,雖然沒有明火,但地熱能把凍成冰塊的獵物烤熟,有時還會因為溫度過高,那些獵物有的會冒煙起火。
  楊帆從來沒有自己下去過,看那些獵物就知道坑底的溫度有多嚇人。尼克森人的腳底有麟片不怕,她可不行,如果她下去,那她的下場會跟那些獵物一樣,被徹底從裏到外烤熟。
  她想了個辦法,把那隻土耗子推到盡量離坑近點的地方,先讓它慢慢化凍。然後她再踮著腳跑過去把它拖回來,用尼克的麟片做的刀把它切成一塊塊的,再推回去。重複幾次,等周圍的尼克森人都把食物拿走很長時間了,她終於把今天的‘飯’做熟了。
  她讓尼克餓肚子了。
  楊帆有點沮喪。他生病了,她想好好照顧他,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其實沒做什麽。
  她用最快的速度把烤好的肉分幾次搬回去,堆在尼克的麵前。
  但他不肯吃。
  她用骨刀把土耗子肉上脂肪的部分切下來喂到他嘴邊,他把那些吃了,可是對剩下的肉一眼都不看。
  那些肉足有一百多斤,如果讓她自己吃,十天也吃不完。
  她吃了一點,給他留了一半,剩下的都切成肉片,隻要放上一天就會都變成肉幹。她又去給他換了些新雪,他還是繼續趴在坑裏,翻過來翻過去的烤自己。
  她覺得他的精神應該好點了,昨天他可沒有這樣動來動去。
  那頭寬額牛隻敢伸舌頭舔皮袋附近融化出來的雪水,連動都不敢動。
  這一天一夜枯燥難熬。楊帆不想離開尼克半步,她不停的伸手去試他耳朵裏的溫度,總是害怕溫度好像一點都沒降。
  在白天有光線的時候,她能看到他的眼睛一直是半睜半閉的,可是當她趴到他身上的時候,他的眼睛會睜開,看著她,他的尾巴也會沒什麽力氣的動兩下。
  她就抱著他的頭輕聲說:“好好休息吧,我哪兒都不去。”她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他的背,然後他的眼睛就會慢慢閉起來,好像睡著了一樣。
  到了第二天夜裏,她應該是睡著了,接著就被尼克吃東西的聲音吵醒了。當時她正跟她的牛擠在一起睡,那頭寬額牛居然還會打呼嚕。他就在她旁邊,尾巴纏在她腰上,他正抓著她給他留的肉大吃特吃。
  她爬起來摸了摸他耳朵裏,溫度終於下去了。
  尼克的病好了,他整整病了一天兩夜。但好了以後就看不出來還有什麽後遺症,楊帆養成了習慣,幾天裏時不時的去摸他的耳朵,怕他再發燒。
  然後就是總跟著他,看他往山洞口去,她也不放心的跟過去,怕他還想吃雪,那就表示他還在發燒。
  尼克沒有再吃雪,他好像完全康複了。跟以前一樣活潑,用尾巴做蹺蹺板,或者用尾巴把她舉起來逗她玩。
  但楊帆卻始終不能完全放心。
  尼克也會生病的事讓她嚇了一跳,她有點沒想到,所以一時腦袋有點跟不上。但她仔細回憶之後發現,其實早在尼克照顧生病的她的時候,她就應該發現了。他能照顧生病的她,在她月經來時能給她找來薄荷葉,這應該是止血或者能消炎的草藥,也能在她發燒的時候知道用樹葉蓋住她來保溫,這就表示他是有經驗的。
  她反省過後,抱著尼克看著他的眼睛說:“對不起。”她還是把他當成了無堅不摧的超人了。
  “你就是會生病、會挑嘴、會打噴嚏的尼克。”她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他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回親了她一下。
  以後她一定還會發現更多有關他的事,她也會慢慢改變他在她心底的印象的。
  一個活生生的尼克。
  他在她的頭頂發出輕快的咕嚕聲。
  第34章  
  風雪一直都很大,楊帆不記得去年是不是也是這樣,但這種天氣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
  她記得去年尼克森人是等到天放晴之後才又出去打獵,而且冬天的獵物很少。在下雪之前她積攢了六個洞的土豆幹,所以尼克森人的食物減少對她沒有太大的影響。
  但是尼克一直堅持跟她分享食物,到了那時,就算是食物不夠,他還是會分給她一半的。
  所以看著山洞外的風雪,她也開始為這樣的天氣擔心了。
  這幾天風是呼呼的刮,山洞口都快讓雪給堵住了,尼克森人隻能每天都把山洞口的雪給推開。
  楊帆剛洗完澡,赤著雙腳抓著還在滴水的頭發走過來。
  尼克的病剛好,她不想讓他冒著風雪把堆在洞口的雪推到山洞外去,所以跟他把雪都搬回山洞裏來了。儲水的大石缸裏的水現在是一天一換,他幫她挖的那個用來洗澡的大坑裏也是堆滿了雪,雪化成水再燒熱,她現在每天都能美美的泡個熱水澡。
  尼克還是臥在當時他發燒時挖的那個坑裏,她把皮墊什麽的都墊在裏麵,弄成了個挺舒服的窩。
  她故意踩著他的尾巴走到他身上,他就故意嚇她,猛得抽動尾巴。她站不穩向下摔,他就袒露出麟片最柔軟的腹部,讓她掉到他身上。
  她撲到他懷裏時,他的喉嚨裏發出響亮的咕嚕聲,就像在笑。
  “尼克!”她眯著眼睛。
  他喉嚨裏的咕嚕聲更大了,她坐在他的肚子上,輕輕踩了他兩下。他的大尾巴像逗貓棒一樣在她眼前擺來擺去,她不理,他就伸到她鼻子下來,她一把抓住!使勁摸尾巴內側那條黑線!這回就輪到他哆嗦了!
  尼克像打呃倒氣一樣嗝了兩下,然後一邊打哆嗦一邊發出求饒的咕嚕聲。
  她陰笑兩聲,順著他的尾巴尖一路摸到尾巴根,就算他最後把尾巴藏到身體底下,她也能抓出他的尾巴尖繼續摸著玩。
  她特別喜歡他這個時候,不知怎麽回事,反正她覺得被摸到尾巴上那條黑線時的尼克很有吸引力,打嗝啊哆嗦啊都可愛得不得了。
  等他討好的湊上來親她,她才放過他。以前她摸他的尾巴摸著玩的時候,有一次他無師自通的湊上來沒頭沒腦的親她,她好像突然滿足了一樣就放開他的尾巴了,結果以後他就學會了。
  有時候他親得太早,她會讓他多親一會兒再鬆開他的尾巴。
  她放開他的尾巴後,他翻過來摟著她,尾巴再次緊緊的纏在她的腰上。她知道他其實不討厭她摸他的尾巴,因為每次她鬆開後他都會很高興的纏著她,他讓她緊緊靠在他身上,不停的蹭她,他的嘴在她的脖子那個地方使勁的聞來聞去,呼吸又短又急。
  之後一整天他們都在一起,就算尼克去山洞口拿食物也會把她背在背上。他不讓她離開他哪怕一秒鍾。平時她會堅持自己行動,但這時她也很喜歡他這麽粘著她。
  晚上他們睡覺時,他把她放在懷裏,像把她藏起來似的。
  尼克的麟片一直在不停的生長,他就需要常常磨掉那些長得太長的部分。以前她都是看著他在地上或石頭上磨,現在她覺得自己可以幫他。
  在山洞裏沒事幹的時候,她就坐在他身上,拿石頭幫他把麟片邊緣發白的都磨掉。他順從的在她的指揮下翻身,把他的要害在她麵前袒露出來。雖然他看起來像怪獸,但在她眼裏卻像小狗一樣溫柔。
  她還想幫他梳頭發。在山洞裏實在沒多少事可以做,她隻好在他身上下功夫,隻要事情跟他有關,她可以興致勃勃的弄上很長時間也不煩。
  他的頭發不像她的頭發那麽柔韌,她覺得更像是某種白色長絨毛。蓬亂的長在他的頭上,她沒辦法梳理它,因為它很容易斷。但她知道這種毛發能夠很好的保溫,這樣尼克就算在這種天氣到山洞外去也沒事,就算冰雪把頭發凍起來了也能很簡單的除掉冰雪。
  一直半月以後,天氣還是很壞。山洞口每天都會被雪給堵住,有時經過一夜後,尼克森人要花半天的時間才能把洞口的雪給掏穿,再把洞口清幹淨。可是等上一會兒後,洞口的雪又會積起來。
  楊帆已經確定今年的冬天要比去年冷了,雪也比去年大。她在去年可沒看到這麽大的雪。
  為了避免洞口被徹底凍住,尼克他們就算夜裏也不能放鬆,過一會兒就要去洞口清除積雪。不然過了一夜,積厚的雪可能會凍上一層厚冰,那就更難清理了。
  山洞裏的地熱不減,但那些動物們還是更喜歡擠著臥在一起,有時養著它們的尼克森人回來了,要把它們牽出來,過一會兒它們還是會擠在一起取暖。
  尼克他們開始把山洞往下挖,越往下地熱越高。但是楊帆卻很擔心山洞內的地勢太低,如果有水進來的話,水會積在山洞裏排不出去,到時可能會有更大的問題。
  但她沒辦法阻止他們,尼克也聽不懂她的話。
  現在山洞的地麵成了一個巨大的淺坑,地勢最低的地方臥著那些動物,其餘的尼克森人在它們的周圍。
  楊帆還是住在原來的地方,她覺得現在的溫度正好,淺坑那裏溫度太高,烤得她不舒服。
  尼克跟她一起還留在原地。
  食物開始慢慢減少,尼克他們看起來變得有點緊張了。他們站在山洞口看外麵的天空時,看起來就像是想要試著出去打獵。
  她緊緊的跟著尼克,怕他會是跑出去的第一個。最近吃飯時她很少吃肉,開始把肉留給他吃,她吃土豆幹。
  他看起來就像去年那樣,想要出去給她找新鮮的食物。
  她日夜掛在他身上,片刻不離。既然語言無法溝通,她隻好賴皮一點,用這種辦法阻止他跑出山洞。
  兩個月後,天還是沒有放晴。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晚上已經分不清了,天空永遠是昏暗無光的,風雪不停的呼嘯著。
  食物已經吃了三分之一了。
  終於,有尼克森人冒險打獵了。
  當時楊帆和尼克也在離山洞口不遠的地方。她把所有的皮都裹在身上,然後死死的巴在尼克的背上。看到那兩個尼克森人鑽出山洞時,他好像也想去。她就在背後使勁勒他的脖子往後墜,拚命表達‘不讓你去!’的意思。
  就算她的力氣對尼克來說小到可以忽略,但她還是每次都成功阻止了他。
  那兩個先鑽出山洞口的尼克森人沒過多久就回來了,這點時間平常不夠他們出去打獵一個來回的。其他的尼克森人都還圍在洞口等著他們。
  他們回來後身上凍了一層厚冰,簡直像兩個雪人。
  楊帆嚇了一跳,看著這兩個尼克森人張開麟片,聽到他們身上的冰哢哢響,然後他們在地上滾了幾滾,把冰都滾掉了。
  他們雖然看起來沒被凍傷,但尼克他們都打消了出去的念頭。她剛鬆了一口氣,誰知第二天,尼克他們又跑到山洞口去了!
  她明白了,他們還是想出去打獵,因為食物一天天減少。除非能想辦法不出山洞就找到更多的食物,不然他們早晚有一天還是會跑出去的。她也不可能一直攔住尼克。
  十天後,食物看起來隻剩下一半了,雖然現在尼克森人已經改成兩天或三天吃一次飯,但食物還是越來越少了。
  尼克森人終於出去打獵了,第一次出去的隻有二十幾個尼克森人,連以前的十分之一也不到。尼克也出去了,他出去時楊帆還在睡覺。雖然她在睡著時還抱著他的尾巴,可他還是去打獵了。
  這段時間其他尼克森人隔兩天吃一頓時,她拚命在喂他吃土豆幹。這樣他打獵時體力應該還夠用吧?
  楊帆不安的在山洞口轉來轉去,凍得受不了才回山洞裏去,一會兒又跑出來。時間過得很慢,但等那些動物們已經站起來兩次了,他們還沒回來。她開始考慮在山洞口探個頭出去望一望的可能了。
  她先用皮墊子把頭裹嚴,再用麟片在山洞口的石壁的冰層上鑿了幾個洞,然後攀上去伸頭向外望。
  第一次,淩厲的寒風夾裹著冰雪像刀一樣刮到她臉上,她連眼睛都沒睜開就縮回去了。過了一會兒,她又上去一次,這次她硬是壯著膽子睜開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昏暗的風雪,連前方五米之外有什麽她都看不見。
  她縮回來,先把皮墊子外這麽短時間凍上的冰給拍掉,然後深吸幾口氣,覺得臉都凍硬了。外麵的氣溫未必有這麽低,但這麽強的風和這麽大的雪加在一起就不好辦了。
  她回去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把所有的皮墊子都裹上,又跑到山洞後麵用來烤肉的地方撿了幾塊燙手的石頭,塞到衣服裏裹著。雖然沉了點,但可以保暖。
  這些事做完後,她就準備爬出山洞了。其實這麽短的時間裏她根本來不及多想一會兒,一切好像都是不用思考就做出來的。就算理智在她的腦海裏微弱的叫了兩句什麽,她也忽略了。
  她不是不自量力的尋死,但哪怕隻有一點可能,或許尼克或其他尼克森人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呢?她至少可以把他們給拖進山洞來。風雪這麽大,他們可能會迷路,也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動不了。她做不了別的,那就隻做她能做的。
  山已經被整個凍起來了,變成了一座雪山。
  出來後她才看到原本的山洞口已經變成了一個深深凹進去的洞,外麵是幾米厚的冰層和雪層。靠近山體的部分是冰,外麵浮動的是雪。她爬出來也隻能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試探,免得踩到鬆動的地方滑下山去。
  但冰雪已經凍結實了,早上尼克他們出去時留在冰上的劃痕已經又凍上了,現在一點都看不出來了。
  她覺得她就是真在這裏使勁跳都不會有事。
  她不敢離開山洞口太遠,那就輪到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在身體覺得受不了的時候就趕快回去,把變冷的石頭換掉,然後再出來。
  幾次後她把她的牛也牽過來,用繩子一頭栓到它身上,一頭栓到她的腰上。這樣她就更安全了。
  她試著往山下爬一點,這一片的山沒凍上前她也常走,什麽地方有突出的石頭可以墊腳她還記得。皮繩不長,是她以前學爬樹時用的,結實是夠結實,就是太短。她隻是往下爬了兩步就不夠了,隻好懸在半空左右上下張望。
  風雪不一會兒就把她蓋住了,她不得不一會兒把臉上的雪給抹掉。
  在身體到達極限前她就回山洞去了。
  沒出去前她覺得就憑山洞外的這麽惡劣的天氣,哪怕她出去一會兒都可能會凍死。但真出去了就知道其實也沒那麽可怕,她也沒那麽容易死,這麽長時間她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的全身都凍上了一層薄冰,幸好全身都裹嚴了,就是臉有點凍僵了。她把身上的薄冰都拍掉,使勁搓了一會兒臉,搓到臉發熱發燙後才停。然後再回到山洞裏換石頭,這次她不再急著跑出去了,先抱著熱烘烘的石頭暖一暖。
  等她覺得已經緩過來了再出去。
  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也不記得她到底出去了幾次,她終於看到尼克森人回來了!雖然隻是一個小黑點!但那種奔跑方式,她甚至能分辨出那條大尾巴!
  她趕緊爬回山洞,牽著她的牛回去。等她再跑回山洞口時就看到一個尼克森人正在那裏打滾想除掉身上的冰層,可他出去的太久了,冰層可能已經凍結實了。他除不掉身上的冰層,在地上打滾不行,就站起來使勁對著山壁撞。
  楊帆看他撞得就像不要命一樣,站了一會兒,從地上撿了塊尖銳的大廠頭,壯著膽子過去砸到他身上。
  她砸完就趕緊蹲下來,這是她跟尼克學來的,對尼克森人來說,比他們高的都有攻擊性,蹲下來這至少表示一定的臣服。
  那個尼克森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認出了她是同類的伴侶,反正他沒拿大尾巴抽她。
  楊帆明白這意味著他對她剛才的行為不會進行攻擊,所以又撿了一塊大石頭,挑尖銳的一頭對著那個尼克森人的背後砸下去,幾次以後,本來冰層就被他撞山壁、打滾弄得已經出現鬆動了,她用尖銳的石頭使勁砸了幾次,終於砸出了一個裂口。
  由裂口向外,冰層出現了小片的龜裂。
  這個尼克森人繼續對著山壁撞,從那處龜裂,冰層終於掉下了一小片,然後附近的冰層越掉越多。
  他繼續撞,可能也發現是楊帆‘砸’的功勞,所以特意把冰厚的地方露給她。
  她繼續抱著石頭砸了好幾下,砸出一個個小孔。他在她砸過後再撞,冰層越掉越快。等他身上的冰層都掉完了,她也看出來了,這個尼克森人不是尼克。
  但楊帆並不是因為他可能是尼克才願意幫她的,她想幫所有能幫的人,不管是哪個尼克森人。隻要這個尼克森人不是打算把她當食物吃掉,她都願意幫助他們。

  第35章
  這個尼克森人除掉身上的冰層後就回山洞裏去了,楊帆看到他沒有找到獵物,是雙手空空的回來的。他沒有拿山洞口的食物,可能今天他不打算吃飯了。
  她去年就發現如果尼克森人沒有找到獵物,他們會繼續餓下去,直到找到食物再吃。哪怕山洞口還有食物,他們都不吃。
  她跟他一起回去,抱著石頭繼續等其他的尼克森人回來。
  可能因為今天她實在太累了?她不知不覺睡著了,等她醒來聽到山洞口的聲音後就趕緊跑過去,那裏已經聚集了六、七個打獵回來的尼克森人。
  他們正在抱著石頭互相砸,砸完然後再在地上滾,在山壁上撞。一半人撞的時候,一半人拿著石頭砸另一半,然後再換過來。有一個已經身上已經沒有冰層的,看起來就是她砸過的那個尼克森人,他看到她過來後,馬上撿了個石頭給她。
  她接過來看看,嫌不夠尖銳,扔了又撿了一個。看來尼克森人倒是學會拿石頭砸了,隻是不知道應該用尖銳的石頭。
  她剛要隨便找個尼克森人砸,但一個渾身是冰的尼克森人朝她走來。雖然他現在看起來像個白色的雪人,但她還是認出了他是尼克。
  他的臉凍起來了一半,看得出來他也曾經像她一樣把臉上的冰雪給抹下去,不過可能他的手太利,鼻子上劃了好幾道,幸好沒出血,不過有一些小麟片凍掉了。
  他們的麟片本來可以豎起來,這樣冰層就會鬆開。前幾天第一個出去的尼克森人就是這麽做的,但他們身上的冰層凍得太厚,麟片豎不起來,強行把冰層剝下來又可能會傷到麟片,所以隻能先把冰層撞散撞鬆才行。
  既然是尼克,她就不用拿石頭撞了。她拿起他的手,讓他的指爪張開,然後不是把冰層剝下來,而是在冰層上紮孔。他的指爪比尖銳的石頭好用的多,她抓著他的爪子教他來了兩次,他就知道該怎麽辦了。
  等他把雙臂、雙腿的冰層都弄掉後,背後的和尾巴上的就不好辦了。冰層凍得太結實,他不能再像以前那麽輕鬆的扭身,特別是他背後尾巴根那裏的冰層厚得都看不到下麵麟片的顏色了。
  她剛想繼續拿石頭幫他,他就跟其他尼克森人互相幫助,解決了這個難題。
  她早就發現其實尼克森人之間是不需要語言的,他們彼此不用咕嚕來交流,就算發聲,也是在野外打獵時嘯叫來傳遞信息。像在這種時候,好像他們就是彼此模仿。
  那些尼克森人也學會了用爪子,一開始有幾個沒明白的,直接拿爪子去揭身上的冰層,然後就揭掉了好幾片麟片,鮮血淋漓。但很快就都學會了,等他們弄掉自己前麵的冰層後,就幫對方弄掉尾巴上的冰層。
  一個尼克森人在尼克的尾巴上惡狠狠的紮了幾下後,尼克用力甩動尾巴擊打在地上,再拍到山壁上,幾下就把冰層震碎,全掉下來了。
  這次打獵,沒有一個尼克森人帶回食物。而之後幾天,這次出去的二十六個尼克森人都出現麟片脫落,包括尼克身上都是斑斑駁駁的,看起來很可怕,就像他們生了重病。
  楊帆不許尼克再出去,至少要等到麟片長好才行。他不吃東西,她就把土豆幹給他吃。其他尼克森人一直在嚐試出去,回來後也用那種方式除掉身上的冰層,可能是沒有冰層的問題了,去打獵的尼克森人越來越多,但一直都沒有誰能帶回食物來。
  山洞裏的動物也都沒挨餓,它們的苔蘚是不缺的,永遠都吃不完。
  但在食物越來越少之後,楊帆不得不開始擔心她和那些動物的處境。畢竟在生存麵前,她的擔憂絕對不是無的放矢。連人類都曾經餓得開始吃同類,她又有什麽理由相信尼克森人不會這麽做?
  如果真有那一天,就算跑出去隻是死路一條,她也不會坐在山洞裏等死!
  幸好事情出現了轉機,沒有真的發生楊帆恐懼的事。
  風雪不停,缺少食物的不止尼克森人。在山洞裏的尼克森人都瘦了兩圈不止,在他們的眼睛越來越發亮,在楊帆不管被他們中的哪一個看到都會嚇得一身汗,在她開始連晚上也不敢睡著,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時刻準備著跑出去之後的一天,一個尼克森人拖回來了一具凍硬的馬牛前半部。
  他來不及把身上的冰層除掉又跑了出去,其他尼克森人也跟出去了,這次打獵不再是空手而回,除了那頭明顯被吃掉一半的馬牛,還有兩條她曾經見過的像狼的獵物。
  它們比狼要大得多,大小像小了一圈的馬牛,尾巴短而寬,灰棕色的皮毛。唯一像狼的地方是它們的嘴,向外突出的犬吻,滿口利齒。
  它們生活在森林深處,很少到外麵來。尼克也隻抓住過它們兩次,而且不是為了吃,是因為碰巧在追同一個獵物而打起來。
  它們和尼克森人生活在不同的區域內,平時井水不犯河水。
  尼克森人多數生活在平原,她想那是因為他們的大塊頭在森林裏,優勢會被削弱,而這些狼顯然比他們更適合生活在森林中。
  這次大概是它們出來找食物,稍稍跑得離森林遠了點。而尼克森人也在找獵物,挖出了它們藏起來的吃剩的馬牛。通常尼克森人不會把它們當獵物抓,這次是隻是沒辦法了。
  楊帆獨占了這兩條森林狼的皮毛,這皮毛豐美非常,厚得就像大棉襖,大得能把她整個人裹進去。
  尼克森人對皮毛不感興趣,他們不吃這個,所以對她獨占皮毛也沒什麽不滿。另外在分食物時,他們把那頭馬牛前腿連脖子上的一塊都給她了,那個可能是第一個讓她幫著砸冰層的尼克森人把他分到的食物中撕下一塊也給她了。
  可能是發現了森林狼的蹤跡,其他的尼克森人在幾天內一直沿著森林狼活動的蹤跡去打獵。
  這個是楊帆的猜測,因為從那天起尼克他們帶回的獵物上有不是尼克森人留下的爪痕和咬痕。她跟尼克在一起生活了兩年,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獵物有的已經被咬開了肚子,或者吃掉了一條腿。
  這可能就是因為尼克森人不再主動去尋找獵物了,在他們找不到獵物的前提下開始專門奪取其他掠食動物的獵物。
  森林狼雖然不像尼克森人那麽強大,但它們顯然更能適應現在這樣的天氣,因為它們的毛發不像尼克的麟片那樣會結凍。
  尼克現在每天都出去打獵,有時他會跟其他尼克森人一起帶回一些獵物,有時他會自己獵到一些獵物。
  但是這些食物還是不能滿足所有尼克森人的需要,一些尼克森人出去打獵後就沒有再回來,他們的麟片會結冰,如果不能及時回到山洞就很可能凍死在外麵。
  在冬天來臨前這個山洞裏一共有二百六十五個尼克森人,這幾天已經隻剩下二百三十九個了。
  楊帆越來越擔心尼克出去後就不會再回來,她讓他把森林狼的毛皮披在身上。麟片結冰的時候,背後的冰層是最難弄掉的,隻有其他尼克森人幫忙才可能完全除掉。她到目前為止一共收集了兩條森林狼的皮毛,還有一條她自己的毛皮披風,這三條毛皮都被她借給了尼克森人。
  其中一條借給了那個曾經把食物分給她的,被她第一個用石頭砸的尼克森人。最後一條她借給了這個山洞裏看起來最高大的尼克森人,她覺得他會更容易帶回食物來。
  可能在山洞裏的動物,包括她在內,所有的尼克森人都默認不傷害他們。她先讓尼克披著森林狼的毛皮出去打獵,經過幾次以後她已經了解,對待他們,隻要先有一個例子,他們就能立刻進行模仿。
  尼克披著毛皮出去打獵過一次後,剩下的那兩毛皮也很順利的‘送’出去了。
  就像她想的一樣,披著毛皮的尼克森人不容易在背後結冰,特別是毛皮蓋住的地方,冰隻有淺淺一層,剩下的都被毛皮擋在外麵了。
  經過這次之後,其他的尼克森人也學會了用毛皮擋風雪。他們捉回的獵物多數都把毛皮盡量完整的保留了下來,而且越厚的毛皮越能擋住風雪。
  尼克他們出去打獵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上次是因為學會了怎麽除掉冰層,這次大概就是因為毛皮披風的緣故吧。
  其實他們出去的時候越長,楊帆就越擔心。她知道這樣其實危險更大。
  就像會水的死在水裏,會拳的死在拳下。她的這些辦法說不定會讓更多的尼克森人死去。
  她抱著溫熱的石頭坐在地上看著山洞口,等著那些去打獵的尼克森人回來。
    
  第36章
  楊帆在山洞口吹哨,哨音在風雪中遠遠的傳出去。
  她用這種方式提醒尼克回家。
  天氣一直沒變好,風雪好像永遠也停不了。食物又在一天天減少,尼克他們開始整天整夜在外打獵。
  她教會了尼克他們怎麽除冰,教會了他們帶披風來避免背上的麟片結冰。這看起來是好事,但就像她擔心的那樣,這同樣也造成了尼克他們打獵時間的延長。
  在他們不會除冰,不知道怎麽抵禦風雪之前,尼克森人是絕對不敢長時間在這樣的天氣中打獵的。
  因為麟片上的冰會越結越厚,直到把他們凍成一個大冰塊。如果他們的雙腿結冰,或者尾巴結冰,他們可能會連跑都跑不動。
  以前的尼克森人什麽都不會時,可能也是經過一些死亡後學會在麟片上的冰結厚前回到山洞。但是現在他們以前的經驗都沒用了,他們會發現在披風的保護下,最容易結冰,冰也最不好除掉的背後現在安全了,那他們就會不知不覺繼續打獵。
  可這隻是錯覺,披風雖然減緩結冰的時間,但也不意味著它就完全不會結冰!
  這個不像單純的模仿,尼克森人可能要用更長的時間,更多的死亡才能重新學會在有披風後他們可以留在外麵多長時間。
  楊帆知道,如果從生存的角度講,這些犧牲都是值得的。尼克森人應該像適應他們的爪子和麟片那樣適應披風在風雪中的作用,這樣更深刻。
  因為她沒辦法用語言告訴他們,而她也不知道到底他們的底限在哪裏。
  楊帆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尼克他們在外麵一直打獵直到凍死,她知道的隻是每次打獵都有尼克森人失蹤。她不知道他們長什麽樣,能反應一切隻是幾個數字。
  所以她用吹哨來告訴尼克時間。
  哨子是她用‘離家出走’來訓練他的,他會知道在她吹哨的時候,都是她在等他找過來的時候。
  她不但想叫回尼克,也希望有其他尼克森人離他近的時候能跟他一起回來。至少這大概能救幾個尼克森人。
  第一次她吹哨的時候,尼克很快被她叫回來了,兩手空空,凍得就像個冰人。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幾個尼克森人,看樣子都沒收獲。
  其他的尼克森人也都陸續回來了,這次隻有三個人失蹤,但又等了一會兒後也都回來了。
  楊帆鬆了口氣,她實在不想再看到出去六十六個,隻回來五十九個尼克森人的事。
  敲掉冰後的尼克森人回到山洞深處,他們的麟片都有不少脫落,露出下麵發白的血肉,他們會把那些發白的地方咬掉。
  尼克身上也有,在他的雙臂和兩個小腿,還有尾巴上都有不少脫落的麟片。那些麟片都是在除冰後發白發灰,然後慢慢的就脫落了。
  楊帆看著他一邊舔一邊咬掉發白的肉,心疼的眼圈發熱。
  她摸著他的頭發,把它們往後挽。他的臉上也有脫落的細麟,耳朵和脖子上露出大片的血肉。
  她坐在他旁邊擔心的看著他的時候,他的喉嚨裏一直發出輕輕的咕嚕聲安慰她,好像是叫她不用擔心。可是那咕嚕聲聽起來都沒有力氣。
  食物越來越少,他吃東西的間隔越來越長,最早是兩三天吃一次,後來變成四五天,直到現在,她數著他至少已經有十天沒吃東西了。
  他不肯吃肉,她就強迫他吃土豆幹。可是就算這樣他還是慢慢瘦下去了,現在她覺得他身上就隻剩下麟片架子了。
  他的尾巴溫柔的圈著她,她小心翼翼的靠在他懷裏,盡量不去碰到他的傷處。
  他在向她道歉,因為沒有給她帶回食物來。
  她偷偷把土豆幹含到嘴裏喂給他,不敢讓其他尼克森人發現他還有東西吃。她摸著他的頭、他的肩、他的胳膊安慰他:沒關係,沒找到食物也沒關係。
  然後他們依偎著休息了一會兒。
  他半坐在尾巴上,她坐在他懷裏。他們現在已經很長時間不睡覺了,食物的短缺好像讓他們的獸性越來越強。他們不睡覺,不吃剩下的食物,就算回來休息也隻是很短的時間,然後又會出去打獵。
  她半夢半醒的睡了一會兒,尼克一動她就像聽到警鍾一樣驚醒了,然後看到這次有一百多個尼克森人站起來向山洞口去。
  她拖住尼克,想阻止他這麽快又到外麵去。他們打獵還是像以前一樣,每次隻出去一部分,更多的是留下來。在這段時間出去打獵的從開始的二十六個一直到上一次的七十九個,這次有一百三十五個尼克森人。
  人數越來越多,就像以前隻是試探,現在卻是不得不傾巢而出。
  尼克也在這群尼克森人之中,就算她拖著他的胳膊跟到山洞口,他還是用他的尾巴把她輕輕的掃到一邊,跟著其他尼克森人跳出山洞了。
  她走到山洞口,風雪還在不停的倒灌進來,冰粒像石子一樣砸在她臉上。
  那些尼克森人很快就消失在風雪中了。
  山洞裏顯得有些冷清,突然空間變大了。那些動物像是毫無所覺一樣臥在地上,在溫暖的地熱中睡得正香。有兩頭多角羊剛剛站起來去吃苔蘚,它們可以整天吃苔蘚,或者整天睡覺。山洞裏這段時間以來的緊張氣氛一點也沒影響到它們的生活。
  楊帆站在這些動物前,一個恐怖的念頭一直盤旋在她的腦海中。
  她忍不住有時會把它們看成食物。
  她坐到角落裏,緊緊靠著牆。尼克森人會不會把伴侶當成食物?這個問題從她剛遇到尼克時就一直跟著她。她也一直在害怕。但此刻她很清楚,她是把這些動物當成了食物,而把她自己擺在了尼克森人的位置。
  雖然她明知如果這些動物成為食物,她也會一樣。
  當她想到她把這些跟她一樣是尼克森人的伴侶的動物看成食物後,‘人類的劣根性’就總在她的腦海裏打轉。
  人與動物最根本的區別,就是人是萬物之靈,有禮儀廉恥之心。人知道什麽是錯的,什麽是不該做的,而動物不知道。
  可事實上呢?
  就像她現在把這些動物當成食物,可是在尼克森人眼中,她跟它們沒有區別。
  雖然她不會真的去殺這些動物,但是當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
  這比她有一天真的會被尼克當成食物吃掉更可怕。
  尼克如果有一天真的會吃了她,那是因為他是個野獸。但是如果她也是這樣想的,甚至想過如果尼克森人真的要殺了這個山洞裏的動物當成食物,那她可以用這些動物來爭取逃命的時間。
  這到底是屬於智慧,還是邪惡?
  她這樣想的時候用的是人的智慧,還是她已經跟野獸一樣了?
    
