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非嬈:執著

(2011-06-23 08:51:04) 下一個

  第一章
  程子橘從珠寶店裏出來時,天色灰沉沉的一片,陰沉的仿佛能夠滴下水來。
  抬頭間便看見傅湛江已經倚在前方的車前等候。
  傅湛江本就氣質出眾,皮相甚佳。簡單的一身灰色休閑西服,駝色圍巾就已經是讓他玉樹臨風,回頭率極高。偏生身後還有一輛極拉風的紅色法拉利跑車襯托,更引得這條人來人往的街上,行人頻頻回頭矚目。
  她將掉到手肘上挎包往肩膀上帶了帶,朝著傅湛江的方向走過去。偶爾有路人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她也不在意,顯然對於傅湛江如此招搖連累已經能夠坦然處之了。
  傅湛江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時,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站正了身體走上幾步,順手挽上她的腰,一邊將她帶入車內,一邊語氣溫柔的問道:“怎麽想到來珠寶店了,有什麽看中嗎?”
  如此多金又帥氣的男子對程子橘做出如此姿態,自然引得其他女孩子羨慕至極。而傅湛江在她麵前也一貫表現良好,倘若她是懵懂未知的女孩,又倘若她不清楚這個男人本質,恐怕還真會心動。
  隻是,她偏偏兩個條件都不符合。對於傅湛江如此親近的舉止,頗為不知趣。身體自然反應,在腦子考慮過來之前就已經主動假借進車離開他的手。
  等到坐入車內,注意到還站在車外的傅湛江注視自己的目光若有所思,方才心裏微微一動,牙齒輕咬了下嘴唇,開口道:“江子哥,媽媽留給我的項鏈斷了,所以下了班來店裏修一下。”
  傅湛江微微有些發怔,目光落在她白皙修長的脖子上,半晌,他輕笑了一下:“原來早上你說的丟的東西是這個,怎麽不打電話找我幫忙。”
  她隻淡淡的笑了一下,並不想說話。不過等到傅湛江進了車子,還是簡單的解釋了一句:“也不是什麽大事,你那麽忙我也不想打擾你。”
  傅湛江嘴巴張了張,剛想要提出反駁的話,可是目光落到她低垂的腦袋,終究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他從小和程子橘一塊兒長大,可以說是最了解她的人,他清楚的知道這條項鏈對於她的意義,可是麵對她予他的回答,卻也無可奈何。
  看了一眼依然安然坐在車座上的程子橘,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側過身體仔細幫她扣上安全帶,才發動車子。
  車內放著一首舒緩的鋼琴曲,靜靜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暖氣慢慢發揮著作用,溫度漸漸升高,連帶車內的一些氣味也開始彌漫。
  一股淡淡的皮革味與若有若無、甜膩的香味交雜的味道在程子橘鼻翼間徘徊。
  香味是來源於一款女士香水的味道。
  她的一位女性友人曾經用過,偶爾之間也提到過這款香水的名字:incanto shine(閃耀光彩)。不過,很遺憾的是,她從來都不用香水。
  香水的味道甜的有些發膩,讓她感覺安全帶勒著的胸口微微有些發悶。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她順手將車窗按下,外邊略帶了冷意的風馬上吹了進來,將她的劉海吹亂,卻也驅散了鼻翼間那股甜膩夾雜的香味。
  她突然的動作,引起了傅湛江的注意。
  傅湛江奇怪側過頭,問了一句:“怎麽了?”
  她不動聲色,臉上出現一抹淡淡的笑容:“沒什麽,就是有些胸悶!”
  說完,想了想又問了句:“江子哥,今天怎麽開這輛車出來?”
  傅湛江平時工作時一般隻會開黑色的車子,這點她還是了解的。
  “下午明子他們叫我出來兜風,就開了這車!”
  傅湛江粗粗的解釋了一句,語氣自然。她聽了也未覺得奇怪,大冷天兜風,畢竟他們那夥人心血來潮的確會做的出來,而且,她並沒有的打算深究。
  傅湛江見此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車子安靜的開了一會兒,他突然心血來潮對程子橘提議道:“小橘,你現在也工作了,明天我帶你去挑輛車子吧!”
  “啊!”程子橘被他的心血來潮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愣了一下,待回過神來,卻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拒絕:“不用了,我現在住的地方和公司很近,用不到車子。而且,我自己開車總是感覺心慌慌的!”
  誰知,傅湛江卻是笑著說:“還是買輛吧,到時候我帶你上路一段時間,等你真的上手開就不怕了。而且就算公司近,以後出去買東西或者玩,還是有輛車比較方便!”
  程子橘看著他興致勃勃,隻是沉默的坐在旁邊聽著。心中也當是他心血來潮,過了估計也就忘了。
  誰知道,傅湛江仿佛是來了勁,繼續說著:“我聽說寶馬的mini cooper不錯,你們女孩子應該都喜歡吧,而且價錢也不貴,你開去公司也不用擔心別人說什麽。”
  程子橘嘴角若有若無的牽動了一下,想要露出一個笑容,眼瞼卻微微垂下,並不成功,神色看起來似是嘲諷似是苦笑。
  車子通過大院門口的警衛檢查,慢慢駛進大院裏
  在家門前剛熄火,程子橘就聽到妹妹程子繡的嬌聲由遠而近的傳來:“江子哥,你怎麽才來,我都等你好一會兒了!”
  她抬頭透過前方的車窗,遠遠看見一團白色的身影朝著這邊跑過來。
  兩人下了車子,程子繡已經汲著拖鞋跑過來了。
  程子繡穿了一件白色的長毛衣,修長的下身穿了一條黑色的緊身襪褲,貼身的設計襯托著凹凸有致的身材十分窈窕,細長白嫩的脖頸隨著大領口的擺動若隱若現,十分誘人。明麗的臉蛋上笑容綻放,一雙深邃的似是西方女子的大眼睛隨著睫毛的上下擺動仿佛是會說話一般喜人。
  “你妹這性子和你還真不像!”傅湛江朝程子繡方向擺了擺手,突然轉頭衝程子橘笑了笑,如是說道。
  程子橘將額前的劉海別到耳後,並沒有附和。
  她和程子繡當然不像,兩姐妹雖然是同個父親,不過,一塊兒走出去,估計沒人會認為她們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程子繡身材修長,五官明麗嬌豔。而她個子中等偏下,五官更似江南女子的柔美婉約。至於性格,一個活潑親和,一個冷淡喜靜,更是千差萬別。
  程子橘在心裏默默的想著,程子繡已經走到了傅湛江身邊,拉著他興奮的說著話兒,嬌俏的話語引得他連連發出笑聲。末了,傅湛江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你這丫頭也不套件外套,萬一感冒了又要來罵我。”
  程子繡抱著腦袋,皺著高挺的鼻子一副可愛的模樣,嬌嗔道:“我這不是為了迎接江子哥你嗎!還有,不許拍我腦袋,我不是小孩子了!”
  傅湛江不由的又被她那副可愛的模樣逗笑了。
  程子橘沉默的看著兩個人之間的互動,並沒有說話。甚至連腳步都不由自主的落後一步。
  三人進了屋內,她從鞋櫃的最裏格拿出自己的拖鞋,慢慢換上,然後才走到客廳裏。
  客廳裏此刻已經是一片熱鬧的氣氛。
  程子繡抱著宋靜玲的手,身體靠在她身上,一副嬌俏小女孩的模樣與坐在另一邊的傅湛江交談著。
  傅湛江臉上掛著穩重的笑容,或是略帶敬意的回答宋靜玲的問題,又或是應付著程子繡的話題。
  程博瞻雖然沒有說話,不過一向嚴肅的臉上此刻也掛著溫和的笑容。
  四人相處的氣氛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程子橘嘴角微微翹起,心中忍不住酸澀。
  “小橘,怎麽一個人站在那邊?”程博瞻的視線落在自己大女兒身上,看著與前妻長相頗為相似的程子橘,忍不住開口溫和的招呼。
  程子橘的目光看向程博瞻,沒有多做停留,就垂下了眼瞼,低聲叫了一句:“爸爸!”
  然後又客氣的對宋靜玲喊了一聲:“阿姨。”
  宋靜玲微微有些發愣,片刻之後臉上卻是露出了親熱的笑容,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似乎是要挽她的手。
  程子橘看著她的笑臉,心中不由一陣厭煩,下意識的側身躲避。
  沒有料到她會有如此舉動,宋靜玲愣過之後,不覺有幾分尷尬。
  不過,她看了一眼程子橘,雖然沒有像先前一樣親熱,臉上的笑容卻未落下,語氣也依然親近:“小橘,可算回來了,餓不餓?”
  程子橘冷淡的搖了搖頭。
  她倒也不介意,連聲讓家裏的阿姨給程子橘送茶上來。
  程子橘看著她親自從阿姨手中接過遞給她的茶,到底是不打算把氣氛徹底弄僵。接過她殷勤送上來的茶,卻沒有喝,放到了茶幾上。
  程子繡見此情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宋靜玲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程博瞻,見到他似乎並沒有反應,隻是神色有些落寞,似乎是在想事情,一顆心不禁沉了下去。轉頭卻見到程子繡似乎是準備說什麽,連忙警告的看了一眼她,示意她不要添亂。
  程子繡狠狠地瞪了一眼程子橘,到底聽從了宋靜玲的意思,沒有開口。

  第二章
  雖然沒有任何的爭吵或者嘲諷的話語出來,可是,氣氛到底冷了下來。
  程子橘低著頭,臉上卻是忍不住露出嘲諷的神色。
  明明就不喜歡自己回來,又何必假惺惺如此。
  說她冷清也好,說她無情也罷,對於這個家,她從來沒有任何的感情。自從上了大學之後,就沒有再住在這個家裏。實習時,也以工作繁忙為理由,並沒有搬回去,而是自己在外邊租了個公寓獨住。
  隻是,無論她再不想和這邊的人接觸,她到底沒有那麽清高,也沒有那個本事,表麵上的情意還是需要維持一下,一周兩周回一趟這邊吃個飯是必須。
  這次傅湛江打電話提醒她的時候,的確已經有兩個星期沒回來過,所以雖然不願意,她還是答應了。
  現在這個相處場景,她早就有預料,所以並不吃驚。
  傅湛江看著程子橘如此,連忙站了起來,拉過她,對程博瞻笑道:“叔叔,小橘和我坐就好了。”
  宋靜玲見此也忙笑著緩和氣氛:“當然要和江子你坐了,小橘可是你未婚妻,你不好好照顧她,誰來照顧。”
  傅湛江隨她的話笑了笑,將程子橘帶到了他身邊的位置坐下。
  程博瞻正好坐在程子橘的另一邊,程子橘下意識朝著傅湛江的位置靠了靠,與他拉開距離。她的小動作並沒有瞞過任何人,程博瞻和宋靜玲的笑臉不由的僵了一下,而程子繡,則是將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放到了茶幾上。
  “繡繡,怎麽可以這麽沒有禮貌!”宋靜玲見到程博瞻的臉色不好,連忙搶先訓斥程子繡。
  程子繡頗有些不服氣的瞪了一眼程子橘。到底畏懼程博瞻的威嚴,沒有吭聲。
  傅湛江見此連忙打圓場道:“阿姨,繡繡性子就是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對了,明天我想帶小橘去挑一輛代步車,繡繡要不要和我們一道兒去。”
  還未等宋靜玲回答,程子繡就搶先說道:“江子哥,我挑中了你就送我嗎?”
  傅湛江微笑著點了點頭。
  頓時,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燦爛之極。身子也移到了傅湛江身邊,挽著他的手撒嬌道:“我就知道江子哥你對我最好了!”
  傅湛江也笑了:“你是小橘的妹妹,我當然對你好了!”
  聽聞此言,也不知道傅湛江這句話是哪裏不對,她突然臉色一變,挽著的手也不由的鬆開,一個人低垂著腦袋,嘟著嘴巴開口道:“不用了,你還是陪著你的好未婚妻去吧。我就不當電燈泡了。”
  對於她如此反應,大家也當她在鬧小性子,沒有在意。
  程博瞻對傅湛江道:“江子,到時候小橘買車的錢我來出就好了!”
  傅湛江知道程博瞻的心意,也沒有再和他爭,點頭答應。
  程博瞻見此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對程子橘道:“小橘,到時候看中了什麽車就買,你喜歡就好。”
  程子橘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冷淡的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打算買車。”
  饒是傅湛江,聽了她這句掃興的話,心裏也有幾分不悅,不過還是好言勸說:“小橘,我們先前不是說好了嗎?開車心慌別怕,我會帶好你的!”
  她卻依然搖了搖頭:“江子哥,真的不用了。”
  傅湛江的臉色一下子沉下幾分,她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隻能夠補充道:“江子哥,要不等以後我想開車了,你再給我買。”
  雖然心中不怎麽高興,可是也知道她主意已定,傅湛江點了點頭。
  飯前這麽一場又一場的下來,再好的胃口估計現在也沒了。
  宋靜玲準備的菜裏都有各自喜歡的,連程子橘偏向於南方的口味也照顧到了,在吃飯的時候,她也是熱情招呼。
  隻是作用似乎並不大,大家顯然都不怎麽給麵子,沒有吃幾口,都放下了筷子。
  飯後,程子橘就沒有耐心留下來。穿上大衣就要離開,傅湛江見此,連忙拿了大衣準備和她一道兒走。
  宋靜玲看出傅博瞻想要挽留程子橘在家裏過夜的念頭,主動開口:“小橘,天氣預報說晚上有雨,要不你今晚住在家裏吧!江子,你也別走了,阿姨讓人給你收拾客房去……”
  “不用了,我明天有事,不方便!”
  還未等她說完,程子橘便換好鞋準備離開。
  傅湛江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麽,衝程博瞻和宋靜玲點了點頭,告了別,追著程子橘出去。
  原本在小客廳裏接著同學電話的程子繡聽到這邊的動靜,顧不得還在通話中的電話,急急從客廳裏跑了出來:“江子哥,江子哥……”
  程博瞻聽到她的聲音,皺了皺眉頭。敏感的宋靜玲連忙拉住她勸說道:“繡繡,別喊了,人都走遠了!”
  程子繡臉上表情不甘,低聲嘟嚷著:“我還有話要和江子哥說呢!”
  “好了,你明兒個說也是一樣的,別站在這裏了,快進去吧!”宋靜玲半說半推好不容易將她推進了屋裏,轉頭看到還站在原地沒有動過的程博瞻,心中忍不住一陣悲哀。
  傅湛江將車子開出一段路不久,便因為堵車而停了下來。
  好在兩個人之後並沒有什麽事情,倒也不急,在車流中慢慢等著也沒有關係。
  程子橘的頭半靠在座椅上,目光對著車窗外沉默的看著。
  “小橘……”
  傅湛江叫了她一聲。
  程子橘轉過腦袋。目光落到他身上,眉毛微微挑起,似是有些疑惑。
  他心中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說了一句:“其實,阿姨和叔叔都很關心你。”
  程子橘並沒有改變神色,目光卻是收了回來,眼瞼微微低垂,沒有說話。
  看著她這幅模樣,傅湛江心中有些躊躇,原本在嘴邊還想繼續勸說的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來。他知道程子橘心中的結,也知道她一向都不喜歡自己提這些事情。
  雖然程子橘外表看著婉約,可是性子,其實比誰都要執拗,認定了,決定了的事情,她不會輕易改變想法。
  他有些後悔,正要說些別的話題來轉移自己先前造成的尷尬氣氛。
  卻聽到程子橘先說了話。
  “江子哥,我有些困了,先睡會,遲點到家了你叫我一下。”
  他微微一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卻見到程子橘已經閉上眼睛,渾身上下散發著抗拒、警戒的意味。
  這樣的程子橘,他並非第一次見,上一次,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當時,程子橘單薄的身上穿著麻衣,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表情,孤零零一個人跪在火盆前燒著紙錢。她沒有哭,但是他卻從她身上,看到了那些在嚎啕大哭的人身上都沒有的悲哀。
  他記得這是母親帶他去參加程子橘的母親蘇媛葬禮時看到的情景。
  他的腦袋裏當時不知道怎麽的就浮現出一個詞,哀莫大於心死。
  那個時候,程子橘才隻有九歲。
  傅湛江突然想給自己狠狠一嘴巴,程子橘和程家的關係,特別是宋靜玲與蘇媛的糾葛,大院裏其實很多人都知道,他現在身為程子橘的未婚夫,知道的更加是一清二楚。
  他竟然提出讓程子橘和那邊修複關係,真是腦抽了!
  車子在程子橘的公寓樓下熄了火。
  程子橘沒等傅湛江叫就睜開了眼睛。解開安全帶,她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別:“江子哥,我先上去了!”
  傅湛江卻伸手拉住她,溫聲道:“小橘,你不請我上去坐坐?”
  她下意識的想要拒絕,轉頭看向傅湛江時,卻被驚了一下,目光忍不住驚慌的躲開了傅湛江對視自己的視線,她竟然從傅湛江臉上看到了一份期待。
  她心中暗笑自己的莫名其妙,輕輕吸了口氣,將奇怪的想法拋到腦後,開口柔聲拒絕:“江子哥,今天我很累,改天吧!”
  傅湛江聽得出她話中拒絕的意思。雖然不樂意,不過到底還是尊重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程子橘心中微微一鬆,正要開門離開,卻發現傅湛江仍然拉著她的手,正疑惑間,他卻是靠了過來,然後一個溫熱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小橘,你晚上好好休息。”
  他的語氣中帶著關心,溫聲叮囑。
  程子橘的身體不覺有些僵硬,勉強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點了點頭。
  打開車門,卻是落荒而逃般的下了車。

  第三章
  周一早上,程子橘剛打好卡,卻見到同事小周神秘兮兮的拉著她進了茶水間。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要反抗,卻見到所裏唯幾的幾個女同事全部圍了過來,臉上都神秘兮兮的,帶著八卦味兒,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你們這是怎麽了,等會兒讓老餘看到大家都這麽閑著,小心罵人!”
  老餘是這所裏的合夥人之一,也是程子橘的頂頭上司,這家律師事務所裏的皇牌律師,就是脾氣不怎麽好,所裏的小姑娘都蠻怕他的。不過可能是因為程子橘是他同校師妹的緣故,倒是對她多有照顧。
  “老餘出來罵人,我們也得把話問完了才行,不然就會讓我們吃不香睡不著!”小周平時其實是最怕老餘的,不過現在竟然會說出這話,倒是讓程子橘刮目相看。
  既然小周如此說了,她隻能夠無奈道:“到底什麽事,趕緊說,等會兒還要工作呢!”
  “小程啊,你和容先生是什麽關係?”
  容先生?她皺了皺眉頭,半晌才想起來小周他們說的是誰。
  “沒有關係啊!”
  還未等她尾音落下,幾個人異口同聲打斷:“胡說!”
  程子橘這下有些被咽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能夠愣愣的看著這幾個同事。
  小周她們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連忙又補充道:“你別瞞我們了,我們早上可是親眼看到你和容先生有說有笑的進了電梯。”
  程子橘好笑的看著他們,解釋道:“我和容先生真的不熟,早上也隻是在進大門的時候碰上打了個招呼而已。嗯……先前和他認識,是因為他撿了我的項鏈,我上個星期項鏈丟了,你們不是也知道的嗎?”
  “這也太巧了吧!”一個同事不相信,提出異議。
  她也是好脾氣,沒有不耐煩,隻是神情坦然的看著她們,讓她們也是不得不信。
  見事情解決的差不多,她正要離開,小周卻突然拉住她的手。
  “小程,那你要好好把握機會,借著有緣分的認識,將來把容先生拿下。這位容先生到這邊快一個月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和女孩子這麽親近。”
  小周的話剛說完,旁邊的同事就嘰裏呱啦的開始說了起來。
  “就是就是,這麽優質的男人可是可遇而不可求,千萬別錯過了機會。你看一樓那些前台小姐,自從容先生出現在這幢大廈後,每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笑的跟朵花兒似得。”
  “就是就是,為我們銘鑫律師事務所爭光……”
  “……”
  程子橘這回真的是哭笑不得了,這沒影的事情,她們都能夠說的這麽津津有味。
  忍不住潑冷水:“我有未婚夫了,你們別操這個瞎心了!”
  討論聲戛然而止。幾人睜大眼睛看著她。
  “真的假的,怎麽沒有聽你說過。”
  “真的。”
  她重重的點了點頭。
  幾個人還想再說什麽,卻聽到茶水間門口有拍門的聲音傳來,抬頭一看,正是老餘拿著文件在拍門,目光淩厲的看著她們。
  一下子,興奮的情緒都焉巴了!
  “幾位小姐,都什麽時候了,難道所裏付薪水請你們來,就是讓你們來聊天的?”
  老餘的聲音並不響,卻冷冰冰帶著一股嘲諷味兒,讓人不寒而栗。
  幾人縮了縮頭,拎著杯子作鳥獸散。
  程子橘也正要跟著出去,卻聽到老餘突然叫住了她:“小程,你跟我來辦公室一下!”
  幾個同事做了個自求多福的口型,同情的看著她。
  她倒是沒什麽害怕,反而對同事的同情感到有些好笑,衝著她們笑了一下,跟著老餘進了辦公室。
  老餘找程子橘的確是沒有什麽事情,就是把幾天後要開庭的案子資料交給了她,讓她起草一份初稿。這樣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給她這樣的律師助理做,當然老餘如此,也有培養她的意思。
  拿了資料出來後,她向小周他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事,坐在自己的格子間裏打開了檔案袋。
  這是一宗離婚案子,丈夫在外邊養了小三,妻子發現後吵得不可開交,現在兩人到了離婚的地步。不過因為家中有些資產,外加還有一個兒子的撫養權問題,已經鬧上了法庭。
  程子橘這邊的律師事務所,恰好接受了男方的委托。雖然現如今所有的證據對於男方來說都是不利,不過那個那個當事人,竟然還口述了一份材料,來為自己辯護。
  她本就是對於那個當事人很不恥,奈何工作需要,也是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煩與頭疼,把那份材料看了起來。
  “……我的妻子劉XX與我結婚之後,不但不做家務,而且整天就想著逛街美容花錢,好幾次,都是玩到很晚才回家,根本就沒有盡到一個做妻子的義務。最令我無法忍受的是,她還以身體不好為借口,遲遲不肯生孩子,後來,從生了孩子至今快兩年多的時間,她卻一直以自己身體不好拒絕和我進行夫妻間正常生活……”
  “砰”的一聲,手邊的一個筆筒被碰翻在地,筆筒裏的筆散落一地。
  坐在程子橘附近的小周被驚了一下,看到她這邊的狀況,還以為是怎麽了。
  “小程,怎麽了?”
  她深吸了兩口氣,壓抑下自己翻湧的情緒,平靜道:“沒事,我不小心把筆筒給撞翻了!”
  說著,低下頭,認真的一支一支的開始撿起筆來,小周見此也沒多想,順手將跑到她那邊的筆撿了起來放到了她的桌上。
  程子橘語氣平靜的道了謝,將手中的筆一支一支的插回了筆筒,然後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個人走進了茶水間。
  在飲水器裏倒了一杯冷水,她一飲而盡。
  雖然是在室內,冰冷的液體仍然讓她打了一個激靈。
  閉上眼睛,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把情緒帶入到工作中是不對的,她也知道倘若她想要繼續做這份工作,將來可能會接觸到無數這類案件。可是,讓她無動於衷,真的不可能。
  程子橘的母親去世的早,留給她的印象不多,卻很深。
  小的時候,她不懂事,每次看到大院裏其他的孩子的父親抱著他們玩時,她都吵著要爸爸,可是每回,母親總是抱著她默默的流眼淚,她不知道原因,次數多了。她知道母親是在傷心,也不敢再做如此要求。
  直到有一回,宋靜玲抱著程子繡參加程子橘爺爺的壽宴時,她才知道,原來她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才知道,不是父親工作忙,沒時間陪她和母親,而是因為,她的父親在外邊有另一個家,甚至那個家的女主人雖然沒有正式的名分,卻更加得到所有人的認同。
  程子橘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可以如此的黑白顛倒。明明有著正式的身份可以霸占父親的母親,隻能夠抱著她在空蕩蕩的大宅裏寂寞的空守,而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卻能夠享受到一家團聚的人倫之樂。甚至於,在母親去世不過數日,她的父親,就以盛大的婚禮將宋靜玲迎娶進門。
  她隻覺得諷刺,隻覺得憤怒,可是,她卻又無力反抗。
  她為母親可憐,為母親難過,可是,除了完成母親最後的遺言,將她帶回上海,她還能夠做什麽。
  她和傅湛江訂婚的消息傳出,認識她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傅湛江才貌出眾,能力甚佳,人人皆知。可是,更出名的是他的花心濫情。而程子橘最厭惡的,也便是三心二意之人。
  可是,外人哪裏知道,就是因為厭惡,她才答應。
  她從來沒有渴求過她的將來能夠收獲一份隻屬於她的真摯感情,就像母親所說,這一生一代一雙人,隻是一個美好的夢想。
  既然她的婚姻注定不能夠為自己選擇,注定要走上母親的老路,那麽,她也隻能夠選擇在這個有限的範圍內,努力的保護住自己,守護住自己的心。
  傅湛江的花心,可以讓她不愛上他。
  與傅湛江從小一道青梅竹馬長大,那麽他念著情分必然也不會虧待她。
  而且傅程兩家,門當戶對,強強聯合,這份婚姻,不會有人反對,她也可以順利的離開那個家。
  程子橘不是不知道自己過於悲觀,可是,她又有什麽資格可以樂觀。