  第37章
  情況一直沒有好轉。
  楊帆看著山洞外好像永遠也不停的風雪,心急如焚。
  尼克和其他尼克森人一直在外打獵,但是最近二十多天他們連一隻小鳥也沒帶回來。而且連續的打獵讓他們身上的麟片脫落大半,幾乎所有的尼克森人都是一副傷痕累累的樣子。
  他們身上的麟片沒有長好就又出去打獵,再結了滿身的冰回來,除冰之後,原本的傷口雪上加霜不說,又會添上新的傷口。
  山洞裏的食物隻剩下不到四十四頭土耗子,這根本不夠整個山洞的尼克森人吃一頓的。不管再怎麽節省,等這些食物吃完,最多再堅持二十天,尼克森人就要餓死了。
  在他們餓死前這個山洞裏的動物和她會怎麽樣?
  楊帆無論如何不敢再往下想。
  她常常在尼克森人出去打獵時站在山洞口看外麵的天氣,在這樣的風雪中她就是想逃也走不出二十裏就會被凍死。
  楊帆不想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尼克身上,如果到時其他尼克森人開始吃他們的伴侶,那她是不可能逃過的。
  就算是人類也有過餓到吃人的曆史,這在古今中外的史書上並不鮮見。她怎麽能寄希望於尼克森人能有比人類更高的道德標準,寧可餓死也不吃自己的伴侶?
  就算他們不吃自己的,難道別的尼克森人的就也能堅持不吃?易子而食的悲劇可不是什麽稀罕事,以前的史書中逢到大災之年都有過類似的記載。
  楊帆認為缺少食物到最後可能就是尼克森人會搶奪別人的伴侶當食物吃,到時這個山洞就成了自相殘殺的煉獄了。尼克或許可以在其他的季節保護她,但是在這樣的深山中,在這樣的惡劣的天氣中,在這個幾乎是封閉的山洞裏,她要想平安無事就太難了。
  她自知憑她的本事不可能孤身一人從這樣的風雪中逃下山去,倒不如留下不賭一賭尼克,賭一賭她的猜測到底對不對。看是尼克森人吃自己的伴侶,還是搶別人的伴侶。
  她希望是後者。
  為了這個,這幾天她把土豆幹都留給尼克吃,就是想保存他的體力,如果真發生了什麽,希望他能比其他尼克森人更能打。
  她在山洞口站了一會兒就回去了,山洞裏的那些動物們還是那麽悠閑,這讓她感覺十分複雜。如果她像這些動物一樣什麽都不懂,說不定到死也不會想這麽多。她現在想到這些對她能不能活下去未必有用,倒是提心吊膽不得安寧。
  她縮到角落裏,旁邊就是她存放土豆幹的石洞,這都是尼克幫她挖的。現在裏麵的土豆幹隻剩下兩皮袋的量了,最多再夠尼克吃一頓的。她最近餓狠了就吃那些動物的苔蘚,真有點嫉妒它們的食物永遠都吃不完,還想過要是尼克森人也吃苔蘚就好了,那就不用為食物發愁了。
  她靠在山壁上昏昏欲睡,肚子裏空得嚇人。她強迫自己閉眼睡覺,忘掉饑餓的感覺。苔蘚的味道太奇怪,每次她吃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在吃細菌團,非到餓得不行,她絕對不肯再吃。
  當山洞口的聲音傳來時她並沒反應過來,倒是留在山洞裏的六十幾個尼克森人一股腦的全跳起來撲向山洞口!
  她隨即被嚇得跳了起來,雙目圓瞪,連頭發根都要豎起來了!
  不對!
  山洞口傳來的是尼克森人的怒吼和擊打撕殺的聲音!
  她記得很清楚!尼克當時在草原上看到那個小尼克森人時就是這麽吼的!
  她不知道山洞口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
  她沒有多想,立刻鑽進了存放土豆幹的山洞裏,並馬上用石頭把洞口堵住了!
  這個存放土豆幹的山洞是尼克挖的,洞口恰恰僅容一人鑽入。裏麵大小就像他們以前住的石頭掏空,是四四方方的一個空洞。
  她緊緊貼著洞壁蹲在地上,心髒狂跳!
  洞外的聲音離她越來越近,像是從山洞口漸漸逼近山洞裏。
  成群的尼克森人的吼叫聲震動著山壁,像一群大象在山洞裏奔跑打鬥,聽著就像他們在跟另一夥尼克森人戰鬥。
  楊帆聽到了山洞裏的動物的慘叫,聽到它們在山洞裏像被人追趕一樣的四處逃跑,它們的蹄聲淩亂不堪,驚慌失措。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像傻了一樣屏息靜氣的聽著外麵發生的事。洞裏是一片漆黑,隻有她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可是外麵發生的事鮮活的倒映在她的腦海裏,好像她能看見那些動物被捕殺,到處都是鮮血和斷肢。
  直到洞外變得一片寂靜她才像驚醒一樣回神。
  什麽時候外麵變得這麽安靜了?是她的錯覺嗎?遠處好像還在傳來尼克森人憤怒的吼叫聲,慢慢的傳向虛空中。
  外麵安全了嗎?
  她不敢動。直到現在她都沒看到到底是什麽突然衝進山洞攻擊了這裏的尼克森人,隻能憑聲音判斷是一種和尼克森人勢均力敵的動物。
  一定是食肉的,是掠食動物。
  所以現在外麵到底是什麽樣?是闖進來的那群動物贏了?還是留下來的尼克森人贏了?
  她不能冒險,她決定等到尼克回來。
  時間艱難的滑過去,她漸漸覺得呼吸困難。這個洞裏的空氣是有限的,她不敢用力呼吸,反而是像長跑時那樣盡量把呼吸放輕放緩,慢慢的呼氣再慢慢的吸氣,以節省洞裏的氧氣。
  她的心跳到現在還跳得非常劇烈,她還在不停的想像洞外到底是什麽樣了?她的手腳都像僵化了一樣,除了快要沸騰的腦袋以外,她整個人都像是石頭做的。
  比起僵硬的身體,她所有的感覺像是要浮到皮膚表麵上來。就好像她的神經敏感極了,連毛細孔都能化為耳朵、眼睛,聽著看著洞外的事。
  可能時間隻過去了一小會兒,或者是幾天?她聽到山洞口又傳來尼克森人的腳步聲,就像他們每次打獵回來一樣。這些腳步聲很熟悉,她在過去的幾個月裏天天聽到。
  然後是悲傷的吼叫此起彼伏的響起來。
  是他們的尼克森人回來了。
  她要現在出去嗎?
  楊帆發現她的手腳不聽話,它們一動不動。她剛才是什麽姿勢,現在還是什麽姿勢。就像她的手已經變成化石,她命令不了它們了。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尼克森人蹣跚的走向她這邊,朝這個角落走過來。
  尼克!
  在她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連他的吼叫都沒聽到前,她就已經把洞口的石頭取下來,探出頭去。
  那個渾身還裹著冰的尼克森人對著她哀傷的輕輕的吼了一聲,然後他慢慢的伸手把她從洞中拖了出去。
  她隻從眼角掃了一眼山洞裏的景象,地上有飛濺出來的血,那些動物都死了。它們有的可能是在打鬥中被甩到了牆壁上,有的好像是被咬斷了脖子,有的則是被撕成了幾塊。
  她隻敢匆匆看了一眼就把眼睛緊緊閉起來了,雙手抱住尼克的脖子,整個人都縮在他懷裏發抖。
  尼克除掉身上的冰,他的動作相當粗暴,一些冰是被他硬撕下來的,還連著他的麟片和肉,一些麟片因為被凍在冰裏,也被他一起撕下來。
  他不用楊帆幫忙,以最快的速度把身上的冰都除掉,然後就把她背在身上。他不許她下來,也不許她離開他。就這麽背著她在山洞裏走來走去。
  趴在尼克的背上,她看到了入侵者的真麵目。在山洞口處堆放著大概六、七具尼克森人的屍體。他們都被撕碎了,有的尾巴都變成了幾段。
  山洞外還有尼克森人在吼叫,就像尼克曾經做的那樣,對著天空發出憤怒的吼叫。她想出去打獵的尼克森人聽到吼叫聲就回來了,尼克就是這樣趕回來的。
  山洞裏所有的動物都死了,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他們的伴侶就是躲進洞裏的楊帆。
  那些死去伴侶的尼克森人跪在地上,或者抱著他們的伴侶的屍體,有的早被撕成了幾塊,他們就一塊塊撿回來,再擺在地上,就像他想把伴侶再拚回去。
  所有失去伴侶的尼克森人都低垂著頭,看著死去的伴侶。有的動物隻是被咬斷了喉嚨,它的伴侶就抱著它,輕輕的舔它的傷口,一邊發出悲傷的咕嚕聲,聽起來就像在哭。
  楊帆趴在尼克背上忍不住哭了,她收緊抱住尼克的手臂,不安的喊他:“尼克,如果我死了,你怎麽辦呢?”她剛才就差一點死了,那現在那些尼克森人裏就會多一個尼克了。
  尼克聽到她叫他,把她從背後抓下來抱在懷裏,喉嚨裏發出響亮的咕嚕聲。她聽得出來他還在憤怒,充滿殺氣。
  慢慢的出去打獵的尼克森人都回來了,他們分吃了這些入侵者的屍體,不烤,就這麽直接連血帶肉吞下去。
  尼克也喂楊帆吃了幾口,特地嚼碎了喂她。久違的肉,雖然還帶著血,但新鮮、甜美。雖然這是尼克森人的肉,但她在這一刻好像跟尼克他們有了同樣的感情,狠狠嚼著敵人的血肉,把它們咽下去!
  而死了伴侶的尼克森人除了吃掉敵人的肉外,還把伴侶的肉也吃了。包括毛皮和骨頭。
  楊帆看到這一幕時渾身戰栗!她忍不住想,如果她死在尼克麵前,他也會把她吃了嗎?
  做完這一切的尼克森人像是完成了一種莊重的儀式。他們魚貫而出,離開山洞。
  尼克把楊帆也帶了出來,還把他身上的森林狼皮裹在她身上。
  這不是她第一次在這樣的天氣走出山洞,卻是第一次由尼克帶她出來。
  不管他們要幹什麽,他要帶她一起去。
  他們像是知道目的地在哪裏,一點也沒有遲疑的向一個方向前進。
  大雪無痕,天空昏暗無光。
  尼克他們像雪地裏的幽靈,輕巧百倍的散開,從雪山上飛快的躍過。
  楊帆緊緊抱著尼克,臉埋在他的頭發裏。雪粒從她的衣服裏鑽進去,不一會兒她的頭發就都被雪打透了,再過一會兒她渾身都像浸在冰水裏再被寒風拚命的吹,吹得她的骨頭都開始結冰。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帆沒有辦法計算時間,她隻知道她肺都快被凍成冰塊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尼克他們是在這樣的天氣中頂著風雪全速奔跑。
  然後他們一齊停下來,放慢腳步,慢慢向一個方向聚攏靠近。
  尼克把她放下來,她以最快的速度鑽到雪裏,給自己造了個雪洞。雪足夠深得把她埋進去,等她鑽進雪洞裏把自己埋住後才發現她早就凍得牙齒打戰,渾身哆嗦。
  尼克他們早沒影了,外麵隻有風雪的呼嘯聲。
  過了一會兒,順風傳來尼克他們的吼叫,像是敲響了戰鼓!然後就是廝殺聲!肉體狠狠撞到山壁上的悶響,尾巴攻擊時的啪啪聲不停傳來。
  她明白了,尼克他們是來報仇的。而之前的入侵者也是尼克森人,就像她之前推測的那樣。尼克森人有群居過冬的習慣,但並不是這附近所有的尼克森人都聚在一個山洞過冬,而可能是某個方向的尼克森人,從某條路上山,然後找到一個離他最近的山洞進去。
  這座黑石山上到底住著幾窩這樣過冬的尼克森人是不得而知的。
  這個冬天難過,缺少食物不是止尼克他們而已,想必其他山洞的尼克森人也會缺少食物。
  她之前的推測隻中了一半。確實在這種情況下尼克森人會互相攻擊,但不是一個山洞內的互相攻擊,是別的山洞的尼克森人攻擊他們。
  目標卻的確是山洞裏的動物,尼克森人的伴侶。
  戰鬥結束得很快,因為尼克很快就來接她了。他過來的時候她根本沒看到,他直接把她從雪洞裏提出來背在背上,跑了幾步就到了那個山洞。
  這個山洞跟他們的山洞大同小異,洞口和洞口的石堆、積雪,包括因為尼克森人進出而在雪上留下的腳印、尾巴印都一模一樣。
  唯一的不同就是這個洞口連一丁點食物都沒有了。
  尼克背著她進去,越往裏走越溫暖,熟悉的地熱,還有剛才在他們自己的山洞裏彌漫的血腥味。
  她立刻就認出了哪些是屬於他們自己的尼克森人,因為站著的都是,被殺死了堆在地上的一定是這個山洞的尼克森人。
  尼克背著她走到那堆死掉的尼克森人前,拖起一具腰腿分家的尼克森人向山洞深處走去。
  難道他想去做烤肉?
  楊帆頓時覺得她的腦袋有點不夠用。
  尼克正是打算這樣做。這個山洞跟他們自己的山洞沒有分別,在山洞的最深處就是平常尼克森人用來烤肉的深坑。一靠近那裏就覺得一股熱氣撲麵而來。
  深坑邊站著五六個尼克森人,好像在看著下麵的食物。
  尼克站在坑邊把那半具尼克森人扔下去,坑底深黑,楊帆什麽也看不清,隻能看到一些煙慢慢升起,看來之前有扔下去的肉已經快熟了。
  然後烤肉的香氣慢慢飄過來。
  楊帆聞到香氣,饑腸碌碌,可身體餓了,腦子卻一點也不餓。
  她一點也不想吃。她覺得現在的一切她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但腦袋卻是木的。
  坑底的肉漸漸烤熟了,尼克他們把坑底的肉都撿上來。她看到除了幾具尼克森人以外,還有一些動物。
  這些動物大概就是這個山洞的尼克森人的伴侶了,現在它們變成了尼克他們的食物。
  尼克的山洞的尼克森人一共還剩下二百二十六人。
  今天,他們終於飽餐了一頓。
  
  第38章
  山洞外是一片萬裏晴空。風雪終於停了。
  楊帆坐在山洞口,無神的看著碧藍的天空,她知道如果走出山洞會看到怎樣的美景,藍天下是一望無垠的白雪世界,腳下的是被雪覆蓋的黑石山,遠處是蒼茫的大地和天邊像河流般蜿蜒的黑色森林。
  這一切跟之前惡夢般仿佛永無盡頭的暴雪不同,就像真的進入了春天一樣美好。
  楊帆認為可能這就是兩個季節的分別,現在是真正的春天,去年她跟尼克離開黑石山時,冰雪都化完了,水也退了的時候應該是夏天。
  她最近懶懶的,不隻是人懶,連腦袋反應都變慢了。平常人最多慢半拍,她慢了至少一個月。
  自從那天尼克他們複仇之後,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現在她才好像剛剛反應過來在這一個半月裏都發生了什麽事,而當時她是什麽想法?
  現在想起來,當時她好像什麽都沒想。事情就發生在她眼前,她跟著尼克他們經曆了所有的事,可是那時她好像帶了眼睛,帶了耳朵,唯獨沒帶腦子。
  結果就是現在她才開始思考當時的事,這樣做唯一的好處就是一切都過去了,那些血啊斷肢啊都沒了,她能夠像個局外人一樣進行思考,而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其實她當時還是受了影響的,可是就像她的腦袋在關鍵時刻被突然關起來一樣,除了最早的那時的想法她還記得外,接下來發生的事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在尼克他們複仇之後的一天,尼克帶著她回到原來的山洞去把剩下的土豆幹打包帶走。剛剛走進那個還到處是血的山洞時,她連四處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隻是匆匆把土豆幹裝到皮袋子裏,把她所有的皮墊子帶上就跟尼克走了。
  當時她躲得很快,也很及時。就算再給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她還是會在第一時間躲起來。可是事後再回到這裏,她免不了升起一種類似‘愧疚’、‘隻有我活下來’的感覺。
  就算她告訴自己那些隻是動物,可她無法這麽簡單的說服自己。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她一個人,剩下的動物,包括尼克森人都不會高看她一眼。要她在這裏標榜自己身為高等動物,比那些動物更高貴,她的生命比它們更高級……她可真沒這麽不要臉。
  就是因為這裏所有的動物都處在平等的位置,她也不能例外,所以對於那些一起生活了很長時間的動物們,她在山洞裏的時候,總是把自己歸到那些動物中間去。
  山洞裏被尼克森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他們的伴侶,一部分是他們自己。
  楊帆不可能把自己看成尼克森人,因為她不會跟他們一起出去打獵,也不會挖山洞,她處在受尼克照顧的位置上,跟那些動物一樣。
  所以在其他動物都死了,隻有她活下來的時候,剛開始的‘慶幸’慢慢消失,之後的‘愧疚’卻在漸漸放大。
  她分析過自己這樣的情緒是怎麽來的,一方麵是因為尼克森人的殺戮給她的影響,一方麵也是因為她一直沒有真正消除的負麵情緒。當她開始自我否定的時候,這種負麵的感情就開始折磨她了。
  然後她認為就是在那時,她的大腦自動關閉了。她對外界的反應開始變得更加遲鈍,這是她的潛意識的自我保護。人總會自我保護的,比如把錯誤推到別人身上,或者認為自己總是很倒黴。
  她不想任由負麵情緒繼續影響自己,也想逃避對發生在尼克森人之間的屠殺帶給她的恐懼,所以她的腦袋做出了反應。
  楊帆坐在地上,懷裏抱著熱騰騰的石頭。她喜歡坐在山洞口看外麵的藍天,那麽美麗的顏色充滿了生命的活力,讓她沉悶的心情也變得輕快多了。
  那天之後,尼克他們就搬到這個山洞住了,就像占領一樣。
  這個山洞裏不知道一共住了多少尼克森人,在那天之後外出打獵的尼克森人陸續回來,都成了尼克他們的盤中餐。
  最後不再有尼克森人回來,這個山洞就成了尼克他們的了。
  托這些尼克森人的福,尼克他們算是度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期。兩個山洞的尼克森人數量差距不算小,好像在體力上也有很大差別。那些外出打獵的尼克森人回來時,被尼克他們一擁而上,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
  除了數量上的絕對差別,那些尼克森人不如尼克他們更有力也是事實。
  楊帆現在回憶起來,覺得這個山洞的尼克森人應該離餓死就差一步了,不然也不會冒險進攻尼克他們的山洞,但沒想到反而成了別人的食物。
  她覺得這有點像侵略戰爭。
  當資源稀缺時就會發生爭奪,就像尼克森人在找不到食物的時候就開始把主意打到另一個山洞的尼克森人上了。
  這大概也是黑石山附近的尼克森人不夠多的緣故。這裏沒有他們的天敵,可是尼克能在夏秋兩季獨占那麽一大片山坡草地,她一直奇怪為什麽?就算尼克森人有很強的領地意識,可是好的棲息地總是會發生爭奪的,為什麽沒有其他的尼克森人來挑戰呢?
  尼克森人除了繁殖力不強以外,在惡劣的氣候中還可能會自相殘殺。這片大陸不是沒有他們的天敵,而是天敵就是他們自己。
  想想看,如果尼克森人沒有天敵,那麽就算他們的繁殖力低,隻要時候到了,總有一天,他們的數量還是會能擠滿這片大陸的。
  現在尼克森人正在自我消耗,他們的族群是在自我抑製。除非解決食物問題,或者一部分尼克森人離開黑石山地帶,不然當他們的食物不再能滿足整個族群的時候,就是他們再次自相殘殺的時候。
  到那時就不隻在冬季,而是四季都可能會發生打鬥。她曾經擔心過的別的尼克森人來跟尼克搶地盤的事也會發生。
  總之,不管從哪個方麵看,尼克森人的戰爭對她來說都是件好事。他們的數量越多,對她來說危險就越大。
  楊帆從各種方麵分析這件事的正確性,企圖說服自己一切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但效果不像她期待的那麽好,她的問題不是尼克森人的發展也不是這片大陸的生態平衡,而是她沒辦法那麽快的接受那麽多的血腥就在她眼前發生。
  不管是別的山洞的尼克森人的侵略還是尼克他們的複仇,她都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消化。
  她又開始畫壁畫了。
  她把兩個山洞的尼克森人之間發生的戰爭畫了出來,從大雪到食物減少,到挨餓的尼克森人,到另一個山洞的尼克森人撲到他們的山洞來,動物們都被殺了,尼克森人的悲傷和憤怒,以及他們的反撲和複仇,直到最後的占領。
  在最後一幅壁畫上,她在天空畫了一個太陽,地上畫了開始發芽的小草和動物,用來表示食物又有了,這代表著爭端消失了。
  她希望戰爭也能隨之消失。
  她最近的消沉,她覺得尼克發現了,因為他給她帶回了很多很多的東西。現在不缺食物了,有一些植物開始在冰雪中發芽。大概是以前她總是從森林裏采來各種的植物,所以他出去打獵總是不忘給她采回來剛抽芽的草和樹枝,有一些草的根上還帶著雪泥。
  她很喜歡這些綠色的小生靈,它們不像花一樣美,但在剛剛經過那麽嚴酷的冬季後,嫩綠色的小草在她眼裏比花更美。
  每次她收到這樣的禮物後,她都會抱著尼克給他一個吻。他也很高興,現在隻要他回到山洞就會一直用尾巴圈住她,寸步不離。就算她要去洗澡,他也會緊跟在後麵。
  以前在山洞裏時他可不會這麽做,這有點像以前她第一次來月經的時候,那次他認為她生了重病,等‘病’好之後他就是這麽對她的。
  山洞裏的氣氛很灰暗,這也是她越來越不願意待在山洞裏麵,寧願在尼克出去打獵時抱著石頭坐在洞口看天空。
  所有的動物都死了,在尼克森人出去打獵時,山洞裏一般隻剩下三分之一或者更少的尼克森人。
  除了他們就隻有她自己。
  以前有動物的時候,她不介意跟陌生的尼克森人一起留在山洞裏,而且那時她都是跟動物們坐在一起的。
  現在尼克一離開,她就坐臥不安。不是說她認為那些尼克森人會把她撕了當食物吃了,但她確實不敢獨自跟那麽多不是尼克的尼克森人留在山洞裏。
  結果當尼克回來後,她有時甚至會爬出山洞迎接他,然後就一直跟他粘在一起。
  
  第39章
  尼克漸漸長胖了,應該說他終於恢複到以前的身材了,而不是看起來像個超大的骨頭架子。
  同時山洞裏其他的尼克林人看起來也健康多了。
  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雖然現在不再下暴雪,但天氣還是很冷。白天大概隻有以前的半天。去年這個時候她沒有在山洞作鍾表,這次她做了一個才發現太陽總是升到以前的中午的那個位置就到下午了,比夏季和秋季少了半天。
  天黑以後還是會下雪,但她覺得白天正在慢慢變長,可能直到日照恢複到原來的時長,春天就結束了,夏天就來臨了。
  食物的充足讓尼克他們看起來沒有前段時間那麽‘緊迫’,也就是說少了點‘暴力因素’。楊帆已經不像之前那麽害怕跟不是尼克的尼克森人在一起了,雖然她還是不敢一個人留在山洞裏。
  尼克現在不用長時間在外麵打獵,他留在山洞裏的時候是她最高興的時候。她會一直坐在他的身上,就連想睡覺也會抱著他的尾巴。
  他已經習慣她對他的尾巴的占有,隻要他回到山洞裏就會立刻把尾巴擺向她好讓她抱住,她會騎在上麵,讓他舉著她在山洞裏走來走去。
  這天,她正抱著他的尾巴睡午覺。整個山洞的尼克森人都在睡覺,或者側臥在山洞裏無所事事。
  當懷裏的尾巴向外一抽,她馬上醒了。起來就看到尼克正向外走,看到她醒過來還回頭用尾巴衝她擺了一下,意思是‘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她不管他是什麽意思,爬起來就走過去抱著他的尾巴坐上去。她睡得很香,現在不是很清醒。
  等她覺得突然周圍很冷就發現尼克把她帶到外麵來了,太陽已經快落下了,天空一片灰暗。
  她騎著他的尾巴,雙腿懸於地麵大概不到十厘米的高度,而他正在向山洞下方去。她趕緊往他的背上爬,摟著他的脖子。
  “尼克,你要去幹什麽?”她很好奇啊,這個時候總不見到要去打獵吧?
  尼克帶著她爬到下麵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岩石上蓋著厚厚的一層雪。
  她從他的背上跳下來,想看看他想幹什麽。
  她看到他用尾巴把地上凍硬的雪拍鬆,然後揚到他身上去,接著他開始在雪裏打滾。她還能聽到他的麟片張開後刮擦雪地的聲音。
  洗澡?他在用雪洗澡?
  楊帆爬到高一點的地方,團起旁邊的雪球朝尼克砸過去。她的準頭練得不錯,正中他的腦袋。他帶著一頭一臉的雪回頭,突然尾巴一揚,一片雪被他揚起來灑到她頭上。
  “尼克!”她一邊笑一邊繼續用雪砸他,來不及團雪球就直接用雪潑他,他也用尾巴把雪掃過來灑她。
  “啊!!!哈哈哈哈哈!”楊帆又是大笑又是尖叫,在那片山地上跳上跳下,最後直接跳到尼克的背上,把雪往他嘴裏塞。他抓著她的手,假裝要塞進嘴裏,還用牙輕輕咬她。最後她的尖叫幾乎要傳到天邊去。
  他們兩個在雪地裏鬧得天徹底暗下來才回去,兩人的頭發都濕了,尼克比她好得多,他身上隻有麟片,進山洞一會兒就烤幹了。
  她拉著他幫她推雪球進洞,把雪堆在她洗澡的坑裏,等水燒熱了跳進去泡得渾身發燙才出來。
  在她泡澡的時候,尼克就蹲在坑邊守著她。洞裏都是尼克森人,她現在不肯讓他離開一步。
  她在坑裏邊泡邊繼續用水潑他,他就把尾巴伸到水坑裏撩水反潑她。
  等她泡夠了出來後騎在他的背上讓他駝著她回到他們住的角落裏,讓他坐在外麵,像一堵屏風那樣擋著她,她坐在角落裏把頭發梳散晾頭發,兩隻腳擱在他的腳上。
  他的腳就像怪獸的腳,布滿青黑色的麟片,油亮油亮的。在暴雪時凍掉的麟片還沒長好,好像白色的疤瘌。她摸那些沒有麟片的白色傷口,問:“你下次換麟時會長好嗎?”
  尼克咕嚕著,尾巴圈過來圍著她。
  “很可能會長不好,不過也沒關係,反正隻有我看你。”楊帆現在養成了就算他不回答也跟他說話的習慣。她調侃道:“親愛的,我是不會嫌棄你的。”然後在疤上親了一口。
  尼克跟著低頭在她的頭頂上親了一口。
  他現在好像養成了條件反射,隻要她親他就一定會立刻回親。
  楊帆仰頭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乖。”這是獎勵他剛才親她的。
  他又在她臉上的相同部位也親了一口。
  兩人互相親來親去,楊帆一邊親一邊咯咯笑,他也從喉嚨裏發出輕快的咕嚕聲。
  突然她捧著他的下巴在他的嘴上親了一口,認真的說:“尼克,等春天時我就跟你在一起。”
  這個想法在她真的說出來前一直都徘徊在她腦海裏,那時還十分模糊,但說出來後她就確定了。
  對,她決定了。她喜歡尼克,真的喜歡他。她認為就算他跟她是不一樣的,可能也不是用跟她一樣的心情來喜歡她,但按照尼克森人的標準來說,尼克對她的感情是不用懷疑的。
  事實上尼克他們應該根本不會‘欺騙’這麽高難度的技巧。
  他們會用陷阱或誘餌打獵,但不會用兩年的時間‘騙’她。唯一的問題隻是在兩人之間的差異,以及存在的溝通不良。
  其實重點一直是她的想法。尼克早就接受她了,是她一直沒信心去接受尼克。
  現在她還是不認為她已經完整的了解尼克所有的事,也不是說以後她就不會發現尼克身上可能有的其他她更難接受的事,但是她有勇氣去麵對了。
  不管以後尼克發生了什麽事,她都有勇氣去正視,然後從中找出對她和他最好的解決之道。
  楊帆做了這個決定後鬆了一大口氣,就像放下了一直懸在心中的大石頭。
  尼克回應般的對著她的嘴撞了一下。他的親吻永遠都是這麽‘用力’。
  “好吧,從這一刻起我們算是定情了。春天我們就可以結婚了。”楊帆勇敢的說,又小聲快速的加了一句:“說不定到秋天我們的孩子就出生了。”
  其實最後才是她真正需要足夠的勇氣去麵對的事。
  尼克對此一無所知。當天黑後,他直接抱著她躺下睡覺了。楊帆的心情十分複雜。她現在真的覺得思考是人最大的災難。
  尼克什麽都不用做,他得到她後的目的一直沒變。而從一開始她就在不停的煩惱,這些煩惱中很多都是跟他有關的。但現在最可笑的就是什麽都沒做的他的目的最終要達成了,一直在思考的她卻讓步了。
  她覺得自己之前那麽多的掙紮其實都是沒用的,就是換一個什麽都不想的人變成她的話反而會更輕鬆,說不定早就什麽事都沒了。
  “傻人有傻福。”楊帆自嘲,然後把頭悶到尼克懷裏睡著了。
  她認為自己以後可以不用什麽事都想得那麽多,簡單點說不定更好。
  第二天,尼克還是要出去打獵。他在離開前特地給楊帆的水缸裏裝滿了雪,這樣等她起來後雪就差不多都化了,隻要燒開就能喝。
  其實她選擇尼克當伴侶不是沒有想過這到底合適不合適,首先兩人在物種上的差異就是一個大問題。但她給自己找好了理由,比如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但她隨即又想,如果有了人,她會離開尼克選人嗎?
  不會。
  這個回答斬釘截鐵。完全不用想,一下子就蹦出來了。
  她又抱著石頭坐在山洞口等尼克回來,腦子裏還在轉著如果有人跑到這裏來,她是立刻奔向自己的同胞還是繼續跟著尼克?
  這太明顯了。她當然是跟著尼克。不是因為尼克能找食物,能挖洞,是因為她認識尼克。而那個人是陌生人,她怎麽會跟個陌生人走呢?
  就算那是個人,兩人可能說一樣的語言,能毫無障礙的溝通,但最多能很快成為同伴,卻絕不會成為伴侶。
  設想那樣的情景下她會怎麽選擇,這下她的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就一清二楚了。
  太陽漸漸落下,尼克快回來了。
  她抱著石頭爬出山洞,站在洞口向遠處眺望。果然,沒過一會兒就看到尼克正向著山洞跑來。她能一眼在一群尼克森人中認出他來。
  他是裏麵最好看的。
  他帶著獵物攀到山洞口,她先鑽進去,他跟著鑽進來。
  “咕嚕~”他舉起手中的獵物,是一頭棕色皮毛背上有尖刺的像狗又像豬的動物,她一直沒弄清它吻前突出的到底是鼻子還是嘴,或者隻是一塊沒什麽用的肉瘤。
  “太棒了!”楊帆騎到他的尾巴上坐好,拍著他的尾巴誇獎他。
  他的尾巴猛得向上一揚,像蹺蹺板一樣一晃一晃的。
  這代表他的心情很好,正在跟她玩。
  “快點做飯,我們吃過飯還可以去玩雪。”她爬到他的背上說。
  他帶著她晃晃悠悠的向山洞深處走去,喉嚨裏發生咕嚕咕嚕的聲音。
  
  第 40 章
  
  尼克給楊帆帶回了大翅鳥的蛋。
  雖然春天來臨後他們已經很久沒餓過肚子了,但那跟‘好吃’或‘美味’還相距甚遠。在這時大翅鳥的蛋就是一個讓人眼睛發亮的好東西了!
  一共兩顆蛋,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跟前段時間惡劣的天氣有關,可能這座山上的動物都受到了影響,去年大翅鳥下得蛋更多。
  兩顆蛋都歸了她,在這段時間裏,整個山洞的尼克森人對她都非常照顧。除了她能占有更多的食物,遠遠超出她能吃完的分量,還有就是那些尼克森人在她不小心走到他們的領地時都沒有表現出不滿。
  就算在同一個山洞裏,尼克森人對領地的執著也是最強的。這通常以他們的尾巴劃出的界限為準,去年隻有小尼克森人能夠跑到成年尼克森人尾巴劃出的領地中去,他們不會特地攻擊他們,除了吃飯時。
  楊帆一直都很小心不要靠近別的尼克森人,從去年到現在。但有時她也有不小心的時候,偶爾有那麽一兩次,她走到了明顯已經被其他尼克森人用尾巴標記過的地方,一般來說,同個山洞中並不會發生打鬥事件,也就是說,就算她走進去了,隻要能及時退開都不會引為爭鬥。
  成年尼克森人也會等著對方離開。
  但最近他們的反應卻是收斂他們的尾巴,給她‘讓’出更大的空間。
  當第一次一個陌生的尼克森人給她‘讓’路時,她以為隻是偶然現象,當這種偶然多次發生後,她……呃,通俗的說,有點飄飄然?
  這是非常明顯的!
  她好像已經被這個山洞的尼克森人接受了!她敢打賭在她之前沒有一個尼克森人的伴侶能做到這個!
  飄飄然之後,她對這個山洞的尼克森人終於不再那麽‘警惕’了。
  其實她很清楚這些尼克森人不會突然無故的攻擊她,但恐懼的心不是那麽容易消除的。這次尼克森人的舉動給了她一個信號,在尼克身上她已經看到了他們是一種多麽堅定的種族。
  出於對尼克的信任,另外就是她也不想再自己嚇自己。所以她在發現尼克森人的反應後,強迫自己再次接受他們!
  她開始留在山洞裏,不再長時間的跑到山洞口去坐著。她告訴自己他們不可怕,至少在這個冬天,在這個山洞的尼克森人不可怕。
  時間長了,一切變得越來越容易。那天發生的事給她的影響越來越淡,雖然她有時還是會強迫自己去回憶那個場麵,但每到這時她都會趕快跑到山洞口去看藍色的天空。高廣遠闊的藍天能讓她壓抑的心逐漸開放。
  尼克森人對她已經非常友好,把這兩顆蛋都給她就是最好的證據。她欣然收下這份禮物,然後把它們做熟後吃得幹幹淨淨。
  她覺得這兩顆蛋不是自己送上門的,食物的缺少還是給尼克森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懷疑這是尼克森人找到了大翅鳥的巢,把蛋偷了回來。
  不但是因為大翅鳥之前沒有來攻擊,更是因為在之後,尼克特地把吃剩下的蛋殼拿走了。要是他不拿走,她覺得那是很好的儲水器。
  尼克不可能是因為愛幹淨才想把垃圾扔出山洞,整個山洞的尼克森人也一樣,他們都沒這麽‘勤快’。對於山洞裏吃剩下的骨頭一類的垃圾,他們都是積到差不多了再一起扔出去。這一點跟尼克一模一樣。
  尼克特地把蛋殼拿走引起了她的注意,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知道這是為什麽了。因為幾個尼克森人居然扛回了一隻大翅鳥!
  一隻大翅鳥足夠整個山洞的尼克森人飽餐一頓!可以說抓了一隻它,大家一天都不用去打獵了。
  楊帆分到了大翅鳥脖子上帶脂肪的最嫩的一塊肉,她邊吃邊想蛋殼拿出去可能就是為了誘捕大翅鳥。丟了蛋的大翅鳥在看到蛋殼後很可能會落下來查看,然後就被尼克森人抓個正著。
  相比之前來搶食物的大翅鳥,這次尼克森人也是因為食物不夠吃,卻搶先捕獵了它。
  看來在這個世界,食物才是一切。當尼克森人有足夠的食物可吃的時候絕不會想起為了安全去獵大翅鳥,可是當他們餓的時候,又找到了大翅鳥的巢,他們就能把它當成食物。
  楊帆想通這點後有點惋惜,很顯然尼克森人如果真有可能進化成高等智慧生物,那麽這一定是個漫長到她絕對看不到結果的過程。
  雖然為了食物狩獵和為了安全設伏擊殺大翅鳥是看起來結果一樣,但從想法到過程卻是天差地別。
  這叫什麽?‘思想上的一小步,進化上的一大步’?
  時間很快過去,冰融雪化的一天終於到來了。
  隨著白天越來越長,太陽越來越熾烈。楊帆早就不敢在還有太陽的時候跑到山洞外去了,最近連在山洞口看外麵的那一小片天空都成了不可能的事,她已經在猜測融冰期就要到了。
  為了不像上一次那樣倉促,她原本打算提前開始要求尼克挖從山洞口到另一端的溝渠。
  他們現在住的山洞不是原本的山洞,靠近山壁的一麵跟原山洞相反。
  除了溝渠之外還必須將山洞的地勢做成斜坡狀,這就不是尼克能一力完成的了。楊帆考慮再三,沒有嚐試跟其他尼克森人交流,並要求他們提前開始改造山洞。於是隻好按捺下焦急,繼續等待。
  幸好尼克森人的改造比她想的要提前得多。可能就是從山頂的雪鬆動開始,從她第一次聽到山洞頂上開始傳來‘哢、哢!’這樣的斷裂聲時,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已經開始改造山洞了。他們把山洞的地重新挖成斜的,並歪向山洞靠近山壁的一麵,然後在那一麵洞壁上開始繼續向外挖,並最終將它挖通。
  現在山洞像一個歪了嘴的漏鬥狀。
  接著,楊帆迫不及待的開始讓尼克挖溝渠,這時融雪已經開始了,冰和雪混著泥已經倒灌進山洞裏了。
  尼克挖了第一條溝渠後,這種溝渠的作用就展現在其他尼克森人麵前,剩下的就不用她再做什麽,更多條溝渠出現了。
  倒灌進山洞的冰雪越來越大,成塊的冰砸下來,堵在山洞口。尼克森人把它們沿著溝渠推到另一頭去,然後扔出去。
  尼克把雪和冰推成球型,這樣更省力方便,其他尼克森人也跟著照做。山洞裏不像去年那樣變成異味飄散的桑拿房,地上的冰泥總是能很快蒸發掉。
  對楊帆來說最難的地方在於越來越劇烈的地動。融冰造成滑坡,當從山頂的冰雪滑下山時,它會推動更多的,引起更大的融冰。有很多次倒灌進山洞的融冰能連續很長時間不停的灌到洞裏,它把洞口衝得更大,有幾次還把山洞口的石頭衝掉了。
  楊帆不敢再靠近山洞口,她其實覺得這個山洞已經不安全了。雖然這個山洞在她看來很大,但是跟整個黑石山相比,那就跟一個蟻穴一樣渺小。難道有人會覺得蟻穴很大嗎?可能一個小孩子都能用他的玩具鏟子破壞它。
  假如滑坡的山體正好是他們這個山洞所在的地方呢?
  山洞整日整夜的搖撼不休,楊帆不能躺下休息,為了站穩,不會滾到山洞的另一頭去,甚至直接從洞口滾出去,她讓尼克給她挖了一個洞,然後鑽進去,以此來避免站在偌大的山洞裏的不安。
  尼克很忙,她能做的就是不給他添麻煩。在山洞口被衝大後,為了不讓更多的融冰倒灌進山洞,免得把山洞裏所有的人都衝出去,他們不得不一刻不停的清理融冰。
  楊帆曾認為一切都會很快過去,但她想錯了。融冰從開始到結束有很長時間,整座山的冰都開始融化後,越來越多的冰和雪從山頂滑到山下。也就是說,事情越來越嚴重了。在山洞口被衝得更大後,這已經成了新的災難。
  楊帆毫不懷疑,在以前很可能有整個山洞的尼克森人一起被衝出去,或者融冰堵住洞口,或者融冰塞滿整個山洞,絕對有尼克森人曾經為此喪命。
  因為她現在就覺得這種事隨時可能發生,而他們甚至連逃出去的可能都沒有。外麵整座山的冰都在融化。
  大概是今年冬天的暴雪格外大,所以冰可能也結得格外厚。還要加上這個山洞的位置不太好,去年她就沒碰上過山洞口被連續衝垮的事。
  這些加起來讓人越來越絕望。但可能她經曆過的絕望已經太多了,她發現自己居然到現在都還這麽鎮定、平靜。
  山洞裏儲存的食物不多,僅夠大家吃幾天的。因為最近尼克他們都是每天出去打食物,所以隻是看起來每天都不缺吃的,可剩下來的實在不多。她的土豆幹也早就吃完了,現在她麵臨的是比尼克森人更險峻的情勢。
  經過雪水的浸泡,她發誓一些食物應該已經不幹淨了,可能也變質了。但這對尼克森人的腸胃不構成威脅,而且他們可以長達十幾天不進食。但她不行,不管是變質的食物還是不幹淨的飲用水,或者是長期缺少食物都會要了她的命。
  楊帆開始回憶自從她到這裏來都幹了些什麽,既然她可能會在未來幾天內死去,那她想知道她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什麽。
  首先,她畫了很多壁畫。雖然不知道有多少能經過幾十萬年還留下去,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會不會進化出高等智慧生命,但至少她做出了能做的努力。
  第二,尼克森人。她留下了關於他們的記錄,讓後世的人能夠記住他們的存在。她也小小的影響了他們的發展,從用石頭攻擊大翅鳥到土豆誘鋪土耗子,再到披帶皮毛防風雪。她不想標榜她做了多少,但她覺得這些事已經足夠她留給尼克森人了。這是她曾經認識他們的證據。
  最後就是尼克。
  可是仔細想一想,她沒有留下過任何曾經能向尼克證明她的東西。那些小聰明都不夠特別,不是‘專門’留給他的。
  她可真後悔!如果她能早點給尼克生個孩子,至少這也是她能為他做的事。這樣就算她明天就會死,她對他也沒有遺憾了。
  可現在她對他毫無幫助。
  被沮喪包圍的楊帆在尼克停下來休息,回到她身邊後,她坐到他懷裏,細數他們在一起的事。她捧著他的臉說:“尼克,我對你太吝嗇了。如果我還有時間,我應該對你更好,更好一點才對。”
  尼克把食物喂到她嘴裏,她閉著眼睛硬吞下去,接著說:“我想在你身上留下點東西,你好記住我。”
  她很衝動的拿出一片麟片刀,小心翼翼的在他胸前最大的一片麟片上刻下了她的名字。
  ‘楊帆’。
  隻要一換麟,這個名字就不存在了。
  她把臉貼在這片麟片上,貼緊了能感覺到尼克的心跳。以前她浪費了很多時間,可惜發現的太晚了。真希望一切還來得及補救。
  尼克咕嚕嚕的叫著,努力把所有的食物都喂到她嘴裏。她努力不去分辨那些食物都是什麽味道的,反正不管是食物中毒而死還是怎麽死都不管了。最後的時間她隻想盡量多順從他一點,如果他發現她死了,她希望他能把她吃下去。
  在以前的世界她會有個墳墓,在異世界她不需要墳墓,因為不會有人到墳墓前看她。
  在看過尼克森人會吃下死去的伴侶之後,她在恐懼過後居然是羨慕!這比所有的親密都更親密!
  她也想要這種親密。在這裏她沒有親人,也不會有朋友,甚至連可以寄托意誌的工作也沒有。她想要一個能夠把她和這裏緊緊聯係起來的鏈接。
  她抱住尼克,這是她找到的,她給他起了名字。
  她的尼克。
    