  第四章
  即使心中再不樂意,程子橘依然是將那份初稿起訴認認真真的起草完,然後仔仔細細的修改上好幾遍,才交給老餘。
  她向來能夠成熟冷靜的處理好所有的事情,剛剛的失態已經是她的極限。
  其實,小的時候,她很孩子氣,也為此惹了不少的麻煩。已經記不清是什麽時候開始,她學會了不再幼稚,不再情緒化。或許是從她的母親死去之後,她沒有了庇護才學會如此,又或許是更早,早在母親每次都為她惹下的麻煩而勞心勞力之時,她學會了長大。
  她向來厭惡麻煩惹上身,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來惹出麻煩。
  早上小周他們的反應,讓程子橘心中不覺有些在意。直覺告訴她,和容景軒這個人物交往,或許會給她帶來一些麻煩。
  不過容景軒撿到項鏈還給了她,她自然念著這份幫助,感覺自己欠了對方一個人情。
  思來想去,她主動打了電話邀請容景軒吃飯還人情。
  出乎程子橘意料,容景軒欣然答應今天晚上赴約。
  程子橘極少在外邊吃飯,認識的餐廳極少,偶爾幾次也都是傅湛江帶著她。
  以前住在那個家裏不必說,自是有大廚伺候。現在雖然她一個人住,卻也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可能沒人知道,其實她燒的一手極好的蘇州菜。
  今天的時間已經有些晚,好一點的餐廳估計是訂不進位置。
  幸而,傅湛江當初曾帶她去過一家不錯的餐廳,見她喜歡,就給她留了一張貴賓卡,用那張卡可以隨時訂位。
  而且,那家餐廳還有一個不錯的特色,各個口味的菜係都有涉及,如此,她倒也不必擔心不了解容景軒的口味慢待人家。
  下了班以後,雖然同在一個大廈,但程子橘並未選擇與容景軒同行,她早早的打了車提早十分鍾趕去那家餐廳。
  容景軒來的時間正好,非常準時,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典型的英式做派。他身上還穿著早上的衣服,熨燙平整的白襯衫,銀灰色的西服外套,領帶用領帶夾齊整的夾起,紋絲不亂,發型打理的也非常整潔,配著英俊的樣貌,氣質卓然。
  程子橘是第一次認真的打量容景軒的模樣,雖然為了避免失禮,隻是匆匆一眼,卻也在心中頓悟感歎:難怪他會在他們精英輩出的大廈之中脫穎而出,獲得多數女孩子的青睞。
  兩人都不是特別熱情的人,相互之間簡單有禮的問好之後,便沒有再過多的寒暄,直接叫了服務生坐下點菜。
  既然是程子橘請客,點菜的任務自然落到了她身上。
  她仔細的問了容景軒的忌口與喜好,發現對方的口味竟然與她十分相似,便也沒了顧忌,點了幾道口味清淡的菜,又叫了一份魚頭豆腐湯煲。
  此刻正是飯點,餐廳裏幾乎是滿座,菜一時半會兒估計也上不來。
  程子橘坐在位置上,默默的低頭喝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性子冷淡內向,不擅長交際,尤其容景軒與她並不算熟識的情形下,她更加不知道和容景軒可以聊些什麽樣的話題。
  好在容景軒對於她如此表現,倒也不見怪。
  見到程子橘茶杯空了,拿起放在中間的茶壺給她添水。
  程子橘對他客氣道謝。
  容景軒依然溫文一笑,趁著氣氛正好,挑起了話題。
  “程小姐是南方人士嗎?”
  程子橘搖了搖頭,開口回答:“不是,我是本市人?”
  容景軒見到猜錯也不尷尬,隻是笑道:“那倒是少見,我也有幾個本市的朋友,不過,他們對於我的口味向來都是敬謝不敏,嫌太過於清淡無味,又覺得在菜裏放了過多的糖,影響口感。”
  程子橘聽了不由笑了笑,解釋道:“我的母親是上海人,我自小隨了母親,所以才會如此。”
  聽了她的話,容景軒心中略微一動,看著她清雅的容貌,又想起先前撿到的項鏈中那張與程子橘十分相似女子穿著旗袍的小照,不由的想起爺爺曾經說的話:隻有南方女子才能夠穿出旗袍的婉約與精致,隻可惜,現如今,即使在南方,也少有女子有那股韻味。
  他自小就長在國外,見得女孩多是外向明朗之人,即使他的母親也是中英混血。隻一次,他無意間翻到爺爺收藏的相冊,看到一張奶奶年輕時候穿著旗袍的黑白照。心中方才有些理解何為韻味,韻味之美,在於含蓄的抿嘴微笑,在於清秀的眉眼之間散發的羞澀與美麗,在於自身散發的內斂柔和氣質。
  之後,他再也沒有從任何女子的身上看到過如此味道。撿到程子橘丟失的項鏈,對於他來說,是意外之喜,照片上的女子,淡笑而立,眉眼含蓄,淡淡韻味流淌其間。等到看到與照片中的女子相貌氣質十分相似的程子橘時,他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就好像想象中的人物突然破夢而出,婷婷玉立於你麵前。
  接到程子橘的邀請電話,他心底裏的確是有股莫名的雀躍。沒有多加猶豫,他便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答應了。
  下了班迫不及待的驅車前來,當走進餐廳,看到眼前低頭靜坐的女子,心頭的浮躁與急切,突然一下子平靜下來。
  容景軒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東西,可是,在第一眼看到程子橘時,他卻遲疑了。
  這是一見鍾情的感覺嗎?
  他在心裏反問自己。
  他不確定答案,但是內心深處的感受卻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眼前這個女子,走進這個女子的世界。
  他心頭思緒千轉,臉上卻依然保持著溫文的笑容與程子橘閑聊:“說來也巧,我祖上也是上海人,直到我爺爺那輩時,才遷居到英國。”
  程子橘聽了容景軒的話,隻是淡笑不語,態度並未熱忱。
  正好,服務員單手托著圓盤過來上菜,兩人也不再多語。
  雖然程子橘態度疏遠,不過容景軒卻也不氣餒,反倒是程子橘矜持的態度讓他心中又多了一份好感。畢竟這個年代,說幾句話就想著搭上關係成為好朋友的人太多。
  菜色的確不錯,讓兩個人不覺胃口大開。
  程子橘隻知道這家餐廳各個菜係都有獵涉,且手藝甚佳,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其實這裏廚師最擅長的還是南方菜係,她更不知道的是,這家餐廳其實是傅湛江與朋友合開,雖不參與管理之事,但大廚是他重金從南方挖掘過來的。
  說來也巧,傅湛江此時也在這家飯店的包廂裏與朋友用餐。
  程子橘雖然並不和傅湛江的朋友熟識,不過她本身也算是有出身之人,傅湛江多數朋友都與她有過幾麵之緣。
  酒過三巡,江東辰借口解手出來透氣,應付完那群損友的調侃,經過大堂之時,卻看到不遠處程子橘那一桌。
  恰好,容景軒正臉帶微笑替程子橘盛湯布菜,程子橘也笑顏交談。
  這幅場景看在江東辰眼中,可不就是一副曖昧場景。
  他也顧不得透氣,趕回包廂。
  那群損友見到他這麽快就回來,不禁笑著調侃:“喲,辰子,不是解手嗎,這麽快,別尿不盡啊!”
  “滾!”他笑罵,眼睛卻看向傅湛江一邊。
  傅湛江位置在桌子的正中,身邊女伴殷勤夾菜,他安然享受,見到江東辰進來,也是嘴角帶著戲謔的笑容看著他。
  這麽一副場景,再是外邊那副境況,江東辰也有些搞不明白了。
  這程家大女兒不是有名的知書達禮,乖巧賢惠,可剛才那副境況,怎麽像是這對未婚夫妻在各玩各的。
  “辰子,你看江子幹嘛!是不是羨慕人家江子有美在懷啊!”
  說完,一群人大笑起哄,眼神在傅湛江身邊的女伴身上溜了幾眼。
  可不,今天雖說這群家夥各自都帶了女伴,但最出色的的確是傅湛江身邊的這位白雪小姐,白小姐是今年XX選秀節目的冠軍,身材玲瓏有致,長相清純甜美,巴掌大的臉上一雙美目十分喜人,更重要的是,還是重點大學高才生,氣質自然也是不錯。
  聽到傅湛江那群朋友的調侃,她也是嬌羞的低下頭,偶爾抬眼偷看傅湛江一眼,姿態如同藏於碧荷之間的荷花,嬌嬌盈盈,更有一番風情。
  江東辰倒是沒有那份閑情雅致和這群朋友打鬧。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後拿起一方幹淨的餐巾,抖了幾下展開,壓於杯墊之下。方才開口:“方才你們猜我看到了誰?”
  他略帶幾分壞心眼的打起了謎語。
  幾人都是人精,自然猜到那人是和傅湛江有關係,腦子中轉了幾圈,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程家那位成天愛纏著傅湛江的小妹妹程子繡。
  傅湛江也無例外想到了她。
  江東辰卻搖頭揭露答案:“不是程家的二小姐,而是大小姐哦!”
  說完,眼睛又看向了傅湛江身上,繼續道:“我看到江子你未婚妻和一名男士在外邊用餐。”
  他原本說這話,是想看看傅湛江會有什麽反應,可是傅湛江卻隻是眉峰微挑,臉上並未變化。
  不禁有些失望。
  誰知道,傅湛江接著又伸手招過候在包廂裏的一名服務員道:“你和外邊說一下,小橘的消費記我賬上!”
  那神情,那語氣,坦然至極。讓原本一群蠢蠢欲動想要去觀好戲之人全部都歇了原本的心思。

  第五章
  程子橘與容景軒二人並未喝酒應酬,飯菜上來不過半個小時,便用的差不多了。
  略微品過幾口紅豆圓子甜湯,程子橘招手結賬。
  容景軒並不相爭。
  誰知,服務員卻上來告知傅少早已結賬。
  程子橘有些訝異,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傅湛江。
  收回卡正猶豫著是否和傅湛江打個招呼時,服務員卻突然手指向前方,她順著服務員所指方向,果然看到傅湛江正單手拿著一個高腳杯倚在門邊麵帶笑容看著她。他身邊還有一佳麗,兩人雖未有親密的動作,但從那佳麗滿懷情意的眼中可以看出兩個人的關係。
  程子橘臉上添了一抹淡笑,微微點頭頷首,並沒有上前打招呼。
  容景軒顯然也看到了這幅場景,並不打擾,隻默默看著。
  直到傅湛江與那佳麗走回包廂之時,他方才開口主動請纓送程子橘回家。
  程子橘稍稍猶豫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這頓飯下來,她對容景軒的確有好感,溫文知禮,進退有度,不失為一個好朋友人選。她雖然冷淡,但對於有好感的人,卻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容景軒開的是一輛黑色的奧迪A8,無論顏色還是款式上,都十分的低調。車內布置簡潔明了,車內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薄荷味。
  他開車速度並不快,很穩,和他給人的穩重形象很像。
  兩個人坐在車裏隨意交談著,不過一會兒,車子就到了程子橘的公寓樓下。
  程子橘解開安全帶,笑著道謝下車。
  容景軒微笑著看她下了車,等到她到了車外,沒想到他也從車上下來。
  程子橘有些疑惑,連連表示不必再送。
  容景軒卻叫住了她,英俊的臉上帶著微笑,詢問:“程小姐,你願意和我成為朋友嗎?”
  程子橘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片刻之後掩下心中的局促,微笑開口:“我們不是已經是朋友了!”
  容景軒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更甚,突然繞過車頭走到程子橘麵前,語氣溫柔,眼神灼灼的看著她:“程小姐,我想要以追求者的身份來做你的朋友。”
  程子橘沒有料到他會突然來這麽一句,要說不吃驚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猶豫了一會兒,方才開口:“如果,我說,我不答應,你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做?”
  容景軒臉上依然帶著笑容,沒有因為她話語中的拒絕之意而有任何的尷尬:“當然不是,程小姐你若不答應,我自然要以誠意打動,但絕不會給你增添任何的麻煩。”
  不得不說,容景軒說出來的話真的很打動人。程子橘也不例外,不過她還是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容先生,你真的很優秀,不過我已經訂婚了,而且雙方家裏都對我和我未婚夫能夠在一起感到非常的滿意。”
  她原以為如此說法,容景軒就會知難而退,可是她沒有料到的是,他聽到自己的話,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過一下,而是開口問道:“是剛才替你結賬的那位先生嗎?”
  她遲疑的點頭肯定。
  容景軒聽了之後,仿佛是鬆了一口氣一般,笑道:“那樣,不是說明我更加有機會。”
  程子橘不解,詫異的看著他。
  他卻笑著說道:“我看的出,你和他之間並無感情,至少,你並不愛他,不然也不會看到別的女人和他在一起卻沒有反應。你方才說,雙方家裏對你們的訂婚很滿意,可是,你卻沒有說,你也很滿意。這些,不都是表明,我還有機會。”
  程子橘沒有料到他竟然能夠一眼就看出她和傅湛江之間的問題,她不禁有些啞然,卻還是硬撐著說道:“這是你的想法,並不代表我也是如此想,我很滿意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
  容景軒還是笑著,開口道:“子橘,我說過,我的追求不會給你帶來任何的困擾,你不必如此擔心。好了,時候不早,外邊站著冷,你還是快點回去吧!”
  程子橘此時心中震驚於容景軒的告白與執著,根本沒有注意到對方對於自己的稱呼早已改變,等到回過神來之時,容景軒早已離開。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不禁為這個意外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程子橘住在這邊的樓層並不高,六樓。不坐電梯徒腳爬樓梯,也不過五分鍾的路程。她喜歡一個人在靜靜的樓道上往上爬,聽著腳步落下的聲音,思考一些問題。
  今天,等到她站在家門前準備開門時,家裏傳出了一陣電話鈴聲。
  她一下子猜到了是傅湛江打來,一般而言,除了在公司裏,現在很少有人會打座機,她當初搬到這邊時,也沒有想到要按個座機,還是傅湛江親自找人來按下的。
  程子橘不解,傅湛江卻玩笑似的說道:“那樣我就可以知道你是不是乖乖在家裏了!”
  這話說的似真似假的,反正之後除非是工作時間,不然傅湛江給她打電話,基本都會打這個座機。
  她並不著急,依然是從容不迫的打開門,按了燈,換好鞋子之後方才走到客廳中接起電話。
  等了那麽久,傅湛江說話的語氣中也沒有不耐煩,依然是溫和的問道:“小橘,剛到家嗎?”
  程子橘輕輕的“嗯”了一聲。
  電話裏微微沉默了一下,傅湛江繼續開口道:“沒有想到,你今天會出來吃飯,和你一起的那位先生是你的同事嗎?”
  他的話中帶著微微的試探,程子橘也假裝沒有聽出,隻是解釋道:“先前就是他撿到了項鏈,所以我請他吃頓飯感謝。”
  至於容景軒對於她說過要追求的話,她選擇性的忽略,並沒有說出來。
  傅湛江不疑有他。聽此之後並未糾纏這個話題,仿佛剛才提到的事情不過是順口無意間問道的一般。叮囑了她幾句之後,兩人便斷了通話。
  傅湛江收回手機,順手從身上拿出煙盒,拿了一支煙叼在嘴上,正要抽,卻見到白雪朝著他這個方向走來,他習慣性的將煙拿下,突然想起眼前這個女人並不是程子橘,不禁有些好笑的重新將煙放回嘴上,拿出打火機點火。
  程子橘對於煙味向來都是討厭,所以他在程子橘麵前也很注意,一般抽過煙之後,也會嚼了口香糖,換了外套才靠近。
  白雪看到傅湛江時,臉上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踩著高跟鞋嫋嫋依依而來,走到傅湛江身邊,挽起他的手腕。帶著精致淡妝的小臉微微抬起,美目低垂,濃密的睫毛與劉海在上方打下一片陰影,在傅湛江的角度看來,無疑是這張已經是十分美麗的臉蛋最好的一個模樣。
  傅湛江隻是單手打了火點燃放在嘴邊的煙,似乎並沒有領會到白雪的一番情意。
  白雪也不氣餒,眼神之中帶著希冀,看著傅湛江邀請:“傅少,今晚你去我那裏嗎?”
  傅湛江收了打火機,單手夾下放在嘴角的煙,吐了一口煙霧,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
  白雪心中一喜,正要開口加把勁,卻聽到他淡淡的說道:“今晚我還有事情,待會兒讓司機送你回去,我就不過去了!”

  第六章
  周二是很多上班族最不喜歡的一天,就像《蝸居》裏的郭海藻所說:在周二這天,上個周末早已遠去,下個周末還遙遙無期。
  程子橘對於這一天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概念,雖然前一天發生了不少的事情。周二早上,她依然是準時起床,將自己打理好,然後搭上出租車提早十分鍾到了公司。
  一切似乎都是很正常,與往日並無相差。
  隻不過這份正常在她經過前台時,就終止了。
  不知道是她多心還是如何,她發現前台小姐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甚至在她走過之時偷偷地交頭接耳。
  程子橘懷著詫異心情走進電梯,等進了事務所,她方才知道原因。
  一盆綠意盎然的蘭花盆栽赫然位於她的辦公桌上。
  這邊大廈裏的快遞簽送,都會經過前台那道手續方會送入。故而,前台小姐今天早上的打量她的目光也不足為奇了。
  她奇怪的看那盆盆栽,心情有些異樣,雖然未見有任何的紙條賀卡,不過她已經猜到了這盆盆栽的贈送者。
  不是傅湛江,她了解他,倘若他要送自己花,首選估計就是大朵的玫瑰,或是華麗的鬱金香之類引人注目的花朵。
  那麽,除了昨晚說要追她的容景軒,她想不出第二個人。
  偶有同事經過此地之時,皆給了程子橘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她有些頭疼,果然,麻煩來了。
  歎了一口氣,她將手中的包放到了桌上,思考著該如何處置這盆蘭花。
  小周正好提著包走到辦公桌前,偶爾斜眼望過來,看見她桌上的那抹綠色,有些誇張的捂住嘴巴,做出驚訝的表情。
  她匆匆扔下手中的拎包,繞到程子橘桌前,翻找著花中的便簽。
  其他同事見此笑言:“還等你來嗎,我們早已經把它上上下下打量無數遍,隻可惜,那位MR RIGHT 先生依然神秘。估計隻有小程自己知道是誰送的。”
  小周笑的肉麻兮兮,搭在程子橘肩上,假裝小聲開口其實卻讓周邊人聽的一清二楚:“親愛的,告訴我是誰送的,這麽有情調,蘭花啊!我都能夠想象你的追求者是多麽的優雅迷人,該不會是你那神秘的未婚夫吧!”
  程子橘其實有些不勝其煩,她一向都不喜歡自己的私事拿出來討論,不過。臉上還是掛著淺淺的微笑,單手拂過蘭花葉,表情真摯開口:“這花是我昨天剛買帶來公司的,嫌麻煩,就讓快遞公司送過來,哪有你們想的那麽離奇!”
  顯然,她的說辭讓同事都相信了,大家趣味打消,皆沒勁的離去。
  程子橘將花盆放到辦公桌一角,打開電腦準備工作,可是眼睛卻是止不住的飄忽到那盆花上,她知道自己是心亂了。微微歎了一口氣,她從包裏拿出手機,假借倒水,到茶水間打通了容景軒的電話。
  電話剛撥出沒多久,便被接起。
  而容景軒對於她的來電顯然並未驚奇,不等她開口詢問,便語氣柔和的問道:“子橘,蘭花收到了嗎?”
  她對於容景軒的雲清風淡,似乎有些不忿,卻又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半晌,隻能夠擠出一句話:“你不是說過不會給我添麻煩嗎?”
  話音剛落,電話那端似乎是輕笑了一下,不等她再說任何質問的話語,便搶先說道:“是啊,所以,我沒有在上麵署任何的名!”
  她一時無語,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緊抿著嘴巴,她的表情有些疑惑。
  或許,她真的是太放鬆了,因為對於容景軒的好感而放任對方產生了誤解。
  她這樣想著,正想說些疏遠的話來拉開雙方之間的距離。
  容景軒卻突然柔聲開口,問道:“子橘,你喜歡這花嗎?”
  她心中微微一動,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咬著下唇,方找回自己的聲音:“謝謝,我很喜歡,花盆很漂亮,花也很漂亮。”
  容景軒聽了她的話,似乎是很高興,語氣之中也帶出了愉悅的味道:“你喜歡就好。”
  接著,他並未再執著於這個話題,而是和程子橘說了一些養蘭花的注意事項。
  其實,程子橘的母親生前十分喜愛蘭花,雖然北方多風幹燥,氣候並不適合蘭花的生長,但是家中還是養了不少的蘭花,甚至還專門搭建了一個溫室,雖然如今已經如是人非,但是她依然記得母親以前教她的那些東西。
  不過,聽著電話裏容景軒溫和的聲音,她卻出人意料的沒有打斷。
  收了電話,程子橘走回辦公桌前坐下,她仔細的打量著這盆花,品種是最普通的春蘭,不過長勢卻十分喜人,葉子細細長長,卻是濃綠色,不帶一點的黃色。底下竟然還有三支剛剛抽出的花苞,微微靠近時,仿佛能夠聞到蘭花的清香。
  整盆花並不算大,她單手就可以拿起。
  花喜人,不過程子橘對底下的花盆卻更愛。
  她輕輕轉著這個呈六角柱形且造型別致的花盆,手指摩擦著並不算光滑的紅褐色陶盆表麵慢慢欣賞著,突然,轉著花盆的手指停住。
  她靠近仔細的看著上麵綠色的毛筆字跡。
  是一首詩:空穀有佳人,倏然抱幽獨。
  東風時拂之,香芬遠彌馥。
  這首詩是明朝詩人孫克弘所著,她曾經讀到過,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裏可以看到。
  她托著花盆底部的手摸到一方凸起,忍不住低頭看去,不想,竟然看到與那毛筆字跡相同的一個“容”字。
  程子橘沒有想到,原來這個花盆竟然是容景軒自己燒製,她不由自主又聯想到剛才那首隱喻極深的詩詞,臉上不禁微微泛紅。
  程子橘其實是個很無聊的女人,特別是在繁華的都市裏,身為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每天生活幾乎是三點一線,家裏,公司,超市。簡直是不能夠想象。
  她喜歡一個人買好食材,然後回家做飯。
  吃完飯,做完家務活,她的消遣方式也單一。她不愛看電視,除了偶爾上上網查查資料,基本就一個人在書房裏看書彈琴或是練字作畫。
  傅湛江見不得她如此老年人的生活方式,偶爾幾次拉她出來玩,她不喜歡娛樂場所裏喧嘩的環境,也融合不進那種氣氛中,基本就是一個人沉默在角落裏。
  久而久之,傅湛江也不再勉強。
  偶有友人知道她如此,皆是驚奇感歎,程子橘不在古時候當大家閨秀真是可惜了!
  下班時間到了,程子橘照例開始動手收拾起桌子。
  這是她的習慣之一,這邊辦公樓林立,擠在下班時間打車,一般都得等上好久,她也不愛去擠,倒不如將自己的位置收拾幹淨了再下去,車也好打點,反倒是節約時間。
  程子橘正要去洗手間裏打濕毛巾擦桌子時,放在辦公桌一邊的手機響起。低頭一看,竟然是容景軒的電話。
  放下手中的毛巾,遲疑了一下,她還是接起。
  “子橘,你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
  容景軒語調低緩,聲音聽起來溫文有禮。
  程子橘其實很想拒絕,但是她不喜歡說假話,所以隻是說道:“不用了,我今天打算自己回家吃。”
  容景軒聽了低聲笑了一下,聲音之中帶了幾分好笑的意味:“子橘,你是在躲我嗎?”
  突然有種被看穿心事的窘迫,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猶豫了一下,卻開口輕輕回答了一聲:“是!”
  容景軒又笑了起來,似乎是對於她的誠實而覺得好笑。
  被對方笑,她也不惱羞成怒,或者是有任何的窘迫,一直安靜的等到對方笑完為止,她方才開口認真道:“我說過,我已經有了未婚夫,所以與你交往過密切並不是好事!”
  她這話說的似乎有幾分不通世故的味道,可是,這的確是她的肺腑之言。
  容景軒估計也沒有料到她會如此說。
  電話裏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口道:“子橘,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讓你為難,即使你不接受我的追求,我也希望能夠和你成為朋友。”
  程子橘聽出他話中的真誠,有些澀然。或許她的確是過於無情冷淡,想想這些年來,她的朋友寥寥無幾。她和人交往,也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絕不跨越雷池半步。
  有人曾經評價過她,清高自傲!說她對於所有的人,不管是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總有一份戒心,當別人想要靠近她的時候,她就會豎起身上的刺來逼退對方。
  她以前從來都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或是不好,可是今天容景軒的話,卻讓她不禁反思,自己這樣做,是不是真的過於自我保護了。
  想到這裏,她不禁開口問道:“去哪裏?”
  容景軒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好半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程子橘的意思,心情突然豁然開朗,還有大喜過望,他連忙開口:“那地方車不好打,我就在底樓停車場等你,現在大家都下班了,你可以過來!”
  程子橘聽出容景軒的意思,為對方的細心而感動,微笑著答應了。

  第七章
  程子橘雖然知道容景軒找的餐廳定然是不錯,不過,她沒有想到,竟然是如此一方桃源。
  看著眼前這片竹林,以及竹林間鵝卵石鋪就而成的曲徑,她的腦海裏想起了紅樓夢中描繪瀟湘館的文字:忽抬頭看見前麵一帶粉垣,裏麵數楹修舍,有千百竽翠竹遮映。眾人都道:‘好個所在!’於是大家進入,隻見入門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麵小小兩三房舍,一明兩暗,裏麵都是合著地步打就的床幾椅案。從裏間房內又得一小門,出去則是後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後院牆下忽開一隙,清泉一派,開溝僅尺許,灌入牆內,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
  此處雖無鸚鵡房舍。但那股幽靜的意味卻是掩不住。
  隨著容景軒的帶領的方向,她小心翼翼的走著,唯恐打擾了這份雅致。剛行數米,卻聽到有潺潺水聲傳來,她不禁有些好奇,此處竟然有水流之聲!待到走過一座精巧的微型小拱橋時,她方才發現,原來這邊竟然四通八達通著一條條的水渠,底下皆鋪了不少鵝卵石,其上清泉流淌,而她此刻站立的小拱橋之下,正是那數股清泉的匯合之處。
  她戀戀不舍的撫摸著橋上雕刻精美的花紋,看著橋下水中遊來遊去的錦鯉,隻覺得心情舒暢,又覺得有幾分惋惜,這麽美的景色,一雙眼哪裏看的過來。
  她覺得自己仿佛就是剛進大觀圓裏的劉姥姥,從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地方。
  如果說前麵看到的景色已經讓程子橘大開眼界,那麽之後看到的那一排排竹舍,簡直是讓她歎為觀止。
  一切仿佛都回複到了原生態一般,仿佛是真的遠離了高樓大廈,繁華的都市,也遠離了那些煩惱與紛擾,心情一下子變得異常平靜。
  容景軒領著程子橘進入其中一間竹屋,屋內擺設也是極其簡單,一方圓桌,幾條竹椅,還有一些擺著盆栽的竹架子。
  程子橘還驚喜的在這裏發現了竹躺椅。
  竹躺椅其實是夏天躺在院子裏納涼的椅子,在北方並不流行,即使在現如今的南方,也少有人家會有。
  不過程子橘兒時和她母親回上海故居時,在那裏就發現過一把。她每回都愛拖出來在花園裏躺著,即使不是炎熱的天氣,她也愛躺在上麵。
  看著眼前這把竹躺椅,她忍不住上前輕輕的撫摸著,手在椅尾下方輕輕一抽,果然抽出一把小小的椅子。
  她的腦海裏不禁回憶起以前她躺在躺椅上,母親坐在小凳子上哄她睡覺的情形,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容景軒看著程子橘臉上恍惚的笑容,心裏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有些心疼,他壓下心中奇怪的感覺,走到程子橘身邊,笑道:“我也很喜歡這椅子,總覺得古人想象力真豐富,竟然可以設計出如此富有創意又實用的東西。所以說,中國人比外國人可聰明多了!”
  程子橘聽出容景軒這話是在故意逗自己開心。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沉悶的氣氛在笑聲中緩和,兩個人在桌前坐下。
  程子橘忍不住讚道:“沒想到北京還有這麽一個地方,你是怎麽發現的。”
  容景軒微笑著,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說道:“這個地方這幾天剛開業,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他的話音剛落,卻聽到竹屋外突然傳來一陣笑聲,程子橘疑惑的轉頭看去,卻見到一個穿著中山裝的年輕男子從屋外走了進來。
  容景軒看到這個男人,臉上也露出了一個高興的笑容,站起來迎接:“子瞻,你怎麽來了!”
  那位被稱之為子瞻的男子抱了一下容景軒,臉上表情愉悅:“新店剛剛開張,我身為老板,怎麽可能不來呢!”
  程子橘這才知道,原來來人就是這家店的老板,顯然容景軒與他關係非常好。
  子瞻顯然也看到了站在一邊的程子橘,不禁眨了眨眼,明明是一張成熟俊朗的臉蛋,做起這個動作來,卻帶了幾分孩子氣。
  “這位小姐是……景軒,你也不給我介紹介紹!”
  容景軒笑了,連忙介紹:“這是程子橘小姐,和我在同一辦公樓裏工作。子橘,這是和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朱子瞻。據說祖上是朱允炆的後代……”
  後一句話,顯然是帶著調侃的語氣說出來的。
  朱子瞻卻也厚臉皮,由著容景軒開玩笑:“那是,不過呢,老朱家的血統真不咋的,看看那些畫像,長的夠寒磣人的。還好,我們家懂得跨洋聯姻,這才生出了如此英俊瀟灑的在下!”
  “那是,雜種優勢!”容景軒笑著插了一句。
  朱子瞻笑罵:“滾,你丫也是雜交出來的好不好!”
  程子橘隻當是他們兩人在說笑,也沒有當真。
  直到坐下聊了一會兒,程子橘才知道,其實,兩個人剛才的那番話似真似假。朱子瞻的確是有皇室血統,他的祖母往上數三代,那是正正經經的英國皇室成員。
  其實,仔細看朱子瞻和容景軒兩個人的外貌,卻是能夠看出混血兒的模子,鼻子都特別的高,眼睛非常深邃。
  所以,當她聽到這所餐廳的設計者竟然是容景軒時,她簡直是大吃一驚。
  她並不是非常了解容景軒,不過辦公室裏消息廣布,她再無心,也是知道一些。容景軒是英籍華僑,剛回國不過數月。至於他現在的職位是建築設計師之類的事情,她也隻是略有聽聞。
  她早就聽說,她工作的那個事務所所在的和一大廈其實是容家在這邊投資建設。容景軒在這邊開了一個工作室,她也不認為他是當正事來做。
  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設計出如此美輪美奐,古色古香的作品來。
  “景軒在哈佛時,曾經獲得過建築學位,他的很多作品模型,至今還被他的導師展示給他的學弟學妹當範本。”朱子瞻見到程子橘吃驚的表情,連忙誇讚容景軒的閃光點。
  然後轉頭給了容景軒一個眼神:瞧,兄弟我多給力!
  程子橘低頭掩笑,假裝沒有看到他的小動作。
  倒是容景軒,似乎並不習慣朱子瞻如此誇他,或者說是在程子橘麵前如此誇他,竟然還紅了幾分臉,連聲道:“子瞻誇張了。”
  程子橘有幾分意外的看著容景軒一個大男人如此羞澀,心中難免幾分好笑。
  而朱子瞻卻是大大咧咧的叫道:“我哪裏誇張了,子橘啊,你看我們名字裏都有子字,就衝這點,哥哥我就不會騙你,你看,在這北京城裏的,在這個季節,有哪個地方像我這邊一樣,還有這麽碧綠的竹子,這都是咱們家景軒的奇思妙想啊!”
  聽朱子瞻這麽一說,程子橘才注意到,剛才隻顧著觀賞美景,竟然沒有想到在這個地界如何會有這麽一片嬌貴的竹子。
  竹子這東西,說它嬌貴也不盡然,你看南方山上,前山後山,哪裏不有,但是放到了北方這邊,那真是稀罕的物什。
  程子橘自己也養過,費了不少心力看顧,隻可惜,到了冬天,適應不了這邊的節氣,仍然給凍死了一大片。可是容景軒竟然有本事讓這麽一片竹林在戶外長的如此繁茂生機。
  她仔細想了想,突然想到了那一條條四通八達的泉渠,不禁開口道:“是那個水?”
  朱子瞻頓時笑意盎然,大聲讚道:“子橘妹妹真是聰明,一下子就說到了點上,可不就是這些溫泉!你和景軒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程子橘被他說的不知道該如何接口,倒是容景軒看出了她的尷尬,連忙對朱子瞻道:“你中文學的不好就不要胡亂用,免得鬧笑話!”
  說罷,又對程子橘道:“你別理他,這人一高興就愛胡言亂語。”
  她淡笑著,點了點頭,沒有接那個話題,而是說道:“我剛才還以為那水上的白霧是燈光的效果,沒有想到竟然是溫泉,你們還真會挑地方!”
  可不就是,北京有溫泉的地界,現在基本上都有價無市。
  朱子瞻和容景軒聽了她的話,沒有開口,隻是笑笑。
  幾人閑聊了一會兒,馬上有穿著素雅旗袍的服務員端著飯菜上來。
  一道油燜筍,一道油炒青菜,還有番茄炒蛋和一尾清蒸魚,外加一罐蘿卜小排湯。
  有葷有素,但看著清清爽爽,卻也不油膩。
  朱子瞻招呼著兩人用餐。
  “菜不多,但勝在綠色健康,原汁原味,好好嚐嚐吧!”
  程子橘看著菜色早已是食欲大開,夾了一塊筍,咬在嘴裏,脆脆爽爽,還夾著一絲甜鮮,廚師顯然就像朱子瞻所說,注重原汁原味,並沒有用太多的調味料來掩蓋菜本身的味道。
  她吃的十分盡興,連一向都是比較小的飯量也比平時多添了半碗。
  飯畢,朱子瞻樂的替兄弟搭橋牽線,將兩人趕到了外邊散步。
  天色已經暗下,但是戶外巧妙地安了路燈,光線既不會太亮,卻又恰到好處的讓遊人觀賞到美麗的景色。
  甚至是溫度,也在周邊溫泉的巧妙曲引下,不會讓人覺得寒冷。
  程子橘和容景軒走在曲徑之間,漫步閑談,有的時候,他們隻是靜靜散步,但是氣氛卻依然融洽。

  第八章
  自那日一道兒吃飯之後的一個星期,容景軒沒有再約過程子橘,也沒有再送什麽禮物給她,隻是偶爾打打電話閑聊,或是在郵件上交換一下相互之間對於一些某些作品或者話題的看法。
  不得不說,容景軒真的很善於琢磨人心。
  程子橘對於他的態度,他了若指掌,也懂得該如何的應對。
  倘若之後他再頻頻相約程子橘或者送禮物給她,那麽程子橘估計就會對他有戒心。如今他這麽一副坦然的做法,反倒是更加增添了對方對他的好感。
  日子這麽平淡的過著,又是一個星期過去。
  星期一早上,程子橘照例準時上班,最近她越來越得到重任,老餘已經帶她開始接待客戶,與法院方麵的人接觸,一些相關的信息也都交由她負責。她不禁考慮,或許在這邊做上一兩年的律師助理,就直接留在這邊轉當律師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雖然導師一直惋惜她不繼續讀研或是出國深造,不過早點工作,早點獨立,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嗎?
  隻是,此刻的她根本沒有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一些事情,讓她不得不改變主意。
  早上九點時,程子橘在小會客廳裏擺好茶水資料,準備接待客戶。
  現實生活中,在常人眼裏,律師能夠很神奇的聽完客戶的谘詢,就馬上羅列出相關的法條,說出專業的術語來為客戶解答法律方麵的問題。其實,這些都是假的,律師也沒有那麽神,他們隻是比沒有學過法律的人多了一些邏輯思維,會用法律的角度來看待問題。至於他們在客戶麵前說的那些話,早已經在客戶預定谘詢時,就問清了案件的大概情況,然後查好資料準備。
  程子橘這邊剛剛收拾好,小周就帶了三名女子走進會客廳。
  她有些奇怪的看著小周身後的三名女子,今天的案件,是關於公司侵權方麵,剛才她已經大概的看過一些資料,當事人明明是兩名男性。
  還未等她開口說話,就聽到領頭的一個女子眼神不善的看著她問道:“你就是程子橘!”
  雖是詢問的話語,但語氣卻是異常的篤定。
  她有些莫名其妙,她確定不認識這三名女子,也確定她們不是今天要接待的客戶。
  雖然心裏這樣想著,她還是溫和開口:“是,請問你們找我有什麽事情……”
  還未等她的話說完,那名女子突然惡狠狠地朝著她臉的方向拎包打過來。
  她嚇了一跳,身體卻是躲閃不及,隻能夠下意識的用手去擋。
  小周注意到不對,也趕不及去阻止,那坤包的袋子砸在了程子橘的手臂上。
  當即,一股劇痛在她的手上蔓延。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捂著手臂,形容有些狼狽。
  小周一把推開那個女人,連聲道:“哎,你們怎麽打人啊!”
  誰知道,小周的話音剛落,原本在背後看戲的另外兩個女人都圍了上來作勢要打程子橘。
  程子橘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而小周也是一人難擋三人。
  幸而,會議室外的其他同事注意到裏邊的情形,全部過來拉人。
  程子橘雖然不至於太過於狼狽,但是在剛才那短短的時間裏,身上也挨了好幾下,頭發也被扯亂。
  小周因為擋在她前麵,看起來比她還要狼狽。
  那三個女人被拉住了手腳,嘴上依然不依不饒的罵著一些髒話。
  老餘麵色不虞,沉聲道:“你們憑什麽來這邊鬧事,依你們剛才的行為,已經構成了故意傷害罪!”
  領頭女子似乎並不把老餘的話當做一回事情,看著程子橘冷笑道:“她毀了我女兒的容貌,我打她幾下還犯法了!我女兒可是明星,就靠著臉吃飯,如果我要坐牢,她是不是要被槍斃了!”
  都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會說出這番話來,但是看著她的臉色,也不是作假,大家都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程子橘。
  程子橘心裏卻是莫名其妙,卻也知道無風不起浪,這件事情即使不是她做的,既然會牽扯到她的身上,定然和她也是有些關聯。
  她並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抬起頭,她看著那個憤怒的女人,問道:“我並沒有做過這件事情,你女兒是誰?”
  那個女人也沒有料到她會如此冷靜。不過,心裏仍然不相信程子橘的話,還是冷笑著:“你當然不會承認。我女兒叫白雪,你敢說你不認識?”
  如果說剛才其他人還隻是驚疑不定,如今見到她如此有理有據的說出來,心裏卻是深信了!
  白雪雖然算不得大明星,卻也不是籍籍無名,特別是最近她頻繁的出席各類一線明星的活動,還在數部大製作的影片中都有擔任重要角色,在座的幾位還是有聽到過她的名字。
  程子橘也不例外,她也的確是回憶起那日與容景軒吃飯時看到的那個站在傅湛江身邊的女子。
  想起白雪的好相貌,她心中也有些惋惜。可是她很奇怪,為什麽白雪的母親就一定認定是她做的。難道僅僅因為自己是傅湛江的未婚妻。她不禁有些好笑,倘若她真的要如此,傅湛江身邊的女人這麽多,她哪裏忙的過來。
  想到這裏,她隻覺得是一場鬧劇,也感歎於白雪母親的一番愛女之心,並不打算再追究這些事情,隻是語氣平靜的說道:“這件事情的確不是我做的,我雖然見過白雪,可是和她無冤無仇,用不著這麽做。而且,你今天來的事情,白雪恐怕不知道吧!”
  被程子橘這麽一說,那個女人似乎真的有了幾分忌憚。的確,白雪早先時候就和她說過,不許她找程子橘鬧事。白雪其實是個明白人,畢竟她這次事情真正的幕後指使她並不清楚,雖然根據一些線索她認為是程子橘,可是程子橘是什麽人,就算她真的確認了也是不敢鬧。
  隻是她沒有料到自己的母親會咽不下這口氣找人來鬧事,倘若她早先時候知道,估計就不會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她。
  程子橘看到白雪母親的神情,明白自己是說中了,繼續說道:“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回去吧!我們這邊還要工作。”
  誰知道,她這話一說,卻無端點燃了白雪母親的怒火,她瞪著程子橘怒聲道:“你少在這裏睜著眼睛說瞎話,傅湛江是你未婚夫,你嫉妒他喜歡我女兒,這件事情不是你幹的還是誰幹的。你也不用威脅我,我知道你家有背景,可是我們家也不是好惹的,今天你不給我一個交代,就別想這麽輕鬆的過去了!”
  本來無端遭到了一場禍事,程子橘已經是心煩的很,她想要善了,可是對方不依不饒的態度,她即使再好脾氣,此刻也不耐煩了。
  “這件事情你說一百遍,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如果你還要這樣,別怪我報警!”
  程子橘冷淡的說道。
  大家也隻當她是在威脅當不得真,鬧事的三人也是如此,雖然手腳被困,但是嘴上卻仍然罵罵咧咧。
  程子橘嘴上泛起一抹冷笑,沒有再說話,掏出手機,直接報了警。
  跟著白雪母親過來的兩人見到她如此,心裏有些揣測,看著白雪的母親,白雪的母親此刻也是豁出去了,硬聲道:“怕什麽,等警察來了,正好把她將小雪毀容的事情一塊兒算賬!”
  容景軒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是傍晚下班之後的事情。
  他中午忙著和工作室裏的設計師一塊兒討論設計圖,午飯是叫外賣解決的。所以並沒有聽說程子橘的事情。
  直到下班搭電梯時,聽到電梯裏的人議論,才隱約知道一些信息。
  他雖然清楚程子橘的為人,應該是不會做這件事情,也看得出程子橘的背景不淺,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麻煩,卻還是有些擔心。
  想了想,他還是打了程子橘的手機,可是,意外的,手機語音提示,關機著。
  他的心有些慌了,又撥了一次,依然是顯示關機。
  等到電梯一落,他急匆匆的衝出了電梯,可是待坐上車子準備發動的時候,突然又停止了動作,他不知道該到哪裏去找程子橘,他不確定程子橘被帶到了哪裏。
  他剛來北京不過數月,哪裏會清楚這些東西。不管是對這座城市的熟識程度,還是人脈上,都還不夠。
  冷靜下情緒,他打了朱子瞻的電話。

  第九章
  容景軒的預感並沒有錯,程子橘的確是出事了。
  上午警察過來的時候,兩方當事人調解不下,於是都被帶回了警局訊問做筆錄。
  雖然是程子橘報的警,可是,白雪母親交代的事情中,程子橘所涉及的問題明顯嚴重於白雪母親早上去鬧事的性質。加之,白雪是公眾人物,她的母親要報案立案,警局相對而言會更加重視,畢竟一方可以嚴重的影響到社會上輿論的導向。
  整整一天,程子橘都被扣留在刑訊室裏。
  重複的問題,無外乎關於白雪被毀容一事。隻是程子橘遲遲不肯鬆口,讓警方也頗為惱火。
  拘留程子橘的時間已經快九個小時,刑訊室裏的條件並不好,室內溫度明顯偏低,中午警察送來的飯食,她隻是撥動了兩口並沒有吃。
  她又冷又餓,四肢幾乎是被凍僵了,胃也已經麻木的沒有知覺了。
  她臉色蒼白的抬頭看著訊問她的新一批新警官。凍青了的嘴巴,微微張起,輕聲開口道:“不管你們再問我多少遍,沒有做過的事情,我不會承認的!”
  新來詢問的警官是一男一女,沒有想到她會在他們一開始就給了他們這麽一個下馬威。
  兩人麵麵相覷之後,還是例行公事,一人打開手中的記錄稿紙。一人開口訊問。
  “3月10日下午你人在哪裏?”
  程子橘低垂著眼睛,聲音有氣無力:“我在事務所裏上班!”
  “有誰可以證明?”
  “事務所裏的同事都可以證明。”
  “程子橘,請你抬起頭來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程子橘並沒有抬頭,隻是略微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眼前的兩名警官。卻沒有說話。
  “你和白雪是什麽關係?”
  程子橘閉上眼睛,沒有再回答他們的問題。
  她現在又冷又餓,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可是,心比身體更加的累,整整九個小時,除去午飯時間給她休息的半個鍾頭,她的耳邊不斷地充斥著警察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的詢問,忍受著別人一直打量著自己的眼神。
  她真的很累很累,真想趴在這裏一睡不起。
  可是,那些警察卻是依然不依不饒,仿佛是認定了程子橘就是那個凶手。
  她不禁好笑。
  自己長得真的一副犯罪凶手的模樣嗎
  不是沒有想過找人將她保釋出去,可是找誰呢?
  那邊的家裏,她想都沒有想過。傅湛江,她此刻一點的不想見他。
  她把她認識的人一個個都想了一遍,竟然悲哀的發現,她沒有一個人可以求助。
  這算什麽,她苦笑著。
  晚飯時間很快到了,依然是一個盒飯,手摸上去,已經沒有多少溫度,上麵蓋了一層燒得黃黃的菜葉。
  程子橘撥弄了兩下飯菜,依然是沒有胃口。可是想到自己還要在這裏耗上很久,她用筷子夾起米飯,往嘴裏送。
  嚼了幾下,隻覺得滿嘴的苦澀,冷冰冰硬邦邦的咽下去,好似石頭一般。
  胃仿佛也在抽搐。
  她勉強自己吃了好幾口,終究是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筷子,捂著胃,冷吸了好幾口氣。
  “程子橘,你沒事吧?”一個女警察正好推門進來,看到她這副模樣,緊張的問道。
  程子橘咬著牙搖了搖頭。
  好不容易忍下痛楚,她開口道:“給我倒杯熱茶就好。”
  熱茶從嘴裏進入身體裏,她的身體總算有些好轉。
  她雙手扶著茶杯,汲取著些微的熱量。
  女警官不忍,開口道:“你要不,先找人來保釋你吧!”
  程子橘搖了搖頭,卻咬著牙倔強的不肯說話。
  “哎,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倔啊,這樣下去受苦的是你自己……”女警官無奈。
  她似乎還要再說什麽。這個時候,刑訊室的門再次被打開。
  剛才與女警官一道兒訊問程子橘的男警官走了進來。
  “程子橘,你朋友帶著律師來保釋你了,你出來簽字吧!”
  程子橘驚訝的抬起頭,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看著男警官。
  是傅湛江發現了嗎?
  她心裏想著。
  因為長久坐立而冷麻的身體扶著桌子慢慢坐起,她站穩身體,挺直了腰背,從刑訊室裏出來。
  等到看到容景軒和朱子瞻時,她才發現自己誤會了。
  可是,她突然有種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情緒在心口翻湧。
  是為容景軒和朱子瞻的仗義相助而感動慶幸,還是為傅湛江與家人的忽視而感到悲哀。
  她真的沒有想過,自己出事九個小時之後,第一個出來幫助自己的人,竟然是僅僅數麵之緣的朋友。
  “子橘,你沒事吧!”
  容景軒看到臉色蒼白的程子橘時,心中忍不住一陣憐惜,顧不得其他人在場,快步走到她麵前,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上。
  雖然此時的天氣還沒有回暖,但是程子橘因為長時間都待在辦公室裏,所以身上根本沒有穿多少衣服,到了這邊,自然是受不住。
  容景軒顯然是一眼就看出她的境況。
  “子橘妹妹,你怎麽不早點通知我們,一個人在這裏受苦,可把我們家景軒心疼的!”朱子瞻也是有些憐惜看著她,不過嘴上出來的話卻帶著調侃的意味,顯然是為了緩和氣氛。
  程子橘嘴角擠出一抹淡笑,真誠道:“容先生,朱先生,謝謝你們!”
  “哎。子橘妹妹,叫子瞻哥哥就好了,別見外啊!”
  朱子瞻顯然被她疏遠的稱呼一愣。但片刻之後卻笑道。
  程子橘依然是淡笑不語。
  接過律師遞來的協議,她簽下字。
  警局這邊的事情總算是告了一段落。
  不過,這個案子的負責人顯然並不打算放過她,在她出來之前還例行公事道:“雖然你現在可以出去,不過這個案子已經立案,你作為本案的重大嫌疑人,請你近期內不要離開北京,也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調查。”
  她聽了這些話後,隻是嘲諷的笑了一下,沒有回應,沉默的出了警局。
  容景軒以為她是在煩惱那些話,連忙對她道:“你別擔心,不會有大事的。子瞻和我都會幫你的。”
  程子橘為容景軒的關心與信任而有些感動,但她一向習慣情緒不外泄,半晌,方才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
  一行人出了警局大門,冷風吹過,程子橘忍不住將容景軒搭在她肩上的大衣裹緊。
  朱子瞻看了看身後兩人,臉上狡猾的笑了一下,開口道:“景軒,我遲點還有事,你把子橘妹妹送回家去,記住是送到家裏哦!”
  說著俏皮的眨了一下左眼,將自己的助理和律師拉到了車裏。
  容景軒知道朱子瞻是為了他和程子橘創造機會,感激的對朱子瞻笑了笑道:“子瞻,謝謝你,今天讓你特地跑一趟,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得了,咱們兄弟兩誰跟誰啊,再說為了子橘妹妹,我樂意!”
  朱子瞻頭也不回,擺了擺手,坐上停在警察局門口的車子直接走人。
  容景軒帶著程子橘走到自己的車前,打開副駕座一邊的門,讓程子橘坐進去。
  他走進駕駛座,卻並不著急開車,而是調高了車內的溫度,然後從車上拿出一個保溫盒遞給程子橘。
  程子橘疑惑的看著他。他笑了笑,解釋道:“你應該一天都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了,所以,我讓子瞻給你帶了些粥。”
  沒有想到他會想得這麽仔細體貼。程子橘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她伸手接過那個保溫盒,卻有些不知所措。
  這輩子,真正這麽關心過自己的人,除了早逝的母親,就隻有他了。
  她忍不住情緒外泄,眼眶子紅了起來,連忙低下頭,
  車子在路上慢慢的行駛著,程子橘用勺子喝著溫熱的粥,聞著空氣裏甜香的味道,突然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味道。
  等到她回過神來,方才發現,這條路,似乎並不是去她家的路。
  她奇怪的看向容景軒,容景軒坦然道:“我覺得你似乎應該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
  他的目光在她的手背上略微停留了一下,然後禮貌的收回視線。
  程子橘這才恍然想起自己早上身上被弄出的傷。
  其他的地方或許是因為衣服的遮蓋,或是傷的比較輕,她並沒有發覺。
  不過手背上那個被包打的地方,現在已經是烏青一片,襯在白嫩的肌膚上,分外的明顯。
  她用另一隻手摸了摸那個地方,可能是已經失去了知覺,或是因為時間太久的緣故,她並沒有感覺到痛楚。她的手幹脆蓋在了上麵,說道:“不用了,隻是小傷口而已,我回家自己處理就好。”
  容景軒搖了搖頭,堅持道:“還是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萬一傷到了筋骨,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程子橘卻堅持回家。
  容景軒似乎對於她的執著有些無奈,可是到底是由了她的意思,車子換了方向,朝著她家的方向駛去。
  車子在路上行駛了一段之後,突然,他將車子停到了路邊,對程子橘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說完,還未等程子橘說什麽,他已經下了車子,隨著人流走到了馬路對麵。
  程子橘疑惑的看著他清俊的身影漸漸淹沒在人群裏,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包裏,將手機開了機。
  開機音樂過後,她苦笑的搖了搖頭。
  果然,沒有一通短信與電話。

  第十章
  容景軒回來時,程子橘已經躺在車上睡著了。
  她的頭半斜著靠在椅背上,睡的很熟,可是眼睛卻閉的緊緊地,長長的睫毛貼著肌膚,微微發顫。她的眉頭緊皺,似乎有什麽煩心的事情。
  原本披在她身上的大衣幾乎要落地。
  容景軒小心翼翼的進了車子,剛剛關上車門,她便被驚醒,看到容景軒時,臉上還有幾分不好意思,尷尬的笑了笑。
  容景軒看著她這副模樣,有些心疼,不由自主道:“如果累了,就躺著吧,一會兒到了,我會叫你。”
  程子橘將額前散亂的劉海鋝到了耳朵後邊,搖了搖頭。剛才在車上睡著,已經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她的戒心一向很重,不是熟識的地方,她很難入眠。甚至於,在傅湛江的車上,她都從來沒有睡著過。
  今天,在他車上會睡著,有太過於疲累的因素,還有一個原因,卻是她不想承認的,不覺間,她對容景軒已經放下了戒備,對他甚至於投入了太多的信任。
  這些,對於她來說,或者說她現如今的情形而言,並非好事。
  容景軒見到程子橘拒絕,也沒有再說什麽,他看得出,程子橘對他的態度又有了一絲猶豫。這個時候,他絕對不會不理智的想要去表達些什麽。
  順手打開車裏的音響,一曲舒緩的鋼琴曲響起。
  他慢慢的開著車子。
  天色早已經暗下,道路兩邊的路燈與不時開過的車子發出的燈光,一片流火輝煌。
  程子橘安靜的坐著,看著外邊的景色,耳邊依然是舒緩的鋼琴曲,心情漸漸平靜下來,臉上凝重的表情不覺間也變得平和。
  車子停下時,程子橘似乎並不想多交談,拿起包就打算道別。
  容景軒卻喊住了她,拿出一個塑料袋遞給她。
  程子橘疑惑的看著他,並沒有接過。
  見此,容景軒隻是笑著解釋了一句:“這是我剛才給你買的藥,可能你家裏有,不過這些藥都是藥店裏的導購推薦,還是收下以防萬一。”
  聽了他的話,程子橘的目光落到了那一袋藥上,因為塑料袋是白色,並不能夠看見是什麽藥,不過袋子鼓鼓的,顯然準備充分。
  她突然有股難以言喻的感動湧上心頭,回想起和容景軒認識的點點滴滴,不長的時間裏,他對自己真的是很關心。甚至細心到連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細節都關注到了。
  這樣想著,她心中又忍不住微微酸澀,眼眶子發熱。
  她掩飾的低下頭,接過容景軒的藥,再次低聲道了謝。
  容景軒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看著她離去。
  程子橘回到家裏,打開容景軒給她的那袋藥。發現裏麵的藥真的很齊全。
  除了雲南白藥外,還有一盒板藍根與感冒衝劑。
  第二天早上,程子橘醒來時,已經是八點多了。
  幸好昨天就和老餘請了一周的假,倒是不耽誤事情。
  她醒過來之後,愣愣的看著透過薄紗窗簾落到床上的陽光,看著陽光中飛揚的塵屑,靜靜的發呆。
  再過幾天,就是母親的祭日,往年,都是傅湛江陪著她去上海,可是這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她不知道最近該如何和他相處,心裏突然不想讓傅湛江陪著自己去見母親。
  她當初選擇傅湛江,就是為了他能夠給自己安心的感覺,可是,現如今,她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是不是正確。
  可是,自己真的後悔了,又能夠如何。
  為了這麽一些事情,難道就要反悔,她還沒有這麽不通情達理。
  嘴角翹起一抹苦笑,她拿過放在床頭的手機,按下開機鍵。
  手機裏有兩條短信。
  第一條是傅湛江的,發信的時間是昨晚十點,那個時候,她已經睡著了。
  內容也隻是說讓她好好休息,昨天太忙,所以沒有給她打電話。
  她看完之後順手將短信刪除。正要去看下一條,可是,想了想,她還是找出了傅湛江的手機號碼。簡單的回複了一個“嗯”字,表示自己收到了。
  下一條是容景軒的,短信很短,隻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好好休息。
  她卻笑了。
  至少,還有人真心實意關心自己的感覺,真的不錯。
  她笑著給容景軒發了“謝謝”兩字。
  不一會兒,手機上提示,又有新的短信進來,她打開,果然是容景軒回過來的。
  【好好在家裏放鬆一下,不要多想】
  看完短信,她將手機放到床頭,起床洗漱做早餐。
  冰箱裏還有一盒周末買來的三明治,不過她突然想要喝小米粥。小的時候,母親每天早上都會給她熬好的小米粥,不需要任何的食材,簡簡單單,撒上一點白糖,已經是美味。
  好在今天不用上班,她饒有閑情的淘了一碗米,洗淨之後按照四比一的水米比例,倒入砂鍋之中細熬。
  不過,顯然,今天她並未有這份口福。
  她剛剛洗漱完,家裏的門鈴就響了起來。
  她打開門,竟然是傅湛江母親身邊的許秘書。
  “程小姐,夫人讓我來接您!”許秘書臉上帶著恭敬的微笑,開口道。
  程子橘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和傅湛江訂婚已久,但是她和傅夫人其實不熟。傅夫人本身就身擔重職,在家的時間並不多,對於她,向來都是客客氣氣。
  從來都沒有人教過她該如何和未來婆婆如何相處,所以她倒是無比慶幸不用常常與傅夫人相處。
  傅夫人也從來都沒有主動地約見她見麵。一年之中為數極少的會麵,她都是由傅湛江帶著,有了他在中間調和,氣氛倒是不至於有多麽的尷尬。
  但是,顯然,今日傅夫人的意思是想要單獨約見她,她突然有些慌亂。
  許秘書看出她臉上緊張的情緒,不由緩聲道:“夫人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要和您談談。您不用擔心。”
  程子橘知道自己不去,顯然是不現實的。
  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她點了點頭,開口道:“請等一下,我去換件衣服。”
  許秘書微笑點頭。
  回到房裏,她拿起手機,想要給傅湛江打電話,可是,她到底沒有打過去。
  無可奈何的換了一身得體的衣服,她關上電磁爐,拎了包,隨著許秘書坐上車。
  來接她的車子是傅夫人自己用的專車,程子橘有些拘謹,身體就像小學生一樣坐的直直的,可是,到底是緊張的微微僵硬。
  她腦子裏此時一片混亂,想不出傅夫人找她到底是什麽事情。
  昨天的事情,傅夫人應該是不可能知道。可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傅夫人找她會有什麽事情。
  但是,若是沒有事情,她那麽忙的人總不可能找她閑話家常吧!
  “許秘書,伯母找我,是為了什麽事情?”
  程子橘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許秘書笑著搖頭,沒有說話。
  這是早就猜到的結果,程子橘本也是沒怎麽抱希望問的,所以也不失望。
  車子駛進一片茂密的林蔭大道,程子橘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來。
  傅家和程家兩家住得大院,其實距離並不是很遠,布置也十分相似,靠近大門的地方都有一片林蔭大道,大院門口依然是盤查緊密的警衛。
  傅家在大院的最裏邊。隨著車子越駛越近,她的神經也似乎緊張的越繃越近。
  今天這個陣仗,要說真的沒有什麽事情,她倒是不相信了。
  而且傅夫人既然是將約見的地點選在家裏,她可以預見到對方要和自己說的話有多麽的重要隱秘。
  終於,車子在傅家大門前停下。
  她隨著許秘書下了車,繞過花園,走進傅家。
  許秘書微笑帶路,一直將她帶進了書房。