  第41章
  尼克終於帶著她從黑石山上下來了。
  楊帆覺得自己的胃已經非常堅強了,不管是喝不幹淨的水還是吃可能已經變質的食物都沒事,她居然撐過來了!
  冰化了以後,尼克森人都陸續下山了。沒有伴侶好像他們就不願意再留在山上,哪怕水還沒全退走也不管了。
  最後還是尼克跟她最後下山。又過了一年,楊帆看著背後的黑石山,感覺倒不像去年那麽激動複雜,她反而覺得明年她還會看到黑石山。
  下山後,他們每天趕路。她在路上看到了不少巨大的石頭半插在地上,去年她也見過的。這些石頭看起來都是在融冰時從黑石山上被衝下來的,有的石頭有幾十米高,十幾噸重的樣子。
  尼克像去年一樣換了麟片,新換的麟片有一些帶疤的地方確實沒有再長出來。楊帆看他好像也覺得不自在,總是舔那些沒長出麟片的地方。
  他們又回到了山坡處,他又挖了一個大石頭當窩。線草剛剛長出來,綠油油的布滿山坡。他拔了很多線草做草墊,她在旁邊重新編了個魚網,準備還放到森林的小溪處捕魚。
  現在的天氣越來越熱,白天越來越長。他給她挖了幾個差不多大的石頭當接水的水缸,在暴雨時接水。她還特地搭了兩個草棚子用來遮陽,這樣吃飯或者出來接水時就不用怕太陽了。
  然後就是尼克了。
  從他們回來的路上他就開始喜歡總是用尾巴圈著她了,尾巴上的那條黑線也越來越粗,油黑油亮的。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也安定下來了。
  她給自己鼓了鼓勁,事到臨頭還是有點膽怯的。
  楊帆特地燒了熱水,又讓尼克挖了兩塊長圓形的石頭,像大浴缸一樣。她把熱水燒好兌進去,再加上薄荷葉,好好的洗了個澡。
  等尼克打獵回來,烤了肉吃過飯,她又燒了水,把他給推到大浴缸裏讓他洗澡,她用薄荷葉給他從頭到腳都使勁刷了一遍。當她抱著他的尾巴刷的時候,他發出尖銳的咕嚕聲,就像很想從浴缸裏跳出去。
  她還把他下腹處顏色變深的地方的麟片也給洗了。
  其實她根本沒看到過他那裏的樣子,可是平常都沒有,應該是到時再伸出來?她在他下腹部輕輕撫摸或揉或搓,想等那個伸出來也洗洗,可除了他不停的向上彈以外,什麽都沒伸出來。
  不過倒是小肚子那塊鼓起來了。
  一切準備就緒,楊帆勇敢的跟著尼克鑽進洞裏去了。石洞裏的草墊是她今天曬了一天的,現在躺上去還熱騰騰的呢。
  當尼克的尾巴纏到她腿上的時候,她還是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不過……
  過了一會兒,他抱著她睡著了。
  為什麽?為什麽?
  楊帆一點也不明白的瞪著他。
  這到底是為什麽?
  莫非是她誤會了他的意思?
  她鼓足了勇氣,結果臨到最後突然告訴她不用了。雖說有點意外,但她睡著前還是鬆了口氣。
  她又等了幾天,發現尼克雖然喜歡纏著她,用尾巴圈著她,可是到了睡覺的時候,他還就是乖乖抱著她睡覺,別的什麽都沒幹。
  難道,是她已經把他教出來了?他已經習慣了?
  想到這個,楊帆幾乎想笑了。
  結果一個月後,她的肚子又疼起來了,尼克才有反應。她這才明白過來。
  早在冬天之前,她的月經就發生了變化,時間拉得越來越長。如果按照這個世界跟以前她的世界的時間比例,她的經期應該是每隔十天就有一次。但事實上從剛到這裏來開始,她的月經期就在慢慢變長。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月一次。
  是她規定的這個世界的一個月,也就是一百天。
  她一開始擔心這是身體不好的信號,可除了時間拉長以外,其他沒有任何問題。首先它還是規律的,其次就是來的時候血量不會多也不會少,跟以前一樣。來的時候也不會特別痛苦。
  她擔心說不定這個的間隔還會變得更長。
  尼克之前沒反應可能就是因為這個,他需要等到她來月經時才會認為她準備好了。
  在她已經認為沒事的時候,他突然又來了反應。
  楊帆變得比第一次更緊張了。上次她準備的時候其實有點像被‘嚇傻了’,準備的時候全都是機械式的。這次呢?
  她在中午前又在浴缸裏裝滿了熱水,泡在裏麵一邊緩解下腹的墜痛一麵給自己作心理建設。
  要麽,不做吧。經期做這個不是不好嗎?可是現在還沒來,隻是肚子疼而已。可是快來了啊。
  她的腦袋裏各種念頭在打架,結果泡到他都帶著獵物回來了,肉也烤上了,他都站在她的浴缸前盯著她看了,她才反應過來。
  她驚嚇之下撩起一捧水朝他潑去。
  他大概誤會她在跟他玩,伸手到浴缸裏也撩起水潑她。
  以前她也在他麵前洗過澡,不過那時跟現在不一樣!她心裏想的全都是晚上的事,見他不但站在浴缸前不走,還把手伸到浴缸裏來。
  她使勁潑他,把他趕跑了。趁他轉身趕緊從浴缸裏跳出來,鑽回石洞換了衣服才出來吃飯。
  他連表情都沒變,一點也不在乎,一點也不知道她剛才有多緊張!
  楊帆氣得跳到他背上,故意騎在他身上吃飯!
  吃完飯她燒水讓他洗澡,最近她常常這樣幹,所以他躺在他的浴缸裏時一點都沒有不習慣。她拿著薄荷葉在他身上刷來刷去,就像想刷掉他一層皮!
  可惜,全是麟片。
  她累得胳膊都是酸的,還用薄荷葉的梗把他的牙都給刷了一遍!
  本來這個時候不會睡覺,通常都是他帶著她到森林裏去轉一圈。但楊帆早被這不上不下的事給折磨得頭大了,拖著他就鑽進了石洞,心想等事情完了還有時候燒水洗澡呢。
  這個時候進石洞對尼克來說還是挺奇怪的,但他還是順從的跟著她躺到了草墊上。這時他大概還不知道這是要什麽,她翻身坐到他肚子上,等著他幹點什麽。可等啊等,他下腹處一點變化也沒有。
  她又猜錯了?
  楊帆決定不再這麽來回折騰了,這次說什麽都要成功!
  她趴到他身上靜靜的抱著他,這是她主動的極限了!別的她也不會啊。
  正覺得這次說不定又要白費功夫了,尼克的尾巴悄悄纏到她的腿上了。她伸手一摸,抬頭就看到他的兩隻眼睛在石洞裏發著光,專心一意的看著她。
  他又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了,這次特別的柔緩,慢慢的在她的耳邊響起。
  她聽著他的咕嚕聲,緊張消失了。
  他把她顛倒了過來,拉開她的雙腿,好像要聞她那裏的氣味。她捂住臉,想把人都埋在皮毛墊子裏。過了一年她還是不敢看,以前是害怕得不敢看,這次心都快跳出喉嚨來了。
  然後……然後發生的事特別快,她什麽都沒記住,隻記得石洞口的天慢慢暗下來,最後天都黑了。
  他先是舔她,她覺得他的舌頭伸進去了,然後是什麽水一樣的東西塗滿了她那裏,然後是他進去了。那是什麽感覺呢?她覺得他伸到了她的小腹深處,原本墜痛的小腹好像讓他給碰破了,好像那裏是個水袋,他戳那裏,一下下的搗,讓她總害怕那裏會碰,每碰一下都又酸又墜又難受。
  那個難受好像是舒服。因為他弄的時候,她呻吟著,越來越想讓他繼續下去。
  這太瘋狂了。這也太可怕了。
  她不敢看自己現在是什麽樣,隻知道她的兩條腿被他拉開,她幾乎是懸空著坐在他的大腿根處,他的尾巴在後麵支撐著向上挺動。他很有力,她不敢看,要麽趴在墊子上,用毛皮捂住臉,被他拖起來抱住的時候她就摟著他,隻敢看他的脖子他的胸口。
  “尼克……啊……尼克……”
  她一直這麽叫著他的名字。
  “咕嚕嚕嚕嚕……咕嚕嚕嚕……”他的咕嚕聲也沒停過,一直在她耳朵邊。
  這下他們真的在一起了。楊帆看著石洞頂,從到這裏來之後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好像突然落下來了。
  她再也不用想別的了。
    
  第42章
  第二天她睡了很長時間才起來,醒來時他都快打獵回來了。
  兩條腿深處酸楚難忍,就像有根筋讓人給又抻又揉,抻得過了頭,連帶腰和腿都不想動,動一下就酸得受不了。
  尼克!
  她咬牙切齒的拔草墊上的草,那麽柔韌的線草硬是讓她給拔斷了!
  以前也有過,可那時她又驚又嚇,過程早就記不清了。昨天晚上可是實打實的。
  她計算錯誤!大錯特錯!
  尼克雖然不像人那樣花樣百出,他就是從頭到尾一種動作,問題卻是他的時間!!她根本就不想去回憶昨天晚上的事!有他這樣的嗎?一開始就沒有頭了!
  她知道昨天晚上他射了好幾回,可射的時候他那個不軟!也不出來!就那麽一直動!除了一會兒快一會兒慢,一會兒人家一個姿勢煩了就把她顛倒一下,或托起來,或舉起來,或讓她坐在那上頭。
  後來她覺得小腹那裏因為連續的高|潮都開始抽筋了,就捂著肚子喊痛才把他趕下來,結果他抱著她舔了半夜,大概是她喊痛他就這麽安慰她吧。
  楊帆一邊裝痛,裝到睡著都不敢停,一邊無奈,尼克是真的什麽都不懂,他的反應都是真的。
  可她也是沒辦法啊。這絕對不能怪她!
  尼克那天之後就好像開了禁,隻要打了獵回來吃完飯就開始拿尾巴纏她,把她往石洞裏拖。楊帆十次裏隻讓他得逞三四次,多了也不肯。
  她怕真這麽巧就有孩子了。
  以前她還想過尼克這都是妄想,兩個不同的種族哪能這麽容易生孩子呢?可自從那年冬天見識過尼克森人強大的生育能力後,她就隻擔心自己了。
  這要真生了,她要怎麽養呢?像尼克他們那樣生下來就不管了是不行的!孩子是一定是要她身旁長大的!可那麽凶的寶寶……
  楊帆覺得回頭她逗寶寶的玩具不會是小飛機和小娃娃,倒是香噴噴的烤肉比較合適。
  她躲來躲去,幸好月經來了,她又捂著肚子在草墊上打滾喊痛。這兩年下來尼克倒是早就知道了,每到這時就會給她采來更多的野果,然後抱著她像搖籃一樣搖晃。其實這個時候他渾身的麟片都是涼的,抱起來一點也不舒服,可她喜歡聽他的咕嚕聲,躺在他懷裏的時候,好像那咕嚕聲都是從胸膛深處傳來的。
  雖然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這樣,可他卻每次都很著急緊張。她身上兩三天血味不散,他就抱著她兩三天。這段時間他除了去森林裏給她采果子別的什麽也不幹,就是打獵也隻找她喜歡吃的獵物。魚現在也是他去拿回來,每天他背著草網,網裏都是魚,然後網裏的水流得他一背都是,他看起來很討厭這樣背上不停的滴水,然後他背著網走回來時就一直在甩尾巴。
  月經過去後,他還是想要那個。她再躲也躲不到哪裏去,何況已經有過幾次了,這種事也不是那麽可怕,那個滋味有時慢慢從心底泛上來,她也想抱著他的。漸漸的晚上他的尾巴試探的纏到她身上,她也不是一直不願意了。
  她不知道尼克的發情期有多久,但她發現一件事,就是隻要她不抱著肚子喊痛,他是每天都想的。楊帆立刻覺得頭頂一片烏雲籠罩,如果按照她的推測,尼克他們的發情期就是現在和秋季,等於是兩個連續的季節!!!
  一定要節製!肚子痛還要繼續裝下去!
  於是,某天,那邊尼克帶著一串野雞回來了,烤完吃完,他主動跑去燒水,她從善如流的泡了個熱水澡,渾身清爽的回到石洞裏,他緊跟著鑽進來,尾巴上還滴著熱水就過來纏她的腰。她往草墊上一倒,捂著肚子就開始痛啊好痛啊。
  他不知所措的在她身上摸了摸,就抱著她睡覺了,喉嚨裏發出舒緩的咕嚕嚕聲。
  她一手捂著肚子,抱著他涼涼的尾巴,這個在這麽熱的天氣裏抱著真是涼爽啊,最後耳邊聽著咕嚕聲睡著了。
  這樣挺好的。她親親尼克的硬下巴,滿足的想。
  除此以外,一切都跟去年沒什麽變化。
  她不像去年那樣什麽植物都找回來,而是收集了更多她熟悉的。她發現尼克是知道很多森林裏的草藥的,但是隻有當他們生病或不舒服的時候他才會去采,所以她一直不知道。
  其實薄荷葉也是她剛來的時候,來月經他采給她的,那種葉子應該有止血、殺菌、促進愈合等功效。她後來用它刷牙和進行經期的衛生保健都很有效,尼克上次發燒吃了那些幹薄荷葉也有用。
  這次她是發現他用一種葉子長得像細毛刷子一樣的草來塗那些麟片沒有長出來的傷疤,他把那種草嚼成泥後塗在白色的傷疤上,幾天後傷疤就變紅了,就像過敏反應那樣,然後表麵開始起皮,幹皮脫落後,新生的麟片就長出來了,嫩白色,看起來非常軟,也很薄。粗略的看就像傷疤還沒好一樣,可那確實是麟片。
  楊帆身上也有傷口,不像尼克的麟片脫落那麽嚇人,成片成片的。她這樣就是進森林時不小心讓樹枝什麽的劃傷了,有的連血都沒出就好了,她也一直沒在意。
  看到尼克用這種刷子似的草治傷疤,她也想試試,就用石頭搗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敷在膝蓋上最大的那塊傷疤上。
  剛敷上去就是一陣刺骨的癢!這個草的刺激性非常大!她慶幸剛才沒像尼克一樣嚼它,不然現在可能她的舌頭就不能用了。
  她堅持了一會兒,還是沒敢像尼克那樣敷上一天一夜就把草泥給抹掉了。但是隻剩下草汁也很可怕,等尼克打獵回來,她的膝蓋已經腫得動不了了。
  楊帆以為她的腿瘸了!這藥可能她用不了!她後悔死了!就算要試驗也應該先在胳膊上的小傷口上試。
  她太迷信尼克了,認為他用的就是好的。她拿水輕輕淋膝蓋,現在就是澆水上去都能像拿針山紮膝蓋裏的神經一樣。
  尼克把肉架到火上烤之後就過來看她。
  這事都是她自己搞出來的,要是腿真廢了也是她的錯。剛才她沒叫尼克就是覺得應該自己負責任,另外還有闖了禍害了自己,不好意思叫他。
  他過來看了看她的膝蓋,又舔了兩下,然後拿起旁邊還剩下的那種細毛刷子草,放進嘴裏嚼了嚼後都給她敷上了!
  那一刻的刺激,差點讓楊帆跳起來把他胸口的麟片給抓下來!她一邊尖叫一邊使勁甩腿想把腿上的草泥給甩下來!可他用尾巴把她的兩條腿都纏緊不讓她動,由著她在他身上又抓又撓。
  最後她抱著他的頭啃。但整個晚上那草泥都敷在她的膝蓋上。
  要說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尼克這麽‘狠’。以前她捂著肚子喊兩聲痛,他就快把她給捧到手心裏了,今天她可不是喊痛那麽簡單了,她都快把天給叫破了。
  草泥敷了一天一夜後他給她抹掉了,膝蓋現在腫得發亮。楊帆已經接受自己可能會瘸的事實上,她看著尼克無力的想,反正他要養她一輩子,跟現在也沒什麽兩樣,大不了以後她去哪裏都讓他背著不就行了。
  她的膝蓋上的紅腫半個多月後才下去,倒是沒像尼克一樣脫皮。但是紅腫下去後,傷疤確實不見了,不隻是傷疤,她總覺得膝蓋關節好像比以前更靈活了。打個比方,就像是上足了潤滑油。
  從到這裏以來,她也算吃盡了苦頭,身體上總會有一些問題。比如她的膝蓋和腳,還有雙手的指關節、手肘、肩膀。她知道這是因為她的身體原裝本來就是和平年代出品的,又從來沒幹過重活。突然跑到這裏來,原裝的精細身體總要有些不適應的。
  可她以前又沒辦法,這又不是急病。要治隻能一是改變生活環境,她重新回到現代城市去,再找醫生好好調理。要麽就是她脫胎換骨。
  這兩種都不可能,她就隻能這麽熬著了。
  但這個細毛刷子草說不定對這種慢性病有奇效?
  楊帆決定相信膝蓋上的奇跡還能再來一次,就是沒用也能除除疤。所以她的腳、手、胳膊和肩膀一個接一個開始腫得發亮。
  事實證明,她的運氣還是不錯的!細毛刷子草確實有用!她趕緊收集了一堆,試驗過曬幹的也有用後,她把它當成了除薄荷葉外的另一種常配草藥。
  這件事後,她總覺得是不是尼克偶爾也受個傷生個病什麽的更好呢?
    
  第43章
  楊帆最近閑得很無聊。
  已經快到秋天了,天氣越來越涼爽,她可以整天待在石洞外也不怕曬傷。她已經在這裏度過三個秋季了,知道哪裏的野果好采摘又很甜,知道什麽魚好吃刺又少,知道野雞肉嫩,山鼠的肉有嚼勁。
  她跟尼克也算是漸入佳境,每天晚上……
  有吃,有喝,有玩。按說日子過得這麽輕鬆應該知足了,可是她無聊了。
  每天用石刀、骨刀和飛鏢練準頭,還有她那山寨的箭術也是勤加練習,還有每天都繞著尼克的領地跑上個兩三回的練練腳力。
  雖然她的家隻是個石頭洞,但也讓她裝飾起來了。在石洞邊上有她從森林裏移栽過來的野花,雖然養活的不多。尼克偶爾打個大點的獵物,她也把動物的頭骨什麽的洗幹淨掛在石頭上。
  她在山坡上架起了幾個木頭架子,用來晾晾獵物,曬曬野果,洗過澡換下來的皮裙也掛上去。冬天的披皮和皮毛都讓她洗過曬過鋪到石洞裏的草墊上,晚上睡覺時躺上去更舒服。
  前段時間天熱又引起森林大火,尼克幫她撿回來整節的焦糖樹。作為每年隻有這個時候能吃一次的零食,她想了又想,用曬幹的薄荷葉把它包起來存放在儲存洞裏。
  這段時間她又找到一種可以避蟲的草。它是一叢叢長在森林裏的,淺綠的顏色,有點發白。它的味道特別衝鼻,離它三步遠就能聞到,感覺就像吃芥末。
  楊帆從來沒遇見過它,因為隻要是尼克帶她進森林就會特地避開這種草。看來他也很討厭它的味道。
  結果她自己進森林發現了,這種衝鼻的味道一下子就讓她發現了。她不敢用手采,怕這草會引起過敏。用她的帶繩飛鏢套了一叢拖走,後來她發現隻要她帶著這種草,所有的動物都不敢靠近。
  她又特地找了個蟲子洞,把草放在洞口,結果一會兒洞裏的蟲子都跑出來了。
  楊帆頓時對它又愛又愁。她來這裏這麽長時間,一直像野人住在洞裏身穿皮毛,其實她一直都很怕蟲子,不管是看得見的還是她看不見的。
  能找到這種功力強勁的草真是太棒了!
  但她又怕這種草可能是有毒的,可最後還是‘殺蟲’這個願望占了上風。
  等到尼克打獵回來,她遠遠的看見他身後拖著獵物,正想朝他走過去,結果他突然站住!謹慎的朝她使勁一聞,然後掉頭就跑!
  “尼克!”她一愣之下趕緊叫他!
  他跑了兩步停下,轉過來彎腰對著她張開手叫。
  她跑過去,結果又是離他四、五步遠的時候,這次她清楚的看著他對著她使勁一聞,又掉頭跑了!
  可是他跑兩步就會停下,然後很舍不得的回頭對著她叫,伸手讓她過去。但她再次試探的向他走兩步他就又跑了。
  楊帆抬起手臂聞了聞,身上確實還有那股芥末草的味,隻是已經很淡很淡了。
  “尼克。”她又走近他,眼睜睜的看著他一下子躥遠了,然後站在那裏要走舍不得,想過來又不敢的對著她叫。
  楊帆聽著尼克的叫聲,兩人平常溝通都是咕嚕來咕嚕去,他唯二的兩回叫都是威風凜凜的。這次也是叫,聲音卻像雛鷹,清脆稚嫩,帶著點撒嬌的味,可還是很有氣勢的。
  叫得真好聽。她想。
  楊帆去森林裏的小溪邊上,這個時候再燒水洗澡也來不及。她在小溪邊撩著水洗了好一會兒,又泡了好一會兒,溪裏的小魚小蝦在她下水的同時就飛快的避開了。尼克一直守在小溪邊看著她,然後一次一小步的向她靠近,就好像她身上有什麽大規律殺傷性武器一樣。
  等她真的一點都聞不到了,他也聞不到了,她才從小溪裏出來,他一把將她扛到背上,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山坡,仿佛身後有猛獸在追。
  真奇怪啊,芥末草有這麽大的威力嗎?還是它是一種驚世奇毒?
  楊帆很慶幸自己剛才沒用手去碰它。
  第二天,她在森林裏抓了一隻野雞一隻大尾巴山鼠,然後用樹葉墊著手把芥末草塞它們嘴裏了。她還是想知道這草到底有毒沒毒,要是沒毒,隻是氣味刺鼻,那她就可以用它來防身了。
  野雞剛把芥末草塞進嘴裏就一飛衝天!撲棱著翅膀在山坡上發狂,她早栓了它的腳,料它也跑不掉。山鼠則是一邊伸出它粉紅的小舌頭吐,一邊把土往嘴裏塞。
  她把野雞和山鼠都放在遠離他們住的石洞的地方,然後在尼克回來前到小溪洗過澡。兩天後,吃了芥末草的野雞和山鼠都活得好好的,看起來仍是活力四射。她後來又喂了幾次芥末草都是這樣,確定這種草是無毒的。
  楊帆很高興找到了一種有用的草,可是因為不能密封保存,它的氣味又特別容易沾到身上,連尼克遇上它都是望風而逃,一時半刻也想不起來要怎麽有效的利用它,隻好先記住長有芥末草的幾個地方,希望有需要時能立刻找到它。
  見過尼克碰到它也是隻能掩鼻而逃,她小惡念一閃,想過幹脆拿它來嚇他,隻要塗上一點點他就不會纏著她了。可上次他就算再受不了這種刺鼻的味兒也沒丟下她,她就又舍不得這麽欺負他了。
  可惜啊,他當時那種叫聲真的很好聽啊。
  尼克還是那樣,每到吃完了飯,就算她不肯立刻跟他回石洞裏去,躺在草坪上休息時他也是用尾巴纏著她上下動來動去,一刻都不肯安靜下來。‘春心萌動’的他一下子活潑得過了頭,見到她就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她趁機摸摸他的尾巴,他就在她麵前懶洋洋的打滾,她覺得他是在炫耀他的白肚皮,她坐到他肚子上摸來摸去,唯一的感覺就是:好軟,溫溫的。
  他肚子上長著白色的細麟,本來跟身體的其他地方一樣,都是又冷又硬的,但最近她伸手摸他的肚子時,感覺就是過一會兒那個地方就變軟了,溫度也變高了,他也開始咕嚕嚕叫了。
  尼克絕對知道自己對她撒嬌,怎麽讓她心軟!
  她喜歡他的咕嚕聲,特別是她靠在他懷裏的時候,這時咕嚕聲就像能在胸膛裏產生共鳴一樣,聽得讓她從耳朵眼裏開始發顫。結果現在隻要她跟他在一起,他的咕嚕聲就從來沒停過。
  他的尾巴,她最喜歡抱著他的尾巴。因為這條尾巴不但是他重要的武器,她曾親眼看到過他一尾巴拍裂了一塊大石頭,把想逃走的獵物一尾巴拍死在地上。可這條尾巴在她身邊一直都是那麽的溫馴。
  就是因為這種強烈的反差,她越來越喜歡這條尾巴沒有一點殺傷力的纏著她、圈著她。
  然後現在他學會用這條尾巴逗她,好幾次他坐得離她有點遠,然後尾巴伸過來在她眼前晃,這邊晃那邊晃,晃到她看到為止。而她看到了,通常都會直接抱到懷裏,或者直接騎上去,他就把她給引過去了。
  這都是楊帆慢慢才發現的,她才知道尼克居然有這麽多招數來‘勾引’她!
  現在他又把他的肚皮露出來了,明知是‘陷阱’,可她還是上當了!
  楊帆躺在他的肚皮上翻來翻去,他的肚皮一鼓一鼓的逗她。
  太‘奸詐’了!
  楊帆一邊腹誹,一邊繼續玩他的尾巴,躺他的肚皮。
  她現在跟尼克越來越親密了,隻要是在他在家,她就一定是在他身邊的,不像以前她是躲在他身邊吸取安全感,現在嘛,已經成習慣了。
  ……這個習慣是尼克給她養成的。
  他到底是個頭腦不開化的原始野獸,還是擁有高級智慧的尼克森人呢?
  楊帆覺得……其實是她被‘設計’了……,心甘情願走進‘陷阱’,發現了還不打算出來。她以前想那麽多真的是都白費了,更聰明的是尼克。

  第44章
  楊帆今天不想吃烤肉,覺得那個味膩得很。等吃完了飯她捂著肚子七上八下的想,不會是有孩子了吧?
  做壞事就要有覺悟。她這個覺悟隻是還不夠深刻而已。
  跟尼克那個那個的時候隻是一會兒的事,可之後就輪到她提心吊膽了。從兩人開葷以來,這種假警報已經拉響過多次,一次比一次嚇人。
  嚇得都是她自己,還是自己嚇自己,嚇了一次不算,越嚇越上癮。
  她捂著肚子愁眉苦臉,忐忑不安,對上尼克也沒有好臉色。可惜尼克一向淡定,不管她的臉色怎麽壞,他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一直熬到月經又如期而至她才再鬆下一口氣。
  尼克這時就舉著掛滿野果的樹枝衝她挨挨蹭蹭,那條大尾巴繞到她背後輕輕的圈過來,讓她毫不客氣的推下去,然後騎到他背上對著他那顆硬腦殼一通狠捶!
  氣死她了!每次都這樣!她一個人又愁又不安,他就什麽都不知道!
  尼克順從的趴在地上,豎著尾巴支撐她騎在他背上做威做福,他還有空摘下一顆紫紅色的野果,一看就是熟透了,一定甜得不得了!
  他先咬一口嚐嚐味,然後再遞給她。
  楊帆氣呼呼的接過來,再惡狠狠的咬一口!她算是快恨死尼克的‘淡定’了!
  心情不好的時候她也想讓他感同身受,她有心事的時候也想得到來自他的安慰。但這些在尼克身上就全都是妄想。她隻能自己排解。
  有時她可真是羨慕尼克啊!他這種什麽都不用想的天分可太讓人嫉妒了!
  她也想不用想啊,可她不能不想啊!
  跟尼克那個之前她就考慮過孩子的事,但她小瞧了身體結合帶來的影響。當她真心接受尼克成為人生伴侶的的時候,下定決心和身體力行絕對是兩個概念!
  下定決心時,她覺得最大的難題是自己。
  真跟尼克那個之後,她發覺最大的難題是孩子!
  她做不到隻想著尼克而把孩子拋到腦後。尼克他們養育孩子的方式她絕不能接受!隻要想起被尼克殺掉的那個小尼克森人,她就會覺得未來她的孩子也可能會有同樣的遭遇!
  這不是現代都市,這裏是原始世界,這裏信奉的是弱肉強食的道路!所有的弱者都有可能成為強者的食物!而她絕不接受自己的孩子在未來會成為別的野獸的食物!
  在孩子成年之前,她一定會保護孩子,養育他,教育他,而不是讓他從一落地就自己生存。
  雖然她和尼克的孩子有很大的可能也會是個尼克森人,畢竟看到那些牛馬和猴子生的孩子後,她對自己的孩子能繼承多少她的基因沒有太大的信心。何況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孩子越像尼克對他來說越好。
  她可以跟尼克在一起生活的這麽好,那她也有自信能夠跟自己的孩子一起生活,哪怕他可能不會說話,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叫她一聲‘媽媽’。
  但他會是她的孩子!她會把她會的一切都教給他!
  經過考慮,她認為孩子如果能在冬天出生會是最好的。如果像那個她見過的小尼克森人一樣是在夏天或秋天出生,那尼克很可能會立刻將他趕走。在武力上她不是尼克的對手,如果他堅持,她就算能留下孩子也要花費大量不必要的精力。
  可是如果孩子在冬天出生,那就是在黑石山的山洞裏!
  就像她見過的馬牛和猴子娜娜的孩子一樣,他可以留在她和尼克身邊直到冬天過去!
  想得很好,執行起來卻很難。因為她必須控製跟尼克那個的時間,而且她也不知道到底尼克他們讓伴侶懷孕的時間有沒有分別?是都一樣?還是跟伴侶本身有關,時間上也會有差別?
  尼克不知道她的計劃,他隻知道隻要她肚子不痛的時候都可以那個,他也在盡力追著她那個。除了他在打獵和他們吃飯的時間外,隻要他在家,他就追著她要那個。
  那個,那個。楊帆都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去年和前年他也沒這樣啊!!為什麽今年會是這樣!!她更想揪著他的耳朵吼:除了這個就不會想得點別的!!
  尼克這時都是雙目炯炯的看著她,尾巴要麽是繞到她背後圈上來,要麽是在她的腳下擺啊擺引她看過來。
  她的反應是要麽一腳踩在他的尾巴上!然後被他的尾巴纏著雙腿拖過去。要麽是把他推躺到草坪上,再坐到他肚子上去半天不許他起來,當然,他的那條尾巴會一直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的。
  尼克,你真可愛,又很可惡!
  楊帆對他真是又愛又恨!
  算了,既然她是他們兩個中間唯一一個有腦子的,就隻能多辛苦點了。
  不過如果孩子真的在這個時間來了,她也絕對不會把孩子扔了的!她在離他們的石洞旁邊不遠處找了另一塊大石頭,讓尼克從石頭頂部掏了個小洞將它掏空,預備做未來的‘嬰兒房’。
  人家的嬰兒房都是溫馨又舒適,她的‘嬰兒房’的頭一條就是防備寶寶逃跑她抓不回來。
  有一個太活潑,武力值稍稍有點高的寶寶也是個甜蜜的負擔。
  為了預備寶寶可能的到來,畢竟她對尼克他們這方麵的了解幾乎為零,除了親身體驗的那部分,她一無所知,也沒有任何可靠的參照,隻能一切準備在前麵。
  她用線草編了很多草席,因為她覺得草墊太粗糙,怕寶寶會把草梗吃到肚子裏去。草席編得相當簡單,隻是單純以經緯式橫向交叉編成。她來這裏這麽久都沒想過給自己編個草席用,一直湊和,可隻要想到為了寶寶就勁頭十足。
  比起尼克,寶寶會是她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親人!她的期待越高,心裏就越躊躇不安。
  ——這樣真的對嗎?她這樣做真的對嗎?
  這個問題不停的縈繞在她的心頭腦海,可她這時就想起尼克的‘遲鈍’來,她也想學他‘遲鈍’一回。
  好或不好,先別想。既然她現在在這個世界,就先把以前世界的道德標準都拋下。她應該學習的是怎麽在這個世界生活,如果她一直用以前的生活來衡量現在的,可能最終她會自取滅亡。
  尼克每天悠閑的讓她怨恨,在這個食物充足的季節裏,他越長越胖,越長越高大了,她也就越來越有理由‘肚子痛’了。最近她堅定的拒絕躺下去,而更喜歡坐著來,但由於她體力不濟,總是一會兒就腰酸腿酸不肯再動,到那時他就會發出哀求般的好聽的咕嚕聲。
  就像現在。他坐在尾巴上,而她坐在他的下腹部,背靠在他的腿上正歇著呢。他一邊響亮的咕嚕嚕咕嚕嚕,一邊像是等不及般的想翻過來把她平放下去,由他來動,可又不敢。結果,他這麽大的個頭,這麽凶惡的樣子,卻在她的下麵開始激動的發抖。
  真可憐,真可愛。楊帆趴到他懷裏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接下來她就大發善心的把一切出力的活都交給他了。
  第二天她就在草墊上躺了一天,水啊野果啊肉啊都是他喂到她嘴邊的。其實她不想這麽‘柔弱’,但如果有人能在此時站起來行走如常,那麽,那個人一定不是凡人!
  在這種情況下,她一邊後悔善心這種事果然隻能偶爾為之,一邊在第三天能起來後開始‘肚子痛’了,這一‘痛’就會‘痛’上五六天左右。最長一次她‘痛’了十天,最後敗在尼克那始終如一的體貼和溫柔之上。
  ——他真的認為她病了。
  她的心不夠硬,所以每次都沒辦法頂著他那副‘你又要離開我了嗎?’這種可悲的眼神堅持太久,這時連他平常咕嚕嚕的時候她都覺得那聲音裏充滿了悲哀和傷心。
  老天爺賜給她一副鐵石心腸吧!每次她投降之前都這麽想。下一次她一定要堅持住!但下一次又下一次,每回都是‘下一次’。
  那邊尼克已經打獵回來了,她還是抱著肚子躺在草墊上。草墊早在她早上開始‘肚子痛’的時候就被他搬到石洞外麵來了,在她的旁邊還有一枝掛滿野果的樹枝。
  他一走近她就開始咕嚕嚕的叫,充滿憐惜,連他的眼神裏都是一個意思‘你好點了嗎?’。
  錯覺!楊帆堅定的想!
  然後他拿出今天的獵物,其實現在時間還早,還遠遠不到他平常打獵回來的時間。他特地早回來了。
  他把獵物拿出來擺在她麵前,有五、六顆帶有褐色花紋的蛋,七、八隻肥嫩的野雞,新鮮的魚,還有一大枝的野果。
  ——這些全部都是她愛吃的。
  他把蛋拿去煮,在見她煮過很多次後他也學會了,在石鍋下升起火,放滿水然後把蛋放進去。然後收拾野雞,在他做飯的時候,還先把野果放在她旁邊,讓她一伸手就能吃到。
  她在看到他捧到她麵前的煮蛋、烤雞、鮮魚和野果後,堅定的想:
  她一定要多堅持幾天!
  她剝了顆蛋塞到他嘴裏,他還是圈著她坐在草墊上,一直咕嚕嚕的叫,還不停的用下巴蹭她的頭發,還用嘴碰她的臉親親。
  ……這次就算了,下次,她一定會堅持更久的!
  