  第十一章
  傅湛江打開病房的門,不由的皺了一下眉頭。
  病房裏被遮的嚴嚴實實,不但窗戶緊閉,而且上麵還粘著黑色的膠帶,唯一的光亮就是病床頭一盞昏暗的小燈,搞得跟個大晚上似地。
  白雪見到他的神情,連忙解釋道:“莉莉姐怕會有狗仔跑到窗戶上偷拍。”
  傅湛江搖了搖頭,伸手扯下窗戶上的黑膠帶,淡淡的說道:“不用擔心,這邊的病房狗仔過不來,就算真拍到了,他們也不敢發。”
  白雪聽此也沒有阻止。
  她微笑的看著傅湛江撕下那些黑膠帶,然後關上燈。
  外邊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映在她的臉上。
  她不由自主的摸著左臉頰上的白紗布,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傅少,最近真的是麻煩你了。”
  因為這次的事情,她的很多通告都不能夠趕了,幸好傅湛江幫忙,才讓她沒有任何麻煩。
  傅湛江搖了搖頭,看著她,問道:“你今天好點了嗎?”
  白雪乖巧的點了點頭。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有些擔心的看著傅湛江問道:“傅少,我的……那件事情……”
  “你不用擔心,網絡上,還有媒體我都找人盯著,不會被傳開來。至於你整容的事情,我已經幫你聯係好了醫生,等你身體好了,就可以做手術。”
  白雪依然是懂事的點了點頭。
  卻沒有再說話。
  其實,這次,她被毀容僅僅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她還被拍下了被強/暴的錄像。所以才會不敢對外宣布這件事情。
  傅湛江肯插手管這件事情,也是因為白雪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了,雖然他對她並沒有什麽感情,可是,白雪好歹也跟了他一段時間,他倒不會狠心的看著她出事不管。
  他歎了一口氣,一個女孩子,遇到這種事情,算是比較悲慘的。
  “這件事情,你仔細想想,還有沒有別的線索,如果能夠找出是誰做的,那些東西也好早點追回來。”
  傅湛江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雖然白雪一直說自己不清楚,可是他從白雪欲言又止的態度裏,多少可以看得出,她瞞了一些東西。
  白雪嘴巴張了張,還是沒有說出來。
  其實,她也很想說,可是,能夠說什麽,難道和傅湛江說,我懷疑是你未婚妻動的手。
  她還沒有這麽傻,雖然隻是見過程子橘一麵,但是,從那天傅湛江反常的態度中可以看得出,他對這個未婚妻是肯定有感情的。
  即使沒有,兩者選一,不用說,自己定然是那枚棄子。
  所以,她寧願自己在心裏苦熬著,倘若傅湛江能夠自己查出幕後指使,對於她來說,是最好的結果。即使查不出來,她也寧願自認倒黴,總比真的多嘴讓他討厭的好。
  傅湛江看著白雪沉默的樣子,習慣性的皺了皺眉頭,到底沒有逼她。
  兩個人正沉默著,白雪的母親突然拎著一個保溫盒走了進來,看到傅湛江在,顯然一愣,但是回過神來,臉上卻是出現了一抹高興地笑容,連連招呼他。
  傅湛江有些不耐煩對方如此熱情,隻是礙於白雪在場,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麽讓人尷尬。正好,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也借故離開了病房。
  等到傅湛江一出去,白雪就嘟著嘴巴看著自己的母親,責怪道:“媽,你剛才這是幹什麽,你看傅少多不耐煩你。”
  白雪母親麵對女兒的埋怨,倒是沒有在意,臉上依然帶著笑容,一邊將裝在保溫桶裏的湯倒在碗上,一邊滿不在乎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不是為了你打算嗎?”
  對於自己母親的性格,白雪倒也了解,隻是頗為無奈的接過湯,嘴上抱怨著:“媽,以後別給我煮湯過來,要是體重胖起來,將來要瘦下來就難了!”
  “知道了,小祖宗,你放心喝吧,我都是給你去了油的。”白雪母親臉上帶著笑容,看著自家女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神秘兮兮的從懷裏掏出一份報紙,遞給她。
  “這是什麽?”白雪手上的調羹還在撥弄著碗裏的湯水,沒有接過。
  白雪的母親臉上頗帶著得意的神情:“媽昨天給你去報了仇了,沒想到今天報紙上就登了出來,我看那個程子橘以後有什麽臉麵出門……”
  “叮——”
  白雪手上的調羹不穩,碰到了碗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湯水因為力的作用,從碗裏濺了出來,落到了她的衣服上。
  白雪的母親見此連忙抽了幾張紙巾替她擦著:“雪兒,你怎麽不拿穩……”
  白雪此刻已經顧不得身上沾到的湯水,她的神色有些慌張,拉住她母親的手,急切的問道:“媽,你昨天去程子橘那兒鬧了?”
  “是啊!怎麽了?”
  白雪的母親似乎也感覺到一陣不對勁,心裏有些不安,但還是老實的回答。
  白雪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卻似抽空了力氣一般,躺在床上。
  抬頭時,正好看到傅湛江在門口正神色複雜的看著她。
  她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是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傅湛江慢慢的走了進來,沒有看慌張的白雪與她的母親,隻是走到了她的床邊,拿起放在床上的報紙,看了一眼上麵的內容,然後什麽也沒有說,從病房裏走了出去。
  程子橘是第一次來到傅夫人的書房裏,和她想象中的並無多大的差別,書房布局簡單,沒有過分的裝飾,除了滿架子的書,以及辦公桌上厚厚的文件資料,就沒有其他任何東西,與傅夫人本人的氣質也很像。
  她站在辦公桌前,與坐在辦公桌後的傅夫人正好相對,形成一種聆聽教訓的姿態。
  傅夫人穿著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裝,短發打理的紋絲不亂,此時掛著嚴肅表情的臉上,隱約可見年輕時候的麗色。
  此刻,書房裏靜寂無聲。
  程子橘的麵前,正是傅夫人剛才甩出來的一份報紙。
  她也是剛剛才看到。
  程子橘二十多年來,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出現在娛樂報紙的頭條上。
  雖然報紙上的照片拍的並不清楚,她的臉蛋也在公安人員的遮擋下,並未出現,不過程子橘還是一眼認出,這張照片的確是昨天早上自己被警察帶走時拍下的。
  報紙上的標題大字也十分的引人注目:新一代玉女掌門人“白雪”慘遭毀容,真相竟是與人爭風吃醋!
  她低著頭……粗略的看了一下報紙上的內容。好在,記者並未曝光自己的真實姓名與身份。
  不過,她又苦笑了一下,在這個信息這麽發達的時代,或許用不了太久,恐怕自己的真實情況馬上會出現在公眾麵前了。
  “子橘,我原來以為你是乖巧懂事的,怎麽也跟著胡鬧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傅夫人的語氣中帶著恨鐵不成鋼。
  “江子一向愛玩愛胡鬧,我知道他這樣不對,可是,你做未婚妻的,不明裏勸著也就算了,竟然暗地裏還跟著爭風吃醋,鬧出這麽大的事情來,我們兩家都不是普通人家,這種事情傳開了,對兩家的形象,還有將來的前途,都會有多大的影響。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麽會這麽不知事。”
  程子橘靜靜地聽著,沒有反駁,等到傅夫人說完之後。
  她才抬起頭,神色平靜道:“伯母,我沒有做過這些事情。”
  傅夫人顯然是不相信,目光之中帶著猜疑,看著她,半晌方緩和了語氣:“子橘,我這人脾氣急,也知道剛才態度不好,這件事情,你做了就做了,我現在也不會怪你,叫你來,隻不過是為了商量對策,幫著解決這件事情。也隻是想讓你吸取一下教訓,以後不要做出這些事情來。”
  程子橘聽得出傅夫人的意思,她已經認定是自己做的了。此刻她再多說什麽,在她的眼裏,也不過是爭辯而已。
  她突然覺得很累,她想到昨天容景軒和朱子瞻,這兩個明明就是認識不久的人,可是,他們卻能夠毫不猶豫的信任自己。
  可是,換成了這些馬上要變成親人的人,竟然不如外人了解自己。
  她隻覺得嘲諷。
  程子橘其實是個很執拗的人,明明在這件事情上服個軟就可以過去的事情,但是,她既然沒有做過,就絕對不會承認。
  她臉色平靜,眼神執著的看著傅夫人,語速低緩,一字一句道:“伯母,我真的沒有做過這件事情!”
  傅夫人看著認真的程子橘,有些意外,心中也有些遲疑,或許真的是自己想錯了!
  可是,想到了程子橘的態度,她心中卻是不喜。她一向作風強硬,程子橘既然是她的兒媳婦,那麽,就必須服從她,即使真的是自己說錯了,她也不該如此反駁自己。
  傅夫人皺著眉頭,語氣冷淡道:“所有的事情,都是無風不起浪,既然人家一口咬準了你,你也肯定有不對的地方。”
  沒有料到傅夫人會說出這番話來,程子橘微微發愣,片刻之後,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苦笑——也是,傅夫人自然不會認為自己的兒子又任何的過錯。
  “不管怎麽樣,這件事情,既然是由你引起,那麽,你就必須想辦法處理好它,絕對不能夠讓它影響到我們大家,當然,我也是會幫你的……”
  傅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
  書房裏的兩人目光都不由得看向了門口。
  隻見傅湛江氣喘籲籲的弓著身單手扶著門,他的身後是一臉緊張的許秘書。
  他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站直了身子,慢慢走到程子橘身邊,拉住她的手,然後才對傅夫人喊了一聲:“媽。”

  第十二章
  傅夫人看著傅湛江這幅著急的模樣,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她的心裏自然是不好受,養了個兒子,心卻是向著媳婦。
  不過,她到底還顧全著家醜不外揚,平靜的打發了許秘書。
  等到門合上,她坐回椅子上,看了一眼眼前這對小兒女,嘴巴抽了抽,不過卻沒有先說話,。
  程子橘不傻,看到傅夫人的神情,自然猜測出剛才傅湛江的舉止讓她不高興了,連忙將自己的手從傅湛江的手中抽出來,端端正正的站到了一邊。
  果不其然,傅夫人見到她這番舉止,臉上神情緩和了一些。
  傅湛江這時也明白過來自己剛才太著急衝動了,對於自己母親的性子他還是了解,他倒是無所謂,就是怕母親遷怒到程子橘身上。所以對於程子橘剛才的舉止,他也沒有反對,老老實實的站到了一邊。
  等到傅夫人臉色好看了,他連忙開口道:“媽,這次的事情都怪我,子橘是被我牽連的。”
  傅夫人心裏冷哼一聲,看了一眼急切認錯的兒子,沒有理會,隻是低頭收拾桌上的文件。
  傅湛江沒有料到自己的母親會是這幅表現,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程子橘,他此刻倒是不敢多說什麽了,就怕母親等會兒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讓程子橘難堪。想了想,他決定勸程子橘先出去,勸好自己的母親再說。
  “小橘,我房裏有幾本新淘來的古籍,你先去看看,我一會兒來找你。”他隨口找了一個借口。
  程子橘聽出傅湛江有話要傅夫人談,她也不想再呆在這個氣氛壓抑的空間。
  不過,她沒有表現出迫不及待。既然是傅夫人帶進來,自然不好自作主張出去。看了一眼傅夫人,見到她沒有什麽反對的意思,這才出了書房。
  程子橘剛剛出去,傅夫人便冷眼瞧著傅湛江,語氣嘲諷道:“喲,還怕我折磨你媳婦!”
  傅湛江怏怏然得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這女人就是難搞,年紀越大越不好應付。
  心中微微腹誹,麵上卻是絲毫不露,他湊到了傅夫人身邊,討好的替她捏著肩膀,連聲道:“哪能啊,我這不是怕媽你不知道實情,就怕你好心辦壞事來者。”
  傅夫人雖然還想在給兒子甩幾個冷臉,但是見到最疼的兒子這幅諂媚的附小作低模樣,還是破了功。
  “行了,行了,別再我身邊瞎鼓搗,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都鬧上報紙了!”
  傅夫人假裝嫌棄的拍開傅湛江的手,問道。
  “媽,我也沒想到,這白雪是和我玩過一段時間,後來不知道得罪了誰,給毀了容,她最近正好見過小橘,知道小橘的身份,所以以為是小橘下的手,這才鬧出來的。所以啊,你千萬別怪小橘,這事兒,她已經夠委屈了。”
  傅湛江連忙解釋。
  傅夫人聽著他的話,隱約覺得不對勁,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說你帶著那個女人玩,給子橘撞見過?”
  傅湛江心中一顫,有些難堪的點了點頭。
  傅夫人一見他這副模樣,語氣急了:“我說你這個死孩子,子橘到底是你未婚妻,你就這麽不給臉……”
  “媽,當時情況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傅湛江苦澀的笑了一下,打斷傅夫人的話,見到傅夫人一臉不解,他連忙解釋道:“那天我和一幫朋友在吃飯,白雪陪著,正好小橘也和朋友在那家餐廳吃飯,就打了招呼。”
  傅夫人聽了這才臉色舒緩了些,不過還是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教訓道:“早和你說過不要在外邊亂搞亂搞,你這個死孩子就是不聽,被你爸知道,肯定又是一頓好罵。先前你沒和子橘訂婚我也不說你了,現在有了未婚妻的人,還去找外邊的女人,你說你到底怎麽回事……”
  傅湛江低著頭,聽著傅夫人的教訓,做出一副聆聽的模樣。
  傅夫人見到他這副模樣,輕搖了一下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口道:“算了,我也不管你們這些事情了,你把這件事情去處理好吧,既然不關子橘的事情,你就去安慰安慰她,也別因為這件事情讓她心裏生了隔閡。”
  傅湛江點了點頭,走出傅夫人的書房。
  合上書房的門,傅湛江並沒有去自己的房間找程子橘,而是繞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小陽台,從身上拿出一包煙,抽了一根放到嘴邊點燃,一個人抽著。
  看著空氣中飄起的煙霧,他的眉頭深深皺起,苦笑著:未婚妻!這是他的未婚妻嗎?有這樣的未婚妻嗎?倘若可以,他也想好好的守著程子橘,可是,想到她對自己的態度,他又是一陣苦笑。
  陽台邊的窗簾突然被拉起,傅湛江轉過身,見到許秘書正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他倒是態度自若的掐滅了煙,順手扔進腳邊的垃圾桶裏,笑著問道:“許秘書啊,你怎麽來這裏了?”
  許秘書回過神來,連忙笑笑:“我還以為是誰在這邊吸煙,就過來看看,江子,程小姐在你房間裏,你不過去?”
  傅湛江聽了她的話,自然的笑道:“我這不是煙癮上來了,先躲在這兒抽根,遲點散了煙再去陪小橘。”
  許秘書聽了也沒覺得奇怪,點了點頭,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等到傅湛江打理的差不多,走進房間的時候,程子橘正坐在他的書桌前看著一本線狀藍皮詩集。
  也許是看的太入迷了,所以等到他進去的時候,她也沒有發覺。
  他不由得放輕了腳步,似乎是很享受這一時刻。沒有叫她,而是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靜靜的看著她。
  程子橘的頭發並沒有紮起,不算很長的發絲披在肩膀上,細細柔柔的,襯的她秀氣的眉眼更加靈氣逼人。她的坐姿一向端正,即使是在這個休閑的時刻,她的腰背也是挺得直直的,似乎是看到了什麽,她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正要翻過去一頁時,餘光突然看到了已經坐在旁邊的傅湛江。
  她臉上露出些許詫異的神色,不過舉止依然沉靜,收了手中的書,她微笑道:“怎麽不叫我?”
  傅湛江慢慢站起身,走到了她身邊,笑道:“我不是看你正入迷嗎,這書真有那麽好看?”
  他撈起她剛剛輕放下的書,掂量了兩下,卻見到她正一臉緊張的看著他的手,不禁有些好笑,不就一本書嗎,值得這麽急嗎?
  不過到底手上動作輕柔了不少,重新放回了書桌上。
  傅湛江自認為是俗人,這收藏舊書古籍還真不是他的愛好。不過,自有一回他無意間看到程子橘對一朋友放在他房裏的舊藍皮書似乎是愛不釋手的樣子,從此看到這類書,便上了心,不管多少價錢,總是要買回來。
  程子橘對於他的禮物少有喜歡肯接受的,不過,他送這破書,程子橘倒是欣喜的很。
  他頗為費解和那幫朋友一說,他們皆笑道:“江子啊!你那未婚妻可是人家老資本主義的大家小姐教育下來的,自然小資的很。咱們這些個野泥地裏混出來的兵蛋子後代,自然是不會懂得。”
  他當時還十分不屑,不就幾本書嗎,他好歹也是被中國傳統文化熏陶長大的,還看不懂了。
  不過事實證明,他是看得懂,但的確是不感興趣,硬逼著自己看了一會兒,就犯困。
  想起自己幹過的傻事,傅湛江忍不住笑了笑。低頭見到程子橘麵帶疑惑的看著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笑道:“我看你,整個人就鑽這書裏去了!”
  程子橘對於他親昵的動作有些不適應,嘴角拉扯了一下,卻沒有成功的擠出一抹笑容,她隻好低頭掩飾自己的尷尬情況。
  見到她這副模樣,他心中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也有些憋屈。
  可是,到底是不忍心逼她。微微退後了幾步,他開口道:“今天的事情,我已經和媽解釋清楚了。小橘,連累你了。”
  程子橘聽了並無多大的反應,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傅湛江見到她這副反應,心中又是忍不住失望,但是還是忍不住解釋道:“小橘,我和白雪的事情,你不要誤會。”
  程子橘的心中微微詫異了一下,不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他這是在向自己解釋,可是,需要嗎?
  她有些搞不懂傅湛江的想法了。
  卻聽到他又道:“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
  她隻能夠再次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程子橘一直沉默著,對於傅湛江的話,也隻是以點頭來表示自己的意見。
  雖然早知道程子橘是這幅性子,傅湛江還是有些難受。
  他又有些無語,不知道該說什麽。
  腦子裏想了又想,他開口問道:“小橘,昨天的事情,你怎麽不打我電話?”
  程子橘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低著頭,她搖了搖嘴唇,方才回答道:“沒過多久,我朋友就來幫忙了。”
  傅湛江也不甚在意,隻是隨意的問了一句:“是同事嗎?”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點了點頭。
  傅湛江到底是習慣了她這幅態度,沒有懷疑,而是笑道:“那我一定要請人家好好吃頓飯,人家可是幫了大忙。”
  “不用了。”她下意識就選擇拒絕。
  傅湛江以為程子橘是不想讓他進入她的朋友圈,神情有些難堪,還想要再說什麽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程子橘看了一眼傅湛江,似乎是在遲疑該不該接電話。
  傅湛江沒有說什麽,隻是看著她,示意她接電話。
  程子橘掏出手機,看了手機上顯示的署名,眼皮子一跳,是容景軒打來的電話。
  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按下了接通鍵。
  容景軒的聲音依然溫文爾雅:“子橘,剛才給你發了短信,你沒回,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沒打擾你吧?”
  他簡單的解釋了自己這通電話的緣由。
  程子橘原本因為這通電話的突然心中升起的小情緒,在聽到容景軒那句話時,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她語氣柔和道:“沒有,謝謝你的關心。”
  另一邊的容景軒忍不住低低笑了一下,語氣愉悅的開口道:“沒有就好,你的傷有好些嗎?”
  程子橘聽了對方的關心,泛起一抹笑容:“好多了,謝謝你的藥。”
  “其實我也不是很懂,全靠導購小姐的推薦,你應該謝的人是她。”容景軒開玩笑的說著。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邀請道:“對了,子瞻說今天在碧竹園替你壓驚,你中午有空嗎?”
  程子橘嘴巴張了張,正要答應,可是,看到站在一邊似乎在漫不經心翻著藍皮書的傅湛江時,她猶豫了。
  傅湛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起頭,笑著看了她一眼。
  程子橘想了想,最後還是拒絕道:“不好意思,我中午有事,可能來不了了!”
  容景軒聽出她的為難,對於她的拒絕倒是沒有失望,隻是依然語氣溫和道:“沒關係,下次也是一樣的。”
  雖然如此,但是程子橘還是感到有些歉疚。
  容景軒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情緒,又說了一些別的事情,來轉移她的情緒。
  等到電話掛掉,傅湛江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誰呢?”
  程子橘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語氣卻是平靜道:“一個朋友。”
  他點了點頭,突然又語氣自然的問了一句:“他約你中午吃飯?”
  程子橘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臉色變了變,她有些不自然的伸手鋝了一下額前的劉海,但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
  可是,還未等到她思量傅湛江何意,傅湛江卻突然抓住她鋝頭發的手,臉色陰沉的盯著她。
  她的心猛地一顫,抬頭看向傅湛江,對上他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第十三章
  傅湛江的目光從她的臉上落到了她的手上,聲音之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冷意,麵無表情的問道:“你的手怎麽傷的?”
  程子橘有些沒反應過來,順著傅湛江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上,看到了手上那塊淤青,方才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
  雖然昨晚已經擦了藥,可是經過了一夜,淤青看起來變成了青紫色,反倒是比昨天更加嚴重。
  傅湛江的手將她的手背翻在了正麵,傷口一目了然。
  她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伸出另一隻手遮住,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傅湛江見到她這幅模樣,隱約知道是怎麽回事,心裏突然有些難過的情緒在不停地翻騰著,仿佛隻要他一鬆懈,就會噴薄而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沉默的看了一眼程子橘。
  打開房門,衝樓下喊了一聲:“張阿姨,幫我把藥箱拿上來,再擰把熱毛巾。”
  程子橘聽到他的話,連忙阻止:“不用了,我在家裏擦過藥了!”
  可是,傅湛江卻仿佛是沒有聽到,他接過送上來的東西,讓她坐到了椅子上,半蹲下身體,拿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膝蓋上,用熱毛巾輕輕的擦掉她手上的淤青處塗著的藥,然後從藥箱裏翻找出藥膏,擠出塗在她的手上,輕輕的揉著。
  程子橘有些呆愣的看著傅湛江的舉止,直到手上傷口處傳來的痛覺,她才反應過來。
  “弄疼你了嗎?”傅湛江停下手中的動作,緊張的問道。
  程子橘搖了搖頭。
  不知道被反複輕揉了多少下,直到手上的藥膏被吸收了,傅湛江方才停下。
  她正要伸回自己的手,傅湛江卻突然低下頭,在她的傷口去,輕輕的吻了一下。她嚇了一跳,有些驚詫的看著傅湛江低著的腦袋,卻聽到他輕的若有若無的一句:“對不起。”
  程子橘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她想要離開這怪異的氣氛,可是,當她看到俯在她腿上的傅湛江時,終究安靜的坐著沒動。
  程子橘坐在車內,看了看坐在駕駛座上的傅湛江,有些不安的開口道:“江子哥,我們兩人出來吃飯,留伯母一個人在家裏,是不是不太好?”
  中午臨近飯點的時間,傅湛江卻突然帶著她出來吃飯。雖然不知道傅夫人的意思,但是程子橘心中總是有那麽些忐忑。
  傅夫人一年在家的日子本就極少,難得一聚,傅湛江卻沒有陪在身邊,而是陪著她出來單獨吃飯,想想總是有些說不過去。
  傅湛江轉頭看到她一臉不安的樣子,用空出的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腦袋,開口道:“你不用擔心,媽也說讓我帶你出來吃。”
  傅湛江自然聽得出自家母親這句話的口是心非。不過程子橘的口味與傅夫人的本就不同,加上她又十分怕傅夫人,真待在那裏,鐵定是食不下咽。
  而且,傅湛江倒是不擔心自家母親會對程子橘有意見,今天的事情本就是傅夫人有錯在先,她這人又是口硬心軟的人,隻當是給程子橘的補償吧!
  當然,對於他的說辭,程子橘自然是不會那麽傻就相信。
  傅湛江無奈,隻能夠道:“小橘,自從你實習之後,我們見麵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你就當是陪陪我。而且,今天我找的這家餐館,你肯定喜歡。”
  他說的信心十足,嘴角揚著一抹笑容。
  等到車子在碧竹園前停下之時,程子橘方才知道,原來傅湛江帶她過來的餐廳,竟然是早先容景軒他們約她的這家。
  若不是肯定傅湛江不可能知道她那通電話裏的內容,程子橘幾乎要懷疑他是故意如此安排。
  傅湛江倒是沒有奇怪程子橘的恍然,隻當是這個餐廳的布置震撼到程子橘了,摟過她的肩膀,他笑道:“吃驚吧!我第一次過來的時候也給震撼了一下。”
  程子橘沒有回答,隻當是默認。
  兩人進了餐廳之中,繞過竹園,早有身穿旗袍的服務員上來帶路詢問。
  “傅少,是在外邊擺桌子,還是進屋裏?”
  傅湛江沒有拿主意,隻是拿眼看著程子橘,顯然是讓她來做選擇。
  程子橘下意識的選擇了在屋裏。
  被帶進其中的一間竹屋,程子橘方才知道,原來這邊的包廂布置基本相同。她隻是坐在窗邊的位置,打量著外邊的景色。
  傅湛江見此也不去打擾,拿過服務員呈上來的菜單,點了幾道菜之後方才走到她身邊。
  “怎麽樣,這家餐廳不錯吧!”
  程子橘點了點頭。
  “等會兒你要好好嚐嚐這邊的菜,廚師的手藝不錯,而且清淡,你應該喜歡。”
  傅湛江對於她的沉默寡言似乎一點都不介意,依然殷勤的介紹著。他還要說什麽的時候。
  門口處突然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
  傅湛江和程子橘不由得目光看向了門口處。
  來人竟然是朱子瞻,他依然是一身的中山裝,在倚在門上看著他們兩人。
  程子橘有些吃驚,心中暗想,朱子瞻這副出場的場景,倒是十分熟悉。
  她看了看傅湛江,猶豫著該如何介紹,卻見到傅湛江笑著開口道:“喲,朱老板這個大忙人怎麽來了?”
  朱子瞻臉上帶著笑容走了進來,眼神掃過程子橘一眼,卻是走到了傅湛江跟前,笑言:“傅少您大駕光臨,我當然得出來招呼招呼。”
  “得,你少寒磣我。”
  傅湛江與朱子瞻之間說話玩笑的語氣似乎十分熟稔,程子橘也沒有料到這兩人竟然會如此熟悉,她心裏正在想著這兩人是何時認識之時,卻見到朱子瞻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她。
  傅湛江顯然也注意到了,開口介紹道:“子瞻,這是我未婚妻程子橘,小橘,這是碧竹園的老板朱子瞻……”
  還未等他介紹完畢,朱子瞻卻是擺手打斷:“行了,傅少您別介紹了,我和小橘妹妹早就認識了!”
  傅湛江顯然是沒有料到朱子瞻會突然說出這番話,疑惑的看著程子橘和朱子瞻。
  程子橘笑了笑,開口道:“朱先生……”
  “得,你不叫我子瞻哥哥,好歹也叫聲朱大哥吧,這朱先生聽著多不親切啊!”朱子瞻連連打斷。
  程子橘無奈,隻能夠順從的叫了一聲:“朱大哥。”
  “哎!”朱子瞻笑的分外開心。
  傅湛江見此境況,不解的皺了皺眉。不過卻沒有問兩人之間的事情,隻是笑道:“早知道你們兩人認識,我就不出這個醜了!”
  朱子瞻聽此也笑了:“我先頭聽說傅少你帶了一佳人來我這兒吃飯,我就是跟著來瞄瞄是哪位佳人有這個運氣得到你傅少的垂青,沒有想到竟然是我們家小橘妹妹。當然……”
  他頓了頓,隻是把目光瞄著程子橘,緩慢開口:“更沒有想到,我們家小橘妹妹竟然是傅少你的未婚妻。”
  “行了,你少拿傅少傅少的寒磣我,憑的讓人心顫。你都叫小橘妹妹了,哪有叫我這稱呼!”
  傅湛江一臉受不了的錘了朱子瞻肩膀一下,笑著搖了搖頭。
  “誰不知道這大京城的,你傅少麵子大,咱升鬥小民可不敢亂稱呼。”朱子瞻玩笑的說著,突然又說了一句:“就看這小橘妹妹,多給你麵子,我中午請她來吃飯,她不來,你傅少帶她過來,她就來了!”
  “原來中午約小橘的人是你!”傅湛江看著朱子瞻,有些奇怪的說了一句。
  朱子瞻笑著,沒有否認,而是說道:“這不,臨近清明了,我這兒從南方剛運來一批新鮮的醬麥草,做了一些糕點,想讓小橘妹妹來嚐嚐,本來以為小橘妹妹沒口福了,現在正好可以給送來。”
  “你倒是有心了,什麽好東西都緊著我們家小橘。小橘以前也愛吃這個東西,每年我陪她去上海上墳,那邊老宅的人就會給她準備,沒有想到,今年還沒有過去,就先有口福嚐上了。”
  程子橘沒有插話,嘴角掛了一抹淡笑。拿了一個茶杯,一個人坐著,看著他們兩人交談,不時看看窗外的風景。
  傅湛江見到她這幅模樣,不由的又笑了笑,走到她身邊,親昵道:“就這麽喜歡這邊的布置,要不以後我們結婚了,把家裏也布置成這樣。”
  程子橘收回視線,沒有回答。
  卻聽到傅湛江又對朱子瞻道:“將來我和小橘結婚,可得麻煩你再請你那位好朋友替我們設計一下新房了。”
  朱子瞻頗帶深意的看了一眼程子橘,笑道:“這事,不用麻煩我,直接讓小橘妹妹請人就好,小橘妹妹在景軒那邊的麵子,可比我大的多。”