  第 45 章  
  楊帆決定了,給這片陌生的大陸取名為尼克森大陸。
  這裏住著尼克森人,還有她和尼克。
  尼克是她在這片大陸認識的第一個尼克森人,他們一直在一起,以後也會永遠在一起。
  她躺在他的肚子上,他的尾巴尖豎起來在她眼前晃。這些都是她突然想起來的,她看著空無一物的天空,這裏的天空高遠遼闊,不像地球到處都是高樓大廈,時不時的還有飛機飛過。
  在這裏一眼望去什麽都看不到,就連動物都很少。可她嚐過這片大陸能有多冷酷,她跟尼克在一起不是因為他能保護她,能喂飽她。雖然一開始是這樣。但現在她跟他在一起是因為他是她在這片大陸最親密最喜歡的人。
  她想跟他在一起。
  如果他真有一天不能保護她也不能再找來食物,那麽她會承擔起這份責任來。
  她對著天空輕輕吐出一口氣,隻覺得心境前所未有的鎮定平靜,充實滿足。
  她喜歡尼克。她想現在大概隻有死能分開他們了,不然他們就會一直過著這樣的日子。
  她翻了個身,趴在他的肚子上。
  尼克微微閉著眼,好像已經睡著了。可她一翻過來就聽到他的咕嚕聲又變大了,就像在問‘你怎麽了?’,帶有一種安撫的味道。如果換成手勢,大概就是溫柔的撫摸她的頭發或肩膀,側低頭看著她關愛的問她。
  楊帆覺得就算尼克不會說話也沒什麽大問題,她能從他的表情、舉止、聲音,包括他的尾巴搖擺的頻率和幅度上知道他所有的意思。
  這是她現在最自信的事。
  她在他身上爬,慢慢爬到他的下巴處,果然他睜開眼睛看著她,接著就想坐起來。她猜他大概是以為她真有什麽事。她用雙手輕輕按著他的肩膀不讓他起來,他就真的不起來了。不過尾巴倒是歡快的擺動起來,在草上刷刷的掃來掃去。
  楊帆無奈的抬頭坐起來,他又誤會了。
  因為最近兩人那個的時候她都是坐在他身上開始的,結果他以為每次她正麵坐到他身上都是要開始那個了。果然他想扯開她的皮裙了。
  她踩住他的手不許他動,他就不動,但尾巴搖得更加歡快!
  他以為她要自己脫……
  對著他那雙充滿光彩的眼睛,楊帆生出一種不滿足他就會愧疚的感覺。
  需要節製!
  這個念頭一衝入腦海,她立刻從他身上跳下來。本來兩人隻是在飯後的陽光下,躺在草坪上休息一會兒,怎麽又變成這樣了呢?
  尼克滿腦子都是那個,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他的腦袋太簡單了。
  但也不能要求她跟他隔個十丈八丈遠吧?她跟他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現在早養成習慣了。可以說哪怕是他們的巢穴石洞都比不上尼克,她掛在他身上的時間比留在石洞裏的時間還長。
  楊帆正在這邊為甜蜜的煩惱而憂愁,那邊尼克已經開始燒水了。她眼睜睜的看著他燒好水,怎麽辦呢?又不能在他燒水的時候去把水掀翻?就算是阻止他就像是傷害純潔天真的小孩子。
  她蹲在旁邊煩惱啊煩惱,他已經把水燒好了。然後他就把她抱到浴缸前,體貼的把她的皮裙撕下來,再把她輕輕提起來放進兌好的洗澡水裏。
  她洗完,他洗。兩人都洗完,他拖著她鑽進了石洞。
  多麽甜蜜的煩惱。楊帆難過了一下,捧著他的下巴在他臉上親了下,接下來就是那個那個。
  這種甜蜜的煩惱雖然讓人發愁,可因為夠甜蜜,所以連楊帆也隻是事後再後悔,事前卻很少能夠抵抗得了。
  肚子痛什麽的隻能偶爾裝裝,何況越來越甜蜜之後,這個肚子痛也隻能在她理智掛帥的時候出來抵抗一下,當理智來不及跑出來時,她也隻能望而興歎。
  在別的事情上她還是夠理智的,但在尼克的事上,她已經越來越容易讓感覺帶著跑了。
  這是她不能否認的事,她越來越喜歡跟尼克那個了,更喜歡那個時候的尼克,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沒有什麽能比得上。
  有時她也覺得,可能她早就知道什麽樣的動作會引起尼克什麽樣的回應,那她是不是故意的呢?
  結果又是要躺著休息一天,然後再開始‘肚子痛’。可現在肚子痛的時間越來越短,她有時都覺得就是真的不肚子痛也沒關係!不過這種想法她都會很快的壓下來。
  秋季的天氣總是那麽和煦,連風都輕輕的吹過來,像一隻溫柔的手。
  楊帆想在過冬前帶尼克先往黑石山去,如果能先看一看黑石山附近的地勢就更好了。她還記著冬天冰融雪化時,山洞將要崩塌的恐怖感覺。一是為了能提前在黑石山進行過冬的食物儲存,二是如果真的發生危險了,他們要往哪裏逃才能逃得掉。
  凡事先準備好總比隻是擔憂要好得多。
  何況趕路的時候他們那個那個的機會就少了。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想法很危險,應該盡早把它掐滅在搖籃裏!
  她想拖著尼克往黑石山去,想提早開始遷徙。不過這真是一個難題。
  一開始,她是直接拖著他往黑石山走,直到天黑也不肯回來。不過隻要天色開始暗下來,他就直接把她扛到背上跑回來,反正現在正是土耗子最多的季節,他們可以很簡單在山坡上就抓到獵物。
  然後她想了第二個辦法,就是把他們住的石頭推下去!可是想得雖然好,她自己就舍不得。這個石頭洞不同於之前的兩個,她把它看成家。現在這個石洞裏掛著她采來的鮮花,裏麵放著水盆,石洞外還掛著毛皮和骨頭。
  她是第一次裝飾一個石頭洞。如果真到冬天了,尼克來推它她都怕會舍不得,自己來推就更難受了。
  她又想了幾天,確定提前遷徙是個好主意。接著就認真開始準備起來了。
  她嚐試先讓尼克把他們住的那個石頭洞推下山坡去,想著要是他們的家沒了,要提前走也是順理成章的。所以她就在尼克麵前幾次三番的做出推石頭下山坡的動作,想引|誘愛模仿的尼克學她這樣做,正好把石頭推下去!
  可惜她把尼克想得太笨了,人家再喜歡模仿,也不會傻到學她把正住著的家推落山坡。
  一開始,她推石頭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著。好像那是她的新遊戲,次數多了他就模仿她在旁邊給她加油鼓勁,表現方式是獎勵的親吻她。他第一次在她推石頭的時候親她,她真的有點激動!
  難道他明白她的意思?他喜歡她推石頭?
  楊帆像個傻瓜一樣把這個念頭在腦袋裏轉了一秒後就回過味來了!完了!她的思路被他同化了!她剛才還想他是不是高興她學會幫他的忙了,在練習過冬前幫他推石頭呢。
  等他後麵數次在她推酸了手回到他身邊時就會把她摟過來親幾下後,她終於從這種熟悉的動作中領會出他真正的意思來,頓時欲哭無淚。
  以前她這麽獎勵他,現在他也來‘獎勵’她了。
  既然靠自己推石頭這個辦法沒用,楊帆很快想出了第二個主意。那就是像個真正的聰明人那樣,利用杠杆原理!
  她決定這樣做的時候真的有種學以致用的幸福感!並迅速從森林裏找到一根還算夠粗的倒下來的樹,再拖著尼克幫她把那節樹搬回來。
  她先用了幾天的功夫把樹的一端塞到巨石下,為此她在巨石下挖了三個坑好把樹的一頭放進去,換了一個又一個地方後終於找到合適的了。樹幹的一端深深插在石下,另一端翹起,就像個蹺蹺板。
  一切都準備好了,她在樹幹跟地麵相接的地方塞了一塊大石頭,然後騎到樹幹的另一頭想把石頭壓起來。
  但是她本身的體重卻不夠,就算她騎在樹幹上拚命往下坐也一樣。
  就在她想再多做幾個皮袋,再裝滿石頭墜在樹幹上的時候,尼克卻發現了她最近玩的遊戲讓他們的家變得像不倒翁一樣愛搖晃了。
  哦,不……他會生氣嗎?
  楊帆帶著一點好奇,一點擔心,更多的是篤定看著他。
  以前她曾經在試驗做肉幹時惹怒過尼克,自從那次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做出讓他生氣的事。這更多的是因為她的小心和謹慎。
  她現在這樣做看起來太衝動,好像連謹慎都丟光了。畢竟如果肉幹都能惹得尼克大怒,讓他們的家變得不穩就是一項更大的罪過了!
  但楊帆卻幾乎是盲目的自信!尼克不會生她的氣!
  她在逃走和趴下投降中選擇了一秒鍾,最後卻兩樣都沒做,而是像以前每一次一樣抱住了尼克的尾巴,慢慢從他的背後爬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幾乎是在她抱住他的尾巴的同時,他就發出了熟悉的咕嚕聲。
  她有種感覺,他咕嚕嚕叫隻是下意識的習慣,咕嚕嚕聲中有一刻中斷了一下,然後才繼續叫下去。
  他那時一定是想生氣的,可是可能在火發起來前就被她熄滅了。
  她習慣性的抱住他的尾巴,習慣性的爬到他的背上摟住他的脖子。他也習慣性的咕嚕嚕叫來回應她。
  結果就是他忘了生氣。
  應該說他忘了向她發火,因為他還是生氣了,證據就是他把她提到胸前來抱著,咕嚕聲大了一倍不止,聲音相當嚴厲,相當低沉,一點也不輕快,跟他平常的聲音相差很大。
  但是他沒有再發更大的火,就這麽解決了。
  楊帆直接賴在他身上更大膽的撒嬌,一直掛在他的脖子上讓他背進背出,連他坐在尾巴上烤肉都不肯下來。他好像也知道她在撒嬌,今天的咕嚕聲一直都很低沉,翻譯過來就是‘你今天做錯了,要知道錯哦。’。
  吃完飯後,尼克把她放到一旁,上前把他們的石頭洞給推下山坡了。她在他推之前就進去把洞裏的東西都搬出來了,但是看到石頭滾下去還是非常不好受。
  有得必有失。她安慰自己,抱著皮墊子和鮮花決定一鼓作氣說服尼克現在跟她去黑石山,既然山洞都沒了的話,去黑石山不是正好嗎?
  她拖著他的手走,他順從的跟著她走到山坡的另一邊就不肯動了。
  為什麽?
  她拖不動他就回頭看,結果他走到旁邊一塊巨石前,轉了好幾圈看了一遍,接著就以最快的速度把它掏空了!
  楊帆站在旁邊目瞪口呆!難道他以為她是不喜歡那個石洞才要把它推下去的?
  事實證明很可能就是這樣!尼克用最快的速度又做好一個家,再跑到原來的地方把石盤、石鍋、木頭架子都一一挪過來,連那些毛皮和骨頭都原封不同的搬了過來。草墊也重新放了進去,鮮花也重新掛上,可能他嫌舊鮮花有點蔫了,又去采了一大捧回來放進去,最後,鄭而重之的把她給提了進去。
  他跟著進來,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她,好像在說‘這個洞你喜歡嗎?’。
  
  第46章
  前往黑石山的事隻能不了了之。
  因為楊帆不能把尼克打暈拖走,倒是想騙他走呢,可惜一根筋的人不好騙啊。她絞盡腦汁也隻能望其興歎,徒呼奈何。
  不過她已經決定了等到過冬時一定要在黑石山上挑一個安全的山洞再鑽,至少也要看一看哪邊的山勢更平緩,回頭融冰時不容易出事。就像人是更願意住在危房裏還是更願意住在結實的房子裏呢?
  放下這件心事,她跟尼克之間隻剩下那些甜蜜的煩惱了。既然甜蜜著,煩惱也可以先放一放,至少她不是那麽著急解決,就是不解決也隻是偶爾想起來了歎兩口氣。
  新房子很漂亮,比舊房子更寬敞,更高大。這個新房子是個長方形的巨石,尼克把裏麵掏空後,她進去看,覺得足夠隔出一套三居室來,頓時就覺得比舊房子住著舒服得多。
  新房子旁邊的另一塊石頭讓她做成了第二個嬰兒房,裏麵墊了厚厚的草墊,連石洞內壁都讓她裹上了草席,最近她正打算要是能找到足夠多的皮毛就再鋪第三層。她還做了很多小玩具準備給孩子玩。
  既然她跟尼克那個那個的時候越來越多,現在連她都沒有信心一定能等到過冬再生孩子了,要是孩子現在來了,她也要做好準備的。
  尼克抓回來了一頭馬牛,小的被他殺了當了他們的食物,這頭看起來是大的,被他打斷了腿了牽回來了,栓在了他們的石洞邊。楊帆明白他這是記得去年快要過冬時她養的那頭寬額牛後來起了多大的作用,所以時間差不多就又給她找了一頭準備著。提前打斷它的腿也是為了更好的馴化它。
  馬牛做為腳力,不需要它跑得多快,隻需要它不逃跑,乖巧聽話,幫她馱東西就行。
  這頭馬牛斷了一條腿,被他抓回來後很長時間雖然想跑,可是一直跑不掉。它也好幾次趁他們不注意咬斷了栓它的皮繩,可到底斷了腿,不等它跑出尼克的視線就被抓回來了。
  來回幾次後,這頭馬牛的斷腿慢慢長好了,可是也長歪了,四條腿走起來總是一瘸一拐的,可是它也不再跑了,乖乖的留在石洞邊,等著她或尼克給它拿吃的回來。
  楊帆在這之前還沒有發現,原來馬牛不吃地上的線草,它吃的是靠近森林邊上的草和矮樹上的嫩葉。不過一想也能明白,線草柔韌,不合馬牛的胃口,它要是咬不斷它的草梗,就是硬吞下去也不好消化。
  這也解釋了為什麽她在這一片很少看到成群的食草動物,不管是馬牛還是寬額牛,還是她在黑石山見過的其它四蹄動物。明明這一帶有著遍地豐美的線草,可是它們卻不在這一片棲息。
  尼克和其他尼克森人抓到這些食草動物都是在秋季,不管是當食物還是當伴侶,都是在這個季節。這說明它們也是在這個季節從遠處向黑石山附近遷徙過冬。
  注意到這個之後,楊帆認為這應該就是冬天將要來臨的信號了。
  她準備了比去年更多的薄荷草,還曬了一袋的細毛刷子草,除此以外別的帶的就不多了,連土豆幹也隻準備了兩口袋,倒是各式整張的皮毛能帶上的都帶上了。
  去年她在黑石山的山洞裏撿了不少尼克森人的麟片,都是尾巴上和腿上那些最堅硬的,加上尼克去年冬天換下來的,她做了一副‘盔甲’。麟片穿上孔,再用揉製的皮繩子串起來,上身是個背心式的,前後各一片就行。下麵是模仿滿族和蒙古族的裙子,前後四片,合起來能護住大腿,跑起來也不礙事。
  另外還有護臂和護膝,她還用麟片織了頂不倫不類的‘頭箍’,像抹額的樣式,往額頭一圍就能護住大半個腦袋。
  都說未雨綢繆,有了這副披掛,她這心就安定多了。
  不過因為用了很多其他尼克森人的麟片,尼克倒是跟她吃了一回不小的‘醋’。
  今天,他打了獵回來就自己坐在一旁烤肉,尾巴也不肯搖了,沒精打采的。她靠過去他也不肯咕嚕嚕的叫了。
  楊帆想了想,轉身向著森林跑去,跑之前回頭看,他見她跑了,一抬頭,那表情就是一副被拋棄的小狗的可憐樣,連尾巴也像是嚇到一樣,豎起來衝著她擺了兩下就放下了。
  她加快腳步,心道他真是太可愛了!
  楊帆跑進森林采了一大把鮮花,往常都是尼克采鮮花來討好她,看樣子他也是喜歡鮮花的,今天就倒過來,她也這麽哄哄他。
  果然見她把一大捧鮮花堆在他的腳下,那雙眼睛陡然放光!尾巴也趕緊豎起來飛快的擺了幾下就纏到她腰上去了。
  楊帆趁機撲到他懷裏,捧著他的臉劈頭蓋臉一通狠親,努力表現她對他是多麽的喜歡。終於哄好了,肉也烤好了,他甜甜蜜蜜的給她喂肉,她同樣甜蜜的喂他吃野果,吃完了又讓他嚼薄荷葉刷牙。
  就在她認為一切都雨過天晴之時,尼克把她做好的‘盔甲’從山洞裏拿出來扔了!好像嫌扔了還不夠,扔到地上又一尾巴給掃遠了,她都能看到盔甲貼著地橫飛出去粉身碎骨的樣子,麟片都濺出去很遠。
  楊帆很是傻了一會兒,他已經過來用尾巴把她圈走,摟在懷裏挨挨蹭蹭了。
  吃醋。這絕對是吃醋。
  由於語言溝通不良,她也沒辦法告訴他那些麟片隻是撿來用的,絕不是表示她對除他之外的尼克森人有什麽不道德的想法。
  ——這絕不可能!
  楊帆想起來就發寒,可這些肺腑之言又說不出,隻好看著尼克幹瞪眼。
  可能是由於吃醋?他馬上很熱情的去燒水準備洗澡,而楊帆在今天早上‘肚子痛’還沒好,就是他回來之前剛剛把盔甲做好,結果就讓他發現了。
  等他燒好洗澡水,她又因一時‘感動’而忘了反抗,結果等到被拖進洞裏才反應過來,不過為時已晚,人家已經將她拆吃入腹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這一次那個那個的時候,尼克的咕嚕嚕聲特別的纏綿,讓她趴在他的胸膛上,隻聽這個聲音都快把全身的骨頭震酥了。
  第二天,等他出去打獵,她好不容易努力爬起來想趁他不在趕緊把那些麟片撿回來,就算別的尼克森人的麟片不能用,那還有他的麟片總能用吧?
  結果草坪和山坡上連半塊麟片都沒了,而旁邊他們前幾天吃剩下的骨頭還沒扔呢。
  醋海生波的尼克就像她剛遇見他那時一樣,開始整天把她栓在身邊,就是去森林裏打獵也要帶著她。寧肯背著她抓不到大獵物,也不願意讓她自己一個人待著。
  楊帆在時隔兩年之後又過起了‘腳不沾地’的日子。
  這種日子偶爾回味一下還是挺美的,所以她默認並享受了尼克的醋意,天天趴在他背上跟著他走來走去。
  她喜歡尼克,雖然享受他吃醋,可也更想讓他開心。所以她開始送他禮物。
  兩人去森林裏,隻要看到鮮花她就會采來下送給他,看到有好吃的野果她也會先他一步摘下來給他吃,在吃飯的時候,最嫩的那塊肉她會喂到他嘴裏。
  尼克很高興,他的那條大尾巴總是在她的腿上蹭來蹭去,久而久之她敏感的感覺到他尾巴上的那條黑線有他激動的時候會微微突起,刮在腿上時就像在搔癢癢。如果這條黑線到他回家後還是突起狀態的話,一回家他就會跑去燒水了。
  楊帆想起以前她摸這條黑線時他的反應,他們自從開始那個那個之後,她一直是處在躺著享受的階段。一開始是顧不上,現在能顧上了,她又不知道要怎麽讓他也舒服快樂。
  她也想抱抱他親親他摸摸他,可他全身都是麟片,好像全身都沒有弱點,所以她也隻是在他的肚子上摸來摸去,那塊麟片又細又軟,比起其它的地方已經最接近了。
  現在她想起了這條尾巴上的黑線!立刻就要試試!
  可真刀真槍了她才發現在那個的過程中,她想碰到那條黑線是非常困難的。他在這個時候,尾巴都是在背後的,而她在他前麵。
  一直掂記著這件事的楊帆等到那個結束,尼克和她都躺在草墊上喘氣時,她伸手把尾巴摟在懷裏了,一摸就摸出來那條黑線凸起的還挺高,摸上去就像一根筋。
  她直接下手一通又摸又揉。
  尼克躺在她後麵,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裏和尾巴中間,被她抱著尾巴對準要害這麽一下手,喉嚨裏的咕嚕聲頓時就變調了!好像噎了口氣,然後拔了一長串的高音!
  楊帆一聽這是玩壞了,立刻放手。此時已經晚了。
  那天晚上,他們的那個沒有節製成功。結束時楊帆第一回不肯再抱著尾巴睡覺,而是轉頭抱起了他的手。
  尼克咕嚕嚕咕嚕嚕的在她背後,那咕嚕聲渾厚極了,透著一股飽足的味兒。

  第47章  
  楊帆趴在尼克的背上,他們正趕往黑石山過冬。旁邊是跟著的馬牛,它的背上馱著她在這段時間曬出來的草藥、水和毛皮。
  當他把他們住的那個石頭推下山坡時,她一邊覺得‘終於可以走了!’,一邊又可惜那個住著非常舒服的石洞。
  其實隻是她有點舍不得那個家。
  他們路上沒有花太多時間,一是因為前往黑石山過冬已經不是第一回了,二是有了馬牛他們省了不少事。
  尼克在秋天吃得胖了點,等他換了冬天的麟片看起來就像個小號的恐龍。楊帆讓他背著趕路時,趴在他背上睡覺,在他背上吃東西喝水,無聊到摸他肩上新生出來的豎麟玩,停下來就感歎尼克看起來越來越嚇人了,倒是從來不覺得他這個樣子不好看。
  要讓她說,這叫‘威武’!
  冬天的麟片厚,她就覺得這樣是不是感覺比以前要遲鈍點?休息時她就再抱著他的尾巴瞧,那條尾巴內側的黑線還是那麽明顯,可是現在他可不敢讓她摸那條線玩了,總是她一抱,他就趕緊把尾巴抽走,要麽就馬上遞別的東西給她好把尾巴‘救’出去。
  那次雖然是吃了這條黑線的苦,可是之後她倒喜歡在事前摟著他的尾巴玩,結果最後她一抱他的尾巴,他們就要開始那個了。
  現在正在趕路,他可不敢再把尾巴給她玩,所以一見她伸過手來就可憐巴巴的趕緊閃開,可又不舍得走遠,就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緊張兮兮的盯著她。
  於是楊帆玩上癮了,在休息時就用這一招逗得尼克繞著她躲,有一次逗急了,他氣得發出一聲像雛鷹的叫聲。如果不是他臉上的麟片,她絕對要以為他這是臉紅了!
  事後她抱著他又是親又是摸的安慰他,跟他道歉。可是心裏卻覺得剛才他真是太可愛了!下回有機會了還要這麽玩!
  楊帆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在去年的這個時候,她雖然跟尼克也很親密,可是絕對沒有像現在這樣,總是忍不住逗他,還非要逗出反應來不可。越看他著急了,躲了,她就越覺得有趣。
  就算是平常趕路時,她趴到他的背上也總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摸摸頭摸摸臉,鼻子、嘴、耳朵。她還把手指伸到他的嘴裏去摸他可怕的牙,那牙齒雖然尖銳,但在她的手指伸進去時卻一點也不可怕。
  她越來越不怕尼克了,這種‘不怕’快要跟以前見到他時的‘慎’和‘懼’一樣深刻。她完全相信他,連一點的懷疑都沒有了,隻要看到他,想到他,整個人和整顆心都是充滿的、暖洋洋的。
  尼克應該也一樣,她覺得這種感情的增加是雙方麵的,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想像就能達成的。就像以前隻是他單方麵的付出,她沒有接受,所以她和尼克之間就像兩條平行的路,都能到對方,卻總是遇不上。
  現在她改變想法了,就像打開了自己的門,而一直想進來的尼克也可以進來了。
  “尼克,你喜歡我嗎?”她趴在他耳朵邊問,想也知道不會聽到回答,她自己接著說:“我想你是喜歡的。”他這時正背著她趕路,正是這樣才讓她覺得就算不回答,她也知道他的意思。
  黑石山到了,尼克想拉著她往上爬,被她攔住了。就像她所想的那樣,冬天結束時融冰很容易造成雪崩和山體滑坡,如果過冬的山洞在一個山勢平緩的地方,大麵積的冰雪崩落時的速度就不會太快。山勢越陡峭,雪崩時越危險。
  她拉著尼克繞著黑石山轉圈,想找一處看起來沒那麽險的方向登上去。尼克森人過冬時的山洞不止一個,找個安全的鑽進去過冬才對。
  隻是站在山腳下看山勢,就像站在森林裏想看哪片森木更稀疏一樣,都是不可能的。古人說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楊帆想得挺好,就是實施起來犯了紙上談兵的毛病。
  尼克毫無怨言的陪著她在山腳下轉了大半天,看她停下來還非常純潔又疑惑的望著她。讓她都不好意思說‘對不起,我又自作聰明了’。
  楊帆很清楚,她隻是對自身估計不足。她應該對自己有個更清醒的認識。她想找個更好的山洞是對的,但是如果她有一台直升機,能帶著她從遠處仔細觀察這座山上的山洞,或者她有一架望遠鏡,能在離這座山較遠的地方更全麵的看它,這都可以。
  但她現在什麽也沒有,所以計劃雖好,實際情況打敗了她。
  她重新爬到尼克的背上,沒精打采的說:“我們上山吧……”
  尼克背著她往山上爬,她注意到他不停的在變換方向,這應該是他在找其他尼克森人挖的洞在哪裏。
  等他們到了一個山洞口,這個洞口開在幾乎是垂直的山壁上,就像有把鋒利的刀把黑石山的這一麵給切下去一大塊。這樣的山洞口,以後沒有尼克帶著,她就無法離開山洞。
  尼克把她送進去後,又去把馬牛扛進來。它剛才停在下麵無論如何也上不來了了,可見這片山壁是什麽樣的。
  山洞裏已經聚集了一些尼克森人和他們的伴侶,每年都要跟一群陌生的尼克森人過冬,楊帆也認不出來這裏麵有沒有她去年或前年見過的尼克森人。現在她雖然可以認清尼克,可是看到別的尼克森人還是認不出他們之間的差別。
  她還是選在一個靠著山壁的角落做窩,把馬牛背著的皮袋和毛皮都解下來,毛皮厚的先疊放在一旁,隻在地上鋪了土耗子的皮。
  尼克在旁邊正幫她挖儲存食物的洞,剛才他們上來前就看到有尼克森人在用土豆誘捕土耗子了,一會兒他幫她把那些用剩的土豆都撿上來,她就可以從現在開始儲存糧食了。
  他還幫她挖了蓄水的石缸,黑石山附近也有山溪,隻是不如平地上的清澈。等她把所有的皮袋都騰空後就可以去取水了。
  楊帆想起她不能出山洞口,抓著皮袋開始發愁了。每次都讓尼克幫忙?不行,他還要去打獵,不能讓他幫她幹這個。
  她決定做個滑輪。馬牛可以幫她把水運到離山洞口近的地方,她在山洞裏再用滑輪把水運上來。
  這樣,尼克隻需要每天出門前把她帶下去,打完獵回來把她帶回來兩趟就行了。剩下的她可以自己幹。
  楊帆很快把所有的皮毛都縫成了皮袋,這時也顧不上什麽厚皮還是薄皮,反正用過這次還可以拆了。
  至於滑輪,她在山洞壁上畫了半天搞清楚都需要哪幾部分什麽零件,決定讓尼克幫她弄個石頭的。最簡單的就是個軲轆,粗糙沒關係,能把繩子卷上來就行。這次過冬前她也準備了皮繩和草繩各一大捆,絕對夠用了。
  直到晚上,尼克森人開始吃完飯休息了她的滑輪還沒做好,水還是在山下時帶上來的那兩皮袋,應該夠她喝兩天的。
  山洞裏黑漆漆的,她就著那一丁點光還在想這滑輪要怎麽安,那邊小腿上尼克的尾巴正卷著她的腿輕輕的滑動。可能是看她半天沒反應,他開始咕嚕嚕叫了,聲音突然一放大,嚇得她猛一回神。
  “尼克?”她趕緊問他。
  他的咕嚕聲透著委屈,她在一片漆黑裏從他的胸口摸到脖子,再摸到臉,然後捧著臉親上去,一口撞在他的鼻子上,撞得她的牙都是痛的。
  然後他用同樣的力道給她撞回來,說不定還更大?
  楊帆讓他撞個正著,門牙都有點鬆。她立刻緊緊抱著他的脖子,臉埋在他的頸窩,怕他再‘親’一口,她的牙就完了。
  他們兩個溫柔來廝磨去,等尼克的咕嚕嚕變得平緩了,放鬆了,她繼續想她的滑輪。這東西不難做,就是怎麽固定到地上或牆上呢?要麽就直接在牆上再做一個?可那樣不是做得特別大,做小了……尼克的爪子也做不了那麽‘精致’的。
  楊帆一心都是她運水的滑輪,沒留神尼克從剛才就一直在用咕嚕聲跟她‘說話’,等她再回神,他的咕嚕聲幾乎是對著她的耳朵響得。
  就像尼克在說:‘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楊帆趕緊再安撫一回,再抱著親抱著拍。睡覺時,尼克居然主動把尾巴伸到她懷裏來讓她抱著,她順手摸到他尾巴內側的黑線揉了兩把,清楚的感覺到抱著她的他打了一串激靈,可尾巴卻不肯抽走,就算發抖也好好的在她懷裏。
  這是‘賄賂’嗎?因為她忽視他,所以寧可把最招她喜歡的尾巴給她?
  尼克,你怎麽能這麽可愛呢?
  楊帆感動的抱著尼克又是一通狠親,至於尾巴她還是放過了,沒有再下黑手。隻有他們兩個時當然是怎麽親密都行,可是當著這麽多陌生的尼克森人的麵她可下不了手了。不是害羞,隻是她跟尼克的事,是他們自己的私密,是不給任何人看的。
  尼克的尾巴是她的秘密,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第48章  
  尼克森人過冬前的準備,楊帆都已經習慣了。
  運水和滑輪的問題馬馬虎虎的解決了。她讓尼克幫她在山洞口的頂部穿了個洞,繩子從中間穿過,一端用來運水袋,另一端係在一個石頭軲轆上,能夠勉強轉動把繩子卷起,但沒辦法固定在地上。
  這個辦法勉強算是能夠把水袋從幾米遠的下麵運進山洞裏,楊帆隻能讓尼克多幫她做幾口石缸,一口次多存些水用。不過繩子磨損得很快,大概再用幾回就要斷了。
  她用這種方式運水後,尼克也想效仿,他把幾隻土耗子一口氣全栓在繩子一頭,然後跳上來把它們拉上來,結果不等運進山洞繩子就斷了,那些獵物也掉下去了。
  看著他連忙再跳下去撿,楊帆很想再想點辦法幫幫他。
  尼克他們這次挑的這個山洞有點不太好,因為山洞口沒有突出的石頭,所以他們上來時沒有借力的地方。而且他們帶獵物上來一次隻能扛一隻,然後爬上來。他們的時間更多的是用在來回上下山了。
  她用幾根大型食草動物的肋骨做成架子來分散重量,新做成的皮繩分別繞過這些肋骨再垂下山洞,係住獵物後,由尼克森人在上麵把它們提上來。
  這種方法確實能很好的運送獵物,一部分尼克森人專門打獵,一部分運獵物上山,一部分把把獵物吊上來。
  那個半調子滑輪棄之不用,尼克森人的力氣都很大,留在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學會像她一樣搓皮繩,他們搓出來的皮繩更結實。在他們運獵物的時候,常常幫她把水袋也順手提上來了。
  她也不用下山去運水了,尼克每天都會幫她把水袋裝滿水後送到放獵物的地方,其他的尼克森人會把水袋和獵物栓在一起提上來。他們還會把水袋口係緊,頭朝上不讓裏麵的水灑出來。
  現在正是動物過冬遷徙的時候,尼克他們每天都能帶回很多的獵物,而且每天也有不少新的尼克森人加入這個山洞。
  楊帆每天都會在晚飯前清點一次山洞裏的人數,她驚訝的發現這個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已經接近她第一次過冬時那個山洞的尼克森人的數量了。現在有七百四十四個尼克森人,包括她在內的伴侶是八十六個。
  這個數目還在不停的增加。
  山洞越挖越大,留在山洞不用去打獵的動物和她都集中在山洞的中間。山洞裏每天都塵土彌漫,楊帆受不了了。
  這天早上,尼克剛要爬起來,她就感覺到懷裏的尾巴要抽出去了。
  “尼克。”她眼睛還沒睜就叫他,果然他又回來了,咕嚕嚕的叫著。
  她爬起來,山洞裏的尼克森人都要出去打獵了。但他們的手腳都是輕悄悄的,好像不想打擾山洞裏伴侶的美夢。
  以前他們早上出去時,楊帆從來沒被吵醒過,都是翻個身接著睡。結果今天看到這麽黑鴉鴉一大群的尼克森人,全都長著一副怪獸樣,卻個個輕手輕腳,悄無聲息的溜出山洞。
  她裝了半水袋的水,再帶上半袋的土豆幹,披上一件毛披風就準備好了。
  尼克大概看出來她想跟他一起出去?他可能不想讓她跟著去打獵,咕嚕嚕的叫著又躺下來,還把她也拉躺下來,然後硬是按著她的頭讓她躺好做出一副睡覺的樣子,他就這麽抱著她,喉嚨裏咕嚕嚕的叫,哄她睡覺。
  “我要出去。”楊帆推開他的手爬起來,再把他也拉起來,帶上東西,踮著腳尖走到山洞口。
  他現在可能明白了,還想勸勸她,所以特意彎低腰咕嚕嚕的對她叫。
  她猜,他現在說的是‘你不要出去了,山洞口現在不好進也不好出,你自己不行的,好好的留在山洞裏好不好啊?’
  旁邊還有其他早起準備去打獵的尼克森人,路過他們兩個身旁時好像都停下來看了一會兒。
  楊帆的回答是讓尼克轉身,她穿好披風背好皮袋後爬到他背上讓他背著。
  她一定要出去。
  尼克停了一下,如果他是個人,現在一定在歎氣。
  不過最後還是他投降了。
  他的尾巴在背後架著她,讓她像以前每一次似的坐在他的尾巴根上,一躍就跳出了山洞。
  楊帆的感覺就像是在坐高速電梯加碰碰車,猛得往前一衝,飛快的往下掉,再猛得一頓就停下來了。
  尼克給她挑的放風的地方是片平緩的山坡,靠她自己也能在這十幾米的地方爬上爬下而不用擔心摔下去。現在是深秋,有些石頭縫還有沒完全發黃的草和小樹枝。
  這個位置大概是在山洞的右下方,來往的尼克森人都能看到她,同個山洞的尼克森人運獵物回去時都要路過這裏。也就是說她完全不會落單,再說這一片都是尼克森人,沒有其他的猛獸敢靠近這裏攻擊她。
  他把她放下後就繼續下山了,沒有帶著她,他的速度快了很多,看著他常常一躍就能躍出很遠,停下來時還回頭看看她再走。她就在他回頭時衝他招招手,直到看不見他的影子。
  這片山坡背風,刮過來的風都吹不到她。沒有被雪覆蓋的黑石山看起來有點可怕,遠處的太陽正從地平線上升起,映得天地一片耀眼的金色。
  從早上到下午,她在這片山坡上坐著,坐累了就起來走一走,四處看看。她不敢走遠,去年她還不知道山上還有其他尼克森人住的山洞,兩個山洞的尼克森人相當於敵人。如果是別的山洞的尼克森人看到她的話,把她當獵物抓走吃了怎麽辦?
  她餓了就吃點土豆幹,渴了就小心翼翼的喝兩口水。在山上要運水上來後,水就變得非常珍貴了。
  為了知道時間,她在一塊較平的石頭縫裏插了根樹枝,看著樹枝的影子長短和傾斜角度來看時間。
  快到中午的時候,第一撥運獵物回來的尼克森人的影子已經在前方出現了!
  楊帆看到後就站起來走到山坡邊上,歡喜的衝他們招手。就算不認識,但既然是在一個山洞裏的,他們就是一起過冬的同伴,算是暫時的家人吧。
  等那兩個尼克森人走近了,她一下子看傻眼了。
  那兩個尼克森人一前一後,身旁都趕著一頭四蹄動物,離得遠看不清那些動物是什麽。它們的背上都馱著很高的東西。
  它們馱的是尼克森人打的獵物?
  尼克森人用這種方式運獵物?這樣確實省勁,一次也能運得多些。
  等他們走到這片山坡上了,楊帆後退幾步讓開路。那兩個尼克森人看到她都停了一下再向上走,那兩隻動物被他們用尾巴驅趕著,每一頭的背上都背著兩隻土耗子。
  去年,一個尼克森人打獵回來也隻能扛一隻土耗子。這樣算下來他們一次就幹了雙倍的活。
  回來的尼克森人越來越多,有的是自己扛上來的,大概三分之一是像那兩個尼克森人一樣用四蹄動物運回來的。這些馬牛、寬額牛、多角羊、長耳驢在山上的時候行動比尼克森人更靈活些,它們多數身上都帶傷。
  獵物裏土耗子最多,也有少數的馬牛、寬額牛等四蹄動物。應該是這些動物被尼克森人襲擊了,一部分被當成獵物殺了,另一部分被活捉了。
  快到下午時,大部分打獵的尼克森人都回來了,尼克也回來了,他也帶了一頭馬牛,它的背上是他給她裝的水袋和一頭土耗子。
  他們把獵物都運到靠近山洞的地方,先把獵物綁起來,繩子的一端帶著,等他們回到山洞後就把獵物吊上去。
  看時間,應該是他們今天的打獵已經結束了。
  尼克先把她帶上去,山洞口的尼克森人忙著收拾最後一批獵物。她不想留在洞口妨礙他們,就往裏走了幾步等著尼克。
  今天是大豐收,她看到的獵物足有以前兩三天抓到的那麽多。
  尼克和其他尼克森人都回來了,他幫她把水袋提回去。可是她發現沒看到那些運獵物的動物。
  他們是不會把它們放了的,又沒有帶進山洞來,莫非……
  把水袋裏的水倒進石缸後,她又跑回山洞口。現在隻剩下兩三個尼克森人在把剩下的堆在洞口的幾十隻獵物碼放好,她看到這些獵物多數都是那些四蹄動物,它們的腿有的還在抽搐,血還在流。
  尼克森人最後把他們用來運獵物的動物都殺了,可能在他們眼中,那些動物也是獵物。
  尼克從後麵過來,他用尾巴掃她的小腿,提醒她回去。她看到他走向那些獵物,從中挑了一頭還沒放在地上的馬牛,跟旁邊的尼克森人一個手提著前腿,一個提著後腿的撕開。
  楊帆不敢再看,扭回跑回去了。她吃過很多獵物,也殺過很多動物。但剛才的一幕還是讓她有點不舒服。
  尼克拖著半具獵物去山洞深處烤,其他尼克森人也陸續開始去山洞口拿食物準備烤熟了吃。很快山洞裏飄滿了烤肉的香氣。
  被尼克拿回來的烤肉已經不太像馬牛了,他早把肉不多隻有骨頭的小腿給扔了,隻留下肉厚的後腿。烤肉外麵發黑,散發著濃濃的肉香和熱氣。他把肉撕成幾大塊,也不給她,而是他先咬了嚼碎了再喂給她。
  馬牛的肉也很粗,她自己根本咬不動。
  她沒吃太多,隻吃了幾口,然後就不停的吃自己的土豆幹。吃完了飯沒事幹,尼克把誘捕土耗子的土豆都給她帶回來了,她就在那裏機械的把它們不停的切成小塊,再切成片。
  尼克吃飽了躺在暖洋洋的地上,尾巴纏著她的腰。
  她一會兒摸摸他的尾巴,心裏好像就能安定得多。
  尼克森人做的很好,他們很聰明,學得很快。她讓自己記住這個結論,最後她把那些不知名的憋悶給掃到心底的角落裏。
  
  第49章  
  如果地球的冬天用節氣來說是:立冬、小雪、大雪,那黑石山這裏的冬天就可以這樣說:天陰、上凍、暴雪。
  從某一天早晨起,太陽就好像永遠吊在地平線下,就差一步卻再也上不來。天空昏沉未明,就像厚厚的雲層壓下來,把整片天空都擋嚴了。
  楊帆知道要想看到太陽,那就要等到暴雪天結束了。
  好像一夜之間,黑石山所有的石頭都結了冰。石頭上先是蒙上一層薄薄的白冰,接著冰層開始加厚。最後,按照她計算的時候,那是在一天下午,暴雪撲來蓋地的就來了。幸好山洞裏去打獵的尼克森人這幾天都是早早回來,他們應該也發覺天氣的變化了。
  來尼克森大陸已經三年了,楊帆還是第一次這麽清晰的察覺到季節的變化。
  山洞裏已經存夠了食物,大概是受到楊帆挖洞儲存食物的啟發,尼克他們在山洞口挖了很多洞,把食物堆進去後再把洞口堵嚴。這些洞又深又廣,全部是向上挖深,而不是向下挖。大概是為了避免食物在地熱的高溫下變質。
  現在山洞口隻是壘滿了碎石壘起的高牆,在結冰後這些碎石牆被牢牢凍成了一體,成了天然的屏障。
  楊帆隻想到食物都藏在洞裏的話,外麵又全都堵死,那如果今年又有來偷吃的大翅鳥就不用怕了。
  尼克他們的山洞堵起來了,不再讓新來的尼克森人進來。楊帆知道原因,那是因為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已經有一千多個了。在暴雪前夕,終於不再見到新的尼克森人想加入這個山洞來過冬,在之前的山洞前好幾次險些發生了打鬥。
  這是楊帆第一次看到幾個尼克森人的亂鬥。她嚇了一跳,幸好當時她在山洞裏。在尼克森人越來越多,天氣越來越冷後,她就不再跑到山洞外去了。
  那些尼克森人總是在山洞外路過她旁邊時盯著她看,看得她毛骨悚然。
  山洞外的尼克森人,她沒辦法分辨出到底是不是一個山洞的同伴。去年冬天她知道了同個山洞的尼克森人都會守望相助,而且住在一個山洞的時候,他們好像都會收斂自己的暴力傾向,沒有在山洞裏發生暴力事件。
  所以出於安全的考慮,她就躲到了山洞裏。
  其實她有點自大的想,這些會不會都是因為自己?這個山洞裏最特別的就是她了,而且尼克森人也確實通過模仿她學了一些技巧。
  不過想完之後倒是隻敢得意一小會兒,接著就開始為她的人身安全擔憂了。自古以來被有權有勢的人爭奪的‘美人’一般都是虐身虐心的倒黴蛋,何況她現在麵臨的問題還不是人,都是一個頂一百個的怪獸。
  ——她再喜歡尼克,也不會否認他的強大和原始。
  如果他們真的看重她,進而想爭奪她,比如從一個山洞把她搶到另一個山洞去。不說她能不能跟陌生的尼克森人交流,或者接受另一個尼克森人代替尼克——楊帆打了個哆嗦,真到了那個地步,活著就真成了折磨了。
  哪怕他們在爭奪時一個不小心,大概就把她撕成幾塊了。
  她乖乖的躲在山洞裏,直到暴雪天到了,再也沒有尼克森人在外麵想進來又被趕出去了,她這還是第一次覺得暴雪天也有好處啊。
  山洞裏的食物雖然夠吃,但楊帆還是緊張。尼克他們每天吃一頓,拿回來的肉要是吃不完她就全切成肉幹藏進洞裏,這樣下一頓還可以拿新的肉,一點點省下來,等到真的不夠吃的時候,她的洞裏的糧食還能多撐一段時間。
  沒事的時候,她一直想找出怎麽讓動物的苔蘚也能入口。苔蘚新鮮的吃著滑膩膩,總覺得惡心。變幹的就像某種土,吃到嘴裏都是幹渣渣。這東西就是能吃也不能長時間吃,一定對身體不好。
  尼克不用打獵,所有的尼克森人都跟他一樣半躺半臥在地上,有時一天也不動一下,除了要起來烤肉吃飯或者去山洞口排泄。
  楊帆看到他們這麽‘懶’,突然覺得有點像冬眠。再想想看,雖然尼克森人特地找到黑石山過冬,可是他們在這個時候確實不像夏天或秋天那麽‘活潑’。以前她隻認為是外麵天氣不好,他們不能打獵才不出去。
  尼克尾巴內側的黑線像是藏在了麟片後麵,她仔細看過,那條黑線不像以前那麽突出顯眼,還被尾巴內側發白的細麟虛掩著。
  她現在隻敢輕輕的摸,摸到的時候,他不管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是側躺還是趴著,都會輕輕抽一下尾巴,從她手裏掙出去,頭也會向她這邊抬一下或者扭過來看一眼。
  這時她趴過去就能聽到他安撫的咕嚕嚕聲,好像他也在無奈的說‘現在不行’。
  她就跟他趴在一起,要麽就躺在他身上,摸摸他的麟片、豎麟,或者手啊肩膀啊頭發啊,就這麽摸摸蹭蹭也能浪費一天。
  暴雪在第十一天的時候,冰雪堵住了洞口。透過銀白的雪牆,外麵灰色的天空隱隱約約透出一點顏色。
  楊帆覺得自己可能看花了眼,山洞裏也是半黑的,倒是隻有雪能反射出山洞牆壁上苔蘚的熒光。
  尼克他們不得不趕緊把洞再掏開,雪牆的外麵已經凍結實了,掏開後那雪足夠一個尼克森人橫著鑽出去才能看到頭。幾個尼克森人披上厚毛皮,鑽出去後把洞口的雪都挖開推走了。
  尼克給她用皮袋提了幾袋回來放進石缸裏,等化了就是她喝的水。更多的雪堆到她洗澡的淺坑裏,等燒熱了她就可以泡個澡。
  有動物跑到山洞口去舔雪、吃雪,它們大概也是想喝水。隻是它們比她更害怕尼克森人,雖然它們被尼克森人圈養,但是對其他的尼克森人卻都是繞著走的,當然不敢跑來喝她的石缸裏的水,連她洗澡的坑裏的水它們也不靠近。
  楊帆擔心暴雪會像去年一樣嚴重,但這個山洞的尼克森人這麽多,她覺得就算再發生去年那樣的‘侵略’,也能把來犯的尼克森人打回去。
  自從暴雪大到會堵住山洞口開始,尼克森人比去年更早的開始‘節食’了。他們改成了兩天吃一次,進食的量看著也在慢慢的遞減中。比如在山坡上的時候,尼克兩頓就可以吃掉一隻成年的土耗子,現在他一頓最多吃半隻,四、五天才吃掉一隻。而且這個量還在逐漸減少。
  楊帆也開始克製自己的進食量,省下來的肉都被她切成肉幹。她試過,隻是烤製後切成片做成的肉幹,尼克是吃的。她那一次浪費糧食是因為她把製成的肉幹又拿去煮了,可能是失了肉味,結果她也吃不成,他也不肯吃。
  在過了這幾個冬天後,她明白了一件事。在她和尼克之間隻能保存一個的活力的時候,優先的是尼克而不是她。
  如果食物不足,隻剩下她能吃的土豆幹,他們兩個就撐不了太久。土豆幹不是尼克的主食,他就是吃了也沒多少用。所以應該節省下來的是肉幹,而不是她的土豆幹。
  所以她現在的辦法就是自己吃土豆幹,除了尼克一定要喂她吃的那幾口外,如果給她整塊的,她一定是背著趁人不注意就切成肉片藏到儲藏洞裏了,在地熱慢慢的烘烤下,肉片就變成了肉幹。
  但是尼克很快發現了她的小動作,楊帆的打算也很快被他給消滅在萌芽之中。他的解決之道就是:每一口都喂給她,再也不把那些嫩的讓她自己吃了。
  楊帆就是再想再省下來點斷糧時給他的食物,也對這種帶著關懷的招式沒辦法。
  食物的問題隻能暫時告一段落,剩下的日子裏千篇一律。尼克他們每天都要去看好幾次山洞口有沒有被雪堵住,除此之外就沒什麽事了。有動作做伴侶的尼克森人記著用雪水養苔蘚,其他的尼克森人記著每天用被獵物汙過的雪塗抹山洞壁養熒光苔蘚。
  楊帆沒事幹時就跟在尼克身後看他拿雪塗山洞,山洞壁上會發出白色、熒光藍和熒光綠的苔蘚就像一個個微型灰蘑菇頭一樣種在山壁上。她看他用的力氣那麽大,怕雪球把它們給抹掉了。可後來她發現這種苔蘚就像是長在山壁上一樣,用石頭磕都磕不掉。
  尼克抹過山壁的手上會有苔蘚留下來,但熒光一會兒就消失了,好像那種苔蘚離開山壁很快就會死。事後她再扳著他的手找也找不到苔蘚,隻能看到一些像灰塵的粉塵似的東西被他搓下來。
  他誤會她喜歡這種苔蘚,結果有一天她睡醒後發現,他給她做的石缸外也發出這種熒光,他的尾巴就在她身後歡樂的搖擺著。等她回頭看他,他就發出同樣歡樂的咕嚕嚕聲來。就像在說‘喜歡嗎?’
  
  第50章
  楊帆躺在尼克的懷裏半睡半醒,現在還是半夜,整個山洞的尼克森人都在睡覺,她卻醒了。
  她一動,尼克也跟著醒了,隨即她就聽到了他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他在哄她入睡。因為她很喜歡聽他的叫聲,所以隻要她睜開眼睛,或者在他旁邊,他就會一直這麽咕嚕嚕的叫給她聽。
  她往他懷裏擠了擠,他就又把她抱緊了些。過了一會兒,她又睡著了。朦朧中耳邊一直聽到他咕嚕嚕的叫聲。
  早上醒來時,山洞裏正是亂糟糟的。
  所有的尼克森人要麽正在爬起來,要麽剛爬起來正在甩尾巴。
  尼克見她醒了,也站起來甩了兩下尾巴。這有點像伸懶腰。她也跟著坐起來,把毛皮疊好放在角落裏。
  昨天尼克他們沒吃飯,所以今天可以烤肉吃。山洞裏的尼克森人都陸續向山洞口走過去,不一會兒就看到他們拖著扛著凍成冰塊的獵物回來,走到山洞後麵的深處去烤製。
  楊帆也漸漸習慣這種進食頻率了,雖然她不能堅持兩天隻吃一頓,昨天她還是吃了點土豆幹,但比起以前,她覺得現在她已經能餓很久了。
  秋天養起來的膘都消下去了。她摸摸自己纖瘦的腰和肚子,不覺得高興,隻覺得難過。隻有充足的食物才能吃得人也跟著胖起來,她現在這樣叫‘食物不足’,不叫健康。
  尼克也瘦了。秋天時她給他稱體重,那時他有五十六個冬瓜大小的石頭那麽重,現在頂多四十幾個。
  他身上現在是冬天的厚麟,猙獰的麟片配上他幹瘦的骨頭架子,看起來越來越像邪惡的怪物了。就是身後的那麽大尾巴也細了一圈,掃起來嗖嗖響,像大鞭子一樣有勁。
  尼克拖著一隻應該是凍馬牛過去了,路過她旁邊時還停下來跟她打了個招呼,就是用尾巴尖在她身上輕輕掃一下再過去。
  楊帆伸手握住他的尾巴尖搖了搖,讓他走了。
  他身後還跟著另一個尼克森人,那個尼克森人也學他停下來,看起來也想用尾巴尖掃她。楊帆緊張的看著,生怕他真掃過來。
  這麽長時間下來,她知道尾巴對尼克森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器官,他們的很多行為、意誌都是通過尾巴來實現的。比如這個拿尾巴來碰她,應該隻有尼克能這麽幹。她就沒見過其他尼克森人用尾巴去逗別的尼克森人的伴侶,這樣幹好像會引起流血事件。
  幸好那個尼克森人隻是停了一秒鍾就走過去了,她鬆了口氣,應該是她想多了。然後她就看到那個尼克森人的尾巴貼著地麵走過去了。
  這是什麽意思?
  楊帆掃了一圈,隻有剛剛那個尼克森人在路過她旁邊時,尾巴是垂下來貼著地麵的。等他走過去,尾巴就又微微翹起來了。
  所有的尼克森人在行走時,尾巴都是自然垂下,尾巴尖微微上翹。像英文字母手寫體A的最後一筆。當他們奔跑時,尾巴或繃緊垂直,或呈現自然的弧度;在跳躍時下壓,在將要落地時上揚;在轉彎時則和身體轉向呈相反方向擺動以保持平衡。
  總之,她見過尼克因為快樂而快速的擺動尾巴,見過他因為憤怒,尾巴用力拍擊地麵或石壁,但是她從來沒見過在走路時尾巴緊貼地麵。
  一個尼克森人的新的行為語言。
  尼克回來時帶著剛才那頭凍馬牛的一半。吃過這麽多獵物後,楊帆已經很了解什麽獵物的哪裏比較好吃。馬牛的後半截比前半截肉多,但前半截有脖子,從脖子到前胸的肉更嫩。通常跟別的尼克森人分食,他都會更照顧她的口味,拿前半截回來。
  但今天他帶回來的是後半截。
  後半截也行。剛才她趁尼克烤肉的時候已經吃了很多土豆幹,把肚子塞得半飽了。一會兒他喂她的時候,她吃不了幾口就不吃了,剩下的都給他。
  尼克很精明,以前她裝著吃飽了,結果他習慣在喂她吃肉的時候摸她的胃。結果她就騙不了他。
  坐下來吃了兩三口以後,楊帆擺手示意她吃飽了,還主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尼克也伸手摸了摸,然後那張看起來猙獰的臉上露出一種可以稱為‘皺眉、不滿’的表情,他的眼神也像在說‘你是不是在騙我?’
  她‘純潔’的望著他。
  尼克隻好自己吃,一邊吃一邊用尾巴和手不停的摸她的肚子,過了一會兒,她猜他難道是在給她‘按摩’?想讓胃裏的食物趕快消化,繼續吃肉?
  不過他注定要失望了,土豆幹非常耐餓,吃一次很長時間都有飽腹感。
  他吃到剩下小半塊不吃了,她知道這是他想留給她。她接過來想要不是吃,幹脆就切成片存起來吧,等食物不夠了再給他吃。
  尼克盯著她手裏的肉,她知道他不是想繼續吃,而是在等她吃。他知道她咬不動馬牛的肉,在等她把肉給他,讓他喂自己吃。
  等楊帆拿出麟片刀準備切肉,他的表情又變成‘皺眉’,意思是‘你又不吃了?’
  最近在吃東西上,她讓他費了不少神。連她都覺得自己成了‘挑食’的‘壞孩子’了,而尼克就是為此勞心費神的‘家長’。
  在他的心裏就是希望她能多吃,吃得越多越好。她能理解,在這個世界,吃得越多身體就越健康,瘦弱和不吃飯在這個嚴酷的世界代表著可能會活不長。
  她沒辦法跟他說她的打算,不管是偷偷藏起來肉還是把肉省給他吃。不過不告訴他也沒關係,她所做的事是對他們兩個好的。
  尼克把她抱到懷裏,像鋼鐵爪子一樣的大手輕輕的撫摸她的頭、她的肩膀,然後摟住她。她知道他現在一定很擔心。
  如果她像以前一樣不吃,胃是空的,那他就會去給她找其他食物。現在她的胃是飽的,他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不過這一招不能天天用,隔兩天用一次正好。既能讓他吃得更多,再省下一點食物,又不會讓他擔心的跑出去給她找別的食物吃。以前是她沒掌握好分寸,現在不會了。
  可是楊帆還是對這樣小心翼翼抱著她的尼克覺得抱歉,她能感覺到他的擔憂和不安,可她還是要這樣做。
  她把肉切成了片藏進石洞中,反過身來抱住他,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再摸摸他的臉。再看幾次,他的臉也隻能用‘猙獰’、‘恐怖’、‘怪物’來形容,好一點的詞勉強可稱為‘威武’。
  她捧著他的臉,湊上去親一親。外表什麽的都可以忽略,他這麽擔心她,對她這麽好,她對他隻覺得心裏又暖又軟又酸。
  他發出更響的咕嚕嚕聲,像是對她回應。他還是很擔心。
  這時他們的腳邊出現了一個烤馬牛頭,嚇了楊帆一大跳!黑呼呼的,還散發著烤肉的香氣。
  哪裏來的?
  一個尼克森人放下來就走了,她盯著那個尼克森人看了一會兒,認不出來是不是剛才看到的那一個。
  這是什麽意思?
  楊帆第一次發現,她不單隻需要了解尼克,還需要了解其他陌生的尼克森人通常表達的是什麽意思。她以前以為隻要能弄懂尼克,那其他尼克森人的意思就算不能弄懂八成,至少也能弄懂六成。但她現在知道不是這樣,至少這個尼克森人讓出食物的原因她就不知道。
  ……難道真的是來爭奪她的?用食物表達‘愛意’?
  楊帆頓覺烏雲罩頂。尼克是特殊的,可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其他的尼克森人。
  她跟尼克之間的感情是很複雜的,她很清楚這一點。如果現在尼克真的消失了,她也不會接受另一個尼克森人,把他看成尼克。更有可能是自己一個人繼續活下去。
  考慮到這個尼克森人古怪的舉動代表的意義,楊帆縮進尼克的懷裏,看也不看那個送過來的烤馬牛頭。
  尼克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竟然直接拿起來,撕掉外麵烤得焦黑的皮,露出裏麵的肉,然後咬下烤馬牛頭上嫩肉的部分,略嚼了兩下就喂進她的嘴裏。
  這隻烤馬牛頭還帶著脖子的部分,嫩肉有不少。這個部位的肉沒辦法切成肉幹,而且又是‘別人’送過來的,切成肉幹偷存起來好像不太好。
  楊帆稀裏糊塗的就讓尼克把這些肉都喂進肚子裏了,一個沒注意就吃飽了。隔了這麽長時間第一次吃飽,她都覺得從胃到心都滿足極了,人好像也放鬆了下來,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尼克這麽容易就接受了別的尼克森人給的肉,她看他們也不像是要打個你死我活的樣子,於是就越來越放鬆。慢慢的,她的眼皮越來越沉,想睡覺了。
  坐在散發著地熱的地上,腳和腿都是暖的。要是再把毛皮鋪在地上,躺上去睡一覺就更舒服了。
  楊帆打了個哈欠,尼克先她一步把毛皮鋪好,她直接走過去躺下來,他跟著過來,把她掩在裏側躺下,尾巴從她背後圈過來,讓她整個人都躺在他的懷裏。
  她很快睡著了,睡著前想這個‘送’來的肉要不要還人情呢?尼克要怎麽還這個人情呢?
  
  第51章  
  麵前有一石鍋,正沸煮著土豆幹和肉。楊帆湊近聞了一口香味,看湯已經煮得又濃又白,滿足的長出一口氣。等石鍋的溫度漸漸下降,她把一鍋連湯帶肉吃個淨幹,從胃裏到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一連好幾次,尼克都是跟別的尼克森人分食各種食草動物的前半截,而且專把脖子上的嫩肉留給楊帆。好像是因為她願意吃這個部位的肉,他就隻給她吃這個。
  每年冬天都要來一回,每回都是她想方設法省下嘴裏的食物想留給他,可每次都會讓他打敗。
  發愁於怎麽繼續逃過尼克的眼睛繼續偷偷藏下食物,關於那個尼克森人走過她旁邊時尾巴貼地的小事就很快被她忘到腦後了。
  雖然事後她也曾想再找幾個例證好研究這種行為背後的成因,無奈那天之後再也沒見過有其他的尼克森人尾巴貼著地走,而她又沒辦法在整個山洞的尼克森人中分辨出那天的那個,連想設計一下再看一次都不行,也隻能先放下不管了。
  由於漸漸能吃飽了,她睡得越來越香,雖然肚子了還沒長出肉來,至少也沒再繼續瘦下去。之前沒注意,餓得狠的時候她的精神一直很焦慮。
  楊帆知道前段時間她節食節狠了,為了不傷胃,讓尼克幫她挖了個小石鍋,煮土豆幹和肉吃。她後悔沒早點想到這個主意,煮出來的東西連湯帶水吃下去又占肚子對胃又好,還特別省糧食,結果從想到這個主意的那天起,她就天天吃個湯飽。
  她把一鍋的肉湯喝完,尼克過來抱住她,看來也很高興她的胃口變好了。他用尾巴把她圈到身邊,兩人偎在一起休息。石鍋裏用雪擦過以後放到一邊,等她餓了再吃一頓。
  在食物不夠的時候,楊帆當然要想盡辦法節省,但既然現在想出來了能吃飽的辦法,她也不想再繼續委屈自己。少食多餐,慢慢的把身體再養起來。
  一塊肉加上一把土豆幹就能煮出一鍋香濃的肉湯,又好入口又暖胃。
  每回都是她把水和肉加土豆幹放到石鍋裏,讓尼克幫她拿到山洞後麵尼克森人烤肉的深坑裏,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再去端出來,石鍋裏的湯早就沸騰了,肉也煮得酥爛,土豆幹則早就煮化到湯裏了。
  吃飽後,楊帆又想睡了。她這段時間吃飽就想睡,睡醒了起來就想吃,尼克就在身旁這樣陪著她。
  日子過得太舒服,太美好,容易胡思亂想。楊帆就犯了這個毛病,開始幻想自己會不會在此時生個孩子出來?要是真生了,那又要怎麽養他。
  本來隻是想著打發時間,她從肚子開始大想起,想到要生的時候都要準備些什麽,再想現在大家住在黑石山的山洞裏,不用怕尼克把寶寶趕跑。那她要喂他吃什麽?給他準備一個小山洞當娃娃床好不好?
  接著開始想怎麽給寶寶做飯,怎麽教他不要招惹成年尼克森人。怎麽在保護他的同時也教他學會獨立生活的能力。她可不想把孩子養得失去了天生的野性,那就是害了孩子。
  想著想著,她開始希望真的有個孩子了。每年在黑石山過冬時都有危險的事發生,好像每次都是要走過鬼門關。
  就算是她,現在也想幻想一些幸福的事讓心情變好。
  如果真的有個孩子該有多好……
  她坐在尼克懷裏開始扳著指頭算時間,從秋季最後一次兩人那個那個,到現在少說也有五六個月了,要是真有孩子,她的肚子早該起來了。
  楊帆捂著肚子失望的歎氣,再把尼克的手也拉過來讓他也捂上她的肚子。
  尼克順從的把手輕輕搭上來,還買一贈一的把另一隻手也搭上來,抱著她坐在他的尾巴上。
  不隻是肚子沒起來,她自從到了黑石山已經來過三次月經了,要是真有了孩子也不會來這個。
  楊帆理智歸籠,覺得孩子這個事還要看緣分。尼克森人應該是沒那麽容易有孩子的,按照她每年在黑石山看到的有孩子的尼克森人伴侶,那簡直少得不能再少。今年她就一個都沒發現。
  可能冬天生下孩子對尼克森人來說不是好選擇,他們更願意在食物更充足的秋季或夏季生孩子。這樣一想,冬天生孩子隻會加快消耗山洞裏本就有數的獵物,在秋季或夏季出生的小尼克森人就算馬上離開父母,也能找到小動物來填飽肚子,隻要不會闖入成年尼克森人的領地或者遭遇其他天敵,就能活下來。
  又過了兩個月,楊帆天天喝自製肉湯,倒又把臉給養得圓了點,小腹也變硬了。她摸摸自己好像變得豐潤了點的臉蛋,覺得這肉湯要是早兩年想到,她也早就不用餓肚子過冬天了。
  一天早晨,她睡得正香,被尼克響亮歡樂的咕嚕嚕聲吵醒了。她眯眯瞪瞪的睜開眼,他就伏在她上方,咕嚕嚕的聲音響亮的好像要把胸膛給震破。他的表情很明白的表示‘我很高興!我太高興了!’。
  出什麽事了?
  楊帆爬起來,被他用尾巴小心翼翼的圈到懷裏。她想,難不成她睡著的時候他們出去打獵打到一大群獵物了?可山洞外的暴風雪的呼嘯聲還在,這種天氣,山洞裏的食物又還夠吃,他們怎麽會去打獵?
  尼克還在對著她咕嚕嚕的,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她猜不著,這還是第一次她猜不出他為什麽高興。沒有理由啊,在她睡著的時候發生什麽事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尼克去山洞口拿獵物,花了很長時間才回來,他拿了十幾隻她最愛吃的野雞。
  這是他在那堆獵物裏翻了多久才翻出來的啊?手臂上都是帶著獵物羽毛的殘冰。
  這種詭異情景一直持續下去,楊帆懷疑他把獵物裏所有的野雞都找出來給她吃了。有時為了省下來留給他,他就先跟別的尼克森人分吃一頭馬牛或寬額牛,隻給她帶一隻野雞,有時也是小土耗子。
  她覺得食物應該快要不夠了,因為暴雪天氣已經有快四個月了。但今年冬天,她沒有餓過一頓。原因就是尼克總能給她拿來食物,其他尼克森人也好像沒有意見,有時她明明看到別的尼克森人都不吃了,她還有食物可吃。
  她的那些土豆幹倒是都被尼克吃了,不用她哄勸,他自己蹲在洞口一抓一把塞進嘴裏硬吞下去。
  楊帆不傻,她對一切異常的現象都有著本能的警覺。在這種情況超過兩個月的時候,她就開始懷疑肚子裏真的有個小寶寶了。
  但如果是真的,這個孩子懷得時間可夠長了。從秋季結束前他們出發前往黑石山,路上的時間加上住進山洞後的時間,這個寶寶在她的肚子裏已經待了快七個月了,但她的肚子還沒有明顯的起伏。
  再說,她的月經也是按時間來的,除了量越來越少以外,沒有別的問題。
  又過了一個月,她的肚子終於有變化了。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那就像是有了一個秀珍小南瓜那麽大肚子。這種大小大概勉強可以於懷孕三四個月的婦女一較高下。
  楊帆開始覺得這可能是個漫長的過程,不能過於著急。她做好懷到春天的準備,大概十個月不夠,可能要十四五個月吧?
  但是兩天後的一天,她的肚子開始往下墜。
  要生了?還這麽小?
  楊帆震驚之下頭昏腦脹,事情發生的讓她措手不及,也來不及反應。
  因為一切都太快,太簡單了。
  從尼克讓她側躺,雙腿團膝,然後好像肚子裏的孩子往下一墜一掙,快得就像一眨眼,孩子就‘滑’出去了。
  楊帆呆了好一會兒才掙紮著要起來看孩子,隻來得及看到一下。孩子被包裹在白色的胎衣中,看起來像人類的孩子。
  她還來不及搞清楚心裏是高興還是擔心,這個孩子要真是個人的樣子可怎麽辦時,尼克把她抱起來往山洞深處走。
  一瞬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的。她伸手把孩子從地上撿起來抱到懷裏了。
  尼克伸手就要把他從她懷裏抓出去。
  “不行!!!”楊帆大叫!
  此時孩子從胎衣裏探出頭,睜開眼睛看著她。
  
  第52章
  楊帆覺得自己變傻了。
  尼克很不喜歡她抱著寶寶,一邊衝她發出威脅的嘯叫一邊想從她懷裏把寶寶搶走。她下意識的撐起手肘擋住他,一個沒注意,寶寶突然從她懷裏翻下去了!
  “孩子!!”楊帆嚇得也差點從尼克懷裏翻下去接住寶寶,但她目瞪口呆的看到寶寶淩空翻身,四肢著地,尾巴巧妙靈活的保持了身體的平衡,然後一溜煙的躥沒影了!
  楊帆傻了。可是她的腦子還在轉,她馬上明白過來寶寶會從她懷裏翻下去是因為她把他抱在懷裏,處在半空中讓寶寶害怕了。
  多麽聰明啊!
  就是跑得太快了。她看著尼克,有他的基因,寶寶超人一點也很正常。
  “放我下去!我要去找孩子!”她在尼克的懷裏掙紮,未果,被他抱到她的援坑’處,水早熱了,還有點微微的燙。他撕了她的衣服,把她放熱水裏,又把她曬幹的薄荷葉拿來泡進去,還用尾巴壓著她不讓出來。
  “那你去找孩子!”楊帆氣炸了!寶寶都跑沒影了,他還不讓她去找,那他去!
  可惜尼克不是那麽容易說服的,她在援坑’裏死活要爬出去都讓他的尾巴給死死壓在水下,還喝了好幾口洗澡水。
  泡了一會兒,她才開始覺得渾身酸軟。她老實了,乖乖泡在漂著薄荷葉的熱水裏。寶寶像他爸爸那麽超人,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應該沒事。
  現在回憶起來,剛出生的寶寶應該不是抱著一顆球生下來的,倒像是像個長條形‘滑’出來的。他的個頭不大,她看到在胎衣裏的他雙手和雙腳都是微微蜷縮著。所以她生起來才會那麽省力吧。
  胎衣很滑,順著羊水就把寶寶送出來了。她回想著剛才‘抱’孩子的樣子比劃了一下,寶寶的大小她兩隻手就能捧起來。
  寶寶是不是太小了?
  水越泡越熱,等她全身都泡得通紅起皺,快要被煮熟了,尼克才把她從熱水裏提出來。
  他把她放到皮墊子上,扭頭就要去給她煮肉湯。等他去山洞口拿獵物取肉,她立刻爬起來,匆匆抓著一張皮墊在身上一圍,開始撐著虛弱的雙腿在這個山洞裏找她的寶寶。為防萬一,她還拿了一把肉幹,見到寶寶先塞到他嘴裏。
  寶寶會躲到哪裏,她一點頭緒也沒有。一整個山洞的尼克森人明明都看到了,偏偏沒一個人能告訴她。
  楊帆急得快要抓狂,越來越覺得尼克森人不會說話是個大麻煩!
  幸好尼克要找她能吃的嫩肉,像是野雞之類的小獵物,要在山洞口找很久才能回來。這就給了她足夠的時間!
  不能開口問‘有沒有人看到我的寶寶?’,那就隻能用食物來引誘了。她抓著肉幹,沿著山洞的角落尋找,成年尼克森人不喜歡小尼克森人,見到就會拍飛。她也要時刻注意周圍有沒有被拍到一邊的東西,說不定那就是她的寶寶。
  正著急,突然山洞中央動物聚集處出現騷動。那些動物像是被什麽驚跳起一樣蹦開,四散而逃。
  一定是寶寶!
  楊帆趕緊擠過去,眼尖看到一個跑開的多角羊的後臀處有明顯的血口子,顯然是被什麽牙尖嘴利的小東西給咬了一口!
  她急得大喊:“寶寶!寶寶過來!媽媽這裏有肉幹!”一邊喊一邊繼續往那個地方跑。
  那些動物都被圈養它們的尼克森人帶開,她擠過去隻看到寶寶逃走的一個尾巴,一眨眼的功夫,寶寶又不見了。
  她還想繼續找,尼克已經聽到聲音過來了。他的尾巴圈住她的腰把她拖過去,先把她背在背上,一隻手拖著翻出來的獵物,帶她回去。
  他把她再次放到皮墊上,接著就拿起石鍋去裝水給她做肉湯。等他拿著石鍋、獵物消失在山洞深處,她趕緊再次爬起來拿著肉幹找寶寶。
  她在山洞裏轉來轉去,在其他尼克森人的尾巴下,腳底下或者山洞石壁角落裏找寶寶,用肉幹哄他出來。
  沒等找到寶寶,尼克端著她的肉湯回來了。他把她抓回來喝肉湯,她一直心神不定的四處張望,專看那些小角落或不容易注意到的暗處,怕寶寶就躲在其中一個地方。
  在她沒注意的時候,尼克拿出兩塊生肉擺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然後,她根本沒看到寶寶是什麽時候撲到這兩塊肉上的,也沒看到他是怎麽抓到寶寶的。她隻知道,等她回神,寶寶已經被尼克抓到手裏,遞到她麵前來了。
  寶寶長得很像人,五官、四肢、軀幹都像。唯二不像的就是他的眼睛是像琥珀一樣的金黃色,屁股上有一條細長的小尾巴。
  他身上的麟片是乳白色,幾乎看不出來,隻有微微的反光。他被尼克一手抓住,團起他的小手小腳,抱著他的小尾巴,看起來又乖巧又可愛。
  除了他正張著滿口的牙對著尼克呲牙咧嘴的叫。他好像還不會發聲,明明張著大嘴叫,聽著卻全是氣音。
  楊帆一見寶寶就想放下鍋伸手抱他,尼克卻在她伸手時把寶寶又拿回去了,用行動表示‘他知道她想要寶寶,那就乖乖聽話。聽話他就把寶寶給她,不聽就不給。’。
  楊帆沒辦法,幾大口連湯帶肉都咽下去,再伸手要寶寶,誰知尼克還是不給她!
  他的意思就是,寶寶她可以看,不可以摸。他把寶寶提在她眼前一臂遠的地方給她看,她伸手,他把寶寶提走,她不伸手,他就把寶寶擺在她麵前。
  楊帆折騰了一身汗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寶寶被他爸爸抓在手裏,雖然是虛握,不至於傷到哪裏,但他也絕對掙不脫。她就看著寶寶在他爸爸的大手裏像條活魚般翻騰,還抱著他爸爸的手指磨牙,咯吱咯吱的咬得挺起勁。
  楊帆看著挺鎮定的,這就是尼克森人之間的親子關係。以後他長得再大點,估計尼克的大尾巴也會常常抽他。
  小家夥絕對是餓的。她一開始沒拿肉給寶寶吃,而是拿了土豆幹。出於身為母親的心願,她還是希望寶寶能不那麽像‘野獸’。一出生就吃肉太血腥了,先吃點素修身養性吧。
  她本來以為寶寶絕對不吃,誰知剛把土豆幹遞過去,小家夥四個爪了一起長,一把將土豆幹奪過去,抱著就往嘴裏塞,她都沒看見他嚼就全吞下去了。
  看來這小家夥食量挺大。她又給他了一塊,又是在一秒鍾內進肚子了。未成年的尼克森人要在短時間內成長到青年期,大量的進食應該就是他們快速成長的關鍵。這樣看來,冬天產子確實不是一個好選擇,要是能在秋季的話,漫山遍野的小動物絕對能填飽他的肚子。
  寶寶吃完一塊她喂一塊,不知不覺他就吃下了平常尼克吃的份量。
  楊帆遲疑了,在尼克森大陸生活了這幾年,食物是最敏感的一根神經,特別是冬天的食物,嚴酷的環境下,食物獵取不易,經常短缺。這段時間為了保證她的食物充足,也不知道尼克跟其他的尼克森人達成了什麽樣的協議。
  她很清楚一點,尼克森人都有著天生的‘公平’細胞。他們不管做什麽,都有一定的規律可尋,沒有哪一個尼克森人會‘欺騙’、‘蒙蔽’其他的尼克森人。
  所以她吃下去的食物,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暴雪過去後,尼克會打獵補足。
  也就是說,她不可能毫無顧忌的滿足寶寶的胃口。要是滿足了他一個,反倒加重尼克的負擔,造成更大的問題怎麽辦?
  楊帆計算了一下她的儲藏洞裏的土豆幹,如果加上寶寶,變成三個人,再假設寶寶的胃口大概跟尼克一樣大的話,那食物一下子就變得更緊張了。
  她看著寶寶想,乖,從明天起跟著媽媽喝湯吧。就算不會喝,她也能想辦法給他灌下去。
  生孩子、泡澡、找寶寶、再吃飯,這些事做完後,楊帆的眼睛已經快睜不開了。她隻抓著尼克交待了一句,指著寶寶說:“等我睡醒,我還要看到他。”意思就是,別等她一睡著,他就把寶寶扔了。
  說完她躺下就直接睡著了,連一秒都沒浪費。
  這一覺睡得相當沉,她是渴醒的。地熱一直烘烤著她,雖然夠暖和了,但是也特別容易口渴。她爬起來喝水,尼克坐在她旁邊,把她擋在裏麵。
  她一邊喝水一邊看他把寶寶放在哪裏,左右找不到,正想坐起來看得更清楚點,卻聽到一聲清脆的尾巴拍東西聲。
  ‘啪!’
  聽聲音就知道,尼克這力氣用得不算大,應該隻是警告一級,不是準備攻擊。
  她找了一圈,在牆角的地上找到了。一個灰撲撲的小東西正在努力爬起來,可是好像有點被拍暈了,暈頭轉向的站不穩,那條身後的小尾巴支著地。
  寶寶?尼克拍他?
  楊帆看這父子相處的有點太粗暴,再想尼克森人大概都是這樣的,尼克已經算好的了。大概就是因為她記著這個小家夥,所以尼克才要管著他,為了讓她能一起來就看到他。
  要不就像她之前想的,再挖個小洞,當嬰兒房把寶寶放進去?可又覺得尼克森人養寶寶,就應該這麽自由放養,讓他在外麵摔打才能成才。按她的養法,說不定會害了這個孩子。
  她這邊一走神,那邊寶寶身體向後一壓,尾巴用力一彈,整個小身體像彈簧一樣射向尼克的側臉!
  攻擊!這是對準要害的攻擊!
  楊帆的嘴剛張開,還來不及喊尼克小心,尼克的大尾巴從旁邊一晃而過,‘啪!’,又一聲,寶寶再次飛到牆壁上了,方向位置都跟上次相差無幾。
  尼克是手下留情了,他拍寶寶是用尾巴尖,根本沒有用力,等於是將他‘甩’出去的,算不上拍。
  楊帆看寶寶落到地上,晃了晃腦袋,估計還暈著。翻身起來,剛能站穩就又撲上去了,然後再聽見清脆的一聲,‘啪!’,就又飛回去了。
  她理解了,這大概跟遊戲差不多?她重新躺回去,頭剛挨著疊高的毛皮眼皮就開始打架,哈欠一個接一個打。眯著眼睛又看了一會兒,寶寶就被拍到牆上三回。
  伴隨著這清脆的、有節奏的啪啪聲,她沉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楊帆伸了個懶腰,覺得身上好受多了。看來泡薄荷葉挺有用的?
  尼克已經又準備好了讓她再去泡一回,泡到渾身發紅,一直出汗,可身上卻覺得越來越輕鬆。
  在她快煮熟前,尼克把她抱出來,裹上毛皮抱回來。肉湯也已經煮好了。她順從的喝完,尼克把寶寶獎勵一般的遞過來的。
  寶寶全身是灰,應該都是被他爹拍去撞牆撞的。他看到楊帆居然挺高興的,她不會認錯,父子兩個在表情上挺有共同之處。寶寶現在的表現就是‘看到你真高興!給我!給我!’。
  他這是肚子餓了。
  楊帆準備再給寶寶煮一鍋肉湯,還特地多放了點土豆幹,想煮稠點。她把土豆幹、肉和水放到鍋裏給尼克,他奇怪的看著她,表情明顯是‘你還想吃嗎?’,大概是以為剛才做得少了,他拿著石鍋又去煮肉湯了。
  他是拿著寶寶去煮肉湯的,看樣子他是絕對不會讓寶寶單獨跟她在一起的。
  煮好後回來,楊帆準備喂寶寶了。她伸手向尼克要寶寶,大概是昨天她就是這麽喂寶寶吃土豆幹的。
  尼克不肯給她,把石鍋向她推了推。
  楊帆明白了。他以為這鍋肉湯是她要吃的!他以為她剛才沒吃飽!所以讓她繼續吃!
  她比手劃腳,指著他藏到背後的寶寶再指指肉湯。“這是給寶寶吃的!給他吃的!”她拚命指他手裏的寶寶。
  尼克堅定的把鍋推向她,大概以為她又在故意不吃飯了。
  費了半天勁,她妥協的把肉湯給喝了,把肉剩下了。“這樣行了嗎?我跟寶寶一人一半。”她把鍋推過去,再跟他要寶寶。
  尼克低頭看看鍋底,見還有半鍋肉,又給她推回來了。
  楊帆搖頭,表示她不吃了,她還拉他的手來碰她的肚子,看是不是吃得鼓起來了。可能他明白她確實是不吃了,然後他把那半鍋肉給吃了。
  楊帆又傻眼了。
  等他吃完,他把寶寶遞過來了,看起來的意思是‘你可以跟他玩了’。楊帆隻好又塞了寶寶一肚子土豆幹。
  尼克到底是怎麽想的呢?他到底什麽時候喂寶寶吃東西呢?
  楊帆又擔憂又無奈的看著這兩父子。
  一夜過去,寶寶一直想突破尼克尾巴的封鎖,可一直沒成功。他也沒辦法靠近睡覺的楊帆,因為他爸爸的尾巴也會把他拍回去。
  第二天,是尼克森人進食的時間。尼克和其他尼克森人一起到山洞口拿獵物,這次他還是一手抓著寶寶一起去的。等他拖著獵物回來,楊帆看到寶寶咬著獵物的尾部,整個巴在上麵。
  可那是個凍得僵硬的冰塊,他的牙咬得動嗎?
  楊帆看著這對父子,父親在前麵拖著獵物走,兒子咬著獵物墜在後麵。她看到寶寶不但是四肢巴在獵物上,他的後腿和尾巴是向後退的,也就是說,他不是想巴在獵物上吃肉,而是想跟他的父親搶這個獵物。
  隻不過人小力薄,他的爸爸沒當成一回事而已。
  過了一會兒,獵物烤熟了,尼克拿著獵物回來,她左看右看沒看到寶寶,正奇怪呢,就看到一個熟悉的小身影正從背後撲向尼克。
  又是攻擊。
  尼克的尾巴揚起輕輕一掃,那個小家夥就又被掃到一旁去了。
  在這短短的路程中,寶寶一直契而不舍的攻擊尼克想搶獵物,尼克總是一次次的將他打開。
  等坐下來開始吃了,他連一口都沒留給寶寶,自己全吃了。寶寶每回撲上來,他都把他打回去了。
  楊帆從一開始的著急,到後來就慢慢看出來了。
  寶寶每次撲向尼克的角度都不同,數次失敗之後,他開始謹慎的挑選攻擊的時機,比如在尼克低頭咬肉,撕肉時攻擊。然後他學會了隱蔽,悄悄躲在一塊地麵突起的石頭後,尾巴放平。如果不是楊帆看到他躲在那裏是根本不可能看到他的。
  他一開始的攻擊目標是放在尼克身上,攻擊也是挑中尼克的臉和眼睛,她看到寶寶一開始就是衝著想攻擊尼克的眼睛去的。
  後來攻擊的方向變成尼克照顧不到的地方和角落,他想從那些地方偷肉吃。有幾次她看到寶寶接近肉了,如果不是尼克發現的及時,他很有可能已經咬下一塊肉跑了。
  接著,他學會了避開尼克尾巴攻擊的方向。尼克的大尾巴是在背後,幾乎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可由於另一邊坐著楊帆,所以他的尾巴很少揮到她這邊開。寶寶發現了這一點,他從另一邊繞過來,潛伏在跟楊帆處在同一條線的位置上。
  她看到後,真想稱讚寶寶一聲‘聰明!’。
  這一次,寶寶確實沒能從他的父親嘴下搶到一塊肉,但這短短的時間裏,他學會的東西卻足夠了!
  今天晚上睡覺前,楊帆發現她沒再聽到寶寶攻擊,而尼克用尾巴拍他的聲音了。她看到寶寶就趴在尼克允許他在的那個位置上睡著了。
  她相信,明天寶寶一定會更努力從尼克手上搶食物。再過幾天,他一定能搶到嘴裏!
  