  第十四章
  “來,趕緊趁熱嚐嚐新出籠的青團子。”
  朱子瞻充當服務員,單手舉著一個托盤,盤內兩盤糕點。推門進入容景軒所在的包廂。
  入目正好看到容景軒正站在圓桌前,手中提筆,龍飛鳳舞的練著大字。
  而他進來的時候,容景軒似乎是沒有聽到,仍然低著頭,屏氣凝神提筆將最後一個大字寫下,方才放下手中的毛筆,收了宣紙,抬頭看向他。
  朱子瞻倒也不見怪,將兩碟糕點放在了桌子的空處,伸手替容景軒已經冷下的杯中再添了些熱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也不拿筷子,直接伸手拿起一個青團子,放在嚼著。
  “這是什麽?”
  容景軒夾起一個,打量著。
  “用南方的漿麥草做的糕點,可是小橘妹妹的最愛啊!”
  朱子瞻擠眉弄眼,語氣似乎是在開玩笑。
  容景軒也沒有當真,無奈的搖了搖頭,似乎對他的脾氣已經是見怪不怪,隻是低頭咬了一口青團子。
  雖然糕點裏加了豆沙餡有些過甜讓他不喜,不過糕點的味道的確不錯,糯米不黏牙,而且還有一股青草植物的清香滋味。
  朱子瞻見到容景軒喜歡,也笑了。將手中咬的隻剩下一點的糕點扔進嘴裏,拿起放在一邊的濕毛巾擦了擦手,臉上帶了一副促狹的笑容:“你還別不信我的話,這可是小橘妹妹的未婚夫親口說的,小橘妹妹也沒否認。”
  容景軒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他,目光之中帶著疑問。
  朱子瞻裝作沒有看到,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原來小橘妹妹竟然是程家的大女兒,先頭,聽到她的名字,我倒是沒有想到。”
  “什麽意思?”容景軒放下手中的糕點,認真的看著朱子瞻。
  朱子瞻被他這麽一看,有些受不住他的嚴肅,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杯,連連擺手:“行了行了,你別這麽看我,我和你說還不成嗎?”
  “剛才我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小橘妹妹和一個男的走進來,仔細看了,才知道那個男的竟然是傅湛江,我就順勢跟著去打了個招呼,才知道,原來小橘妹妹就是傅湛江的未婚妻程家大小姐。”
  容景軒低頭把玩著手中的杯子,臉上的情緒也看不到。
  朱子瞻心裏卻是明白好友此刻的感受。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景軒,如果小橘妹妹隻是有未婚夫,你若喜歡了,我還會鼓勵你去追。可是她的未婚夫是傅湛江,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像他們這類政治家庭的婚姻結合,考慮的事情遠遠比我們多得多,中國有句古話,一牽發而動全身,就是指他們這樣的婚姻。一旦定下來,悔婚的可能性幾乎是零。”
  容景軒依然沒有說話。
  該不會是給自己的話打擊狠了吧?
  朱子瞻心中想著:可這不是自己的本意啊!他連忙又道:“其實小橘妹妹是很優秀,我看傅湛江對她也不是像外界傳說中的那般無情,不過,即使如此,小橘妹妹配傅湛江那個花花公子還是有些可惜了!”
  “子瞻,你的意思我都懂,不過我還是想盡力嚐試一下,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容景軒抬起頭,看著朱子瞻,眼神炯炯的說道。
  朱子瞻聽此不由大笑,連連大拍容景軒的肩膀:“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不會那麽容易放棄的。沒錯,這傅家在京城地界上的確有權有勢,不過咱們也不用怕,大不了到時候,你帶著小橘妹妹去英國定居,在英國,那可是咱們的地界。”
  容景軒對於朱子瞻的不正經,笑著搖搖頭。
  “行了行了,別說哥哥我不幫你啊!”朱子瞻順勢坐到了容景軒旁邊的椅子上,搭著他的肩膀,開口道:“其實小橘妹妹和家裏的關係應該不怎麽樣,現任的程家夫人聽說不是她的親身母親,而她下麵的一個妹妹呢,隻比她小一歲,估計是在她的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就有的。她的未婚夫傅湛江,這個人我來北京的時候也接觸過好幾次,是個人物。說起來,雖然他在男女關係上亂了點,但是比起他那個圈子裏的其他人來說,算是不錯了。當然了,肯定比不得兄弟你潔身自好……”
  朱子瞻見到容景軒神思並不專注,似乎在想些什麽東西,也就止住不說這個話題。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張明明就是英俊的臉上硬生生擠出一抹十分不符的賊兮兮笑容,小聲偷偷的說道:“你該不會是想要去小橘妹妹那邊找他未婚夫挑白吧!嘖嘖,兄弟啊,沒看出你這麽有勇氣,去吧,今天把碧竹園拆了我也支持你!”
  容景軒看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兄弟,不由再次無奈搖頭。
  放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來,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
  “哎,兄弟啊,別急啊,就是不抄家夥,咱也得準備準備是不!”
  朱子瞻也跟著站了起來,一臉看好戲的大叫著。
  “行了,我回公司,你一個人呆在這裏好好吃東西,別瞎添火搗亂了!”
  剛才朱子瞻去程子橘包廂那會兒的事情,雖然容景軒是猜不出他說了什麽話,但是猜的出憑著他的個性,定然是說了什麽話。
  雖然他很想去真的見見程子橘,以及她的未婚夫。
  可是,既然他喜歡程子橘,就不會做讓她為難的事情。
  倘若自己出現在那個包廂裏,是真的不適合。
  程子橘並不知道容景軒也在這裏,剛才朱子瞻的話,她隱約聽得出,他是替自己的兄弟打抱不平,心裏倒是沒有不舒服,隻是覺得有幾分好笑而已。
  她低頭吃著朱子瞻送來的青團子,嘴角帶著一份笑容。
  其實,小的時候,她並不喜歡吃這青團子,每回母親帶她回上海吃,她都是將糕點裏的豆沙餡掏空了,剩下外邊的皮。
  可是現如今,她卻愛品嚐著嘴裏那漿麥草的清香味,回憶著當年與母親在一起的時光。
  傅湛江在旁邊看著程子橘細細品嚐糕點,心中卻是有些起伏,要說剛才朱子瞻的那番話沒有在他留下什麽痕跡,那是假的。不過他還是選擇了緘口不問。
  看著這青團子,他突然想到再過幾天,就是程子橘回上海祭拜蘇媛的日子。不禁開口問道:“小橘,你打算幾時去上海?”
  程子橘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事情,心中猶豫了一下,她開口道:“就這幾天吧,我想把昨天的事情處理好再回去。”
  昨天的事情,不言而喻。
  傅湛江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他掩飾的喝了一口茶,然後才說道:“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你要不先準備起來,我們大後天就去上海。”
  程子橘沒有異議的點了點頭。
  午飯過後,宋靜玲將程子繡的衣服疊好正要放到她房間的時候,卻聽到程子繡正在小陽台上,拿著手機偷偷摸摸的說著什麽。
  她心中不由得打了一個機靈,想著,該不會是這個丫頭又幹了什麽荒唐事了。
  最近,臨近蘇媛的忌日,程博瞻的心情都不怎麽好,萬一給撞到了當頭上,少不得又是一頓教訓。
  這樣想著,她將手中的衣服放到了床上,放輕了腳步走到陽台的門邊。
  隱隱約約聽到程子繡說話的內容:毀容?新聞……
  直到她聽到程子橘的名字,心才猛地一跳,想起了早上她看到的報紙。
  該不會是和那件事情有關係吧!
  她心中此刻不由得慶幸,幸好她為了讓傅博瞻少為程子橘關心,而將報紙收了起來。
  她心裏正想著,程子繡卻已經收了電話轉過身來。
  程子繡猛地看到宋靜玲站在門邊,嚇了一跳,手中的電話幾乎落地:“媽,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大驚失色,心中忐忑的看著宋靜玲。
  宋靜玲強忍下要說出來的話,來到房門外,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這才小心的合上門,然後快步走到程子繡跟前,拉住她的手,臉色陰沉的質問道:“怎麽回事?早上報紙上的事情,是不是你在搗鬼?”
  程子繡被猜中了真相,心中驚慌,可是嘴上卻還是倔著,假裝若無其事:“媽,你說什麽呢,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剛才我都聽見了,你還想隱瞞我,你有沒有腦子,這種事情,隨便誰一查就會清楚,你是不是不想再家裏呆著了!”
  宋靜玲有些恨鐵不成鋼。
  她自然不會像程子繡那麽天真,這種事情,做出來怎麽可能會隱瞞的下,不管是程家還是傅家肯定會查下去的。
  程子繡被宋靜玲臉上嚴肅的表情給嚇住了,她這時才有些反應過來自己做下的事情,有多麽的嚴重,想到了程博瞻對她的態度,她不禁臉色蒼白,緊緊抓著宋靜玲的手,哀求道:“媽,你要幫我,被爸爸知道,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你知道爸爸他有多在乎程子橘的……”
  “行了,這件事情,你到此為止,我會幫你遮掩好。”
  宋靜玲咬著牙打斷。

  第十五章
  已是臨近傍晚,程博瞻回到家中。
  宋靜玲早早的準備好飯菜等著他,連一向都愛往外邊跑的程子繡今天也沒有出去。
  程博瞻心中有些奇怪,不過因為這幾天心情不好,也沒有多說什麽,脫了外套洗好手之後,就坐在餐桌上吃飯。
  顯然,今天宋靜玲的心情也低落,也沒有說話。
  三個人各懷心事,簡單的吃完晚飯。
  宋靜玲正要進廚房去拿水果,卻聽到程博瞻喊住了她,她有些奇怪看著程博瞻。
  程博瞻似乎也有幾分猶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程子繡,方才開口道:“你明天,讓小橘回家一趟。”
  程子繡聽到這話,心一下子緊了起來,有些慌張的看向宋靜玲。
  宋靜玲也有些緊張,臉上笑容有些勉強:“博瞻,明天不是周末,小橘她……”
  程博瞻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卻還是堅持道:“不管什麽時候都好,反正你讓小橘回來一趟。”
  “爸,有什麽事情,你非得讓她回來。”程子繡忍不住開口試探。
  宋靜玲沒有料到程子繡會突然插嘴,失望的瞪了她一眼,顯然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麽沉不住氣。
  程子繡的插嘴讓程博瞻也有幾分不悅,他沉下臉,語氣不悅道:“你少管這些事情,有空把自己的學習搞搞好,安分一點。”
  程子繡被程博瞻說到痛腳,臉上有些忿忿。
  她一向都不是讀書的料子,現在雖然也是名牌大學的學生,不過卻是托了關係才弄進去。這本來也沒有什麽,隻是上麵有個從小到大都成績優異的程子橘對比著,未免就有幾分諷刺。所以她向來都避諱別人提這個話題。
  以前程博瞻雖然對她的成績失望,也不會這麽說出來。
  今天,她也看出程博瞻心情不好,到底不敢再頂嘴。
  此時,宋靜玲也看出程博瞻的異樣,隻能夠由著他教訓程子繡,底下自己的手卻是緊緊抓著程子繡。
  程博瞻看著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宋靜玲與忿忿不平的程子繡,歎了一口氣,轉身朝著樓上走去。
  等到客廳裏隻有宋靜玲與程子繡兩人時,程子繡這才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後怕。心中到底還是牽掛著原先的事情。
  也顧不得場所,反手拉住原先宋靜玲抓著她的那隻手,輕聲著急的問道:“媽,爸他該不會,已經知道了程子橘的事情了吧!”
  “慌什麽!”宋靜玲瞪了她一眼,“你爸爸那邊,我已經和他的秘書都打了招呼,他暫時不會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查不出是你做的。”
  程子繡這才有些放心下來。
  宋靜玲又道:“你還算聰明,沒有找認識的人幫忙,你找的那群混混,我已經讓人打發了,就算真的找到了他們,也不會說出是你做的,至於那個報社記者,我已經給了他一筆錢,估計現在他人也不在國內了!”
  “那就好。”程子繡鬆了一口氣,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拉著宋靜玲連聲道:“媽,我知道你最好了,不會不管我的。”
  宋靜玲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拿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教訓道:“這次的事情幸好發現的早,不過,這類事情隻需一次,以後你再犯,我就不會管你了。”
  程子繡連連點頭。
  宋靜玲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好了,你等會兒吃點水果回房吧,最近給我呆在家裏安分點。我上樓去看看你爸爸!”
  書房的門響了兩下被打開,程博瞻的目光從文件上移去,見到宋靜玲端了一盤水果走了進來。於是收回了視線繼續看起了文件。
  宋靜玲也沒有見怪,依然笑著走到了他桌前,將水果放在了桌上,溫聲道:“先遲吃點水果吧!”
  程博瞻點了點頭,合上文件,用水果叉拿起一片蘋果放進了嘴裏。
  宋靜玲這才笑著開口道:“明天你讓小橘回來的事情,能夠告訴我是什麽原因嗎,我也好在電話裏和小橘說清楚。你也知道,小橘對我心裏總是有那麽些排斥……”
  程博瞻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不過情緒顯然是平靜下來了。
  見此,宋靜玲一顆心稍稍安定:“你不想讓小橘先知道,那你先告訴我好不好,總讓我心裏有個底。”
  程博瞻似乎是有些煩惱與猶豫,許久,放下水果叉,從桌邊的煙盒裏摸出了一支煙,放在嘴裏,吸了一口,這才說話:“過幾天是小媛的忌日,這麽多年了,我都沒去她墓前拜祭,今年,我想過去……”
  他並沒有看宋靜玲,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宋靜玲看著頹廢的程博瞻,麵無表情,心中卻是一陣一陣的抽痛,突然又覺得有些嘲諷,嘴角抽動了一下,她卻依然無力露出一個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依然的溫和,似乎這個消息並沒有讓她有任何的失態。
  “小橘她,不是不同意,你何必去找不自在。”
  程博瞻顯然也是在煩惱,他不禁想起了蘇媛剛剛去世的那幾年,他想要與程子橘一道去上海拜祭。
  可是,他沒有想到,向來都是性子冷淡,卻逆來順受的女兒,在這件事情上,卻表現出極大的決心堅持。
  她甚至把自己關在房裏絕食,整整好幾天都不願意出來,以這種消極的做法來讓他打消去上海的念頭。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方才知道,程子橘在蘇媛的事情上,有多麽的怨恨他這個父親。
  他嚐試很多次,都想要和程子橘修複關係,隻是,結果都不盡如人意。
  對於程子橘,他的心中也十分的矛盾,他想要好好的補償這個女兒,想要把對蘇媛的愧疚一道補償給這個女兒,可是,真正當他麵對程子橘時,他卻不由得有些害怕。他害怕從那張與蘇媛相似的臉上,看到怨恨的表情。
  這麽多年了,父女之間的關係,也變得越來越冷淡,僅僅維持著表麵的和諧。
  或許真的是因為年紀大了,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哪一天睡下,就再也睜不開眼睛,他不怕死,或許死了還能夠去找蘇媛懺悔,可是他卻不願意讓他與程子橘的父女關係上留下任何的遺憾,他也想要讓程子橘真心的喊他一句爸爸,不僅僅是一個稱呼。他更想,在有生之年,能夠在女兒的見證下,在蘇媛的墓前得到諒解。
  想到這裏,他的心不由得有些火熱,他抬起頭看著宋靜玲,感慨道:“靜玲,或許這樣說有些對不起你,可是,當年的事情的確是我們錯了。我隻想在有生之年,能夠讓小橘陪著,在小媛墓前,好好的再看看她。”
  宋靜玲的手指緊緊的攥著,指甲深陷入手心,她也仿佛未知,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感受,她的笑容變成麻木,她平靜的說道,反複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般:“我明白,既然你決定了,我自然會幫你,我會收拾好東西,小繡我也會去通知的。”
  程博瞻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她,卻還是硬起心腸,開口道:“不用,我的意思是,我和小橘去就可以了,你和小繡留在北京吧!”
  宋靜玲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程博瞻,嘴唇顫抖了兩下。
  但是,她還是強忍下心中的委屈,安靜的從書房裏走了出來。
  程子繡一直擔心程博瞻今天提起的決定和她的事情有關,所以在書房門外心緒不安的等著。看到宋靜玲走了出來,她連忙跑了上去。正要詢問,卻想到這邊是書房門口,不好說話,乖乖的跟著宋靜玲走到了臥室。
  她心裏擔心著自己的事情,倒是沒有注意到宋靜玲臉上的悲喜。
  等關上房門,她就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媽,爸他到底是什麽事情找程子橘過來。”
  宋靜玲沒有理會她,依然臉色低沉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程子繡有幾分不耐煩,推了一把她的母親。疑惑的看了過去,卻看到宋靜玲一向掛著微笑的臉上,此刻卻是陰翳密布,她有些心驚,不知所措。
  宋靜玲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直直的看著她,語氣帶著幾分決然:“小繡,我不會輸得,當年蘇媛活著的時候,都沒有贏過我,她現在死了,更加不可能贏過我。”
  “媽?”程子繡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這樣難過的模樣,心中也跟著有些難受,她忍不住問道:“媽,到底怎麽了?”
  未等她的聲音落下,手背上突然一陣濕熱的觸覺,她不可思議的抬頭看向宋靜玲,卻見到她已經是滿臉的淚痕。

  第十六章
  程子橘是在上午的時候接到宋靜玲的電話,她這幾日請假在家,倒是都有空閑,於是換了衣服直接打的來到程家。
  站在大門前,她有些躊躇,心中猶豫著,她該不該進去?
  可能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門鈴安響,家中的阿姨馬上來開了門。
  她朝阿姨道了謝,正要走進去時,卻見到程子繡突然笑著走了出來,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程子繡對待她的態度,與宋靜玲的溫和笑臉不同。從小到大,向來都是冷臉或是不屑。
  她看著程子繡一臉笑容的朝著她走了過來,心中有些防備,卻聽到她語氣親昵的笑道:“姐姐,你來了!”
  程子繡從未叫過程子橘姐姐,也從未用這種親昵的態度來討好過她。她不覺有些詫異,臉上卻沒有顯露,隻是冷淡的點了點頭。
  出人意料,程子繡對於她的反應,也沒有一點的不高興,依然笑道:“媽媽今天中午特地準備了你愛吃的菜,你一定要好好嚐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沒有精力應付對方的態度,避開了與程子繡的寒暄,直接問道:“爸爸在哪裏?”
  程子橘沒有回答,宋靜玲卻已經走了過來,對她笑道:“博瞻在書房裏等你。”
  她點了點頭,從鞋櫃裏找出自己的拖鞋,彎下腰換鞋。
  耳邊卻聽到宋靜玲對程子繡道:“你這丫頭,別在這裏閑晃了,趕緊回房間收拾幾件大衣去,免得到時候又手忙腳亂的。”
  她落下靴子拉鏈的手不覺停頓了一下,心中有些異樣。
  “媽,沒關係的,南方那邊天氣可比我們溫暖多了,不用大衣了!”
  程子繡的聲音依然嬌嬌柔柔。
  “誰和你說的,南方那邊雖然溫度高,可是濕度高,不多穿點衣服很容易感冒的。”
  宋靜玲似乎還想要再說些什麽,卻正好對上程子橘的目光,她似乎是尷尬的笑了笑。又對程子橘道:“小橘,我去給你爸爸收拾衣服,等會兒你和博瞻談完話,就下樓吃飯吧!”
  程子橘壓下心中的疑惑,點了點頭。
  程博瞻的書房在二樓,程子橘敲了敲門,不等她打開,程博瞻已經親自打開了門。
  她低著頭,輕聲喚了一聲爸爸。
  程博瞻應了一聲,語氣似乎有些激動,將她帶入書房。
  他沒有做到辦公桌前,而是將程子橘帶到了議事的兩排沙發上,給她倒了一杯茶。
  程子橘接過茶杯沒有馬上說話。
  程博瞻也沒有說話,目光卻是貪婪的看著與前妻相似的女兒,眼神之中帶著一絲喜悅。
  他已經記不得有多久,他們父女兩人有這樣親密的坐在一起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子橘將原封未動的水放到了茶幾上,抬起頭看著程博瞻,問道:“爸爸,你找我來有什麽事情?”
  程博瞻這才回過神來,又看了看她,臉上似乎帶了幾分局促,終於開口道:“小橘,過幾天,是你媽媽的忌日,我想去和你一道去上海……”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程子橘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已經帶了幾分冷意。
  氣氛有些僵硬。
  程博瞻心中歎了一口氣,還是說道:“小橘,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隻是想……和你媽媽說說話。”
  他的語氣似乎是有些哀求。
  可是,程子橘的心卻已經是冰冷一片。
  她閉上眼睛,有些悲哀的想著,在傅博瞻的心裏,母親到底是怎麽樣一個地位。
  為什麽他可以一邊深情的向她表示對母親的思念,可是一邊,卻又肆無忌憚的做著明明會讓母親傷心的事情。
  母親當年臨終前遺言,不希望有任何人去打擾她。
  程子橘何償不知道母親的意思,有生前對於丈夫的冷落而產生的怨氣,更重要的是,母親不希望宋靜玲與程子橘出現,她不希望她的情敵和情敵與丈夫的女兒打擾她的清靜。
  倘若不是在樓下聽到的那番話,她怎麽會想到程博瞻會有這樣離譜的想法。
  她睜開眼睛,失望的看著他,語氣中不覺帶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怨氣:“為什麽,為什麽你連媽媽最後的一點希望都要破壞?”
  麵對程子橘的質問,程博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愧疚的不敢直視女兒的目光。
  可是,程子橘心中的情緒卻在不住的翻湧著,今天,她忍不住,也不想忍。
  “媽媽是一個怎麽樣的人,你比我更加的清楚,可是為什麽你如今還要提出這樣的要求。你在她生前已經做了那麽多的事情傷害到她,為什麽,連她死後的安寧都不肯給她。她到底是欠了你什麽,讓你一定要這麽對待她……”
  “小橘,我……”程博瞻承受不住程子橘的指責,哀求的看著她。
  “父親,或許媽媽說的對,我和她都不該對你有太大的希望,因為,你本身就是個自私的人,你一輩子,想到的人,隻有你自己。”
  程子橘站起身,想要快步的離開這個壓抑的空間。她真的一分一秒也不願意待在這個地方。
  程博瞻眼眶子發紅,坐在沙發上。
  他第一次,從女兒的口中,聽到蘇媛對自己的失望。
  他難過什麽,這些不是本該就有預料,自己做了那麽多對不起她的事情,她怨他,恨他,都是理所當然。
  可是,為什麽,他的心裏就跟少了什麽似地。
  傅湛江再次來到了白雪的病房前。
  他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在走廊上,給程子橘打了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他沒有等程子橘說話,就搶先道:“小橘,我已經讓秘書訂好了機票,後天上午八點半的,可以嗎?”
  程子橘“嗯”了一聲,沒有反對。
  傅湛江聽出她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可是他並沒有在意,隻當程子橘是因為這幾日的事情而煩心。
  想到過幾天和程子橘去上海的事情,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去上海的這段時間,或許是個契機,他和小橘之間的事情,也該好好談談,畢竟小橘馬上要畢業了。
  他的心情不由得有些開朗,說話的語氣也不覺柔和了許多:“小橘,你在家裏好好休息,馬上就會沒事了!”
  程子橘的回答依然無悲無喜。
  收了手機,傅湛江敲了幾下病房門,聽到裏麵的答複,他走了進去。
  白雪抬頭看到傅湛江時,的確是嚇了一跳,她原以為,傅湛江聽到那日之事,就不會再過來。
  現在,他來了,是不是意味著,他對自己,也是有幾分感情的。
  想到這裏,白雪不由得有幾分激動,抬起頭,目光之中帶了幾分希冀,聲音柔柔的喚了一聲:“傅少。”
  傅湛江似乎有往日並無不同,他坐在了離白雪不遠處的凳子上,語氣淡淡的問道:“你身體好些了嗎?”
  白雪點了點頭,眼睛緊緊的看著他。
  傅湛江卻沒有看她,手上拿著手機,似乎是在把玩。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開口道:“你也有好幾天沒有出現在媒體麵前,明天我會安排記者來采訪你。”
  白雪不明就裏的看著他,心不由的一緊。
  傅湛江歎了一口氣,又道:“對你動手的人,我查不到,基本上所有的線索都被消除了,但是對於媒體你總要有個交代,所以,我的建議是,你可以說是娛樂圈裏之間的一些爭鬥引發,其他的,就不必多說了。”
  建議?
  白雪的心一下子冷卻下來,心中不由的冷笑,這是建議,這是給她做的選擇題嗎?他隻是來告知自己一下而已。
  傅湛江這種做法,顯然是已經決定犧牲她來保全程子橘。
  不管事情是不是程子橘做的。
  她緊緊的咬著牙,努力讓自己不要失控痛哭或者爆發出心中的憤慨。
  傅湛江看了她一眼,繼續道:“稍後,我會安排你去國外讀書整容,對了,那邊我有認識一個導演,會拍一部大片,我會推薦你當女主角。至於,那些視頻,你也不用擔心。”
  傅湛江說完這些話,不等她有任何的反應,他已經推門離去。
  隻留下坐在病床上嚶嚶哭泣的白雪。