  第53章  
  暴風雪天終於過去了,今年的暴雪不是很嚴重,在雪停之後山洞裏的食物也沒有吃完。
  楊帆看著外麵晴朗的藍天,覺得要是給這個日子起個節氣名字,叫‘晴天’或者‘雪停’都行。
  暴風雪一停,冬天最冷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尼克森人開始出去打獵,楊帆也因為在山洞裏待了快三個月,迫不及待的想出去放風。不過山洞裏頭陰暗,她怕一下子出去被雪映壞了眼睛,想拿了張皮墊子蒙在頭上,就算隻是把頭伸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都行。
  幾天後,她的眼睛才能漸漸適應外麵的光線和雪景。
  她跟尼克的寶寶,她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勇氣。不但希望他有足夠的勇氣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活下去,也希望他給帶給她更多的勇氣去麵對接下來的生活。
  有了孩子,好像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
  這個孩子來得非常突然,楊帆根本在之前一點都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到。她本來以為一切都像她計劃的那樣,在孩子來臨之前,她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但一切的發展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孩子突然來了,她除了接受沒有別的選擇。她也不會因為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而不喜歡他,相反,她對這個孩子有著不同於對尼克的感情。
  尼克是個未知的生物,他的一切她一無所知。所以不管尼克是什麽樣的,她都隻能接受。可這個孩子,她忍不住想給他更多,讓他變得更好。
  這幾天她一直想方設法跟勇氣接觸,她希望看到勇氣對她的回應。但事情讓人很沮喪。直到現在,她跟勇氣交流時都必須有尼克在場才行,因為勇氣一直都像是一個真正的‘野獸’。
  楊帆很傷心,很不安。勇氣的反應好像把她到目前為止的一切努力都推翻了,她甚至開始懷疑她對尼克的‘愛’是不是也隻是一種幻覺?僅僅是她想像出來的。
  但另一方麵,她的理智又開始冒頭了。每當她開始混亂,開始不知所措的時候,理智的分析總能讓她找到方向,不至於崩潰。
  她先把跟勇氣的交流放到一邊,開始觀察他。她告訴自己不能心急,當她剛見到尼克時也是什麽都不知道,但事實證明她現在跟尼克相處的很好。她隻是還不了解勇氣,等她找到跟他交流的方法後,他們之間會變好的。
  勇氣在山洞裏的時候就像她曾經見過的那些小尼克森人一樣,每天從睜開眼睛起就想找吃的。他的胃就像個無底洞,永遠也填不滿。
  尼克一開始限製他離開,當楊帆對勇氣的興趣減退後,他就讓他‘自由’了。勇氣開始在別的尼克森人吃飯的時候去找他們,他用的方法還是簡單粗暴的‘搶’。
  當然下場就是被拍飛。
  楊帆克製著自己不把食物給勇氣,饑餓是最好的老師,她見識過勇氣在尼克身上都學到了什麽。現在的勇氣就像那個貿然闖進尼克的領地的小尼克森人一樣,他對成年的尼克森人雖然有恐懼,但是在饑餓的驅使下,他還是‘冒犯’了其他成年的尼克森人。
  在黑石山過冬時的尼克森人因為都住在一個山洞裏,他們的攻擊性減弱了。楊帆覺得這大概就是尼克森人也偶爾會在冬天繁殖的原因。雖然冬天沒有足夠的食物,看起來很不利,隻要小尼克森人能熬過暴雪天,他就能到外麵找到食物。
  就算黑石山上的尼克森人住在不同的山洞裏,但他們一定也是有領地意識的。一個山洞的尼克森人在打獵時一定也不是胡亂跑,而是在固定的地區。比如從這個山洞往下直到山腳,或者以這個山洞為圓心,半徑多少的地區都是他們的打獵區之類的。
  小尼克森人在冬天出生,雖然食物可能會不夠吃,但卻不容易被其他尼克森人殺死。
  在暴雪結束前,勇氣已經學會了不要去侵入其他成年尼克森人的領地。有時他就算真的非常饑餓了,可是還是會乖乖待在別的尼克森人用尾巴劃出的‘領地’之外。
  楊帆看到他學會了這個,真是鬆了一大口氣。然後就拿了一大把土豆幹給他吃。
  可能是常常從她這裏拿到食物,勇氣沒有攻擊她。在他剛出生的幾天裏,她喂他吃土豆幹時都要小心別讓他咬到她的手指。
  就是從這一點上,楊帆確定剛出生的小尼克森人腦中隻有‘食物’這個信息。
  是‘感情’沒有發育完整?人類的孩子好像也是在出生後大腦還會繼續發育,不是一生下來就能擁有跟成年人一樣的理解能力和大腦的。
  楊帆決定以一年為期限,人類的孩子滿周歲時大概就能說話了吧?她想看看,一年的時間,能不能讓勇氣記得她。如果不能,她也不會再要求更多,他能像尼克一樣強大,能保護自己就行了。如果能,神啊!那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她跟勇氣說話,隻要有時間就跟他說話。當他在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她就在旁邊對他說話。說尼克,說她來到這個世界的事,也說以前的世界的事。她還給他唱歌,背詩,背課文。
  等到雪停之後,尼克森人都出外打獵,勇氣也出去了。他是跟著尼克的後麵出去的。
  楊帆沒注意過以前見過的小尼克森人是不是跟著他們的父親出去打獵的,但勇氣能知道跟尼克出去,這至少是個好消息。
  既然他能記住尼克,說不定也能記住她!
  勇氣第一次出山洞時,花了很長時間才敢踏出去。她就跟在他後麵,看著他伸頭對著山洞外看了半天才敢出去,還是因為尼克往外一爬一跳就沒影子,他可能是著急了,也跟著學尼克的姿勢跳了出去。
  楊帆趕緊也爬到山洞口的冰上往外看,結果就看到勇氣一跳出去就掉下去了,然後摔在山洞口下麵的一塊突出的冰上,他在上麵打了幾個滾才勉強爬起來,抬起頭找到尼克後,沿著掛滿冰雪的山壁就追過去了。
  楊帆鬆了口氣,真是驚險的出門。
  她在山洞口看了很久,那父子兩個的影子都看不見了才回到山洞裏。坐下來後,她突然想到剛才看勇氣出現在陽光下,他身上的麟片好像幾乎都是乳白色的。
  她明明記得,小尼克森人身上的麟片雖然白色的多,但手、腳和尾巴是淡青色的。
  勇氣的麟片卻都是白色的。
  是因為她的緣故?這是好是壞?
  楊帆有點擔心,不管在何時何地,跟與眾不同都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特別是在外表上跟大家不一樣,會引起各種‘歧視’的。她不知道尼克森人會不會‘歧視’勇氣,如果因為他身上的麟片不同,把他趕出山洞怎麽辦?
  她坐立不安的在山洞裏等到尼克森人打獵回來,尼克和勇氣就在他們之中。她注意觀察,其他尼克森人對勇氣沒有什麽特別的樣子。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尼克森人的眼睛能分辨‘顏色’嗎?
  如果不能分辨,那他們根本不會發現勇氣身上的麟片顏色不同。她鬆了口氣,接著看尼克和勇氣帶回來的獵物。
  尼克給她帶回來了一小兜蛋,每到冬天她在黑石山上吃的都是這種蛋。可能就是黑石山上的動物的。
  勇氣蹲在旁邊,麵朝石壁背對著大家,看樣子什麽都沒抓到。
  楊帆趁尼克去跟其他尼克森人分獵物時,走過去想安慰他。她拿出一把土豆幹,他出去一天了,先吃點東西,等一會兒尼克回來她就沒辦法喂他了。
  “勇氣,到媽媽這裏來。”她柔聲對他說。
  勇氣的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這是有點緊張?不高興?
  “勇氣,土豆幹。”她又說,勇氣已經能分清他的名字,‘過來’和‘土豆幹’這些簡單的詞。他也知道她的名字叫‘媽媽’。
  勇氣慢吞吞的挪過來,他現在看起來還是那麽小,好像沒長大多少。楊帆想起他的麟片,再看看他現在的大小,擔心說不定不止是麟片的問題,勇氣可能還有其他的問題。
  要是他長不了尼克那麽大怎麽辦?
  楊帆決心從現在起喂勇氣吃更多的東西,想辦法讓他長得更大。
  她把土豆幹給他,他抬起頭,金黃色的眼睛看著她。他真漂亮。她疼愛的摸著他柔軟的頭發,他的頭發長得很快,跟尼克一樣,像頭上頂著一頭亂蓬蓬的白毛。
  他看起來很緊張,可能還有點害怕她?
  楊帆露出微笑,盡量溫和的看著他,免得他更緊張。他想做什麽呢?
  他把手伸出來,遞到她麵前。一手一個,是蛋。
  “給我的?”楊帆接過來,然後聽到勇氣在她麵前發出稚嫩的咕嚕嚕聲。
  
  第 54 章  
  勇氣每天都出去打獵,尼克有時不去他就自己去,楊帆每次都很擔心他能不能平安回來。
  整個山洞的尼克森人都是輪流出去打獵的,每天都能帶回來一些獵物。
  勇氣的麟片顏色還是沒有變化,楊帆把他抓到眼前來上下前後仔細看了好幾遍,她不知道勇氣這個變化到底是進化還是退化。客觀的想,物種的進化絕不會突然出現,但也有例外。
  她會不會就是勇氣例外的原因?
  楊帆對生物學一竅不通,兩個不同物種之間的後代,她能想得起來的就是驢和馬的後代騾子,還有一些動物園弄出來的‘獅虎獸’。騾子沒有生殖能力,獅虎獸有沒有不知道,但可想而知這樣的動物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有缺陷的。
  她不願意相信是由於她才造成勇氣可能存在缺陷,但尼克森人的雌性伴侶多種多樣,不可能隻在她一個人身上出問題!
  人類至少在進化的方向上,比食草動物要好得多吧?
  楊帆決定等勇氣再長大一點,再看他身上的麟片是不是真的不會有變化。
  勇氣很少能獨自打到獵物,一開始他總是空手而歸。但很快他好像學會了‘合作’,楊帆發現最近他都是跟其他尼克森人一起回來的,而且總能分到食物。
  勇氣拿到食物後都會回到尼克和楊帆這裏跟他們一起吃,他好像有了家庭的觀念!
  尼克一開始想趕他走的,但楊帆不讓!她當然更喜歡現在一家三口在一起!而且,她總覺得勇氣可能會比一般的尼克森人更‘聰明’一點。
  但是或許其他尼克森人如果在小時候也得到成年尼克森人的教導,而不是對他們不聞不問,那說不定小尼克森人從小學會的也是跟家庭在一起。
  如果說一個山洞的食物是所有的尼克森人分食,那勇氣、尼克和楊帆在一起時,食物就是他們三個分食。
  楊帆認為她拿出的食物就是土豆幹,勇氣不像尼克那樣不喜歡土豆幹,可能從出生就吃,他對土豆幹雖然不像對肉那麽喜歡,放在一起吃飯時總會主動拿上兩塊吃下去,然後再吃他自己的肉。
  楊帆以為他吃慣土豆幹了,有時會特地省下來給他和尼克‘加餐’。但他和尼克都不願意吃。
  難道他是覺得三個人的食物都是在公平交換,所以他也要吃她給的食物,才能把他的食物給她?
  楊帆猜到這個原因後,故意有一天不吃勇氣拿回來的食物。勇氣看起來很奇怪,很不解。他在吃了兩片她擺出來的土豆幹後就把他的食物撕下一塊給她,她不肯接,推了回去,他拿著肉的那隻手就那麽舉著,漂亮的金黃色大眼睛水亮水亮的看著她,喉嚨裏發出不解的咕嚕嚕聲,好像在撒嬌。
  然後,他可能是覺得是不是他吃得太少了,所以她才不接受他的肉,於是又伸手拿了一塊土豆幹,一邊看著她一邊吃下去,然後再一次用力把肉塞到她手裏。
  果然是這樣……
  楊帆明白了,這個孩子剛出生時隻會憑著本能搶奪食物,但在這段時間跟其他尼克森人出去打獵後就學會了尼克森人式的‘公平’。有得就要有施。
  但當她保存的土豆幹都吃完了以後要怎麽辦?她看著儲存洞裏剩下的土豆幹,經過一個冬天的地熱的烘烤,它們通通縮水了不少。看起來應該隻夠再吃一兩個月的。
  兩個月後,勇氣長大了,他的麟片終於有顏色了!楊帆在他的腳上發現了更接近淡灰色而不是淡青色的麟片,同時,尾巴內側反而有了顏色,同樣是淡灰色的。
  她更希望勇氣是進化,就像兩種不同的植物嫁接,會長出接合兩種植物優點的新品種的植物一樣,她希望勇氣從她這裏得到的是更好的基因,而不是缺點。
  但現在看來,勇氣很可能因為她的基因的加入,出現了問題。不是正常健康的尼克森人,他很可能……不健全。
  尼克森人的麟片顏色是綠色係的,從淡青到深綠,這應該是為了配合他們生活的這片尼克森大陸的環境。這裏有森林和綠色的平原,綠色的麟片能幫助他們在敵人或獵物麵前掩護自己。
  白色的麟片會成為勇氣的致命傷!
  勇氣不知道這個,他沒發現自己身上跟其他尼克森人不同的地方。他每天都很努力的打獵,他最近長大了,也長高了,換了好幾次麟片,新生的麟片就像尼克身上的一樣堅硬。
  除了顏色不同以外。
  楊帆把勇氣所有的麟片都撿回來了,仔細在陽光下進行對比。她還拿出了尼克的麟片,從表麵上看,麟片在強度上相差無幾。對著光看,尼克的麟片紋理更細密,勇氣的就顯得稀稀落落的。這應該是年紀的問題。
  這樣的結果讓她放下了一半的心,畢竟如果隻是顏色不同,自然界也有他的主意。聽說純色的黑豹更凶惡,更強大。勇氣身上的白色麟片如果在春天之後還沒變化,那他隻需要比一般的尼克森人再強大一點就行了。
  楊帆決定教勇氣學會利用身旁的環境和工具,這樣他在遇到危險時會更有把握。
  一開始,她教他的還是扔石頭。尼克森人當初學會的扔石頭是直接拿起來就扔,她也教過尼克用尾巴把石頭抽飛,這樣力度會更大一點。
  但現在,她把尼克和勇氣偷偷帶到外麵,教給他們的是拿著石頭,轉半圈,然後用力甩出去。這個姿勢有點像扔鉛球,借著回轉的力度可以扔得更遠,當然力量也更大。
  勇氣的模仿性比尼克還好一點,她隻做了一次,勇氣就能學到其中的要點。他在轉半圈扔了幾次後,很快發現了轉的幅度越大就能扔得更遠!
  楊帆扔的時候是以一隻腳為軸心,勇氣是以他的尾巴做為支點,一隻腳保持平衡,另一隻腳做為加速。
  這樣他扔出去的石頭速度加重量,堪比武器!
  如果他以後遇到危險或其他猛獸,甚至是尼克森人,身旁又正好有石頭的話,他可以在危險離他很遠的地方進行攻擊,就算來不及也能趕緊跑。至少能為他爭取更多的機會。
  至於尼克,他對扔石頭的興趣不大,更多的是為了陪她遊戲。他大概是以為這是看誰扔得更遠的遊戲,後來兩父子就在雪坡上比賽看誰扔得遠。
  回到山洞,休息的時候勇氣也學會用尾巴圈出他的小地盤。但是他還是習慣了尼克一開始給他劃定的地方,就在楊帆他們的後麵。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就看到勇氣的尾巴向外,劃出半圓,他側身躺在裏側,背部向外,保護性的團著手腳護住比較柔軟的腹部。
  楊帆看到這一幕,發現每次尼克睡覺時都把她摟在懷裏是為了保護她,他睡覺時背對外,尾巴在劃出領地的同時也把她給圈在裏麵。
  以前她忽略了這一點。
  她看了一眼勇氣,見他好好的睡在那裏,她才安心的躺在尼克的懷裏。就算勇氣是她的孩子,但尼克才是她的伴侶。勇氣長大後會離開她,她為他擔心,隻是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離開他們,怕她不在他身邊時,他會出事,所以才一直擔心。
  她從來不擔心尼克有危險,她不會擔心他有一天離開她後怎麽辦,可能在她的潛意識裏覺得他們會一直在一起,就算有危險時,也是他們兩個共同麵對。
  這段時間她忽略了尼克,可能以前她也常常忽略他。她沒有像擔心勇氣一樣擔心過他。
  楊帆湊到尼克的下巴處,輕輕的蹭了蹭。尼克咕嚕嚕的叫起來,不一會兒,勇氣也在後麵發出咕嚕嚕的聲音,這孩子的模仿性太強了……
  她沒辦法的笑了,然後在兩個不同的咕嚕嚕聲的伴隨下睡著了。
  
  第 55 章  
  勇氣跟尼克在尼克森人中很受歡迎,這個是楊帆自己猜的,不過她覺得可信度很高。隻要是他們兩個要去打獵,就會有比往常更多的尼克森人跟他們一起去,回來的時候也是一起回來。
  這種情況是經過很長時間的比對才得出的。
  勇氣現在已經長得著她第一次見到尼克時差不多高了,看起來就是一個年輕的、活力四射的尼克森人,他身上的麟片的顏色正在逐步轉變,最先變化的尾巴到背脊上的一部分已經變成了淡青色。
  楊帆看到勇氣已經開始變得更像他這個年齡的健康的尼克森人,真是鬆了一大口氣。隻要有一絲可能,她還是希望他能像這裏所有的尼克森人一樣,如果不能變得更好,至少也別變得更糟。
  現在看起來,應該隻是勇氣長得有點慢。她想這裏麵可能也有她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她的生理時間短而導致孕期較短,致使勇氣提早出生。這就能解釋剛生下來時勇氣為什麽那麽小,他還沒有發育好。
  這到底是什麽造成的,為什麽尼克森大陸的其它動物可以生下健康的小尼克森人,她生下的勇氣會發育不良,這個原因大概隻有神才知道了。
  楊帆隻能猜測,一個可能是因為她不是生長在尼克森大陸,所以她的生理條件跟生活在這裏的其它動物還是有差別的,這個差別導致了勇氣提前出生,而且發育緩慢。換言之,是因為她的身體素質不如其它的動物強才會導致勇氣也先天不良。
  另一個可能,就是她自身的排斥反應。其它動物能接受尼克森人的寶寶在它們的體內孕育,但她的身體卻不行。她記得以前見過一種說法,將人類身體的抵抗力形容成一麵屏障,有的女性身上的屏障強大到會拒絕男性的精|子。
  可能她的身體也有這種自然而然的抵抗力,雖然尼克的孩子順利在她的身體裏著床,但她的身體一直在對這種外界的侵襲進行抵抗,直到把‘它’趕出去。
  據說不健康的孩子會自然流產,這也是人體的淘汰過程。勇氣,大概差一點就成了被淘汰的一個,隻是尼克森人的孩子實在太堅強了,他平安的活了下來。
  總之,不管原因如何,勇氣現在是沒有問題了。她想在春天來臨之前,他一定會換上一身漂亮的淡青色麟片。
  今年沒有發生任何不好的事,勇氣的出生雖然有些意外,但這是件好事。比起驚險刺激的去年冬天,楊帆認為今年冬天是她到這裏來之後過得最好的一個冬天!
  山洞裏其他的尼克森人大概也跟她有同樣的想法。這個冬天的食物非常充足,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尼克森人死去。前幾天,天空中有大翅鳥在這一帶盤旋,雪地上能看到它一次又一次飛快掠過的影子,但不知為什麽,大翅鳥沒有攻擊這個山洞。
  楊帆想這可能是因為這個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太多,而且今年它就算來也搶不走食物,因為食物全都藏在洞裏了。
  尼克森人雖然對大翅鳥的來臨有些警惕,他們突然在山洞裏挖了很多的大石頭堆在山洞口,可能就是防備大翅鳥的攻擊。但看到它盤旋幾天後不做攻擊就離開,他們也沒有想方設法準備去攻擊它。
  看來在食物充足的時候,尼克森人不會選擇大翅鳥當做獵物。
  但是他們抓來了森林狼,比起更好抓的獵物,森林狼凶惡,肉又不多。楊帆看到他們把森林狼的皮完整的剝下來披在身上,哪怕現在不是暴雪天。
  她隻能認為尼克森人可能非常討厭雪,他們在追擊獵物的時候,免不了鑽雪洞或打穿冰層,披上森林狼的毛皮是為了避免雪和冰鑽到麟片下麵去。他們身上冬天的麟片,特別是背部脊柱上的,全都是微微張開的,近看就像一排銳利的牙齒,如果有猛獸想從背後偷襲,撲咬他們的背,那就是自討苦吃。
  暴雪停下後,森林狼應該也會出窩打獵,本來它們跟尼克森人是井河不犯,但現在尼克森人把它們當成捕獵的對象,這群森林狼開始報複了。
  楊帆隻是聽到一連幾十天,夜夜山洞下都有狼在嚎叫、蹲守,天亮後就散去。山洞口的位置它們上不來,就在離山洞最近的雪坡上對著山洞威脅。白天,她能在平常去散步的雪坡上發現不少狼的腳印。
  然後就有尼克森人帶著傷回來了,他們有的身上的麟片被撕咬下來,血淋淋的回來。但森林狼其實在武力上不是尼克森人的對手,它們的報複慢慢的停下來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片的森林狼都快被尼克森人捕完了,其它的已經逃到別的地方去了。
  尼克森人中有五分之一都拿到了森林狼的厚毛皮當披風,楊帆得到了兩張。一張是尼克給她的,一張是勇氣給她的。厚厚的毛皮鋪在地上,睡覺時躺在上麵又軟又暖和。其他的尼克森人開始捕獵其它毛皮豐美的動物,肉吃掉,皮毛留下來。
  勇氣的能力已經跟一般的尼克森人差不多了,她總覺得他看起來更靈活,身姿更矯健,頭腦更聰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但她沒見過像他這麽年輕的尼克森人能做得這麽好。
  楊帆的土豆幹終於吃完了,她其實並不需要勇氣給她的食物,因為尼克一直沒讓她餓著過。她隻是好奇勇氣會怎麽做。
  然後,她在吃完了土豆幹的儲存洞裏發現了十幾枚蛋。儲存洞裏是她的食物,這可能是整個山洞的尼克森人都知道的事。
  這是誰幹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楊帆拿著一枚蛋不自禁笑了起來。到了吃飯的時候,她把蛋拿出來,勇氣很自然的拿過一枚,扔進嘴裏嚼嚼吃了,然後把他的烤肉拿過來分給她兩塊。
  每當儲存洞裏的莫明其妙出現的食物吃完後,就會有不知名的人自動幫她添上。幾次之後,楊帆終於看到勇氣趁她不在的時候,把食物放進去。他還會把堵著洞口的石頭拿出來,放過食物後再重新堵起來。
  勇氣確實比尼克聰明。她終於確信這一點了。
  這種有點拐彎的小智慧是尼克不會的,尼克的腦袋是直來直去的,勇氣的腦袋就是會拐上一兩道彎的。
  楊帆在高興之餘帶著一點驚恐,感覺複雜之下,決定更加謹慎的教導勇氣。
  任何超出常理的優勢都會帶來相等的困難,跟其他的尼克森人一樣就意味著勇氣不管在做什麽都有可以參照的前例,但是現在他就像一個開拓者,沒有誰能給他指引。後人可以借助勇氣的經驗,他卻隻能靠自己,就連楊帆也不敢保證她就能給勇氣所有的指導。
  目前看來勇氣的小聰明隻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發揮,她認為更重要的是他的學習能力在他身上發揮的作用。
  春天之後,勇氣可能不會跟他們一起離開山洞,她還沒見過這麽大的小尼克森人還跟父母在一起。到時就是她也沒辦法牽著他一起走,而且她必須考慮越長越大的勇氣會不會跟尼克發生衝突,一個地盤兩個正值壯年的雄性太危險了。
  考慮到春天之後她就無法再天天看到勇氣,推測出他身上發生的事,進而想辦法指點他,那她就要先模擬會發生什麽。
  她把他領到山洞外,抓著他的手在山壁上撓,假裝他在掏洞,然後示意他這麽做。
  勇氣試了幾次後才發現他的手上的利爪跟山壁相比誰更利害,他先是好奇的抓了幾下,很快抓下了幾片石頭,然後他無師自通的掏了個洞,就像尼克做的那樣。他慢慢的整個人鑽進掏的洞口裏,尾巴把碎石推出來,最後他掏了個能讓他窩進去的洞,隻留下外麵那個小小的洞口。
  楊帆不知道尼克是怎麽學會掏洞的,他應該是親眼看過尼克森人掏洞才學會做自己的窩的。現在她把這個教給勇氣了。
  有了窩之後就是找到合適的棲息地。這個她沒辦法教他,勇氣可能要在尼克森大陸上遊蕩很久才會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住下來,然後他每年都會回到那裏去。
  楊帆教給他的是薄荷葉和細毛刷子草的用途。她先把這兩種藥草拿出來讓他記住味道,然後讓他嚐嚐。等他打獵時被獵物咬掉麟片後,她把細毛刷子幹草塞進他的嘴裏,讓他嚼碎,然後扳開他的嘴讓他吐出來,再給他敷到傷處。
  薄荷葉有止血的效果,她讓他在受傷後吃了一些,記住這種草的作用。就算他不理解,至少也會在受傷後去找這種草來吃。
  她看著外表看起來既高大又稚嫩的勇氣,心中充滿對他的不放心,可是卻明白除了讓他自己去探索這個世界,她給不了他任何幫助。
  楊帆把尼克褪下的麟片做成項鏈掛在他身上,讓他記住父親的味道,以後如果父子兩個不幸狹路相逢,至少不要把對方當成陌生人給宰了。她也把勇氣褪下的白色麟片做成項鏈掛在尼克脖子上,死也不許他脫下來。
  萬一春天之後,勇氣離開他們了,尼克看不到他,不出十天半個月把他忘光了怎麽辦?她真的不想看到父子相殘的一幕,不管是由誰開始的。勇氣的麟片她都留下來了,隻要尼克的那條弄掉了,她就再做一條給他。
  無論如何,她希望他們父子能在再次見麵時都還記得對方,哪怕隻是記得對方麟片的氣味也行。
  一切都準備好了,楊帆開始等待冰融雪化後來臨的春天。
  
  春陽日盛,漸漸曬得黑石山上幾米厚的冰鬆動了。
  剛開始隻是山頂一些地方偶爾揚起一陣煙塵,遠遠傳來幾聲沉悶的重響。然後由山頂到山腰的雪中蜿蜒流出小溪來,叮叮咚咚流向山腳。楊帆看到這一幕就不敢再出山洞了。
  又過了幾十天,突然一天半夜,東邊像打起悶雷,震得半座山都搖搖欲墜。然後輪到西邊,最後整座山都開始動起來了。
  再體會一次,不亞於地動山搖。
  楊帆跟其他的動物都擠在山洞中央,尼克森人忙著把衝進山洞的冰雪從另一邊的洞口滑出去。
  她腰上栓著裝滿幹淨的水的皮袋和肉幹,草藥也全都帶在身上,兩張森林狼的狼皮也全披在身上,不一會兒就悶得滿臉是汗。
  一年年這樣過來,她已經明白黑石山化冰就像地震,雖然每年都有,但不能保證每次都平安過關。
  若是山洞真的傾塌,尼克森人還有一線生機,就是這群野生的動物的腿腳也比她靈活。隻有她隻怕是九死一生之局,事先做好準備,若真的遇到危險了,她至少還給自己留下了一條活路。
  皮毛保溫、防撞,防著她被壓到雪下。水是喝的,肉幹是食物,草藥是防止她到時受傷。另有兩隻空皮袋,到時想辦法裝足空氣,就是在雪下也能多活一陣,說不定就能再逃出生天。
  自從她落到這片大陸,幾次死裏逃生。時候長了,她把自己這條命看得越來越貴重,遇事就會想,以前那麽難她都能活下來,這次當然也不會有事!
  除了她之外,整個山洞隻有勇氣看起來也有點不安、忐忑。可能他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從第一天山頂有小冰塊滑下來起,他就天天豎起耳朵,警惕非常。等到那天半夜東邊滑冰,他睡得正香,突然跳起來奔向山洞口,然後又跑回來,拖著她就往外跑。讓尼克一尾巴給抽回來,直到天亮,他這個爸爸就一直用尾巴壓著他,敢動一下就狠狠拍下去。
  這幾天他就像沒頭蒼蠅一樣,總是繞著一個地方團團轉,要麽就抱著尾巴不知所措的四處瞎看。
  楊帆既覺得他這樣難得可愛,又希望他能借這件事練練膽量,就攆他去跟著尼克。
  尼克每天與其他尼克森人輪流去山洞口滾冰球,勇氣亦步亦趨的攆在他身後,偶爾也滾個小點的冰球,一見尼克走得快了點,他就抓起冰球連三趕四的追上去。楊帆常常跟其他動物坐在一起時看到這一幕,一天能看到好幾回。
  幾次後,大概尼克想練練他的膽子,接下來她就看到他用尾巴趕著勇氣走在他前邊,要是他敢回頭就用尾巴拍他屁股,一拍就把他拍飛出去半步遠。
  有這樣的兩父子,就算是融冰這樣的事都不能讓她害怕了。等到融冰期結束,黑石山又恢複了安靜,他們這個山洞這次也平安度過了,她都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擔驚受怕的,回起時隻能記起尼克用尾巴打勇氣屁股的事。
  融冰之後,山洞裏的尼克森人,特別是沒有伴侶的那一群就開始漸漸走了。幾天內就少了一半的人。
  山洞裏的食物隻剩下寥寥幾隻,尼克和勇氣他們仍舊每天出去打獵,獵了就吃,不再儲存起來。
  大概是融冰後有不少動物開始從過冬的地方出來,準備又一次季節大遷徙,所以每天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找到不少獵物,隻是經過一個冬天,獵物多數皮毛瘦寡,看著好大一頭牛,宰了卻沒多少肉。尼克森人個個都是大胃王,勇氣更是長身體的時候,有時他和尼克兩人分一頭都不夠,父子兩個如果不在吃之前先把食物對半撕分,吃到最後肯定是要打起來的。
  楊帆第一次看到時還以為這麽快就要看到父子相殘了,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了心。勇氣夠不著尼克的一片麟就被拍在地上,後來再吃飯,他就是把食物撕開了也要找個離尼克遠點的地方再吃,通常都是躲在她的背後,讓她這小小身軀擋他那個大塊頭。
  冰從黑石山落到地上,地麵上本來就有積了一冬的冰雪,所以雖然太陽又大又烈,可氣溫還是不高。越靠近山腳,寒氣越重。一些過早離開過冬之處的動物不得不在半山處徘徊。
  黑石山上已經有早春的嫩草和小樹苗出了芽,青嫩鮮翠惹人喜愛。這些動物不愁吃的,左轉右轉在山腰處悠閑自在。被尼克等尼克森人看到了,多數都要被抓回來填肚子。
  尼克常常一手扛著還滴著血的獵物,另一手是在山上摘來的青草嫩芽,回來後獵物拿去烤製,青草都給了她。
  勇氣跟著見了幾回,有樣學樣,最後兩父子出去都是記得隨處拽些草和樹枝給她。隔了一冬才能再看到這麽新鮮的綠色,又是他們兩個特意帶的,楊帆覺得這比那漂亮的花還好看呢。
  她把這些草擺在枕頭邊,拿著不住把玩。勇氣大概是不見她吃,不知道在想什麽,可能是出於愛惜食物的原則?有一天她看到他把那些幹掉的野草都給吃了,吃完又吐,可見是味道不大好。
  讓她看到又心疼又好笑,趕緊拿出肉幹來塞到他嘴裏。也不知道他這樣吃了幾回,這點倒是跟他爸爸一點都不一樣,雖然尼克帶她去森林裏的時候也是隨便摘了什麽都吃,但他吃的都是野果。
  看來尼克森人比她更像這個世界的探索者,尼克給她找的那兩樣草藥大概也是這麽被尼克森人嚐出來的。
  既然山上沒冰了,天氣又好。楊帆就愛借著太陽的餘輝出山洞來散步。就算黃昏近了,山上的石頭也被曬得滾燙,遠處能看到像是熱氣扭曲一樣的景象。憑她的腳,不出一刻就能被燙熟,試過一次後就拖著尼克陪她看夕陽,她趴在他同樣曬得滾燙的背上,摸著那快要燙掉她的皮的麟片,他單手掛在山壁上,地平線處是巨大的快要燒化的火紅的太陽。
  勇氣最近乖得很,晚上她就見他不停的摸尾巴內側的麟片。她以為他這是要再次褪麟了,摸了一把才知道是燙壞了。看來他尾巴內側的嫩麟還是不能跟尼克相比的,怪不得這幾天雖然總是去打獵,可尾巴卻像狗兒一樣半彎著高高翹起來。
  她拿這個沒辦法,隻好把尼克拖過來。誰知他看了以後,直接抓著他的尾巴往地上蹭,本來就被燙得半掉不掉的麟片瞬間脫落下來!
  楊帆看得齒寒,勇氣像被割了尾巴一樣尖叫!發出各種怒吼,山洞裏剩下的尼克森人都聽見了,一開始還扭頭看看,見了就都不管了。
  他對著尼克四個爪子一起上,可惜被他抓住尾巴,力氣又比不過,最後連牙都一起用上,對著尼克張滿麟片的背就是狠狠一口。
  楊帆知道這是做治療,就算勇氣叫得再心疼也不行。再看他們兩個都快打起來,考慮到她這丁點力氣還是閃遠點安全,這時又看見勇氣對著尼克是下了死力氣了,怕他真的好歹不分咬傷了尼克就不好了,拿起一塊石頭準備砸他的腦袋,要他鬆口。
  不等她動手,勇氣再次慘叫,張著嘴像是僵了一樣對著尼克的背一頓狠撓。
  楊帆覺得不對,小心翼翼的靠過去細看。
  尼克背部脊柱上一排尖銳上鉤的豎麟,由上至下,由小漸大。其他地方都是她手掌大小的墨綠色麟片,她撿過他的這種麟,知道是最堅硬最厚的。
  她上下找了幾遍,連一絲劃痕都沒看到。勇氣還在慘叫,見她過來可能是想撒嬌,咕嚕嚕的就湊過來了。
  他一湊過來,她就看到他上下牙咬合不齊,再一看,內外折了好幾顆最大最尖的牙。再看他的舌頭,本來舌上有一層細密的小麟片,她知道這裏的麟片合起來就是平常,豎起來就能刮下獵物骨頭縫裏的肉絲。
  現在那層細麟已經都快磨光了,露出裏麵白色的嫩肉,看著就讓人疼。
  勇氣是真疼,疼得渾身不時打哆嗦,一機淩一機淩的,他被尼克抓住尾巴,攻擊就像蚍蜉撼樹,隻能一邊被拽著尾巴,一邊遍地打滾,偏偏逃不掉,看著更加可憐。等尼克終於放過他的尾巴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尾巴藏在懷裏,軲轆著縮到離尼克最遠的一個角落去了。
  楊帆看到磨尾巴的那片地上鋪著一層細白的麟片和血絲。
  尼克當然是為了他好,再過幾天,勇氣再次換麟,尾巴上被磨掉的舊麟也重新長起來了。楊帆捧著他的尾巴再看,沒有一片麟長歪,不像之前看到一片歪歪扭扭、斑斑駁駁的慘樣。
  他的牙也跟著一起換了。折掉的牙一顆顆都被勇氣自己咬下來了,這次他倒是下手挺狠的。楊帆看著他先自己把斷牙處咬下來吐掉,再一個個剔掉。不過尼克森人的牙好像跟麟片一樣,掉了再長。
  黑石山上有地熱,外麵又是豔陽高照,等地上的冰雪也都化了,變成了水,這山洞住起來就難受了。洞裏的尼克森人慢慢都走光了,帶著伴侶的也都走了,隻剩下尼克和楊帆,還有勇氣。
  每年都是他們最後一個走。她知道這都是因為她走不成下麵像沼澤一樣的路,隻有等太陽把地上的水都曬得差不多了,餘下的水要麽積成水潭,要麽匯成溪流,土地重新變得硬實,尼克才會帶她下山。
  勇氣會留下來,她覺得這都是因為她,當然很高興。
  山洞裏很熱,外麵又有太陽,所以她總是待在山洞口,山風一吹還很涼快,隻要躲著照進來的陽光就行。
  勇氣上次吃過太陽的虧,就算尾巴已經好了,行走時也是高高翹起尾巴,絕不肯讓尾巴碰到山上的石頭。他這樣形態古怪,隔得再遠,隻要看到舉著尾巴爬上來的,她就知道一定是他。
  山上的動物也快走光了,尼克和勇氣開始遠程到山腳下抓獵物,回來時腰以下都是泥。等泥慢慢隻漫到膝蓋下的時候,他們開始下山了。
  楊帆曬到太陽就要被曬脫皮,所以他們是天黑後才下山。勇氣已經抱著尾巴躺下睡覺了,自從上次尼克磨他的尾巴後,隻要有尼克在旁邊,他就把尾巴牢牢抱在懷裏,警戒的很。
  楊帆早就準備好了,包括遮陽的皮兜子,她罩在頭上就能連臉一塊遮住。食物隻帶了半兜,剩下的都是水。上山時帶來的那頭瘸腳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楊帆記得融冰時還看得到它,後來可能是洞裏亂,它趁機就逃走了。
  如果它還在,倒是能多帶幾袋水。
  按照尼克自己的腳程,半天就能下山。帶著她大概要花上數倍的時間。一是他要是帶著她飛奔,如果速度太快就會把她甩下去。尼克全身的麟片都是滑溜溜的,她又不能做一副鞍套在他身上,隻能全憑手腳死死抱著他,時間久了手腳總會酸,這時速度又會更慢。
  勇氣跟在後麵爬出山洞,一直奇怪的看天空,大概是想明明是黑的,怎麽出來了?
  爬了一夜,天亮時尼克找到片大石頭暫時擋住太陽,幾下掏出個洞來把楊帆塞進去躲著。她在半空中懸了一整夜,渾身都是硬的,剛躲進山洞就睡死了。等到天黑,再趴到尼克背上繼續下山。
  黑夜伸手不見五指,仿佛腳下是萬丈深淵。楊帆爬山都是在白天,這樣看不清腳下的時候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玩勇敢,寧可多花幾天也要安全下山。
  幾天後的夜裏,他們三個終於平安來到山腳下。一踏上實地,楊帆拖著尼克再掏個臨時的洞又窩進去睡了。
  天亮又天黑,尼克叫醒她後把食物給她,等她吃完開始出發。
  吃東西時她左看右看找勇氣,結果一點影子都沒有。等到尼克讓她爬上後背時,她站在地上還在找,一邊找一邊喊勇氣的名字。
  尼克把她拖到背上扶了一下,開始全速向前跑。她立刻抱緊他,免得被甩下來,一邊還是不死心的繼續叫勇氣,直到口幹得再也叫不出聲為止。
  其實她心裏有數,勇氣大概是被尼克趕走了。她趴在尼克的背上,不死心的喊了兩三天後才不再找他。
  一路回到山坡處,地勢經過融冰又改變了,連森林的邊緣也有不同,山坡的位置好像也偏移了。不過這裏就是她住了幾年的家,回到這裏,心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楊帆還記著勇氣,希望冬天還能在黑石山見到他。她有自信再見到長大的勇氣時一定能將他認出來。
  尼克掏石頭做窩,劃領地,再給她做了新的石鍋和接水的石缸,連石頭浴缸也做了,還挑了個高大的石頭,把去年她要的那個嬰兒房一起做了出來。
  日子好像漸漸回到正軌,夏天過去,最舒適的秋天來臨了。楊帆突然有一天打獵時走遠了,走出了尼克的領地。
  不遠處,一個高大的尼克森人正遙遙望著她,他身上的麟片白色的多,青色的少。
  楊帆站住了,試探的喊了聲:“勇氣?”
  那個尼克森人像小狗一樣高高翹著尾巴朝她撲來。
  
  第 57 章
  記得剛到這片大陸不久,楊帆曾感歎,以這個世界的時間來看,她很可能會隻有幾年的生命。那時她還以為人生中有很多事她都會錯過了。
  但是,去年冬天她有了一個孩子。
  雖然這個孩子跟她一點也不像,非常像他的爸爸,但是也不能阻止楊帆把一腔母愛都灌到他身上去!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因為她的問題教壞了這個孩子。每當想教這個孩子一點東西的時候,她都要前思後想,反複推敲。
  她以前就見過很多孩子都是毀在父母以‘愛’為名的教育之下,其實在她那個時代裏,有很多父母在當上父母時,都還是個新生。他們愛孩子的方式就是用各種‘高科技’和‘新方法’教育孩子,在看過很多因此反而讓孩子受苦的事後,她覺得那些父母實在太大膽了,弄得孩子像實驗田。
  老話說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意思就是農民在種地的時候差一步,那麽明年的收成就就打折扣。就像那些用假種子騙農民的人,當農民們把種子種下去了,精心一年,等到收獲的時候,地裏出來的東西卻根本不能賣。
  如果地裏的東西隻是一年或一次收成就出問題,明年農民們還可以換別的種子來種。那孩子就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們在父母身旁受到的教育問題,會影響他們的一輩子,甚至長達幾十年。
  楊帆對尼克森人的成長方式一無所知,她把大部分的工作都交給了尼克,要麽就任由勇氣自己摸索。隻有當她確定她要告訴勇氣的事真的沒有問題之後,她才會教給他。不然,她寧可勇氣什麽都不跟她學,那他至少還可以當一個普通的尼克森人。
  從黑石山回到山坡來,又發現了勇氣就住在尼克的領地旁邊,楊帆終於在見到勇氣放下心後,過上了她期待以久的‘家庭生活’。
  尼克對勇氣應該也不是一無所知。
  第一天她見到勇氣時,一時高興忘了時間。尼克打獵回來後就來找她,見到勇氣時,她馬上想起兩個成年的尼克森人如果在領地內見麵,很有可能會打架!
  所以她在第一時間跑回尼克身旁。
  但是事實上沒有發生她擔心的暴力事件。尼克和勇氣一定早就見過麵了。在她回到尼克的領地後,尼克站在他的領地邊緣處,勇氣站在大概是他的領地的邊緣處,兩人之間相隔大概五十米左右的。
  然後,兩人動作出奇的一致,都是前伏下身,好像準備撲過去打鬥。尾巴緩緩放下,懸於地麵。接著,兩人開始對吼。
  楊帆看著兩父子比嗓門,一個吼得聲音高了,一個就要吼得更高。因為尼克森人長嘯的聲音她聽起來像鷹一類的鳥的鳴叫,所以現在她的感覺就像是身在一堆猛禽中間。
  他們隔著五十米的距離張牙舞爪,用最大的力氣拍尾巴,對著天空,對著對方,以‘撲上去咬死你!’這樣的威脅的動作對著對方叫,一直叫到楊帆耳朵裏都是回音後,他們兩個意尤未盡的停下來了。
  勇氣先走,轉身時尾巴像是‘不屑’般的掃了一下地上的草。尼克以保護領地的姿態站著直到勇氣走得不見影子了,才扛著楊帆回去。
  日後兩父子再在草原上見麵,總要隔著四、五十米遠,鄭重的對吼一番才算完。
  次數多了,楊帆也習慣了。逢到這時就站遠點,省得他們吼得她耳朵疼。
  除了在山坡、草原附近能碰到勇氣外,尼克帶著她去森林裏的時候也能碰到。不過在森林裏,這父子兩個倒是不會再來一次對吼。
  楊帆認為,這有兩個原因。一是尼克的領地範圍隻是山坡平地附近,森林不是。所以他沒必要在這裏還要保護領地,對勇氣表現出威脅和震攝。
  二是,森林裏的動物大概都有可能成為他們的獵物。要是他們在這裏遇上了也對吼上一段時間,然後再繼續進森林打獵,大概到那時附近的動物能跑的都跑光了。
  父子兩個除了見麵時打招呼的方式具有尼克森人的特色外,剩下的時候他們真的就像一家人一樣。尼克跟勇氣也常常在領地外的地方以玩笑的方式對打,一開始都是尼克一麵倒的用尾巴拍飛勇氣,到後麵勇氣雖然在拍尾巴方麵勝不過爸爸,但他學會在閃躲攻擊的尾巴!
  楊帆看到後激動的熱烈鼓掌!!這個招數學會了對勇氣絕對有好處!!
  當深秋來臨,森林裏的野果都快落完了,一天勇氣從森林深處抓回來一頭森林狼。
  活的。
  楊帆看到他幾次用尾巴將想逃走的森林狼拍暈,然後扛回去。
  那不像是對待獵物,什麽獵物養幾天還不吃?而且獵物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逃走隻是拍暈。勇氣的身上卻被咬掉麟片,一些地方血淋淋的。
  楊帆的腦袋又木了。不想接受事實的木了兩天後,她承認,這頭森林狼很可能就是勇氣選中的伴侶。
  去年冬天,她的兒子剛出生。今年秋天,他已經開始選伴侶了。
  這個時間一下子快得讓她有點適應不良。
  這頭森林狼,楊帆想了想,決定給她起名叫‘妮娜’。一個過於溫柔和女性化的名字。她給勇氣起名是中文,給尼克和妮娜起名卻是英文式的。這裏頭的差別隻能趕快忘掉。她一點都不想深想。
  妮娜長得還不錯。她有一身棕色的皮毛,漂亮的淩厲的眼睛和一口不輸給勇氣的鋒利牙齒。比起她跟尼克,妮娜日後跟勇氣打起來的話,很難說誰勝誰負。除此之外,她的身材略顯瘦小,看起來應該幾天沒吃飯了。
  勇氣絕對會好好喂飽他的伴侶,絕不會讓她餓肚子的。但是妮娜的戒心很重,不管勇氣把什麽食物堆到她嘴前都不肯吃。
  楊帆發現,勇氣沒有像尼克喂她一樣去喂妮娜,也幸好沒有,不然妮娜很可能會咬斷他的舌頭。當初她被尼克喂食,隻是因為她咬不動土耗子的肉。妮娜當然沒這個問題,她的牙遠看已經十分驚人了。
  作為‘婆婆’,楊帆從來不敢靠近妮娜,隻敢隔著尼克遠遠的看勇氣怎麽討好妮娜,把肉給她,再被這隻過於凶暴的女朋友咬得滿身傷口。
  勇氣沒有放棄圈養妮娜,他整天看著她,不許她靠近森林,有時半夜也會聽到離尼克和她的家不遠的地方傳來妮娜憤怒的咆哮和撕咬聲,每到那時,楊帆都會猜勇氣身上是不是又添新傷口了。
  她真的是希望妮娜能盡早接受勇氣。
  冬天來臨前,尼克帶著楊帆前往黑石山。勇氣應該跟他們走的是同一條路,但路上她隻遠遠看見過他兩次,卻從來沒見他靠過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帶著妮娜。
  直到爬上黑石山,勇氣咬著妮娜的後頸,帶著她加入了同一個山洞。
  妮娜對勇氣還是很不客氣,一見他靠近就呲著牙,時刻準備給他一口。她的加入同時也給山洞裏其它的動物帶來恐懼和威脅,因為妮娜很明顯是沒有‘同一個山洞的動物不是食物’這樣的概念的,她在進來後,看到山洞中央擠著幾十隻連逃的地方都沒有的、被尼克森人的圈養養出了一身肥膘的動物時,眼睛冒出了綠光。
  她像一個成熟的獵人那樣,不是一開始就撲上去,而是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臥下來,看起來就像她根本沒有想吃了那些動物一樣。她悠閑的晃著尾巴,時不時的舔一舔毛,搔搔耳朵,打個哈欠,再枕著前腿,好像快要睡著一樣。
  但楊帆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著她那雙眼睛可是一直沒離開過那群動物中最弱小的一頭長耳驢。
  長耳驢和多角羊差不多大小,但是它不像多角羊那麽靈活,跑起來也不快。妮娜看中它當獵物,眼光相當好。
  至於妮娜為什麽沒挑中她,大概是因為有一次她想衝她撲過來時,勇氣從後麵一手抓住她的尾巴,一手抓住她的一條後腿,猛得往後一拽一甩,同時尼克的大尾巴也跟著拍中她的腹部。那次妮娜原地躺了二十多天,不但後腿被拽斷了,大概腹部也受了內傷。
  但是那頭長耳驢是另一個尼克森人的伴侶,當妮娜看到有一個尼克森人用尾巴圈著那頭長耳驢後就死心了。她在尼克身上已經受夠了教訓。
  隻是在那個冬天裏,山洞裏的動物都是躲在離妮娜最遠的地方。而妮娜每天仍是喜歡盯著那些動物流口水,特別是在吃的都是烤過的獵物後,她更是盯著眼前活蹦亂跳的動物不放了。
  這是妮娜的天性。
  妮娜在冬天換了毛,身上的毛從棕色變成了灰白色,也變厚了。楊帆也拿出了同樣的毛皮裹在身上,她聞到的時候還對著楊帆呲了下牙,然後就扭過頭不理了。
  暴雪來臨後,更多的尼克森人出去獵森林狼,剝下皮毛。妮娜那段時間最暴躁,總是在一個地方轉圈。當山洞下傳來森林狼的叫聲時,她回應了,還差一點跑了出去。
  勇氣把她抓了回來,遭到了最強烈的一次反抗。楊帆覺得妮娜當時是真的想咬死勇氣的,她沒做到的原因隻是因為勇氣是一個尼克森人,他比她強得太多了。
  妮娜之後灰心了,她拒絕吃食物,很快消瘦下去。勇氣很著急,他開始像尼克喂楊帆一樣親口喂妮娜食物。
  但妮娜之後都吐了出來,她的個性如此激烈,連楊帆都不免敬佩。
  如果這樣下去,妮娜過不了幾天就會死。就連楊帆都認為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勇氣把她抱出山洞外,迎著暴風雪。
  楊帆看著他咬著她的後頸出去,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勇氣可能是想送妮娜回森林去。他知道她為什麽不吃東西,她想回到她的同類中間去,不然的話她寧可死。
  之後,勇氣像個冰塊一樣回來了,意外的是妮娜也跟著他回來了。楊帆在幫勇氣除冰時,她突然從山洞口躍進來,從她的身旁走過,臥在勇氣旁邊。等勇氣除完冰,還是凍掉了一些麟片。她就輕輕的幫他舔著露出來的血肉,清理傷口。
  從這天起,妮娜接受勇氣了。
  
  第 58 章  
  妮娜一旦接受了,她很快就融入了尼克他們中間,不但不再對著勇氣的靠近呲牙怒吼,還特意對楊帆表示親熱!
  以妮娜的威風勁,她的親熱,真讓楊帆適應不良。當她湊過來像是要幫她舔毛一樣舔了她的胳膊時,楊帆胳膊上的寒毛根根豎立!可能是她太僵硬了,妮娜又舔了兩下,真是很溫柔的舌頭。
  對妮娜對她的親熱態度,她猜這可能是因為妮娜誤會了他們之中,尼克處在‘頭狼’的位置,她是尼克的伴侶,所以她才來‘討好’她。
  楊帆壯著膽子摸了摸妮娜,她輕輕呲了下牙,然後意外‘溫馴’的臥下來了。停了一會兒,楊帆覺得她是不是示意她繼續給她摸毛搔癢癢?她小心翼翼給妮娜順毛,輕手輕腳一下下摸她的背,光滑的皮毛,雖然她瘦骨伶仃的背脊還有點硌手,不過讓勇氣喂上半個月就能養胖了。
  摸一頭森林狼,還是活的!這種體驗可太難得了!楊帆的感覺不亞於攻下一座比尼克更堅硬的堡壘,充滿了成就感!
  妮娜不但對楊帆親熱,對勇氣也不那麽凶惡了。
  尼克森人喜歡照顧伴侶,尼克就喜歡時刻用尾巴圈住她,確定她在他的領地內。勇氣也這樣,以前他用尾巴纏妮娜是一定要防備她咬斷他的尾巴,但現在妮娜對他的親近隻是呲呲牙,然後就隨便他了。
  楊帆看得出來妮娜的改變讓勇氣有多高興,他現在整天跟妮娜在一起。妮娜做為一頭森林狼,她更喜歡獨來獨往。就算加入了尼克他們這一‘群’,但是也不代表她就也像楊帆一樣喜歡跟自己的伴侶一直黏糊著,什麽都不幹。
  雖然山洞裏儲存了充足的食物,妮娜仍然堅持每天出去一趟。
  楊帆覺得,妮娜不是隻為了打獵,而是在巡視他們這片領地的安全,以防有其他的猛獸闖進來,如果有別的猛獸靠近這個山洞,她會進行驅趕,也會向山洞裏的勇氣報信,有好幾次,楊帆都聽到妮娜在山洞附近悠長的叫聲,很明顯是傳信,這個時候勇氣就會跟另外幾個尼克森人趕出去,一般都會帶著兩三個獵物回來。
  妮娜在外麵遇到其它動物也會咬死帶回來,不過都是已經吃掉一半的。看起來應該是她在外麵抓了,自己吃完了,剩下的是帶回來給他們的。
  妮娜承擔了保護族群和山洞的責任,在她加入這個山洞後,就自覺的承擔起了這份責任。
  楊帆看到後,覺得自己以前為尼克森人所做的那些完全不值得她自傲。在沒遇見妮娜之前,她心底自持身為‘高等智慧生物’的驕傲,看待尼克森人也帶著點居高臨下的施教意味。
  但妮娜給她上了生動的一課。
  加入這個家族之後,每個人都應該貢獻出自己的力量保護族群。尼克森人保護他們的山洞,保護在山洞中生活的動物們,這些都是他們自願的,也是不求回報的。她雖然是人類,但她現在是跟尼克森人生活在一起,她同時也是這個族群的其中一員。
  保護尼克森人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
  今年過冬的動物中,有三個動物懷了孩子。當三個尼克森人的小寶寶陸續降生後,山洞中充滿了更多的生機。
  在這些降生的小尼克森人中,有一個成年尼克森人,應該是他們其中一個的父親。他在孩子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把他抓在手裏,既不把他給那頭多角羊媽媽,也不扔了這個孩子。
  楊帆看了幾天才發現這個奇怪的尼克森人的舉動。他抓著孩子的樣子有點像尼克當初抓住勇氣時的樣子,新生的小寶寶蜷縮起手腳,抱著自己的小細尾巴,對著爸爸抓他的手無聲的吼叫嘶叫,可憐他的小牙齒,一定折斷了好幾顆。
  這個成年的尼克森人就像尼克當時一樣,休息時把這個小尼克森人扔到一個角落裏,如果他要跑就用尾巴拍回去。
  他應該是在跟尼克學,當時他一定看到尼克是怎麽對待新生的小尼克森人了。
  楊帆發現一件事,尼克森人做什麽事應該沒有什麽固定的模式,他們的行為更多的是模仿其他的尼克森人,可能還有見過的別的動物。
  所以,他們把新生的小尼克森人趕離伴侶的身旁,這種行為一定是一開始有一個尼克森人做了,他保全了他的伴侶,其他的尼克森人才開始模仿他。
  尼克抓住了小尼克森人,這是第二種保護伴侶的辦法,所以才有這個尼克森人進行模仿。
  這個尼克森人像當初尼克一樣,沒有讓小尼克森人接觸他的伴侶,如果伴侶想親近孩子,他就抓著讓它聞,連舔一下都不行。
  楊帆在旁邊觀察了幾天,發現了一個大問題!這個尼克森人沒有喂小尼克森人吃東西!
  當時是她喂勇氣吃土豆幹,尼克沒有喂孩子一口肉,都是讓勇氣自己從他手裏搶的。
  現在這個尼克森人的伴侶不可能喂這個孩子吃土豆幹,尼克森人也沒有喂,他又不許小尼克森人離開,以前放養式的小尼克森人還能在別的尼克森人吃剩下的骨頭上找點零星的肉絲吃,這個小尼克森人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這是小尼克森人成長必經的軌跡,楊帆隻能在旁邊擔心的看,她看著這個小尼克森人雖然比另兩個小尼克森人更瘦小點,但他攻擊爸爸的動作也更淩厲,速度更快,看起來更急迫,他一刻不停的攻擊爸爸,最後終於讓他找到機會逃走了!
  在這個成年尼克森人睡覺的時候,他先是躥向一個方向,在爸爸的大尾巴拍下來時,他突然轉向另一個方向逃走了!整個過程快得就像閃電!如果不是剛出生的他身上的麟片白色的多,在昏暗的山洞裏更顯眼一點,楊帆又時刻看著這對父子,怕這個小尼克森人真讓爸爸餓死了,她也不能看到這一幕。
  在小尼克森人成功逃走後,他終於能得到一些食物了。沒有伴侶的尼克森人偶爾會願意分給小尼克森人們一點吃剩的肉,雖然他們還是會長時間的餓肚子,可饑餓促使他們變得更靈敏,並且時刻保持警覺。
  本來,楊帆以為這些小尼克森人還是會一直餓到雪停之後才能跟成年的尼克森人一起出去打獵。但妮娜解決了這一點,她開始主動照顧這些可能在她看來是‘孩子’的小尼克森人。
  妮娜會主動把食物留給他們,她把勇氣給她的肉叼到小尼克森人的麵前,等他們吃完她再吃。但小尼克森人的胃口比成年的尼克森人還要大,他們能吃下去的比妮娜給他們的還要多。
  而且,現在的小尼克森人還沒有學會‘分享’和‘公平’。
  楊帆認為這是因為他們的大腦現在還沒有發育完。
  妮娜分出了她的食物,勇氣發現後總是把小尼克森人拍飛,不讓他們吃妮娜的食物。可是下一回她還是會這麽做。
  當小尼克森人發現她會出山洞的時候,三個小家夥居然偷偷跟在她後麵溜出去了!結果妮娜叼回了三個冰塊。他們就像被完整的凍在冰裏的雕像。
  小尼克森人溜出山洞的時候,楊帆一點都沒有發現。直到妮娜把他們帶回來,她發現妮娜在舔冰塊,以為她口渴了。
  楊帆過去想把妮娜牽過來,讓她喝水,然後看到了凍在冰裏的小尼克森人。
  連忙把小尼克森人救出來後,他們像死了一樣睡了很長時間才醒過來。在這期間,妮娜一直睡在他們旁邊,還想把他們藏在肚子下麵,用她的體溫來救他們。
  小尼克森人醒來後,妮娜立刻就發現了,她把他們三個都舔了一遍,從頭到尾,就像這是她的孩子一樣。她不許勇氣和其他成年的尼克森人接近他們,一旦靠近,她就擺出攻擊的架勢。
  她每天都去打獵,如果沒有找到獵物,她就把勇氣給她的食物給他們吃。直到暴風雪過去之前,她一直都在照顧他們。
  天晴之後,妮娜開始帶這三個小尼克森人離開山洞去打獵。她應該是打算教他們打獵的技巧的,時間長了以後,效果顯著。楊帆在一次出山洞曬太陽時,遠遠看到有三個明顯比成年尼克森人小的身影,正在合圍一頭不知名的動物。
  他們配合默契,看樣子一定不是第一次幹。當包圍圈縮小後,他們三個一個對準那隻動物的脖子,一個撲到背上,另一個咬上了那隻動物的後腿。沒有任何懸念,那隻動物被撲倒後隻能動了幾下腿,就進了他們的肚子。
  這時,楊帆看到妮娜從旁邊走過來,她剛才應該就在旁邊看著。她跟那三個小尼克森人一起分吃了那隻動物。
  楊帆正覺得一切都是這麽美好,突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她仔細觀察了妮娜和三個小尼克森人的身影,馬上發現問題了!
  那三個小尼克森人是像妮娜一樣四肢著地,趴在地上吃肉的!再回憶他們剛才合圍捕獵時的動作,最後致命的一擊都是撲咬!
  楊帆按著額頭,這到底算好還是不好?如果不好,她要怎麽糾正這三個小尼克森人的行為呢?
  
  第 59 章  
  要糾正三個小尼克森人錯誤的打獵和進食方式,楊帆認為讓他們多跟成年的尼克森人一起打獵就可以了。妮娜是森林狼,在打獵的時候小尼克森人很快就會發現學習成年尼克森人的方式更簡單。
  尼克森人的武器是雙手的利爪和大尾巴,他們的嘴不像森林狼一樣是前突的,以牙齒當作武器一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所以,當妮娜再帶著三個小尼克森人一起出去時,楊帆十次裏有五次是把勇氣推出去的,如果勇氣不在,她就找尼克。如果正巧兩父子都不在,那……就隻能等下一次了。
  她倒不擔心小尼克森人會養成習慣糾正不過來,尼克森人的模仿是天性,她就曾經教過很多成年的尼克森人改變習慣。隻要是他們覺得好的作法,都會立刻仿效。
  冬天過去,春天很快來了。
  楊帆本來以為今年跟去年一樣,但從山頂開始流下小股小股融化的雪水時,妮娜突然發狂了!
  她瘋狂的想把山洞裏的尼克森人都趕出去!
  先是那三個小尼克森人,她不許他們再回山洞,並把他們往山的另一邊趕。楊帆也被她輕輕叼住手臂從山洞裏拖出來,她先是用鼻子拱著楊帆,讓她跟著那三個小尼克森人一起往那邊爬,見她不動,妮娜一口就咬在她的屁股上!
  “啊!!”楊帆尖叫,被她咬得猛得往前跑了好幾步。
  妮娜見她過去了,就站在山洞口的坡上對著她呲牙,輕吼,好像是不許她再回去。
  楊帆站住想了想,妮娜一定是發現融冰的事了,難道她是想將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全都帶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這很有可能!妮娜是森林狼,森林狼也是需要過冬的,每年過冬,不止黑石山上的冰會融化,地上,森林裏也是有冰的。楊帆記得很清楚,每年的冰融化時,包括平原上也會積上大量的水,造成地勢改變。在這個時期,就像河川泛濫一樣,整個黑石山地區的平原都會變成汪洋沼澤。
  直到水退去,土地重新變得硬實,動物們才能出來活動。
  森林狼不是尼克森人,它們不會挖洞。就算過冬時它們能躲在森林裏,那融冰時呢?它們怎麽躲過水災?
  所以妮娜一定知道可以躲避的地方!
  想到這裏,楊帆不再堅持回山洞,而是領頭向妮娜示意的方向爬過去。另外,她也開始吹哨叫出去打獵的尼克他們回來。
  妮娜原本應該是會守在洞口,等所有的尼克森人回來,然後不許他們進山洞,把他們全都趕到可以躲避水災的方向。
  當楊帆和那三個小尼克森人站在離山洞不遠的一個高處時,她看到妮娜已經將山洞裏大部分的動物都趕出來了。她用的方法就是咬它們的後腿,逼它們必須向她讓它們走的方向走。
  她看到妮娜趕著那些動物跳上石頭,慢吞吞的都向這邊來了。
  楊帆把腰帶解來了,充作鞭子過去幫忙了。
  山洞裏原本就有尼克森人,他們對妮娜的舉動倒是沒有過激的反應,隻是很奇怪的跟出來。在楊帆拿著鞭子在動物後麵揮空響,嚇唬它們往一個方向去後,那些尼克森人中的幾個過來,用尾巴圈著屬於他們的動物的脖子,按照楊帆示意的方向開始爬山。
  有第一個這麽做的,就有越來越多的尼克森人模仿。
  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很容易就都出來了。
  楊帆趁機回山洞帶了些披風和食物,等他們找到合適的棲息地後可以再回來把山洞裏的凍好的食物都挪過去。
  期間又被妮娜警告的咬了兩次屁股。她輕輕的,沒有流血。
  山洞裏的尼克森人慢吞吞的帶著他們的伴侶向妮娜示意的方向前進,楊帆特意和妮娜一起留下來了。她發現有的尼克森人會模仿她的舉動,這比妮娜單獨留下來一個個咬屁股趕他們走更好。
  去打獵的尼克森人陸續的都回來了,因為山洞裏的足夠的食物,所以去打獵的尼克森人不多。
  尼克和勇氣就在其中,楊帆看到尼克回來馬上高興了,拖著他就回到山洞裏,把山洞裏的一具凍起來的獵物搬到他肩上,後半段動作是尼克獨力完成的,她隻需要表示她要讓他這樣做就行。
  然後,她才拖著尼克往山洞外走。
  事先帶走一部分食物可以節省更多的時間,雖然黑石山上的冰全部融化需要一定的時間,但現在冰層應該已經開始鬆動了,也就是說,外麵有些地方已經不安全了,現在上山下山,就算是尼克森人也不能保證安全。要是他們不小心剛好踩到一塊快要融化的冰怎麽辦?那他們就會直接摔到山下去,很可能還會被冰壓在身上。
  已經決定要離開山洞了,時間花得越少越好。
  楊帆拖著尼克扛了具獵物,勇氣也跟著這樣做了,後麵幾乎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尼克森人都回山洞扛了一具獵物。前麵沒走遠的看到了,也回來扛了一具獵物。
  妮娜守在山洞口,確定所有的尼克森人都離開了才小跑著跑到隊伍前麵去,領著大家往山的另一麵走。
  雪地很不好走,每一步都讓人摸不清下麵到底是雪還是石頭。楊帆準備了一根吃剩下的寬額牛的肋骨當探棍,當前麵的路沒有其他尼克森人或動物走過時,她都要先用探棍用力紮一紮雪,能紮實的才敢走。
  尼克森人挑選的伴侶中,那些食草動物們都很習慣走山路上,它們看起來非常靈巧,比尼克森人走得還要好。隻有在它們的蹄子踏到光滑的冰麵或雪上時,會猛得滑一下,有的會摔到下麵去,這時它們的蹄子不管怎麽踢騰都抓不住石頭拉住它們滑下去的身體。
  但它們的伴侶都是走在它們的下麵,這時他們都會跳到它們滑落的軌跡上,用身體抵住它們下滑的身體。那些動物有的比尼克森人還要重,那些尼克森人會用雙手雙腳用力深深插在山壁上,拚命的救它們。
  妮娜看到的時候,會飛快的跑過去,咬住那頭動物的腿或頭或身體的任何部位,拚命的把它往上拉。
  動物們會淒慘的叫,它們一定以為妮娜是想吃了它們。但最後把他們拉上來後,妮娜就走了。那些動物還是會繞著妮娜走,其他的尼克森人卻從來沒因為妮娜咬了他們的伴侶而攻擊她。
  楊帆的體力和爬山的技術是這一群裏最差的。尼克和勇氣都帶著一具獵物,而且她隻是慢,並不是爬不上去。所以她也不需要讓尼克背著走,幾年前她就不需要了。
  隻是因為她既沒有尼克森人的利爪,也不像食草動物們有四個蹄子,行動靈活,她隻能找容易攀爬的地方。結果,有好幾次她眼看著是離尼克森人的大部隊越來越遠,好像要走到別的方向去了,妮娜就會躥上來,把她往正確的方向趕。
  她的驅趕方法就是咬她。
  楊帆還要一邊跟她解釋一邊躲。
  “我會摔下去的!妮娜!”一著急,她就把給她起的名字叫出來了。妮娜當然聽不懂,她還在繼續往下趕她,她一定是沒見過連雪山都不會爬的動物,所以沒想過她會摔下去。
  楊帆理所當然的一腳沒踩好,滑下去了。那個突出的地方太小了!她連一個腳尖都站不上去!
  她的眼角看到尼克正準備過來救她,卻停下了。還沒等她想‘為什麽?’,妮娜已經接住她了。
  妮娜從下麵躥上來,把她給橫著背到了身上。
  楊帆在妮娜的背上,享受了一回風馳電掣的速度。
  妮娜並不算低,她站起來仰著頭的時候,頭部可以到楊帆的胸|部。但是讓妮娜背和讓尼克背還是不一樣的。
  楊帆看著近在前眼飛快掠過的雪地,生怕突然有塊突出的石頭戳到她的臉上。而且妮娜是四條腿飛奔,偶爾跳起來躍過一兩個不太好走的地方。這種驚險可比趴在尼克身上多太多了!
  楊帆不得已在妮娜慢下來的時候挪了一下,改為正麵伏在她背上,再小心翼翼的抓住妮娜頸部的厚毛,雖然她好像不太舒服的甩了幾下頭,倒是也沒回頭給楊帆一口。
  路程上再也沒有其他意外出現,在妮娜的帶領下,他們繞到了山的背麵。
  這一麵的黑石山,楊帆從來沒來過。她雖然好奇過這一麵會不會跟前麵的黑石山有什麽不同,但她同時也知道探索未知是要承擔風險的。尼克從來沒帶她來過,要麽是尼克森人從不到這邊來,要麽就是這邊有更多的危險。
  她不能因為一時的好奇陷尼克於危險之中,所以隻是好奇了一下,沒想過要來這邊看看。
  從黑石山的正麵,看不到這邊的風景和地勢。跟著妮娜是他們第一次看到這裏是什麽樣的。
  楊帆趴在妮娜的背上,抬起了頭。
  眼前是一片跟黑石山前麵相差無幾的景色,它們都被白雪覆蓋著,看不到雪的下麵藏著什麽。
  妮娜率先向山下走,後麵尼克森人沒有遲疑的跟了上去。
  前麵到底有什麽呢?楊帆想像不出來,妮娜要帶他們到哪裏去躲開融化的冰雪呢?
  