  第十七章
  程子橘的運氣不算好,去上海那天,天下著綿綿的細雨。
  春雨凍人,即使是穿了不少的衣服,她依然覺得這溫度冷的凍人。幸而,飛機倒是沒有因為這場雨而延誤。
  她是一個人打車來到機場的。
  臨行前一晚,她意外的接到傅湛江的電話,告知她美國那邊有緊要事情,不能夠陪她同行。
  心裏若說沒有一點失落肯定是假,畢竟,傅湛江每年都陪著她同行,給母親上墳。不過換個角度想想,這對於她來說,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在北京,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也想一個人找個地方靜一靜,想想自己以後的事情。
  機場大廳裏人來人往,上演著一幕一幕的悲歡離合。
  程子橘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那個家。從那天與傅博瞻鬧翻之後,那邊就沒有給她來過電話,連今天她去上海的日子,也沒有電話過來。
  她嘴角抽起一抹苦笑,若真的能夠斷的幹淨,反倒是一件好事。
  就像母親所說,孑然一身,倒也自在。
  程子橘到達上海老宅之時,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
  上海這邊並沒有到沒有下雨,天空湛藍一片,程子橘提著行李箱,踏在板石路上,心情意外的好。
  老宅的地段很好,在徐家匯的東平路一帶,這裏早些年是法租界所占領的位置,聽說宋美齡在這邊也有一座洋房。
  當年,程子橘的外祖父從事服裝與紡織產業,賺了不少錢。洋房也在那個時候建起,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與家中的大半的產業,隻可惜,文革動亂時,洋房被收走,蘇媛也沒有那個機會出生在這裏。
  程子橘的外祖母並非原配,蘇媛上麵也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當初洋房被發還回來時,外祖父已經過世,原也不該由她們繼承,隻是她上麵的兩個哥哥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現金以及有價值的珠寶,一塊兒出了國,所以老房子才留給蘇媛與她的母親居住。
  後來,程子橘的外祖母去世,蘇媛隻身嫁到北京之後,對這邊依然有著深厚的感情,也沒有賣掉,而是讓原先家中的一對老傭人留在這邊看守管理,閑時帶著程子橘回來看看。
  這邊的洋房算不得大,連帶花園一塊兒算上,也不過四百多平米。它由主樓與兩座副樓構成,稍大一點的副樓是做傭人的住所,另一座則是做保衛室與廚房。
  等到洋房發還回來之後,考慮到經濟成本問題,做了一些改動,較小的那座副樓做了雜物室,至於廚房則是按在了主樓這邊。平時主樓常年空著,偶爾有人也隻是做些清潔工作。
  程子橘在這邊住的房間是二樓的主臥室,原先是蘇媛的房間,擺設幾乎未變,櫃子裏甚至還有不少蘇媛當年的衣服,其中最多的還是她未出嫁之前穿的旗袍,不過當時條件困難,多數是由舊衣改了尺寸
  雖是舊衣,但料子與繡工卻非常精美。程子橘幼時也愛拿著這些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劃。
  蘇媛也給她改小過幾件,隻可惜,程子橘的爺爺奶奶卻不喜歡,那幾件旗袍到底還是沒有被保留下來。
  現在回想起來,多少是幾分遺憾。
  吃過家裏老阿姨準備的飯菜,程子橘突然來了興致,換上一身青色旗袍,白色的小外套,手上也是拿著一隻米色的蘇繡小錢包,行走在這邊的小巷裏。
  上海這邊的建築,很多都還保留著民國時代的風格,程子橘一身,仿佛是穿越了時空一般,卻也不突兀。
  她饒有興趣的看著這邊的風景, 仿歐式的窗戶房簷,窗戶邊上的盆栽,甚至是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人小孩。
  隨著腳的邁動,柔軟的裙擺輕撫在腳上白色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咚咚的聲音,也是異常的悅耳。
  程子橘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在她緩行觀足之時,耳邊突然傳來“哢嚓”的一聲相機聲。
  她疑惑的轉頭,卻看到了一個本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她訝異的瞪大了眼睛,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容景軒坦然的收起手中的相機,微笑著朝她走過來,依然是溫文有禮,對她道:“真巧。”
  程子橘心中不覺有些好笑,還真是好巧!
  她有些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回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容景軒被她看穿,卻也不尷尬。
  臉上依然是從容的笑容,道:“如果你想聽假話,那就是,我由於工作的需要,所以,想要參觀一下上海這邊的建築。如果是真話,那便是,我聽說你來了這裏,所以我也想來了。”
  “你……”程子橘沒有料到容景軒會如此坦然,不禁有些尷尬的紅了臉。
  容景軒見此不由的笑了,也沒有再逼她,而是轉換了話題:“沒有想到,我竟然會有機會看到你穿旗袍的樣子。”
  他的目光有些灼灼,眼中帶著幾分異樣的神采。
  程子橘又覺得有幾分局促,手無意識的摩擦著錢包上繡著蝴蝶的花紋,低著頭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終於,在她幾乎困窘的不行時,她看到了容景軒腳邊的行李箱,連忙轉了一個不算尷尬的話題:“你還沒有找到住的地方嗎?”
  容景軒笑著點了點頭。
  並沒有告訴她,他剛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的按照朱子瞻給他的地址找了過來。
  程子橘猶豫了一下,開口邀請道:“要不,你住我那邊去吧。”
  她想過帶容景軒去酒店,可是想想又覺得有些不對,而且家中並非她一個人居住,邀請容景軒也不算尷尬。
  容景軒對於她的提議欣然讚同。
  他選擇性的隱瞞了朱子瞻早在這邊給他訂好了酒店事情,當然也隱瞞了,其實他祖上在這邊也有故居留著。
  其實程子橘並未走多遠,但是回去的路上,卻用了兩倍不止的時間。兩個人都選擇了淺行漫步,或許是風景太迷人,又或者是氣氛太好。
  等到到了程子橘家中,容景軒心中不由得感歎緣分。
  原來容景軒祖上在這邊的故居就在程子橘家的斜對麵。
  程子橘見到他的視線一直看著那邊的洋房,不禁開口道:“這棟洋房的主人,聽說已經遷居到了國外,現在都沒有回來住,不過每年都會有人回來整理,小的時候,我對那邊花園裏的秋千特別感興趣,還偷偷爬進去過。”
  程子橘想到兒時的淘氣事,不由得笑了起來。
  容景軒卻是強忍住笑,眼中含著戲謔的看著她。
  程子橘被看得疑惑,有些一頭霧水。卻聽到容景軒笑道:“原來你對我家這麽感興趣,看樣子,我得整理出來,好好的帶你參觀一下。”
  “啊!”程子橘驚訝的捂住嘴巴,她竟然在主人麵前說她偷偷爬過人家的牆,心中又驚又窘,臉上再次忍不住紅了起來。
  容景軒剛剛收拾完行李,手機便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下號碼,是朱子瞻打來。
  “兄弟,你到酒店了嗎?”
  電話剛一接起,朱子瞻便大大咧咧的問了起來。
  容景軒笑了笑,故意回道:“我沒去酒店。”
  朱子瞻一聽急了:“你該不會現在就跑去找小橘妹妹了吧!哎,我跟你說,這可不行啊,你又沒去過幾次上海,還是先把自己安頓下來再說。”
  聽著朱子瞻焦急的語氣,容景軒忍不住笑了出來。
  “靠,不帶你這樣戲弄兄弟的。”朱子瞻聽見他的笑聲,以為故意戲弄他。
  容景軒隻好實話道:“我遇見子橘了,她邀請我到她家裏住。”
  “嘖嘖,景軒,不錯啊,都登堂入室了,難得這麽好的機會好好把握吧!”
  容景軒聽著他不正經的話,有些無奈。
  朱子瞻卻自以為出了好主意,連連道:“趁著傅湛江去美國那邊公事忙,小橘妹妹一個人在上海,你和她孤男寡女的,你不好好把握,以後可不會有了。”
  容景軒沒有應答,隻是有些無奈的撫額。
  朱子瞻也不建議對方不捧場,一個人在那邊說夠了,又道:“好了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和小橘妹妹的良辰美景。先掛了!”
  朱子瞻正要掛掉電話,卻聽到容景軒道:“等等……”
  “什麽事?”
  容景軒開口道:“小橘的那件事情,雖然已經解決了,可是,你還是留意查一下到底是誰做的。”
  朱子瞻聽到他提起這件事情,也收起了嬉皮笑臉,嚴肅道:“景軒,這件事情,應該是查不到了,所有可以查的地方,基本上都沒有痕跡留下來,而且你認為傅湛江在北京都沒有查到的事情,我們能夠查到什麽,他的解決方法,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見容景軒沉默不語,朱子瞻隻好勸道:“好了,你也別告訴小橘妹妹這件事情,免得讓她煩心,就讓她以為事情解決了就好。”

  第十八章
  容景軒收了電話,雙手撐著陽台欄杆上,觀賞著樓下的風景。
  這邊的布局大同小異,前邊就是一個大花園,花園裏草木鬱鬱蔥蔥,一邊種了不少的花草,另一邊,則是一排排的排列整齊的樹。南方氣候濕熱,如今都已經長滿了樹葉。
  他正要回房時,程子橘已經敲門進來。
  見到他在陽台上,她也走了過來,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問道:“你在看什麽呢?”
  容景軒笑了笑,指了指那幾排樹,問:“這是什麽樹?”
  程子橘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等到看到那幾排樹,臉上笑容漸漸隱去,她很快的回了一句:“這是橘子樹。”
  容景軒聯想到她的名字,正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聽到她又道:“你餓了吧,不過現在不是飯點,家裏也沒有什麽飯菜,我給你下了一碗餛飩,我們下去吧!”
  容景軒隱隱約約間感覺到,她似乎極其不願意提這個話題。
  他雖然不知道原因,卻也不願意讓她不高興。
  兩個人下了樓。
  樓下餐廳前的大長桌前端,早已經擺好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和一籠湯包。
  容景軒坐在那個位置上,拿起勺子,嚐了一口餛飩,隻覺得滿口鮮香,忍不住誇道:“沒有想到,你有這般好手藝。”
  程子橘搖了搖頭,笑道:“哪裏是我有這好手藝,這雞湯是蘇阿姨早些時候就熬好的,餛飩也是她包好的,我隻是把它們煮熟了而已。”
  說著,她把放在中間的湯包朝容景軒的方向推了推,又對他道:“這是蘇阿姨剛剛在外邊的湯包店裏買來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容景軒夾起一個,待一個吃盡,有些驚喜的問道:“這是不是老胡湯包店裏的。”
  程子橘點了點頭。
  容景軒有些懷念道:“小的時候,我跟著爺爺回來過,家裏帶我吃過幾回,我一直都記著這味道,沒有想到,今天還能夠再吃到。”
  “是啊,我在北京的時候,也常念著,每回回來,都一定要去嚐一嚐。”程子橘似乎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小的時候,媽媽怕我吃多了就吃不下飯,每次都控製著量,我就一個人溜出去到湯包店裏晃著,那家的老板娘人特別好,看我饞的可憐,每回都會請我吃。”
  容景軒似乎是想到了她年幼時候的畫麵,忍不住笑了出來,看著她,目光溫柔,笑道:“你小的時候一定特別可愛。”
  程子橘有些臉紅,卻搖了搖頭,爭辯道:“哪有!小的時候,我頑皮的要命,怎麽會讓人覺得可愛,我媽媽都快頭疼死了!”
  “女孩子再頑皮,也比不得男孩子,我七八個月大的時候,就已經讓大人開始頭疼了!”
  容景軒笑著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醜事,見到程子橘似乎是感興趣的模樣,又繼續道:“那個時候剛會爬,中午午睡睡醒,趁著保姆給我衝奶的空隙,我爬到了外邊的花園裏,害的全家出動把家裏裏裏外外都找了一遍,最後在花園的小湖邊找到了,當時正趴在一塊石頭上,差點沒把我奶奶她們嚇死。”
  程子橘聽著容景軒兒時的趣事,有些忍俊不禁,連連打量了他好幾眼,卻依然很難將他現如今這溫文穩重的形象與那些事情聯係起來。
  容景軒吃完午飯,已是下午近三點鍾。
  程子橘將蘇阿姨送過來的被子抱進了容景軒暫住的客房鋪好後,手上拿了幾盒禮品,一副出門的樣子。
  容景軒有些奇怪,問道:“子橘,你去哪裏?”
  程子橘這才想起,忘記和容景軒交代,連忙道:“我去看一位長輩,晚上可能不回來吃飯了,你若覺得無聊,可以去二樓的書房,晚飯蘇阿姨會來做的。”
  容景軒想了想,對她道:“我正好想出去拍點東西,你等我一下,我們一道出去。”
  程子橘正要阻止,卻見容景軒已經上樓,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
  想了想,又覺得將容景軒一個人留在家中的確是有幾分不符合待客之道。
  等到容景軒下來時,程子橘帶了幾分猶豫,邀請道:“你若是沒有事情,要不和我一道去拜訪一下王爺爺。”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容景軒臉上已經泛起了笑容,他幾乎是不加思索就答應了。
  王家的製衣鋪離這邊並不遠。
  程子橘一邊走著一邊向容景軒介紹道:“王爺爺以前是我外公手下的夥計,後來三改之後,他才自立門戶,不過對我外公卻一直很尊重。現在他在這邊開了一家專門做旗袍的製衣鋪,以前媽媽在世的時候,每年都會帶我來看望他……”
  正說著,兩人繞進一個狹窄的巷子裏,遠遠的,便看到一個白底黑字的牌子豎在前邊。
  程子橘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容景軒也跟了上去,隨著她走進一家小小的製衣鋪裏。
  製衣鋪很簡陋,位置也不是很好,陽光照不進來,顯得有些昏暗,除了門口有兩尊身穿旗袍的塑料模特,小小的鋪子裏邊便是一卷一卷的布料占據了所有的位置。
  櫃台後麵坐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正戴著老花鏡低頭縫著一件旗袍。
  見到他們進來時,抬起頭看了一眼,待看到程子橘,渾濁的眼睛裏露出了驚喜,也顧不得手上的活計,連忙站了起來,走到程子橘麵前:“小小姐,你來了。”
  程子橘有幾分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容景軒,對那老人道:“王爺爺,不是說過,不要叫我小小姐了。”
  不過,老人對於這個問題上似乎是很執拗,堅持己見。
  待打量完程子橘後,方才將目光落到容景軒身上,不由有些奇怪,問道:“小小姐,今年傅少爺怎麽沒有陪你來?”
  程子橘又看了一眼容景軒,說道:“王爺爺,江子哥他最近有事來不了了,這是我的朋友,容景軒。他祖宅就在我們家旁邊,王爺爺可能以前還見過他家的長輩。”
  王爺爺聽了之後,隻是笑著打量著容景軒。
  容景軒也忙著上去喚了一聲:“王爺爺。”
  一邊將手中替程子橘拎的禮品遞過去。
  王爺爺搖了搖頭,開口道:“每年過來都送這麽多東西,去年的補品還沒有吃完呢,小小姐,以後不要浪費錢了!”
  程子橘卻笑著拿過禮品放到了椅子上,語氣有些責怪道:“你和王奶奶又省著吃了,如果媽媽還在的話,肯定又要說你們了。”
  正說著,從鋪子的後邊又走進出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
  見到程子橘時,臉上也露出了驚喜的笑容,走過來拉起她的手,一邊高興道:“小小姐,你回來也不通知一下,我也好準備準備。”
  程子橘笑了,任由兩位老人拉著:“王奶奶,不用準備,你給我下碗麵條,我都覺得是美味。”
  王奶奶被她逗樂了,眼睛裏幾乎是笑出了眼淚。
  容景軒在旁邊靜靜的看著,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程子橘有如此高興的時候,眼前的程子橘,仿佛是放下了所有冷淡、戒備、疏遠的麵具。他隻看到了一個最真實的程子橘。
  鋪子的後邊,便是兩位老人的住所。
  王奶奶見到程子橘來了,連忙讓王爺爺關了鋪子,帶著兩人來到了後邊的住所。
  後邊的屋子也是舊上海老式的住房結構。
  即使是在白天,屋裏也有些昏暗。
  程子橘和容景軒兩個人坐在客廳裏,兩位老人則是在後邊忙著給他們拿吃的喝的。
  程子橘連連阻止,他們也隻是讓她坐著,她頗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容景軒,說道:“王爺爺和王奶奶沒有孩子,就把我當成了他們的孫女一樣,偏偏又固執的很,早些年媽媽還在的時候,就讓他們搬到家裏去住,他們就是不肯,寧願守在這邊。”
  容景軒勸慰道:“老人就是怕給你們添麻煩才會如此,你每年多來看看他們,也算是盡盡孝心了。”
  程子橘點了點頭。
  正說著,程子橘卻見到王奶奶要出去,連忙阻止:“王奶奶,不用麻煩了,你要是再這樣,我以後就不來你這邊吃飯了。”
  王奶奶卻是笑著道:“胡說,你不來,我也是要買菜的。”
  程子橘拗不過老人,隻好道:“那你別去,我去買好不好?”
  她的語氣中帶著無奈,跟個哄小孩似地說話。
  王爺爺見此上來拉住程子橘道:“你讓你王奶奶去,小小姐,你別管了。”
  程子橘卻是不放心,王奶奶買菜一向去市集那邊,現在這個點上人又多。
  容景軒見此連忙道:“子橘,你留下來陪老人家說說話,我去吧。”
  “這怎麽行!”
  程子橘看了一眼容景軒,立刻反對道,他這副模樣哪裏像是去買菜的。

  第十九章
  程子橘與容景軒兩人來到這邊最近的一個菜場時,正好趕上下班的點,人來人往,擁擠的很。
  兩人一人西裝革履,一人旗袍高跟鞋,實在引人注目。
  雖說這菜場滿足了普遍多數民眾的需要,價廉物美,可是也的確是夠簡陋,夠髒亂的。
  程子橘以前來過幾回,倒還適應。隻是容景軒,她抬頭看了看,心中默想,若非意外,像他這樣的人恐怕一輩子都不可能出現在這類場所吧。
  的確,也實在很難想象他到這個地方來。
  可是,偏偏容景軒表現得又是十分從容淡定,走在這滿是汙垢之處,卻似閑庭信步,就跟在逛自家庭院一般,臉上也無半分嫌棄的意思。
  明明是極為不搭,他卻做得坦然至極。
  程子橘看了一眼菜場裏麵的境況,再看看身邊之人,視覺上實在是相差甚遠,不由歎了一口氣,躊躇提議:“這附近似乎有家超市,那邊幹淨些,不如我們去那邊。”
  想想一開始將容景軒帶到這裏來,可能就是個錯誤。
  不過,容景軒卻正頗有興趣在觀察著菜場裏邊的境況,聽到她的話,不由看著她,笑了笑,道:“既然已經來了,隻當是體驗一下,我還從未來過這個地方。”
  程子橘聽後有些無奈,又覺得有幾分好笑,感情人家已經把這裏當做什麽稀奇之地在參觀了。
  既然對方不嫌棄,她也就不再多語了。
  程子橘直接走到最近的一個菜攤,開始挑選起蔬菜來。
  她買菜不講價,也不挑三揀四,看著新鮮就往袋子裏裝,不過一分鍾的時間,就選好了一袋青菜和一袋西紅柿。
  待兩袋菜下了秤,她正要接過付錢,卻見到容景軒早一步接過菜,將錢給了老板。
  程子橘愣了一下。
  菜攤老板已經把錢收走,一邊將一堆找回的零錢遞給容景軒,一邊笑著對她道:“小姑娘,儂男朋友對儂交關好喏!”
  老板說的是上海方言,容景軒聽不懂,隻把疑惑的目光看向程子橘,程子橘卻是被弄了一個大紅臉,訥訥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麵對容景軒燙人的視線,才硬著頭皮撒謊:“老板說,今天的西紅柿很新鮮。”
  剛說完,也不等兩邊會不會揭穿這個謊言,已經是迫不及待的離開這邊的攤子。容景軒顯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見到她離開,隻好對老板有禮貌的笑了笑,追了上去。
  這邊程子橘因為不自在,走的急,也沒有注意前邊正有人搬了一個大水箱直走過來。等到她看到了,身體卻是反應不過來,僵立在那裏。跟在她身後的容景軒看到這一幕,被嚇得臉色全變,幸而兩人距離不遠,他快步將程子橘拉到了一邊。
  因為動作比較匆忙,兩個人撞到了一塊兒,但是現在他們也顧不得尷尬,容景軒滿臉著急的打量著程子橘問:“子橘,有沒有哪裏被撞倒?”
  程子橘一陣後怕,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理了理淩亂的劉海,搖了搖頭。
  搬著水箱的小夥子見到差點撞到了人,也停了下來道歉。
  本來也不是對方的錯,程子橘這下倒是有幾分不好意思,見到那個小夥子水箱裏裝的是蝦,想到王家的兩位老人似乎都愛吃蝦,連忙問這些蝦該怎麽賣。
  正好小夥子要送過去的攤位也不遠,於是兩人就跟了過去。
  海鮮攤位上的東西,基本上都被放在了地上賣,程子橘身上的旗袍雖然開叉不高,但是蹲下來挑揀,不說裙擺會弄髒,也極為的不方便。
  容景軒看出她的尷尬,卻不提原因,隻是笑道:“以前我和叔叔出海捕過蝦,挑蝦,我是最拿手了。”
  說著,便彎下腰,也不嫌海鮮腥味重,直接開始挑揀。
  程子橘看著他彎腰的姿態,注意力不禁被他的手給吸引住。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長有力,骨骼分明。在他的食指和中指間,還能夠看到有一層淡黃色的繭子,顯然是平時畫圖時留下。但是手上的肌膚較白,給人幾分秀氣的感覺。
  他的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齊幹淨,挑完蝦之後,不等程子橘拿出紙巾,卻見到他用另一隻幹淨的手從身上拿出一方藍色的方格手帕,將另一隻手仔仔細細的擦幹淨。
  程子橘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一句話:用手帕的男人,一定是傳統精致的男人。
  她以前不以為然,現在心中卻不覺有幾分認同。
  容景軒挑的蝦果然是不錯,等到晚飯時,王奶奶和王爺爺兩人皆是讚不絕口。
  飯後,王爺爺拉住要去收拾碗筷的程子橘,拿出卷尺要替她量身,程子橘連連拒絕。
  “王爺爺,你別費工夫,你做了我也不常穿的。”
  王爺爺卻是搖頭不讚同:“小姐以前出嫁時候穿過的旗袍是我做的,現在我年紀大了,也不知道幾時不能夠動針線了,我要早些幫你備下。”
  程子橘聽了理由有些哭笑不得,卻也感歎老人的一番苦心,隻能夠任由他拿著卷尺替自己量身。
  一邊收拾著碗筷的王奶奶聽到王爺爺提到這事,順口問道:“小小姐,你和傅少爺都這麽大了,你們兩個的婚事幾時辦了?”
  程子橘拉著衣服的手不由得一頓,過了一會兒語氣淡淡的開口道:“我也不知道。”
  等到看到兩位老人停下手中的活計疑惑的看著她時,她才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笑著解釋了一句:“我現在大學還沒有畢業,而且我和他不是已經訂婚了嗎,這婚禮還跑得了嗎?”
  最後一句話,有幾分自嘲。
  的確,他們兩個人的婚事,並不僅僅是她和傅湛江之間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傅程兩家的聯係。就是她和傅湛江不想結了,也得考慮一下,他們身後的家族是否同意。
  更何況,現在這個未婚夫本就是她自己的選擇,傅湛江對她很好,一直很好。不是嗎?
  這邊的天就跟人的心情一樣,明明白天之時還是晴空萬裏,可是到了晚上,容景軒與程子橘兩人告辭離去之時,卻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兩人回去時,隻能夠撐著一頂從王家借來的傘。
  傘雖不是很大,但容納兩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隻是兩人從未有過這麽靠近的呆在一個空間裏,都不約而同尷尬的拉開了距離。
  如此,傘的位置真的不夠了。
  容景軒將傘中的大半的位置全部都移到了程子橘這邊,走出短短的一段路,他的另一邊肩頭已經全濕。
  程子橘將傘朝著他的位置推了推,他也沒有反對。隻是,沒有走出多少路,傘又移到了她這邊的位置。
  程子橘無奈,想了想,將身子主動地朝著容景軒的位置靠近挪了挪。
  容景軒有些吃驚的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時,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個高興的笑容。
  兩個人的位置很近,近的能夠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
  程子橘從來沒有和別的男子有過這麽近的距離,心中隻覺得尷尬,走了幾步,又覺得不說話,更加的別扭不自在。
  她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了可以說的,她開口問道: “你剛才偷偷的和王爺爺在說什麽?”
  話說出口,程子橘感覺氣氛好了點,僵硬的身體有些放鬆,心中也不由得偷偷鬆了一口氣。
  容景軒自然感覺的出她的變化,隻覺得她的小動作有些好玩,忍不住笑了笑,卻也不揭穿,隻是道:“保密,等到以後,我會告訴你。”
  “嗯?”程子橘原來隻是想要隨便扯個話題緩解尷尬,可是被他這麽一說,反倒是真的吊起了胃口。
  “為什麽要等到以後?”她奇怪的問道。
  容景軒依然是笑著,卻沒有回答。
  程子橘奇怪的抬頭想要看向他的神情,試圖看出個究竟然來。
  誰知,抬頭見正好對上容景軒的目光,那眼神中帶了太多的東西,讓她一時之間捉摸不透,卻讓她不敢麵對,她忍不住慌亂,卻再也不敢抬頭。
  回到家中,雨依然下著。
  程子橘與容景軒各自回到房間換衣服。
  程子橘換好衣服,整理的時候,發現放到小繡袋裏的手機裏竟然有好幾通未接電話。
  都是傅湛江打來的。
  她看了一下時間,打來的時候,應該正是她回來的路上。
  電話回撥了過去,不過一會兒,傅湛江就接通了,他的語氣裏帶著幾分焦急的問道:“小橘,剛才你去哪裏了,怎麽不接電話?”
  程子橘默然,隻能夠答道:“剛才我去王爺爺家了,可能是回來的時候,雨聲太大了,所以沒有聽到電話響。”
  “原來是這樣,我不在你身邊,你晚上還是不要出去了。”傅湛江仔細的叮囑著,頓了頓又道:“對了,明天你要去給阿姨上墳,天氣預報說有雨,你也別一個人去,讓蘇阿姨陪著,我這邊的事情後天就完了,到時候我來上海接你。”
  他似乎對於自己不能夠陪她來上海而感到十分的愧疚,所以語氣之中也帶著討好彌補的意思。
  但是他的最後一句話,卻讓程子橘不由得想到了容景軒,想著,忍不住開口拒絕:“不用了,我後天的機票也已經訂好了,你過來時,我們時間可能會錯開。”
  傅湛江聽了她的話,可能真的是很忙,或者是不方便,也沒有再繼續勉強。
  電話還通著,這時,樓下的大鬧鍾傳來咚咚的報時聲,她看了一眼自己房間裏的鍾,已經是七點了。她突然想到美國與中國的時差,現在美國應該是淩晨三點鍾。
  “這麽晚了,你還不睡?”她忍不住開口提醒。
  傅湛江聽了卻不由得笑了笑,回道:“沒事,我時差還沒有倒過來。”
  程子橘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麽說,隻能夠幹巴巴的說了一句:“你公事那麽忙,還是早點睡,免得累壞身體。”
  傅湛江又笑了,回話中帶著調侃:“知道了,小管家婆。”

  第二十章
  蘇媛的墓地在蘇家墓園裏,正在半山腰處,緊挨著程子橘的外祖父外祖母。位置很好,靠山隔水。墓地的周邊種著一排排蒼鬆翠柏,地上則是修剪齊整的草坪,越顯山清水秀之靈妙。
  程子橘一一祭拜先祖之後,方才來到蘇媛的墓前。
  將一束白色的菊花放在墓碑之前。
  她掏出手帕,輕輕的擦著墓碑上的照片。
  容景軒目光隨著她的動作掃過照片時,心中微微有些吃驚,雖然先前見過蘇媛的小照,知道程子橘長相隨了母親。可是如今看著這張放大後的遺照,他卻不得不感歎造物主的神奇,程子橘的五官簡直是和她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當然這張照片顯然是蘇媛後期所照,即使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依然遮不住眉眼之中的憂愁,麵容消瘦蒼白,滿是憔悴。
  僅僅是看著照片,外人也會忍不住升起幾分憐惜之意。
  容景軒不覺間想到朱子瞻所提及的那些事情,心中默歎,恐怕,程子橘的母親,下半生過的並不如意,所以才會早早的過世。
  在蘇媛的墓前沒有呆多久,天空中就開始烏雲沉沉,蘇阿姨怕會下大雨,早早的催著程子橘回家。
  果不其然,車子才開到半路,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下雨天,不好出去,隻能夠待在家中。
  程子橘的情緒似乎很低落,沒有吃多少午飯,便放下筷子,將自己關在了書房中。
  容景軒有幾分擔憂的看著她,蘇阿姨見此笑著對他道:“容先生,你自己吃吧,小橘她每年看完她媽媽都會這樣,你不用擔心,過會兒就會好的。”
  容景軒點了點頭,但到底是心中牽掛不下,匆匆吃完午飯,他便來到了書房門口。
  他敲了敲門,很快的,程子橘的疲憊的聲音便傳了出來:“請進。”
  書房裏沒有開著燈,加上是陰天,有幾分昏暗。
  他打開門時,目光一時之間難以適應昏暗的房間,好一會兒才見到程子橘正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她的手上拿著一本厚厚的相冊,見到他進來,有些無力的擠出一抹笑容,問道:“有什麽事情嗎?”
  容景軒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關心道:“你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
  容景軒感覺出她並不排斥他這樣的關心,心中微微有些鬆了一口氣,腳步不由慢慢的走到了她身邊,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相冊上,又問道:“你在看什麽相冊?”
  程子橘沒有回答,而是將相冊遞給了他。
  容景軒接過相冊,看了一眼程子橘,目光落回到相冊之中。手上快速的翻過幾頁,這本相冊之中的照片,基本上都是蘇媛與一個小女孩的合照。那個小女孩,自然是程子橘年幼時候的模樣。
  他敏感的注意到這本相冊中,除了第一頁之中,有幾張程子橘還是嬰兒時與父母的合照外,剩下的照片中,似乎她的父親就沒有出現過。
  程子橘顯然也發覺他在第一頁之中停留的時間過長,察覺到了他的疑惑,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她伸手替他倒了一杯茶,遞給他,然後苦笑道:“好笑吧,從小到大,我就跟個沒父親的孤兒一樣。”
  她的語調之中帶著濃濃的悲哀,聲音也有幾分暗啞。
  容景軒心中的一根弦猛然被撥動,他忍不住心疼的看著程子橘,握住她的手,溫聲道:“小橘,你不要這樣。”
  程子橘卻抽回手,搖了搖頭。
  她拿回相冊,將相冊翻到了最後一頁,目光落在了上麵的照片中。
  照片中的女子,整張臉已經蠟黃枯瘦,眼眶子也深深的陷進,她坐在床上,懷中抱著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女孩,雖然麵容病態的有些恐怖,但目光之中卻充滿了慈愛與柔情。
  程子橘的手輕輕的撫摸著照片中的女子,突然輕輕的開口道:“這張照片,是我媽媽去世的那天照的,那個時候她已經病得下不了床了,可是那天她精神卻很好,沒有讓我去學校,而且拉著我說了很多的話,我以為她是好起來了。到了晚上,她和我說她要睡一會兒,沒有想到,她再也沒有醒過來。”
  她的眼眶子紅起,吸了吸鼻子,繼續道:“當時我很害怕,我找了媽媽的看護,看護說讓我趕緊找爸爸來處理後事,我這才明白,原來媽媽已經去世了。”
  “我打了爸爸辦公室的電話,是他的秘書接的,說他已經回了家。”她的嘴角不由得掛上了一抹冷笑:“家?可是這個家裏沒有他。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跑了好遠的路,在警衛處呆了好久,終於來到他的另外一個家,在另外一個女人的床上,找到了他。”
  她眼中的淚水滴落在照片上的塑料薄膜上,浮起了一滴水珠。可是她仿佛是沒有察覺一般,繼續道:“其實,我真的不明白,媽媽和他,曾經有過那麽美好的相遇,相識,相戀,到了最後,他為什麽能夠那麽狠心的傷害媽媽的心。媽媽去世前,拉著我的手說,她不要呆在那邊,她想要回到上海,她不想要再見到他。那個時候我還小,不明白,可是,漸漸的我總算能夠體會到媽媽常常寫的倉央嘉措的那首《十誡詩》——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她把自己最美好的一生,最真摯的感情都給了這個男人,可是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有的時候,我常常在想,倘若媽媽知道自己的結局。當初,會不會那麽義無反顧的和他相戀,明明在所有人都反對的情況下,依然強忍著委屈隻身一個人來到那個陌生的地方,隻為了那樣一個男人……”
  容景軒將一方幹淨的手帕遞給她,將相冊上的淚水抹去,然後合上。
  他看著她,語氣溫柔的勸慰道:“子橘,我不知道你的母親是否在後悔,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不會後悔生了你,你是她的孩子,她一定不希望你為了她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
  程子橘閉上眼睛,搖了搖頭苦笑:“你和傅湛江都勸我,勸我放下心結,我也想,可是,每當我看到那些人,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和媽媽兩個人孤零零的守在大宅裏的情形,想到媽媽一個人獨自落淚的情形……我心中就會不由自主的恨那些人,我知道,估計所有的人都會覺得我不可理喻,已經過去了那麽久的事情,而且是上一輩的事情,我何必如此耿耿於懷。”
  “你這樣,苦的人是你自己……”容景軒憐惜的看著她,坐到了她的身邊,目光專注的看著她:“而且,你沒有嚐試著和別人說出來,你怎麽會知道別人會不理解你。”
  程子橘依然搖了搖頭。
  “子橘……”容景軒還想再說什麽。
  “夠了!”程子橘突然打斷容景軒的話,她站起身,將相冊拿在手上,慢慢的走到窗前,看著窗外花園裏在雨中搖晃的那片橘子林,語氣冷淡道:“或許這幾天,我太過於放縱自己,讓你產生了不必要的誤會。容先生,或者景軒,是做陌生人,還是做普通朋友,我想,我今天也應該和你說清楚,你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隻要你有需要,我也會盡我所能幫助你。可是我是有未婚夫的人,不管如何,我都需要和你避避嫌。我不是我父親那般人,既然和傅湛江訂婚了,我就不可能朝三暮四,況且,我對這樁婚事很滿意。所以,很多的話,不是我應該和你傾訴的,很多的事情,我們也不該逾矩。”
  “子橘,你根本就不愛傅湛江。你對我有好感,我也喜歡你,你為什麽要為了這所謂的婚約而將自己束之高樓。況且,傅湛江對你,也不是唯一。”
  容景軒的臉色有幾分蒼白,他的目光緊緊的鎖著她的背影,聲音之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幾絲傷心。
  “是嗎?”程子橘轉過身,臉上掛著一抹冷笑,她輕啟薄唇:“愛情,這個東西我從來都不相信。你知道嗎,當年我父親和母親的愛情有多麽的傳奇,可是,到了最後,他們又是什麽樣的結局。”當年我父親看到站在橘子樹下的母親,一見鍾情,對她展開了熱烈的追求。那個時代風氣還不開化,我母親是資本殘餘,而我父親則是根正苗紅的紅二代,兩個人的結合,所有的人都不看好,甚至我的爺爺對父親威脅,倘若娶了母親,他就不是程家的人。但最後,他還是明媒正娶了母親。這麽多的困難,他們都過來了,那樣的愛情,難道還不夠深嗎?但是,等到我的母親生了我,身體不好,不能夠與他進行正常的夫妻生活,才過了多長的時間,一年都沒有到,他就和他以前的青梅竹馬在一起了,那個他對母親說過隻當小妹妹的女人在一起了。母親曾經和我說過,我是他們愛情的見證,所以給我的名字裏有橘字,可是,我現在隻覺得這一切都是諷刺。”
  “是,傅湛江不能夠對我唯一,可是,至少他能夠保證我平穩的過上一輩子。而你,或許你愛我,但是你能夠愛我多久,等到你不愛我了,我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結局會不會比我媽媽更加悲慘。”
  “對不起,我程子橘永遠都是最自私的人,你的感情,我沒辦法,也不可能接受。”

  第二一章
  第二天,便是回北京的日子,程子橘與容景軒兩人的機票是一塊兒定的,在上午九點。
  八點鍾的時候,昨晚叫好的計程車便到了。
  容景軒來到程子橘的房間幫她拿行李。
  經過了昨天下午的事情,雖然昨天晚飯時,容景軒便主動表明態度,兩人回到普通朋友的關係。但是程子橘依然有些尷尬。
  她本就不是個決絕之人,做事向來留有幾分餘地。甚至連那邊的家裏,都因為諸多考慮也依然虛與委蛇。
  這種說法,好聽點是隨波逐流,難聽點便是消極悲觀。
  容景軒待她一向很好,若不是昨天下午因為憶起往事,心情反常,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說出那樣的狠話。
  可是,偏偏她已經說了出來。現在自然是覺得有些無顏見人。
  一路從計程車到上了飛機,她都抱著能躲一時便是一時的想法,閉著眼睛假裝休息。
  隻是,她的前庭功能向來不好,飛機起飛不過一會兒,胸口便開始發悶。
  她按著太陽穴壓抑著不適,一邊伸手往包裏找暈機藥,包被翻遍了,卻依然沒有找出,這才記起,昨天晚上收拾行李時,把暈機藥放到床頭櫃上忘記帶來。
  容景軒見她臉色發白,連忙找來了空姐。
  或許是猜到她的心思,容景軒並不主動照顧,而是讓空姐將濕毛巾敷在她額頭,自己則是在旁邊心不在焉的翻看著雜誌。
  幸好北京與上海不過兩個鍾頭不到的路程。
  下了飛機,容景軒的車子停在飛機場的停車庫內,他不放心程子橘一個人在這邊等候,便帶著她一道兒到了停車庫中。
  兩個人剛剛上了車子,他正要發動車子離去。
  突然,程子橘拉住了他的手臂,他有些不明所以的轉過頭,卻看到她的目光緊緊的看著前方,她的眼神裏充滿了複雜掙紮的情緒。
  他順著程子橘的目光看去,沒有想到,竟然會看到傅湛江。
  隻是,他並不是一個人。
  他的手臂,正被一位穿著時尚的妙齡女子挽著,兩人已經走過一段距離,容景軒並不能夠及時看到兩人臉上的神情,隻是從那親密的舉止間,隱約可見其曖昧。
  容景軒的目光不由得轉向了程子橘,她已經閉上了眼睛,臉上更加的蒼白。渾身上下,
  散發著濃濃的悲哀。
  他的心中有些奇怪,程子橘對於傅湛江或許是有感情,可是,絕對不可能會到為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而吃醋或是難過。
  上一次,在餐廳中,傅湛江身邊依然有一位佳麗相伴,可是她卻依然雲清風淡。
  為何今天,她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難道隻是因為還未從父母往事中平複的緣由。
  他在心中猜測著,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畢竟現在的他,沒有立場去做那個安慰的人。
  他還在猶豫猜測時,程子橘卻已經睜開了眼睛,臉上麵無表情,剛才的沉痛掙紮,已經全部消失,仿佛是方才發生的那一切,不過是一場幻境。
  她語氣平靜的對他道:“開車吧!”
  容景軒看了一眼她,心中歎了一口氣,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麽。
  車子在程子橘公寓樓停下,程子橘向傅湛江道謝之後,便拎著行李走進了公寓中。
  接過公寓管理員替她保留下的信件與報紙,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道謝,可是,當她走入電梯的那一刻,一切都轟然倒塌。
  剛才的場景仿佛是電影片段一般,在她腦中刷刷重複。
  那個男人,的確是傅湛江無疑。
  而那個女人,程子橘自己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會是程子繡。
  她可以清楚的回憶起,程子繡臉上嬌俏甜美的笑容與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手臂。還有,傅湛江看向程子繡時,臉上毫不保留的寵溺。
  或許以前,她心中曾經有過異樣,程子繡對於傅湛江過於依賴與親密,可是她並沒有多想,隻當是一個小妹妹對於大哥哥的依賴,或者是對於她的挑釁。但是這一刻,如果她還不明白,那就太遲鈍了。
  程子繡看傅湛江時,眼中所帶的感情,那不是親情或是友情,而是愛情。
  而傅湛江,或許那寵溺也不再是那麽的純粹。她和傅湛江青梅竹馬,可是程子繡難道不是?
  從小到大,傅湛江每回帶著她玩時,程子繡即使再討厭她,也愛跟著他們,她隻當是小孩子愛玩樂,從未真正想過緣由,現在想想,恐怕她隻是想要跟著傅湛江罷了。
  妹妹?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恐怕說出去就是一個笑話。
  當年,她的父親對蘇媛說,宋靜玲不過是他青梅竹馬的妹妹。可是最後,那個妹妹卻變成了枕邊人,成了他們孩子的母親。
  如今,沒有想到,同樣的曆史,會如此巧合的再次發生在他們下一輩人的身上。
  傅湛江的手上除了一個黑色的箱包外,還有一個粉紅色的箱包,無疑,不可能是他一個大男人所用,那麽,答案便是揮之欲出。
  傅湛江和她說,他去美國處理公事,所以不能夠陪她去上海。
  可是如今她看到了什麽,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與他共遊美國。
  不,或許還可以再往前推一推,在傅湛江車中聞到的那一款香水。
  incanto shine(閃耀光彩)。
  她第一次聞到那個味道,其實並不是在她那位女性友人身上,而是程子繡身上——她在去年聖誕節收到的其中一份禮物,因為她很喜歡那個味道,當天晚上,她特地噴了和大家說過。
  那個味道有些濃鬱,過於甜美,所以她一直記得。
  或許,一直太傻的人是她。
  她一直以為,隻要她不吃醋,不嫉妒,不放感情,那麽嫁給傅湛江以後,她就可以平穩的過上一輩子,即使傅湛江在外邊有再多的女人,也不會影響到她。
  可是,偏偏命運弄人。
  她願意安於現狀,她不願意去爭取,去改變,可是命運卻在逼著她做選擇。
  她和傅湛江的世界裏可以插入無數的女人,唯獨程子繡不可以。
  如今,在她毫不知情之時,她,傅湛江,程子繡,三人已經牢牢的綁成了一個結。
  她不知道那個結是死是活,她隻是在想,她該放棄,還是爭取。
  程子橘是一個有潔癖的女人,就像是現在,她才離開這邊才沒幾天,她就會覺得這個家裏很髒,所以她寧願忍受路途勞累,也要將家裏打掃幹淨方才歇息。
  可是,在感情上她一度以為自己可以克服潔癖,可以視而不見。
  如今才發現,她不可以,她隻是將那種想法深深的隱藏在心中。程子繡的出現,將她那點病態心理再次勾起。
  當傅湛江風塵仆仆的來到家裏看她時,她發現,自己竟然難以擠出一個笑容來客套的迎接。她甚至不願意和他呆在一個空間裏。
  傅湛江卻似乎並不知道程子橘此刻心中所想。
  他的心情很不錯,臉上掛著笑容,看到程子橘手中的擦布,他挑了挑眉,道:“小橘要不我叫家裏的阿姨來打掃,你自己打掃太累了!”
  程子橘將手中的擦布放入水槽中,聽著嘩嘩的流水聲,感受著冰冷的液體在她的手上衝流著,飛濺著,她對著衛生間裏的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說道:“不用了,我不喜歡外人進家裏。”
  她的話音剛落,傅湛江卻突然走入衛生間,伸手入水槽:“那我來幫你把!”
  他溫熱的手觸碰到了程子橘的手上,她不由的一個冷戰,手上浮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她猛地將自己的手躲開,水槽中濺起一陣水花。她無視傅湛江的愕然的眼神,低頭平靜道:“不用了,我自己打掃就好。”
  傅湛江的眼睛緊緊的看著她,對於她的再三拒絕有些傷心。
  卻依然笑著從身上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遞給程子橘。
  當程子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他的臉上浮起一抹笑容,將盒子打開,黑底天鵝絨布上,一對製作精致的珍珠耳釘列於其上。閃發著柔和白光的珍珠周邊,鑲嵌著一排碎鑽,構成花朵的造型。
  它很美,美的讓每個女人都無法拒絕。
  傅湛江將耳釘從盒子中拿出,笑道:“我第一眼看到這對耳釘時,就覺得你一定會喜歡。小橘我幫你戴上。”
  說著,他微微靠近程子橘,拿著耳釘伸手正往她的耳邊。
  程子橘幾乎能夠感受到他微微加重的呼吸聲,以及他身上溫熱的氣息。
  她拿著擦布的手緊緊的攥著。
  不停的在心中告訴著自己要忍耐,
  可是,在傅湛江的手觸碰到她耳朵肌膚的那一刻,她卻再也忍受不住。
  她猛地將他的手揮到了旁邊,不顧他愕然的目光,跑進臥房中,將自己鎖在裏麵。

  第二二章
  美麗的珍珠耳釘揮落在地上,那閃耀的碎鑽擦過一道炫目的冷光。
  傅湛江的手還保持著斜攤的弧度。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臉色陰沉的難看.
  進門時,程子橘冷漠的態度他有所察覺,但是他並未注意,隻當她不過是氣他不能陪她去上海的緣故,他甚至為自己的猜測還有幾分慶幸,這是不是意味著,她還是在乎自己的。
  可是,直到剛才他靠近她時,她激烈的反應,以及眼角的餘光中那嫌惡的眼神,他才發現原來是自己錯了。
  他的手不禁緊緊的攥起。
  他不知道自己又是做錯了什麽,他想要把程子橘從房間裏拉出來,好好地質問,把話說清楚。
  但是,腳步邁出之後,他終究沒有上前。
  對於程子橘,他一向都是最懦弱,最無能為力。
  程子橘不知道傅湛江在客廳之中站了多久才離開,等到她平複下情緒,出來時,客廳裏已經沒有人了,隻有呈放在茶幾上的盒子,見證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幻境。
  她慢慢的走了過去,拿起那個盒子打開,看著盒中依然散發著美麗光芒的耳釘,嘴角不由抽起一抹苦笑。
  將盒子緊緊抓在手中,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傅湛江應該是在意她的,畢竟他為她做了很多的事情,甚至連她的一些喜好,他都有記在心中。
  可是,為什麽就在她已經認命時,他要去招惹程子繡,偏偏又讓她看到。
  其實,她從小就明白一件事情,她的婚姻不可能由自己做主。將來要和她共伴一生的人,即使不是家中安排,她也隻能夠選擇他們那種家庭出來的人。
  她可以不享受自己的家世帶來的優越待遇,但是她必須盡到自己的責任。
  她也想過叛逆,可是她更加不能夠琢磨出其他接近她的人的真正目的與想法。
  所以,她認命了。
  傅湛江會成為她的未婚夫,以前,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其實,在母親過世之前,她隨著母親生活,與傅湛江的接觸很少,一年之中,也僅在幾次聚會中才會碰麵。即使碰麵了,除了會點頭問好外,其他的,幾乎與陌生人無異。
  或許那個時候,程子繡與傅湛江的關係更好。畢竟,他們曾經同住在一個大院裏。
  她記得在母親過世後不久,才真正和傅湛江開始接觸。
  那段時間,家中在操辦著宋靜玲與程博瞻的婚禮,宋靜玲已經住進了家裏,她不願意回去麵對那一家子人,聽著她們說著籌備婚禮,或是將來的美好展望。
  放了學之後,她都躲開家裏的接送,自己一個人在學校的操場上坐著,直到天黑才回去。
  而那段時間,傍晚的時候傅湛江似乎都在操場上打籃球,回去也很晚。
  她撞見過幾次,兩個人皆是點頭問好就過了。
  直到有一回,她回去的路上,傅湛江突然騎著自行車在她身邊停下,說送她回去。
  她拒絕了,傅湛江也沒有強求,隻是下了車陪她走了一路。
  從那天以後,她回家的路上,都會很碰巧遇到他,然後便是他將自己送回家。
  傅湛江那個時候也算是風雲人物,這些事情偶爾被別的同學撞見,便開始謠傳緋聞說他們兩人在談戀愛。
  那個時候年紀小,程子橘本身也是怕麻煩。為了避嫌,放了學,就不在學校裏逗留到那麽晚,回家都由家裏派來的車代步了。
  而傅湛江也沒有再來找過她。
  不過,那段時間的相處,倒是讓她和傅湛江之間的關係親近了不少。
  但是就那樣,她也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傅湛江會和她訂婚。
  她和傅湛江上的是同個學校,在她小學時,就常常聽到身邊的同學說著初中部的事情,其中最多的也便是傅湛江的事跡。
  譬如說,他又換女朋友了。又譬如說,他的前任女友和現任女友爭風吃醋打起來了。除了這些,便是他打架了被老師警告,又或者,他又取得了年紀第一、獲得了什麽獎項……
  每每聽著身邊的同學以崇拜的語氣和她說起傅湛江的事情,她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覺得那個傳聞中的人物,和推著自行車陪她走了一路的男孩不是同個人。
  一直到他初三畢業那年出國,他的事情才被漸漸少提,換了別的話題。
  偶爾身邊的同學以懷念的語氣重新提起他時,她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放在家中的,每個月從美國寄來的明信片與禮物。
  家裏人並不清楚那些東西的來源,也不會多管她的事情,隻當她是交了美國的朋友,卻不知道。這些禮物的贈送者,會是傅湛江。
  所以當她高中畢業,提出會與傅湛江訂婚時,家裏人才會那麽吃驚。
  訂婚的事情是傅湛江先提出來的,在她高考後不久。
  傅湛江剛好放假回國,約她出來。
  兩個人約在了小學的操場上。
  他們繞著操場的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說著自己在學校裏,在生活上遇到的事情。不過,多數也都是傅湛江一個人在說,她在旁邊默默聽著,僅僅傅湛江主動開口讓她說時,她方才簡單的說幾句自己的事情。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感覺自己的腳有些發酸,傅湛江也不由得放慢了腳步,他的眼睛遠遠的看著操場的籃球場,突然開口道:“小橘,你有沒有想過將來訂婚的事情。”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提出這個話題,卻誠實的搖了搖頭。
  傅湛江卻停下腳步,看著毫無準備的她,語出驚人:“我們訂婚好不好?”
  她完全愣住了。眼睛直直的看著傅湛江,想要從他臉上看出是否有開玩笑或者別有用心的意思,不過,她似乎沒有找到,她隻看到傅湛江正臉色認識緊張的看著自己。
  一直到他的臉上有些窘迫,似乎是為自己的心血來潮而後悔時,她卻點了點頭,平靜的回答:“好。”
  訂婚儀式在她收到大學通知書時,與慶祝宴一塊兒在酒店宴會廳裏舉辦。
  那天,程家和傅家請了很多的人,場麵不亞於一場盛大的婚禮。
  她穿了一條白色的小禮服,梳著別致的發型,臉上暈染著淡粉色的腮粉,顯得嬌羞可人。她坐在梳妝鏡前的椅子上,看著鏡中的自己,淺淺微笑。
  明明馬上就是決定她下半生的時刻,她的心情卻很平靜。
  傅湛江倒是有幾分緊張,似乎是怕她反悔,頻頻來到休息間看她。一直到其他的伴娘不耐煩了,將門關緊不讓他進來,他才消停下來。
  由此,朋友笑都著打趣:“沒有想到傅湛江這個花花公子竟然會被小橘你收拾的這麽服服帖帖,快來說說你的秘訣。”
  程子橘也淡笑不語。
  大家打趣一番,隻當她害羞才不說話,皆擠眉弄眼的停了嘴,她心中卻更覺好笑。
  從宣布訂婚到開舞,她都配合的很好,臉上一直掛著笑容,仿佛是對這個時刻真的很期待,很高興。
  應付完一波又一波祝賀的人,她疲憊的躲到了大盆栽之後的沙發上,正要躲一時安寧,卻聽到程子繡和幾個女人的聲音由遠及近過來。
  “繡繡,江子哥怎麽會和你姐姐訂婚,真是一點預兆都沒有。”
  “就是,你姐姐和江子哥幾時那麽熟悉了,江子哥以前的女朋友不是李家的那位嗎?”
  程子橘有些尷尬聽到這些八卦,尤其自己還是當事人之一。
  不過她卻也沒有念頭出去搞得雙方尷尬。隻是將自己的身體縮了縮,掩藏與盆栽之下。
  卻聽到程子繡不屑道:“你們也不看看李家現在的狀況,配得上江子哥嗎?而且那事是老早的。江子哥出國前就和她分了。”
  “那怎麽會是你姐姐,太嚇人了好不好,你姐姐那乖乖女顯然和江子哥不是一派的。”
  “嗤……”程子繡似是嘲諷的冷笑了一下,下一句話卻是出乎意料:“和我姐姐訂婚有什麽不好的。”
  “喲,你幾時這麽維護你姐姐了!”另一個一直沒有出聲過的女聲突然插入,語氣似乎有些不善。
  程子繡卻沒有生氣,反而笑道:“金泠,你想哪裏去了!我了解你現在的感受,畢竟參加自己的初戀情人與別的女人的訂婚宴,心情肯定是好不到哪裏去了!不過,你換個角度想想,估計就會高興了。”
  眾人胃口被吊起,她似乎是滿意,頓了頓方才開口道:“你想啊,江子哥那本性,怎麽可能真的定的下來呢!和程子橘訂婚當然是很好的選擇。我們程家家世不差,和傅家正好強強聯合,長輩肯定願意啊!程子橘又是個榆木疙瘩,江子哥在外邊亂搞,她也不會去管。這不就是男人最希望的紅旗不倒,彩旗飄飄那種境界嗎?”
  眾人聽了程子繡這話,皆笑了起來:“這倒是,江子哥倒是聰明,早早的訂下一個未婚妻堵住家裏人的口,今後愛怎麽玩就怎麽玩,未婚妻都不管,長輩又哪裏會來操這份心呢!”