  第60章  
  到了一片平緩的坡地時,楊帆從妮娜背上下來了。
  妮娜走走停停,好像正在找什麽入口一類的地方。她時不時的低下頭嗅一嗅地,然後抬起頭,耳朵靈敏的抖幾下,像是在聽遠處的聲音。
  楊帆跟尼克站到一起,勇氣跑到妮娜旁邊,用尾巴繞著她的尾巴輕輕逗弄。妮娜一會兒就不耐煩的呲牙衝他低咆兩聲,向旁邊走兩步,但是不會躲開不讓勇氣靠近。所以過不了一會兒,勇氣又去騷擾妮娜了。
  來回看了幾次,楊帆都替妮娜覺得煩。尼克森人對伴侶天生就喜歡親近,這大概也是他們能夠跟這麽多不同種族的伴侶一起生活的原因。就算習性不同,尼克森人鍥而不舍的追求總會讓伴侶心軟的。
  那三個小尼克森人一直圍繞在妮娜旁邊,一會兒跑到別的地方玩一玩雪,或者追著打鬧一番,然後再回來跟勇氣一起騷擾妮娜。
  結果妮娜的探索相當不順利,她必須要時刻繞過身旁四個大小尼克森人。她不停的呲牙,不停的低咆,追咬三個小尼克森人的尾巴讓他們到別處去玩,別來打擾她。
  尼克森人就這樣跟在妮娜身後,在黑石山另一麵的山腰處向下走。
  楊帆看妮娜的行走路線,她好像是在找一處有著熟悉的氣味的地方。難道是其他森林狼以前棲息過的窩?
  可森林狼的數量和身材絕對不可能跟尼克森人相比,它們能鑽進的窩,這裏這麽多尼克森人可擠不下,到時怎麽辦?
  楊帆想,如果妮娜真能找到一個能夠避開融冰的地方的話,那裏應該是一片地勢合適的高地。尼克森人可以在那裏掏洞,隻要知道森林狼是在哪裏躲開融冰就行。
  他們又向前走了一會兒,楊帆就看到妮娜在一片被雪覆蓋的地方低頭扒起來了。她不停的把鼻子插進雪裏聞,然後用爪子扒。
  楊帆趕緊把尼克拉過去,讓他放下扛著的凍獵物,再抓著他的手在那個地方扒兩下,尼克就開始挖起來了。
  尼克挖得很順利,應該說那個地方不是石頭的,而是被幹枯的野草蓋著的土地。很快,尼克清幹淨那個地方蓋著的土後,露出了一條狹長的石縫。
  楊帆趴在石縫處聽了聽,裏麵傳來風聲。下麵是個空洞?或者說,地下空洞?
  石縫不算小,妮娜很輕鬆就擠進去了,聽到她滑下去時,四個爪子抓著地,還有滾動的小石子的聲音。看來下麵應該是斜坡的地勢,而且不算太高。
  這樣的石縫,楊帆能擠進去,但是尼克森人不行。尼克把洞挖大了點,率先鑽了進去,楊帆緊跟著滑下去,剛滑下去就正落在尼克的背上。她伸手摟著他的脖子,他安撫的咕嚕嚕叫了兩聲,然後就帶著她一起往下慢慢滑落。
  石縫下的地下空洞裏是一片漆黑,楊帆隻能憑聲音判斷。她落下來時沒有摸到身邊有石壁或屏障,所以這個空洞應該不小。
  勇氣應該就跟在她和尼克後麵,她聽得出來他的聲音。
  尼克是用尾巴當刹車,控製方向和滑落的速度,勇氣不像爸爸這麽熟練,她聽得出來,他在背後滑得手忙腳亂,好像還不小心打了幾個軲轆,然後又拚命抓地煞住。
  地洞下相當空曠,楊帆這樣認為是回音聽起來很遠。
  妮娜在前麵領路,不時的悠長的嚎兩聲讓後麵跟著的尼克森人知道路。
  在黑石山的山洞裏,越往地下,地熱就會越大。但在這裏,地下並不是那麽熱,空氣好像也不悶。
  楊帆覺得,說不定妮娜帶著他們正在遠離黑石山。
  在一片黑暗中不好判斷時間,妮娜的聲音越來越近後,楊帆知道她停下來了。那麽他們的目的地也快要到了。
  尼克也背著她滑到了底,他站起來也是把她背在背上的。這地方地勢不明,眼睛又看不見。楊帆不會在這時逞英雄,而且她已經很久沒有被尼克背著走了。長時間以來,為了保持她的體力,她一直堅持自己做力所能及的事。
  有機會跟尼克撒嬌,感覺相當好。
  她安安穩穩的坐在尼克的尾巴根上,兩條腿架在他的大腿上,隨著他走路一翹一翹的。反正什麽都看不見,隻能摸到身前的尼克他背後的麟片,她用手指繞著麟片邊緣無意識的摸來摸去。
  等她回神才聽到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尼克一直在咕嚕嚕的叫給她聽。
  身後的勇氣大概也聽到爸爸的聲音了,也咕嚕嚕的叫。
  楊帆能聽得出來,尼克的咕嚕嚕聲在她的耳朵裏又溫柔又甜蜜,勇氣的咕嚕嚕聲就像是一個年輕活潑的大男孩。
  這時,前麵領路的妮娜繞回來,可能在每個人的腿邊都蹭了一下,也蹭到了楊帆的腳。大概這是她表示親熱的方式。
  一家四口中的三個都在用他們的方式表達親密,楊帆想了想,開始學著尼克的咕嚕嚕聲,自己也咕嚕嚕開了。
  一片黑暗中,這些聲音就好像他們一直跟她在一起,永遠也不會分開一樣。
  楊帆突然覺得幸福的冒泡,到這個世界來之後就現在最幸福。
  接下來,雖然還是在黑暗中不辨方向的走,時間卻突然變快了。停下來時,楊帆聞到了一股溫熱的水汽裏的臭味。仔細分辨後想起來,這跟以前在黑石山上過冬時,尼克給她帶回來的水的氣味很像。那時她還不會從山下帶水上山。
  然後,就是淌水了。
  楊帆是先聽到水的聲音,才知道妮娜跳到水裏了。然後尼克也跟著跳到水裏了,她趴在他背上,突然落到溫熱的水裏。
  在漆黑中突然落到水裏,她差一點從尼克的背上漂下去。水的浮力讓她嚇了一跳,趕緊抓住尼克的頭發!一緊張就抓下來一大把。
  楊帆抓著頭發替尼克疼,要是摟著他的脖子的話,她就會喝到這裏的水,所以她最後是摸到尼克肩膀上豎起的大麟片,抓著麟片,盡量仰高頭。她雖然會遊泳,但在這裏她什麽都看不見,萬一掉隊那就永遠也上不了岸了。
  所以還是趴在尼克背上最安全。楊帆很快給自己找到了繼續讓尼克背的理由。
  這裏很安靜,隻能聽到前後都有劃水的聲音。身後的尼克森人大概也在陸續跳下水,那些動物應該也都會淌水,輪到它們的時候,能聽到它們驚慌的亂走亂跑的蹄音,還有求饒的輕叫,也有尼克森人安撫它們的咕嚕嚕聲。
  不知道是不是水麵上聲音能傳得更遠?還是她對尼克森人安撫伴侶時的咕嚕嚕聲特別敏感。她聽到在尼克森人發出咕嚕嚕聲以後,那些動物就沒那麽驚慌了,它們也開始順從的下水,跟著遊過來。
  水是溫熱的,楊帆身上還披著厚毛披風和皮製的衣服,一會兒就熱得口幹舌燥。她試著嚐了一口這個水,有很濃的苦味,還有點發鹹。
  不知道遊了多久,前方妮娜上岸了,楊帆一下子振作起來。在尼克之前還有另一個尼克森人上岸了,楊帆隻愣了一下就聽出來那是勇氣,他一定是加快速度遊過去,想趕上妮娜。
  妮娜沒有等他們,她在上岸後就繼續向上走。尼克背著楊帆水淋淋的從水裏上去後,也是朝上走的。
  楊帆感覺到這裏的地勢好像是突然拔高的,剛才的地下水應該是地勢最低的地方。
  她解下了披風,把係衣服的繩子也都解開,順著穿過地下空洞的風涼快起來。前麵的道路應該是慢慢變窄了,楊帆感覺到氣流變大了,形成了風。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不過應該是像夾道一樣。
  越往上,風越大。但風裏除了帶有剛才那個地方的水的臭味以外,沒有冰雪的氣味,也沒有溫熱的感覺。
  他們現在果然是漸漸遠離黑石山了,也遠離了那個地方的地熱。
  有新鮮的空氣和風,代表著這個地洞不是沒有死路。但是沒有冰雪的氣味,大概是因為這裏離地麵太遠了。
  尼克從剛才一直沒停下咕嚕嚕的聲音,可能是擔心她不習慣這裏的黑暗。這可比山洞裏黑多了,說不定長年不見一絲光。但是這裏沒有雪,所以說不定有動物會生活在這裏?森林狼是因為在冬天找食物才找到這裏來的嗎?
  妮娜不再往前走了,楊帆是通過勇氣停下來,還把扛著的獵物扔到地上來判斷的。
  尼克也停下來,還特地彎腰讓楊帆好下來。她下來後伸手一撐就撐到一麵光滑的石壁,尼克特地為她找的地方,跟她在山洞裏依著山壁休息的地點一樣。
  楊帆坐下來,脫掉身上的衣服放在地上晾幹。雖然還是什麽都看不到,但是尼克的尾巴一直圈著她,這讓她知道身旁不是一個人都沒有。突然來到陌生的地方,就算是她也覺得有一點不安。
  其他的尼克森人應該慢慢的也都過來了,她聽到了動物的聲音,也聽到了尼克森人把獵物堆放在一起,重新碼起來的聲音。
  楊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慢慢聽著這些聲音,想像著眼前的尼克森人和他們的伴侶都在做什麽,他們是不是也臥下來了?是不是正在互相安慰?
  她伸手抓著尼克的尾巴,隻用一點力氣拉了一下,他就過來了。黑暗中隻有他的咕嚕嚕聲離她最近,不但回蕩在她的耳邊,也包圍了她,就像她的周圍隻有他在一樣。
  他的麟片還帶著剛才泡在溫水裏溫度,有點發燙。她爬到他懷裏,團起雙腿坐在他的肚子上。
  這裏黑黑的,好像她看不見別的,別的也看不見她。
  她坐著的尼克的肚子比他身體的其他地方軟,好像連那裏的麟片都柔軟的一塌糊塗。他好像發現她身上沒有衣服,她也聽出來他的咕嚕嚕聲更響亮了。
  但是他還是什麽都沒做,隻是用更大聲的咕嚕嚕聲哄了她一整夜,尾巴不停的在旁邊動來動去。楊帆一開始有點吃驚,然後就明白了,不是他認為目前身旁都是尼克森人,不方便做那個,隻是因為現在不是他的發|情期而已。
  不過他好像也很高興,比平常更興奮的用尾巴纏著她,還不停的用嘴巴碰她的頭表示親熱。
  不能那個也很高興?
  楊帆心裏一動,那個是因為發|情期,可是不那個也很高興的話,是因為他喜歡她的親熱嗎?
  這是一個她從來沒有期待過的驚喜。如果不是在夏季和秋季,尼克會喜歡親熱她嗎?現在證明他喜歡跟她親熱,就算不是在夏季和秋季。
  楊帆捧著他的硬下巴,學他發出又快又急的咕嚕嚕聲。如果這個聲音代表他又高興又快活,她也想告訴他,她跟他有一樣的感覺。
  
  第 61 章  
  楊帆一覺醒來,眼前還是一片漆黑,但顯然隻有她覺得什麽都看不見,身旁的聲音倒是一直不斷。
  她在黑石山的山洞裏早練了一身聽音辨事的好功夫,現在聽著身旁的聲音,大概能分清這是尼克森人在井然有序的做什麽。
  做什麽呢?
  首先就是養苔蘚,她在睡覺的時候好像已經讓尼克給搬到別的地方了,不是睡前靠著洞壁的位置。現在尼克森人好像正在嘩啦啦的從之前那個好像是溫泉的地方把水捧來,塗在周圍所有的洞壁上。
  不過這種溫水會有用嗎?楊帆不知道,過幾天大概就能看到效果了,如果洞壁上養不出會發出熒光的苔蘚,那這個地洞裏的照明就成問題了。
  這個問題尼克森人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不隻是她,那些動物們大部分也都沒有夜視能力的。
  楊帆坐在黑暗中等尼克回來,她現在什麽都看不見,當然什麽也做不了。要等到尼克回來把她帶出去,她要再看看這附近的地勢。跟著妮娜來的時候隻顧著找她要帶尼克森人住的地方,沒注意這裏的外麵到底是什麽樣的。
  先回來的是妮娜,楊帆聽到她走過來的聲音了。現在整個族群中,尼克森人腳步最重,身後還拖著大尾巴。食草動物們是蹄子,踏在石頭上清脆輕靈。隻有妮娜,走過來帶著寂靜無聲卻帶風,而且她在靠近楊帆時總會用尾巴輕輕掃她一下,意思是‘我來了’。
  楊帆試探的伸手摸摸,妮娜雖然是頭森林狼,但楊帆跟她相處久了,倒是有點了解她。
  在外麵打獵時還有吃飯時,最好不要靠近妮娜,她那個時候攻擊力很強,很容易對一些靠近做出錯誤的反應,比如她吃飯的時候有人過去,她會認為這是在跟她‘搶’食物。
  但是回來休息的妮娜就是安全的,她會臥在一個地方很長時間不動,就算是勇氣過來找她,她也不願意理他,頂多小夫妻兩個在地上邊滾邊咬,打一小架。
  妮娜現在就對楊帆試探的撫摸沒有反應,楊帆也不敢多摸,怕她生氣咬過來,就算是輕輕的來一下也夠嚇人的。
  勇氣是第二個回來的,他回來是直接靠著妮娜躺下來的。尼克跟他差不多同時,因為楊帆回過神來時,腰上已經纏上尼克的尾巴了。
  楊帆趁勢歪到尼克懷裏,周圍黑是黑了點,但尼克那麽大的個子,她跟他又熟得很,怎麽撲都不會撲空。
  尼克圈著她就開始咕嚕嚕的叫,她摸到他的身上還帶著水,應該是還是遊過溫泉過來的。不知道他們去幹什麽了?
  正想著,一顆溫熱的蛋就湊到她嘴邊了。是生蛋,她的石鍋沒帶過來,這裏又沒有地熱。尼克早就把蛋磕了個小孔,她把被溫泉泡得溫溫的蛋液吸進嘴裏,半是解渴半是解餓。
  吃了五、六個蛋後,楊帆的肚子就半飽了。尼克把她扛到背上,背著她就走了。
  往哪裏走,她可不知道,隻能猜應該是往外走?
  感覺到從下麵吹過來的小風,這應該是走過那條上來的路了。路的盡頭溫熱的水汽撲鼻而來,帶著臭味。
  下了水,楊帆才想起她又忘了事先應該脫掉衣服。這下又是都被水浸著貼到身上了。
  遊過溫泉,又走了一會兒,前麵就能看到一道狹窄的光了。那就是出口。楊帆趕緊眯起眼,來回睜開閉上。她在黑暗裏待得太久,如果猛然到有光的地方眼睛會受不了。
  到了地洞口,她從尼克背上滑下來,眯著眼睛爬出去。外麵的光還是照得她眼睛痛,但她馬上聞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氣。
  她奮力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堆堆尼克森人烤肉吃的景象!他們不知道從哪裏拖來整段的樹,有的看起來是硬生生折斷的,然後把樹撕成片生火烤肉。
  沒有地熱,尼克森人改成了生火。
  楊帆高興了,這下照明有了!以前是黑石山附近看不到森林,找不到生火的木頭,不然她也不用忍耐用苔蘚照明,不過倒是養出了夜視的好眼力,隻是跟尼克森人天生能在黑暗中視物不能相比。
  尼克把她帶過來,當然就是吃飯,森林狼不在巢穴內吃飯,它們都是打獵完就吃,吃不完就找地方藏起來,下回再來吃,所以妮娜也是這個習慣,她沒給尼克森人準備保存食物的地方,尼克森人隻能這麽跑到外麵來吃飯。
  楊帆正心喜於照明材料有了,發愁怎麽運回去的時候,尼克把肉喂到她嘴裏了。她吃了兩三口才發現,突發奇想,她來這個世界也好幾年了,好像就生過一回病。
  按說天天吃肉,應該是很不健康的,她卻沒生過病,連拉肚子都沒有,是不是因為尼克從一開始就喂她吃飯呢?
  可能尼克天生帶著某種強悍的有益菌,慢慢的她的身體裏也有這種有益菌了,結果就不生病了。
  她從尼克身上的有益菌有多麽強大,能防禦多少病菌,想到所以尼克森人都不生病,越想越覺得很可能就是這樣。她一心二用卻不會誤了正事,都是因為尼克在旁邊一心一意的喂她吃肉。
  吃完了,尼克塞了兩截灰褐色的硬草梗進她的嘴裏,嚼起來倒是跟薄荷葉很像,可能就是薄荷草的根。它現在應該是被埋在雪裏的,尼克去打獵的時候竟然還記得找它給她帶回來。
  楊帆嚼著草根,用力的在尼克的腮上碰了一下。尼克自己也嚼了一把,立刻也回親了她一下。
  吃完了飯,楊帆不急著回去。她站起來好好看了看這附近的景色。
  雖然還是被白雪覆蓋,但跟黑石山正麵的景色有很大不一樣。這裏的地勢平緩,大部分都是坡地。楊帆蹲下撥開雪四處看,發現地上有很厚的浮土,將浮土挖開就會發現下麵還是石頭。
  很可能是因為黑石山的冰雪混著山頂的泥土滑下來後,這一片地勢平緩,冰雪沒有一路滑下去,而是有大部分混了泥土的積到了這裏。年年積累就成了這樣,下麵的土越積越多,結果抬高了地勢,坡就越來越大,來年就會積下更多的泥土。
  這樣的土地很可能相當肥沃,所以這附近就算是經過這麽嚴酷的冬季也能看到雪下蓋著的草木的痕跡。
  黑石山正麵山勢陡峭,側麵和背麵山勢平緩,結果正麵的森林邊際越來越往後退,側麵和背麵倒是眼看著將要養起一片森林了。
  大部分的樹的樹根部都被凍在冰雪之下,僅留上麵的部分。尼克森人將近處的小樹林破壞了一多半,一眼看去,都是被他們扯得七零八落的樹的殘枝。這些樹應該早就凍死了,凍枯了,看著樹皮、樹芯的顏色就能看出來。
  楊帆看著這些樹,心裏隻想著怎麽把它們運進地洞好生火照明,又怎麽才能使它們平安運過溫泉湖不會被浸濕。
  一棵一棵的運?或者紮個木筏,捆在一起運?
  看現在的天色,應該還有小半天的時間天才會黑。尼克也不催她,跟著她從山這邊往下走,看她想去小樹林那裏看就把她背起來,馱著她輕輕鬆鬆的跑過去。
  楊帆扯那些樹,尼克就幫她扯。她把本就半殘的樹扯成得更糟,扯下來後就整齊的碼在旁邊,有尼克幫忙之後速度就更快了,他的力氣比她的大,能抱著樹一口氣掰成三、四份,漸漸的她就隻在一旁看他幹,不跟上去添亂。
  樹枝的長短越整齊,運起來越方便。
  楊帆把樹枝推到地洞裏,由著它們一棵棵滾下去,她再跟著下去。先帶著尼克拖著一棵走,到了溫泉湖,直接把樹滾下去讓它浮著,再讓尼克背著她遊過去。
  過了溫泉湖,回到休息的地方。楊帆摸黑讓尼克把樹外麵被水浸濕的那一層剝下來,然後她拉著他的手,做出搓石頭點火的動作來。
  尼克很快了解了,以前他們秋天住在山坡上的時候,她需要用火時就對他估管個動作。
  楊帆聽到尼克在旁邊挑石頭、撿石頭,在黑暗中看到他搓出連續的火星,然後木頭就被點燃了!
  雖然還有濕煙,但在黑暗中突然冒出的光明還是嚇了周圍的動物們一大跳,連妮娜都突然跳起來跑開了。
  楊帆借著桔紅的火光,第一次看清了這裏是什麽樣的。動物們拚命擠著往角落去,妮娜正對著火光呲牙低咆。倒是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好像挺高興的,他們盯著這堆火看。
  尼克森人是喜歡光明的,不然也不會想出用苔蘚取光的辦法來。他們大概是見識過什麽地方有這種發光的苔蘚,就照這種辦法養起苔蘚來。現在他們見過了用木柴照明的辦法,那下麵他們就會自己這樣做了。
  尼克森人很快像儲存食物那樣把地洞外的木頭運進來一大堆靠著山壁碼放好,楊帆過去幫他們怎麽除掉浸濕的外層,將裏麵幹的木頭用來照明。剝掉的外層放幹後可以繼續燒。
  有了光,地洞裏的一切都盡收眼底。楊帆舒服的躺在皮毛上,尼克森人確定要遷洞後,陸續把留在原來山洞的食物什麽的都挪過來了。那些凍起來的獵物也挪了過來,楊帆讓尼克從洞外扛回來大塊的冰,就像運木頭那樣運過來,一層獵物一層冰的把獵物放好。
  剩下的尼克森人也跟著照做,這下連獵物都收藏好了。
  楊帆也重新做了石鍋和石盆,要喝的水就把山洞外的冰拿進來,煮化、煮開再沉澱後喝。剩下的就沒什麽事了,尼克森人對遷洞的適應性超乎她的想像之外,對他們能這麽順利的跟著妮娜走也覺得很吃驚。
  僅僅出於對同一個山洞過冬的同伴的信任就能這樣做,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
  接下來,楊帆就在等融冰來。在地洞下的感覺不深,好像就是小小搖了幾下,然後溫泉湖的水位上漲了,湖麵動蕩不停,好像是從湖底冒泡上來。
  這個地洞怎麽形成的不好猜,黑石山不是一整塊石頭座在地上,假設它是由幾塊地架起來,推高後露出了個尖就是黑石山。那地下有空隙,並能形成這麽大的地洞就可以理解了,那麽這個溫泉湖一定跟哪裏的水源相通也能說得通。
  融冰時,山頂的冰雪滾落山腳,一定會造成一些地方的水源水位上升,那些水源影響到了這個溫泉湖。
  楊帆在溫泉湖的旁邊的石壁上做了刻度,每天都舉著火把去看,記錄下每一天水位上升了多少。
  等這裏的水位退下,應該就是融冰期結束,他們可以出去的信號了。
  
  第 62 章  
  今年的春天平平靜靜的過去了,楊帆自己都不太相信,真正到了融冰的時候,身處地洞深處的尼克森人和她一點都沒有感受到地上的震動。唯一能表明外麵正在融冰的就是溫泉湖的水麵上漲,水麵搖動,還有冒水泡了。
  但是這也比以前好太多了。
  融冰時越是在高的地方就越危險,所以楊帆最擔心的就是山體滑坡。黑石山上因為每年春天都要來一次融冰,所以植被很少。就是有土也都被衝下來了,光禿禿的山上隻剩下石頭。
  如果黑石山上漫山遍野都是茂密的森林,那就算融冰化雪,也不會每次都是山搖地動的。冰雪崩塌時也不會一滾到底,越滾雪球越大,森林也會保護山體本身。
  今年他們就在地上,所以除了需要擔心地洞口被雪蓋住,別的倒沒什麽。地洞口本來就是天然形成的,不止一處。就算是一處被雪蓋住了,妮娜就能找到另一處帶著尼克森人出去打獵。沒有了山體滑坡的危險,一點點蓋住洞口的冰雪對尼克森人來說隻是小問題。如果不是妮娜帶他們找到了好幾處別的出口,尼克森人是很願意從原來的出口掏出個雪洞出去的。
  楊帆也想跟著看看真正融冰時,地上會是什麽樣子。以前她是沒機會,現在隻是簡單趴在尼克背上跟他出去,回來後到溫泉湖去洗個澡就什麽事都沒了。
  所以,這一天妮娜早上往外走時,楊帆拖著尼克跟了上去。
  妮娜很少走以前走過的路,她好像寧願找新的出口。這種警惕讓楊帆覺得森林狼曾經生活的也很不安全,相比尼克森人來說,它們還算不上這片大陸上真正的強者。
  楊帆和十幾個尼克森人跟在她後麵,剩下的尼克森人在得知一個出口後,隻要沒問題,他們就會一直從那裏出去。他們對環境的要求很少,隻有在一條路走不通的時候,才會去尋找另一條路。
  現在還是環境造就尼克森人,不知道再過多少年,才會變成尼克森人改變環境來遷就他們的生活習慣。妮娜當初能帶著尼克森人遷徙,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尼克森人也知道融冰期到了。
  對楊帆來說隻是猜到可能會有山體滑坡衝垮山洞的事,但對尼克森人來說,可能就不止見過一次吧。
  但是他們沒有辦法,從尼克選擇安家的地點看,他們更擅長在平原上生存,就連森林,尼克也隻是進去打獵,而不是在那裏麵建巢。
  就算尼克森人在見過山體滑坡把整個山洞都毀了,或許有尼克森人能夠從這樣的災難裏活下去,並把這種危險告訴其他尼克森人。或許在下一次融冰前他會提前離開,但是那時地上全都是積了一整個冬季,將要融化的厚冰。當冰雪融化後,又會變成像沼澤一樣的泥潭。
  尼克森人在這樣的平原上根本沒辦法築巢造窩。
  從融冰到地麵重新變結實大概要三到四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對尼克森人來說可能不算太長,但是整整四個月的居無定所,也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何況還有那麽多的動物,帶著伴侶的尼克森人更加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離開棲身的山洞,就算有一天它可能會坍塌。
  楊帆現在大概能理解尼克森人當時對妮娜的信任,但這種信任隨著冬天將要過去,也漸漸開始變弱了。
  融冰期後應該再加一個沼澤期,楊帆看著眼前這一片明亮的汪洋。老實說,比她想像的要好看得多,她還以為會看到一個無邊無際的大泥潭。
  當黑石山上還有小股的冰雪滑到地上時,地麵上還是布滿厚冰,就是像幹旱龜裂的土地一樣,到處都有巨大的裂縫。走近看這些裂縫都巨大的能把幾幢百層高樓陷進去。楊帆站在這些裂縫前覺得自己就像小螞蟻一樣不起眼,就是尼克森人比起來,也隻是小蟲子的大小。
  有的裂縫裏填滿了冰,有的像幾百米的深淵看不見底。
  然後,過了一段時間,冰漸漸都融化了,冰雪澄清,化出來的雪水也看起來非常幹淨。有的地方還能看到沒化完的冰塊和雪堆。清亮的雪水好像能一眼看到底下的地麵,連地上的小石頭子,新生出來的碧草的野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楊帆知道,現在是最危險的時候。她還記得非常清楚,幾十天前過來看時,這片地麵上到底都是巨大的裂縫,現在卻隻能看到一片清澈的水。近處是像被清洗後,幹淨的發亮的黑石山,遠處是開始泛綠的森林,就連腳下也是能看得到野草的,好像僅僅隻及到膝蓋處的清清的小水潭。
  就像這片地麵非常安全,淺淺的水很快就會曬幹了,。
  妮娜在這片沼澤上行走時,一直都保持很快的速度奔跑,隻用腳尖在水麵上輕輕踩一下就趕緊跳開。尼克森人是平舉尾巴,走的時候一步一印,非常小心,如果不小心陷進去了就不動,然後挪動尾巴把方向調過來再往外爬,慢慢的往安全的地方挪。
  但是這樣也有陷進去的動物,有時楊帆能看到遠處有動物在掙紮,再看著它慢慢的陷進去。她那時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在慢慢的掙紮,直到陷到泥潭中。就像是她強迫自己看完這一切,哪怕看完後才發現自己一直屏住呼吸,放鬆後就像死過一回一樣。
  看到一個鮮活的生命在無望的掙紮中漸漸死去,她難受一下也很正常。楊帆給自己找借口,假裝這就是答案。但她事後還是恍了好幾天的神。
  終於,沼澤期也過去了。地上線草全都冒出了嫩綠的芽,一眼望去,到處是一派生機盎然。
  尼克森人早在沼澤退得差不多時就開始離開地洞,可能由於他們最後住在這裏,所以離開的尼克森人倒有不少沒有選擇繞回原來的山洞那個方向,而是從地洞出來後,順著地洞的方向走了。
  楊帆發現後很吃驚,她以為尼克森人都是選擇了一個棲息地後就不會換了,每年都會再回去同一個地方築巢,直到冬天再回來。
  但她後來發現有了伴侶的尼克森人還是繞回去了,沒有伴侶的尼克森人就沒那麽多顧忌。這麽說尼克森人選擇棲息地,倒是大半是看伴侶習慣生活在哪裏。
  尼克這幾年一直回到那片山坡,是不是因為他認為她的出生地或者她就生活在那附近呢?
  就在那片撿到她的森林邊緣裏。
  她在這片大陸也沒有過太長時間,但是現在她形容當時尼克遇到她的事,已經很少用不堪的方式了。
  認識尼克越久,了解更多關於尼克森人的事,她就越沒辦法討厭他們。留在心底的憎恨和恐懼漸漸消失,就算特意去回想她以前生活的世界,也隻有淡淡的失落感。
  這個世界慢慢占據了她生活的全部,她心裏想的都是這個世界的事,以前的事已經很久沒想起來了,偶爾想起來,也隻是有一點懷念。
  這份懷念還沒有勇氣在她腦海裏鮮明。
  重新回到生活了四年的家,尼克照舊開始選石頭,掏空當巢穴,做草墊,給楊帆做石鍋、石盆。
  勇氣和妮娜就住在他們旁邊不遠處。那三個小尼克森人在離開地洞時就已經長到青年期了,身上的麟片顏色倒是比勇氣還要深,就是個頭還有點小。他們本來是跟著妮娜走的,結果妮娜硬是把他們給咬走了,楊帆有一次看到時,發現妮娜咬得一點都不容情,那三個小尼克森人最後不得不帶著一身的傷可憐兮兮的離開,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妮娜。
  妮娜一直攆著他們離開這片山坡,跑得看不見影子才回來。
  楊帆看到這一幕,覺得這就是勇氣和妮娜的孩子日後的寫照。妮娜不是毫無原則的寵愛孩子,到了孩子成年的時候,她就會把他們趕出去自立。不過這樣也對,不管在哪一個族群中,雄性都是天生的敵人。
  雖然楊帆開始擔心妮娜和勇氣的孩子,但是她一直沒聽到消息。看來尼克森人確實不容易孕育子女,就像尼克找到她當伴侶後幾年才有了勇氣。像山洞裏的尼克森人,如果他們的伴侶過冬後再失蹤,到了夏季就要再找新的伴侶,要是新的伴侶下一次過了冬又失蹤……
  伴侶對尼克森人來說,好像都不是好對付的。怪不得他們對伴侶都那麽好,又是那麽盡力的學習伴侶的習性,盡量遷就。
  妮娜喜歡跑進森林,她更習慣在森林裏的生活。有好幾次楊帆都能看到勇氣追著妮娜跑進森林深處,過幾天再帶她出來。
  有一次他們四個在森林旁的小溪處遇見,妮娜應該是過來喝水的,勇氣等在旁邊。楊帆和尼克是打到幾隻野雞,到小溪邊就著溪水和新鮮的魚吃一頓野餐,見到勇氣,她當然就要過去好好看看他。
  勇氣一見她就咕嚕嚕的叫,乖順的眼神裏透出撒嬌的味道來。楊帆就拿了兩隻野雞,生的給妮娜,熟的給勇氣。結果勇氣把自己的那隻熟的也拿到妮娜麵前給她吃。
  趁著勇氣哄妮娜,楊帆想起一件事,蹲下來翻過勇氣的尾巴看。
  結果勇氣的尾巴內側還沒有長出黑線。
  楊帆歎氣,她早就猜測尼克尾巴內側的黑線應該是某種性|成熟標誌。勇氣的尾巴內側的黑線連長都還沒長出來,他跟妮娜今年冬天之前倒是不可能有孩子了。
  幸好,她也沒想過這麽快就抱‘孫子’。
  妮娜吃完野雞後,倒是留了一隻給勇氣。她臥到一邊,嘴角的毛和下巴帶前胸都染滿了血。雖然形態悠閑,也充滿殺氣。
  勇氣把剩下的吃完,這期間妮娜一直在看著他,等他。
  他吃完後還過來跟尼克和楊帆道別,當然也沒靠近。因為他一走近,尼克的尾巴一定會拍過去。
  這期間妮娜站起來,鑽到森林裏一會兒就不見了影子。但仔細看,還能在樹叢間看到她用淩厲的眼睛一直小心翼翼的盯著勇氣和尼克之間的殺氣。
  楊帆毫不懷疑,如果尼克真的攻擊勇氣,妮娜一定會撲過來的。看那個角度,她的攻擊目標正是楊帆。
  在圍攻打獵這方麵,妮娜的天份是尼克森人永遠也比不上的。
  勇氣走了,傍晚前楊帆在山坡下森林邊緣的地方發現了幾枝掛滿野果的樹枝,旁邊還有兩窩連草窩一起端來的蛋。
  她把這些拿了回來,跟尼克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兩個幸運的潛水者可能發現了一片失落的大陸……”
  公曆2922年,在尼布爾森海域,兩個潛水者在西海角潛水時發現了一個形態古怪的石盆。兩個月後,尼布爾森大學曆史研究係的教授們認為這隻石盆很有可能來自一百五十到一百七年萬年前。
  隨後兩年間,在這片海域方圓七百多海裏內發現了更多有研究價值的石器。
  事後發表的研究報告稱,在一百五十到一百七十萬年前,尼布爾森海域應該是一片大陸。這片大陸靠近南極海,大陸上有多種未被發現的生物。
  這片大陸靠近南邊是巨大的活火山帶,這片活火山帶每隔五十年到七十年噴發一次,每次噴發都會令大陸的南北兩邊出現更大的裂縫。
  根據發掘出來的各種石器可以證明,當時在這片大陸已經有了會製造工具、利用工具的智慧生物。
  在接下來對這片海域的探索中發現,在海底休眠火山帶中,幾個火山岩洞中留下了記錄那個時期原始人生活的壁畫。
  壁畫中生動的描繪了當時生活在這片活火山帶上的原始人的日常生活、狩獵和祭祀活動。這些原始人崇拜太陽和火山神,他們以森林裏和平原上的動物為食,馴養野狼和牲畜。
  科學家稱這些原始人為‘尼布爾森人’。
  他們驚訝的發現,尼布爾森人可能在形態上跟現在的人類不同。他們的身高是正常人類的二點五倍,擁有尖利的指爪和粗大的尾巴。
  但也有科學家持不同的觀點,他們認為尼布爾森人在外形上應該已經接近現在的人類了,壁畫中表現出來的指爪和尾巴很可能隻是他們祭祀崇拜的一部分,他們裝扮成這樣是為了獲得神明的歡心和自然的力量。
  尼布爾森人食用熟食,會使用火。他們通常單獨狩獵,或者和經過馴養的野狼一起狩獵。他們也會在食物短缺的冬季蓄養牲畜以備過冬。
  他們在平原或高山上建築巢穴,或以自然形成的石洞為巢。也有觀點認為石洞是由尼布爾森人用工具在堅硬的山壁上鑿掘出來的,這個觀點以尼布爾森人擁有比現代的人類更有力的四肢為基礎。
  在發現的石器中,尼布爾森人使用的石器包括四種大小。最小的僅有直徑二十至四十厘米左右,最大的卻有寬二點七米,長四點五米左右,足以讓三個成年人躺進去。
  這些石器底部都有長期被火燒炙的痕跡。
  據研究稱,這些石器多達上百個,可以推斷出在那個時期在火山帶附近有兩千到四千左右的尼布爾森人生活。
  這片大陸沉沒的原因還沒有一個定論。
  有的科學家認為活火山的頻繁暴發是致使尼布爾森大陸最終沉沒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就是地殼運動,造成了地麵下陷,海水倒灌。
  但是,這終就成了一個難解的謎團。
  對於尼布爾森大陸上生活的尼布爾森人,他們的文明程度到底達到了什麽地步?他們是否意識到末日的來臨?有沒有及時逃出這片大陸?附近的小島有沒有他們的蹤跡?
  這些還需要以後的科學家來解答。
  這是未解的謎題,未知的文明,失落的大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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