  第二三章
  晚上,程子橘偶爾上網,聯係了以前的一些同學,方才想起,離畢業似乎隻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也該返校準備畢業論文。
  她正想著,電腦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個視頻窗口。
  她定睛一看,原來是葉青琳找她。
  葉青琳算是她比較好的朋友,她們小學時曾經是同桌,後來有緣上了同所大學,而且還是同個專業班級。
  她接起耳麥,按下對話按鈕。
  剛剛一接通,葉青琳便抱怨道:“小橘,都好久沒聯係了,想死我了!”
  她不覺有些好笑道:“你怎麽不打我手機?”
  葉青琳倒是理所當然的說著:“懶得打!”
  恐怕能夠把歪理說的如此正當之人,恐怕也隻有葉青琳了。
  她搖了搖頭,無奈。
  葉青琳突然開口問道:“小橘,你最近有空嗎?”
  嗯?她奇怪的看著對話框裏顯示的視頻,挑了挑眉。
  卻聽到葉青琳開口道:“我和季東明要結婚了,想請你當伴娘。”
  程子橘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半晌,方才怔怔的問了一句:“怎麽會那麽突然?”
  葉青琳似乎也有幾分黯然,嘴角苦澀的笑了一下,似乎是自言自語道:“其實,也不算突然了,我原先就不打算出國或者讀研,畢業了,自然要結婚。”
  “可是……”程子橘猶豫著,開口問道:“你不是在實習嗎?”
  “我那份工作!”葉青琳嘴角冷笑了一下,“還不是家裏給安排的,留在那裏輕而易舉,哪裏耽誤什麽事。”
  大四開始,不同於程子橘自己選擇,葉青琳便被家裏安排到了機關裏實習。程子橘原以為她是願意的,可是現在看來,恐怕也有諸多的無奈。
  “你的婚禮幾時舉行?”程子橘沒有再繼續先前的話題,隻是問了婚期。
  葉青琳臉上卻沒了笑容,語氣冷淡的回道:“就在下個月初。”
  程子橘心中有些吃驚,這也太趕了吧!
  下個月,恐怕葉青琳還沒有畢業。她也猜到這其中定然是發生了什麽變故,不禁猶豫的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麽嗎?”
  葉青琳搖了搖頭,隻是撿輕避重道:“家裏巴不得我越早結婚越好,這個日子也不算太趕。”
  程子橘見她沒有想要說的意思,也沒有繼續問。
  想到季東明的事情,她也不由得有些沉默。
  若說她自己和傅湛江之間的婚約還是有選擇的空間,那麽,季東明與葉青琳之間的婚約,則是更加的強製。而且,更加好笑的是,她比葉青琳更早一步知道她要訂婚的消息。
  那個時候正是大二,季東明是傅湛江的發小,當時傅湛江無意間提及這件事情,她還吃了一驚,因為當時葉青琳在學校裏已經有交往的男朋友,她隻覺得傅湛江是在說笑。那天晚上,她還開玩笑的和葉青琳提了一下這件事情,誰知,葉青琳聽了之後,先是大吃一驚,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唰”的白了起來。
  程子橘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安。
  第二天,葉青琳回了家就沒有再回來過,而她的男朋友也來問過程子橘她的下落。直到一個星期之後,她才回來,沉默的把訂婚的請柬發給了寢室裏的同學。
  當時,她的男朋友聽說了這件事情後,跑到了寢室樓下找她。她不知道說了什麽,反正兩人不歡而散。
  之後在學校裏的那兩年,程子橘與她偶爾看到她以前的男朋友和另外一個女孩攜手走過,她卻隻是黯然的低頭,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才學會吸煙。
  程子橘知道,葉青琳應該還愛著那個男生,有一回,她中暑暈倒,送到醫院時,腦子還沒有清醒過來,嘴裏卻一直喊著那個男生的名字。
  聽起來似乎很不可思議,程子橘也不解的問過,葉青琳卻在喝醉時,吐出過真言:“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沒有任何目的的對我好。”
  葉青琳見到程子橘沉默著,知道她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倒是反過來勸慰她:“你也別想太多了,能夠嫁給季東明,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我呢!而且,那些總是我的親人,養了我那麽多年,我總不能夠看著他倒黴不管吧!反正從我答應訂婚開始,我對這一天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說著,她笑了笑,反問程子橘道:“倒是你和傅湛江兩個人的婚事是自己選擇的,應該會比我幸福的多。聽說你也不打算繼續讀下去,婚期也快了吧!”
  程子橘心中有幾分幹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若不是今天葉青琳的事情,她也不會想到,時間過的這麽快。
  “我……”她頓了頓,沒有說話。
  她突然有些迷惘,葉青琳還能夠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前路該如何走,不管是光芒還是黑暗,都已經做好了準備走下去,可是她,卻突然發現,自己看不到前方的路。
  難得一次,程子橘失眠了。
  嫁給傅湛江,是她原先就選好的路,可是,如今程子繡的出現,讓她心中的肯定產生了動搖。
  她現在閉上眼睛,想到的都是母親生前淒慘的場景。
  可是,讓她去選擇另一條路,她沒有那份勇氣。
  看著鏡中眼眶子底下的淡青色,她拿出很少使用的粉底,淺淺的在臉上遮蓋了一層。
  她到公司時,已經很晚了。
  老餘今天有案子,並不在辦公室裏。
  她將從上海帶來的土特產分給同事後,又將一個精致包裝的紙袋遞給了小周。
  小周疑惑的打開,等到看到裏麵的禮物時,驚喜的張大了嘴巴。
  “小橘,謝謝你!”她激動的掏出靴子,幾乎要在辦公室裏直接試穿了。
  程子橘隻是淺笑不語。
  上次白雪的母親來鬧事,多虧了小周的幫忙自己才沒怎麽受傷,正好,家裏送來的一份購物冊上正有小周在雜誌上念叨了好久的靴子,小周與她的尺碼相同,她就順勢訂了下來。
  小周興奮過後,卻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抬頭看著她道:“很貴吧,我怎麽好意思……”
  程子橘搖了搖頭,正要說話時,老餘拎著公文包走了進來。
  看到她,難得笑著打了一聲招呼:“小程,回來了!”
  程子橘笑著點了點頭。
  小周在她耳邊偷偷的嘀咕著:“老餘怎麽會突然出現,嚇死我了,幸好他今天心情貌似不錯,估計官司又贏了!”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推了推她:“先把靴子收好吧,遲點老餘看到估計就要罵了!”
  小周依依不舍的點了點頭。
  程子橘進了老餘的辦公室,老餘正往電腦裏輸著密碼,見到她,開口道:“小程,你是來銷假的?”
  程子橘點了點頭,不過又搖了搖頭。
  老餘心不在焉,倒是沒有注意。
  程子橘看了看老餘,猶豫了一下,坐到他對麵的椅子上,開口道:“餘主任,我要回校準備畢業論文的事情……”
  老餘聽了她這句話,方才抬起頭來。他的手從鍵盤上移開,交叉著豎起,沉默,並未說話,程子橘知道這個時候,他是在思考事情。
  果然,過了一會兒,老餘開口道:“小程,你畢業後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律師事務所工作,我可以做你的師傅帶你。”
  程子橘默默的聽著,要說不心動肯定是假的,畢竟她原先來這邊工作的打算就是如此。不顧現在她卻猶豫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開口道:“餘主任,我暫時不打算參加工作,我想先試試出國。”
  老餘聽了她的話,倒是沒有訝異或者不高興,反倒是笑道:“當初導師推薦你過來的時候,曾經說過你要是不讀上去就可惜了。隻是你卻沒有這個打算,現在他一定很高興吧!”
  程子橘笑著點了點頭。
  老餘倒也大方,二話沒說,便批了她的請求,唯一的要求就是讓她在離職前把自己手頭上的事情交代好。
  因為要離開這邊,同事之間處了一段時間,也都算是有了感情,大家紛紛提議晚上一塊兒聚聚。
  程子橘也不打算掃興,點頭答應了。
  臨近下班時,她卻突然收到朱子瞻的一通電話。
  朱子瞻說的很急,仿佛是容景軒出了什麽事情,她還要追問時,他卻似乎有什麽纏住,隻能夠說了一句:“算了,一時半會兒在電話裏講不清楚,我讓人來接你吧!”
  說完,不等她再追問什麽,便把電話給掛了。

  第二四章
  朱子瞻的話說的含糊不清,卻讓程子橘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
  和同事道了歉重新約定了聚會的時間,她快速的收拾了東西,拎著包急匆匆的來到樓下,果然,大門口處已經停了一輛車。
  她擔憂的向車裏的司機問了幾句,對方卻表示不知情。
  無奈,她隻好沉靜下心,坐在車裏。
  他們要去的地方並不遠,車子開過一條路後,便繞進了一個綠蔭環繞的小區。
  下了車子,她跟著司機慢慢的走進其中的一棟樓裏。
  她隱約猜到,這邊應該是容景軒的住所。
  果然,等到了目的地,門鈴安響後,出來開門的人就是容景軒。
  但程子橘也猜到自己被朱子瞻騙了。
  看著容景軒的樣子,哪裏像是有什麽事情。
  容景軒見到程子橘時,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揚起了笑容,語氣愉悅道:“小橘,你怎麽來了!”
  程子橘有些尷尬的看了他一眼,語氣無奈回道:“朱大哥說你出了事請,所以把我接了過來。”
  容景軒聽了之後,將疑惑的目光轉回到了屋內,程子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見朱子瞻正抱著一袋牛肉幹,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看著影碟,感受到他們看過來的目光,側過腦袋笑著招了招手。完全沒有謊言被說破的尷尬。
  容景軒也很是無奈的笑了笑,彎腰從鞋櫃裏拿出一雙還未開封過的拖鞋,遞給了程子橘,道:“你先進來吧!”
  她並沒有接過拖鞋,而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既然你沒有什麽事情,那我先回去了。”
  容景軒還未說話挽留,朱子瞻卻搶先開口道:“小橘妹妹,你那麽客氣幹嘛,趕緊換鞋進來,哥哥遲點給你看點好東西。”
  他的身體反趴著沙發背,頭支在頂上,做出一副憨態可愛的模樣。
  程子橘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這幅幼稚的姿態,有幾分愣神。容景軒卻顯然習以為常。
  他將拖鞋的外包裝打開,抽出裏麵的拖鞋遞給了程子橘,低著聲音溫和道:“既然來了,就進來玩一會兒吧!”
  程子橘隻好點了點頭接過拖鞋。
  容景軒的住所是一套兩層的複合樓,剛才在門外程子橘還並未發現有什麽特別,等到走進時,方才發現裏邊的布置獨具匠心。
  樓下一層除了廚房與幾個小房間外,幾乎都被打通成了客廳。而客廳中間的位置,不同於其他複合樓充分利用空間的模式,頂上那一層沒有天花板的阻隔,全部懸空,水晶吊燈高高垂下,讓人隻覺得視眼開闊。
  而二樓與一樓間由深棕色旋轉樓梯連接,阻隔成了兩道空間,一邊是住房,另一邊,竟是玻璃花房,即使在樓下,也能隱隱可見其濃綠。
  房子裏的布置十分簡潔,卻處處透著雅致與精細,屋內也打掃的十分幹淨整齊。當然,除了目前朱子瞻一人占據的沙發茶幾處。
  朱子瞻沒有穿拖鞋,穿著白襪子的腳踩在沙發底下的毛毯上,十分愜意。
  見到程子橘進來,滿臉笑容招呼著,仿佛他就是主人一般。
  “小橘妹妹,來,要不要也來點零食,這裏有牛肉幹,核桃肉,薯片……”他從茶幾上拿出一堆零食,一一曆數。
  程子橘不覺有些汗顏,不知道作何反應。
  終於,他將零食全部都拿出來獻完寶後,又開始興致勃勃的開始推薦影碟。
  “小橘妹妹,你愛看什麽動畫,景軒這邊有葫蘆娃,貓與鼠……對了,你們女孩子最愛看的應該是美少女戰士什麽的,我去找找啊!”
  方才在門外時程子橘隻覺得電視裏播放的音樂有些耳熟,現在被他這麽一說,才注意到,電視裏播放的正是這段時間最紅的一部動畫片:喜洋洋與灰太狼。
  看了看朱子瞻那高大成熟的樣子,再看看電視裏有些幼稚的對白,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容景軒也覺得朱子瞻實在丟臉,不過看著呆愣在一邊的程子橘時,卻忍不住笑了。
  終究怕把她給刺激了,他開口解釋道:“子橘,子瞻平時放鬆時就愛幹些離譜的事情,你不用管他。對了,你要喝什麽飲料?”
  “不用了……”程子橘好不容易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到容景軒的問話,搖了搖頭。
  “橙汁可以嗎,剛榨好沒多久。”容景軒卻是堅持。
  程子橘隻能夠點頭。
  他從廚房裏端出一杯橙汁遞給了她,臉上帶了幾分抱歉:“子橘,你先在這坐一會兒,我還有點事情要去做。”
  “沒事,你去忙吧!”
  程子橘點了點頭。
  目送走容景軒後,她看了看電視裏的畫麵,實在不是自己的那盤菜,就拿了一本放在茶幾上的雜誌翻看起來。
  容景軒這邊的雜誌多數是關於建築方麵的,不過看著一座座設計精美的房屋,她倒也不覺得無聊。
  這時,原本在一邊架子上翻著影碟的朱子瞻望了望她,突然靠了過來。臉上還帶著奇怪的笑容,語氣神秘的湊到了她身邊:“你知道景軒去幹嘛嗎?”
  她的眼睛微微瞟了一眼朱子瞻,卻沒有停留多久,收回視線繼續翻看雜誌。
  顯然是對於他剛才在電話裏騙她的事情,還有幾分忿忿不平。
  朱子瞻湊了個沒趣。摸了摸鼻子,有些怏怏。但是積極性依然不淺的想要勾起對方的興趣:“景軒在洗照片。”
  聽此,程子橘倒真有幾分好奇的抬起頭,疑惑的問了一句:“是在自己家裏洗嗎?”
  朱子瞻連連點頭。但又覺得重點不在這裏,連忙又道:“重點不是他在家裏洗照片,而是景軒在洗的照片上,是一個女人,我剛才偷偷的看過底片。”
  程子橘皺了皺眉頭,更加有些糊塗,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朱子瞻也覺得自己話沒有講全,連忙補償道:“如果隻是女人也就算了,可是,景軒的相機很少拍人物的,連他媽讓他給照相,他都隻是應付了事。而且,他對那些底片多精貴,剛才我才碰了底片一下,他就收了起來。”
  他的語氣中帶了幾分怨氣,程子橘在旁邊聽著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哦了一聲,繼續翻看雜誌。
  “這些個雜誌有什麽好看的。”朱子瞻見到程子橘不理他,將雜誌從她手裏抽了出來,一把拉起她的手,一邊走一邊道:“小橘妹妹,我們一起去看看照片上的人吧!”
  “朱大哥,你幹嘛……”
  程子橘一時不察,被他拖了起來,不由想要抽回手。
  不過朱子瞻既然來了興趣,怎麽可能會輕易放棄。
  他一路拖著程子橘到了暗房,小心翼翼的將暗房的門開了一個角,開門前還朝程子橘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暗房裏的光線很弱,程子橘的眼睛一時適應不了。
  等到適應了之後,目光也不由得被夾在繩上的一張張照片吸引。
  誠如朱子瞻所說,容景軒甚少拍人物照,一眼望去,最多的便是建築物以及花草像,偶爾有幾張動物畫麵出現。
  容景軒見到他們進來,臉上倒是沒有不悅。
  不過程子橘還是有幾分不好意思的對他笑了笑。
  她正想出去時,卻聽到朱子瞻語調誇張道:“我還當你拍了什麽美女呢,原來你拍的是……”
  說完,他的目光在程子橘身上溜了一圈。
  程子橘被看的有幾分不自在,皺了皺眉頭。
  朱子瞻又笑道:“小橘妹妹,沒有想到你身材這麽好,哪天讓景軒替你照一組照吧,別忘記給我留幾張做紀念!”
  容景軒見到已經被朱子瞻看到,於是大大方方的移動了幾步,將遮擋住的照片露了出來。
  程子橘的目光落到照片時,也不由得有些驚呆了。
  照片中的她,在一條古樸的街道上,身著素雅旗袍,或閑停而立,或漫步而行,抑或側臉淺笑。
  形容悠閑,語笑嫣然。
  最後一張是她唯一的正臉照。她正微微轉身,側頭相望,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東西,眼中還帶著幾分的驚喜之意。
  不得不說,容景軒的攝像技術十分高超,將她的一舉一態,都靈巧的捕捉住了。照片並未用彩照洗出,而是采用了黑白照的模式。卻更多了一份古韻味。
  她看著看著,卻不由得上前幾步。
  朱子瞻早已有眼色的退出了暗房,而容景軒僅是微笑的站在她的身邊。
  終於,程子橘將自己的視線從照片中移出,淡笑著,對容景軒說了感受:“感覺,照片中的人完美的不像是自己。”
  容景軒笑了笑,將幹了的照片收起,遞給了她:“並非鏡頭將你完美化,而是它捕捉到了你的完美。”
  她笑著接過照片,道謝:“那也得多虧你高超的攝影技術。”
  兩人相視而笑。
  容景軒卻突然詢問道:“不知道,你這位完美的模特,願不願意讓我拍一組照片?”
  他的眼中含著期待,臉上卻是淺笑溫雅。
  程子橘搖了搖頭,連聲拒絕:“你別開玩笑了,我若是知道自己站在鏡頭下,身體肯定僵硬的不行。”
  “你不試試,怎麽會知道呢!”容景軒繼續勸說,“當然,這隻是一個朋友的請求。”
  程子橘對上他真誠的目光,半晌,猶豫的點了點頭。

  第二五章
  程子橘來時本就近於下班時分,她在暗房裏才呆了一會兒,朱子瞻已經穿好外套來到門外提醒。
  “景軒,時間差不多了!”
  容景軒這才有幾分吃驚的看了看手表。
  程子橘放下手上的照片,心中微疑:難道他們兩人晚上還有事情?
  不過卻沒有問出來,而是主動識趣的告辭道:“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
  她話音剛落,朱子瞻卻連忙攔住她,滿臉笑容:“哎,小橘妹妹,你怎麽可以走,我今天叫你來就是為了這事!”
  程子橘更加疑惑了,微皺著眉頭看著他。
  容景軒也是不解的看著他。
  朱子瞻卻笑道:“今天有幾個同學從英國過來,我和子瞻要負責招待。”
  程子橘點了點頭,心中更加疑惑了,這和她有什麽關係。
  卻聽朱子瞻不緊不慢道:“這不,來的人裏有一位對景軒一直有那麽點意思,所以想請小橘妹妹幫忙假裝一下景軒的女朋友。”
  “這怎麽行!”程子橘連連搖頭拒絕。
  她和容景軒之間的關係本就不清不明的,再摻和到這種事情來,完全是有理說不清。
  朱子瞻對於她的反應顯然是早就沉著在心,也不急,隻是挑了一下眉,也不提先前的請求,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小橘妹妹,你不是吧!這點事情你都不肯幫忙。當初景軒對於你的事情,可是事無巨細,義不容辭啊!”
  不得不說,朱子瞻這番話說的的確是很漂亮,既不提完全提以前的事情,又恰到好處的說到了程子橘的軟處,幾句成語也讓她的臉不知道是羞還是怒的漲紅了。
  朱子瞻本人自然不像是平日裏表現出來的那般幼稚,相反,他為人處事,比之容景軒的一派溫和更多了圓滑與老辣。
  程子橘自然是甘拜下風。
  她隻能夠訥訥的開口道:“這種事情,直接說清楚不是更好嗎?”
  “小橘妹妹,你是不知道那位大小姐有多麽的難纏,讀書的時候,景軒拒絕她的頻率為一天兩次,可是到現在那位還沒有死心呢!”
  朱子瞻見到說動了她,說話的語氣也沒有了先前的淩厲,而是帶著調侃味兒,又是一派吊兒郎當。
  程子橘隻當朱子瞻的描述不過是為了說動她而故意誇張,不過真的看到那位傳說中的Fiona小姐,心中方才以為然。
  這次來中國的五人都是容景軒他們的高中同學,三男兩女,其中一對男女是情侶。五人皆是金發白皮膚的英國人。
  因為他們是下午才到,所以為了方便,晚餐也沒有去別的地方,就選在他們入住的希爾頓酒店裏。
  等到程子橘三人到時,五人已經在餐廳裏等著。
  朱子瞻表現得最為活躍,大笑著擁抱了五人,一邊用英語快速的交談著。
  而容景軒依然是態度溫和卻疏遠的打了招呼。
  程子橘微微打量,一眼認出那位最為引人注目的Fiona小姐。
  她穿了一件酒紅色的肩帶小禮服,不過身材卻不如尋常外國人的高大,反倒是有些小巧玲瓏。金發披灑在白皙瑩潤的肩頭,精致的五官略施薄妝,嘴上抹有大紅色唇膏,但並不顯媚俗,反倒別有風情。
  見到容景軒時,她深邃的藍眸之中閃過一絲喜悅,上前幾步,語氣之中帶著幾分火熱,似乎是強壓住自己的激動:“Alex,你來了。”
  容景軒不著痕跡的拉開了幾步,笑容疏遠的點頭。
  而在場的其他人,卻眼中帶著趣味,似乎是在觀一場好戲。
  Fiona並不因為容景軒待她冷淡的態度而退怯,反倒是更加主動,還想要再說什麽。
  卻見容景軒突然走到程子橘身邊,對她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女朋友。”
  沒有料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來,Fiona完全驚呆了。其他人,除了朱子瞻之外,皆也瞠目結舌。
  而程子橘心中也有些發愣,她完全沒有料到容景軒可以如此自然地介紹著她的虛假身份,若非她是知情人,估計也會被糊弄過去。
  她抬頭看向Fiona時,隻見她已經是笑容全失,一張美麗的臉蛋上,臉色蒼白,似乎是強忍著傷心。
  連她這個同性看了都有幾分不忍。
  容景軒此言威力實在巨大,大家都是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待回過神來,似乎是為了衝淡剛才的氣氛,皆假裝興致高昂的交談,安排入座。
  大家在這裏選的是中餐大圓桌模式,程子橘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容景軒旁邊,朱子瞻順勢坐在了她的另一邊。
  Fiona與另一位女孩偷偷交談幾句過後,也恢複了常態,坐在了容景軒的另一邊。
  隻是,她的目光卻含著幾分打量與不善,直直的看著程子橘。
  氣氛不覺帶了劍拔弩張的硝煙之味。
  感情之事,外人本身就是尷尬。在場幾人隻能低頭喝水,假裝置身事外,或者偶爾偷偷交換眼神。
  其中,最自然的當屬主動接過點菜義務的朱子瞻。
  而程子橘卻心中不覺叫苦,偏偏她又是最不好置身事外之人,隻能夠學著其他人低著頭頻頻喝著杯中茶水緩解自己的尷尬。
  Fiona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果然,不過多時,她終於開口了,她的語速很快,用的是標準的牛津英語,似乎是有與程子橘一教高下的味道:“這位小姐如何稱呼?你現在在哪裏高就?你和Alex是怎麽認識的……”
  問題如同彈珠一般一個接一個。
  事到如今,程子橘也隻能夠硬著頭皮接話。
  她在腦中組織了一下語言,希望能夠盡量在不出醜的基礎上,不要踩到這位大小姐的敏感處。
  不過,還未等她開口,容景軒已經是搶先替她解圍:“你們可以稱呼她為程。Fiona,請你不要為難她。”
  沒有料到容景軒會如此直白的警告。
  Fiona深受打擊,幾乎要落淚,眼睛死死的看著程子橘與容景軒。
  終究,敗在容景軒的麵無表情,與程子橘的淡然處之上。
  “咳咳。”其中一名男子假意咳了幾聲,笑著開口道:“好了,大家好久沒見,都來聊聊最近的情況吧!”
  見有階梯可下,大家連忙紛紛響應,說著現在的一些情況,回憶著以前的事情。
  程子橘本身就是拉來當擋箭牌的,對於他們所說之事,完全插不進嘴。
  Fiona也看出了她的窘境,臉上卻有了笑容,發言特別積極,其中最喜回憶過往。
  幸虧程子橘本身就不是個活躍之人,一個人靜靜的沒人打擾,卻也自在。
  不過,顯然不是每個人都是如此認為。
  “小橘妹妹,Mark學的也是法律,你有什麽問題可以好好的請教他一下。”
  朱子瞻笑著把她拉進話題之中。
  程子橘心中暗暗埋怨朱子瞻多事,卻不忍拂了他的好意,隻能夠淺笑著和那位Mark打了招呼。
  而Mark聽到程子橘學的也是法律,似乎特別的高興,看向程子橘的目光之中不覺帶了幾分認同與好感。他微笑道:“沒有想到程一個女孩子竟然也學了這類專業,他們總說這個專業隻有最無趣的男人才會去學,程,你是為什麽才選擇這門專業的?”
  “隻是因為我的母親。”程子橘麵色淡淡的回答,並不多語。
  Mark顯然看出了異樣,他敏捷的轉換了一些其他話題。
  既不會太過於學術枯燥,又可以讓程子橘有話可講。
  果然,聊過幾句之後,連程子橘心中也不覺也有幾分欽佩,不僅僅是Mark的能言善語,更是因為沒有想到這位笑容滿麵,看起來並不是很穩重的男子,竟是劍橋大學畢業出來的的法學博士生。
  容景軒見到程子橘找到了能夠說話的人,也放了心。
  待飯菜上來時,他主動替程子橘擺碗布筷。
  其他人見了,皆是擠眉弄眼打趣:“沒有想到景軒你也可以這麽溫柔體貼的對待女孩子。程,你真是太幸運了!”
  程子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頭,容景軒卻依然含笑淡然以對。
  Fiona卻是臉色十分不好,她的手緊緊地抓著筷子,終於,“砰”的一下,她將筷子拍到了桌子上,猛地站了起來,看著程子橘,開口道:“程小姐,能夠和我單獨出去談一下嗎?”
  “Fiona,菜都上來了,我們吃飯吧!”
  她身邊的女孩拉了拉她,示意她做的不要太過分。
  其他人也都是有些擔憂的看著他們三人。
  Fiona估計是鐵了心,再次重複:“程小姐,我隻是想要和你談談。”
  程子橘抬起頭,看了一眼故作堅強的Fiona,終究沒有狠下心來拒絕,點了點頭。
  “子橘……”
  容景軒擔憂的製止。
  朱子瞻卻是笑道:“談談也是好事,景軒,不用太擔心了,Fiona不是胡鬧的人。”
  他這句話是用中文講出來的,其他人並不能夠聽明白。
  將程子橘帶出了包廂,Fiona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是帶著她來到電梯口。
  程子橘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她,卻聽到她解釋道:“程小姐,我並沒有興趣在公共場合交談,讓別人聽到我的私事,所以不介意我帶你回房間再談吧!”
  她語調平緩,似乎沒有了剛才的衝動。程子橘也覺察出她並沒有任何的惡意,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了Fiona訂的套房,程子橘在沙發上坐下,Fiona禮貌的問了一句:“要喝點什麽嗎?”
  程子橘搖頭。
  Fiona也沒有勉強,直接切入了正題。
  出乎程子橘意料之外,她並未有交談的意思。反倒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甚至沒有看程子橘,自顧自的開始講述她與容景軒之間的相識,以及她對他的愛戀的經過。
  這段感情很長,有些地方,她講的很詳細,所以足足用了幾十分鍾,她才終於講完。
  程子橘倒是好耐心,坐在一邊沉默的聽著。
  最後,Fiona似乎是自己也鬆了一口氣,她露出一個笑容,目光看向了程子橘道:“所以說,我對Alex一直以來都是單相思,既然你出現了,那麽我也該退出了,我在這裏祝福你和他能夠幸福。”
  說完這句話,她站了起來,又道:“好了,我們在這裏呆了那麽久,估計他們該急了,我們走吧!”
  程子橘沒有料到Fiona如此鄭重其事的將自己叫上來,隻是為了講述這番話,不禁有些好笑。心中不覺對這個女子感到有些好感,或者說是欽佩與羨慕,畢竟如此瀟灑的敢愛敢恨,如此幹脆的放棄一段堅持了那麽多年的感情,換成是任何女子,估計都做不到她這般地步。
  隻是,她又覺得有幾分惋惜與同情,不禁心中歎氣看向這個女子。
  卻聽到Fiona又道:“不要用那樣的目光看著我,其實一開始就是我勉強了,Alex喜歡的不是我這類女孩子,以前我還不肯放棄,不過現在你出現了,反倒是讓我明白也解脫了。”
  說著,她打開了房門,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程子橘笑了笑,突然覺得自己多事了,正要跟出去時,目光卻突然停住,臉上笑容霎時全失。

  第二六章
  若說上次在機場的偶爾撞見,程子橘在事後還可以自欺欺人的說,傅湛江與程子橘不過是偶遇而已,事情——並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不堪。
  可是,現在她看到的一幕,她卻再也找不出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理由了。
  是的,她實在想不出,大晚上的,一男一女拿著房卡在酒店裏開房,除了她所猜測的那般不堪外,還有其他任何的理由。
  這一刻,她真的很想上去,不是質問,隻是將一切都講清楚。
  但是,她終究不是那般衝動的人。
  她沒有上去,隻是下意識的,重新回到了Fiona的套房裏,躲在門邊,偷偷的看著。
  甚至在這一刻,她自嘲的笑著:或許是否該感謝傅湛江他們所開的房間位置實在很好,好到可以讓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邊情況,以及,她可以毫不費力的隱藏住自己的身體。
  此刻,她的腦子裏甚至還在想著,倘若他們看到了自己,那會有什麽反應,是和自己攤牌還是……尋找一個騙不了任何人的理由來應付她。
  對,騙不了任何的人。
  因為眼前的一幕,已經太過於清清楚楚的告訴她所有的一切。
  程子繡躺在傅湛江的懷中,而傅湛江的左臂則是牢牢的抱住了她,雖然,他們背對著程子橘,她無法清楚地看到他們的神色。
  但是,那需要嗎。看到了,不過是為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再增添一項證據。
  房門已經打開,傅湛江扶著程子繡走了進去,然後房門再次被合上。
  程子橘臉色蒼白的走了出來,她慢慢的走到了傅湛江與程子繡進去的房間門口,呆呆的看著。
  腦子裏的感性思維在告訴她,把門推開,所有的欺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可是,理性的那根弦卻緊緊的限製住了她的衝動與血性。
  推門進去是簡單,可是,等到進去了,她能夠做什麽呢!大而廣之的告訴所有的人,自己的未婚夫與自己的妹妹在偷情,把他們的名聲搞臭,然後解除了婚約。
  再然後呢!自己接受著所有人的同情,就像母親當年一樣!
  她的嘴角苦笑連連。
  手不覺間,曲成了拳頭,緊緊的攥著。可是,終究無力的垂下。
  一門之隔,她沒有那份勇氣走進去。
  “程?!”Fiona眼神疑惑的看著她,似乎是不解她為什麽會走到這邊來。
  當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時,不覺有些慌了,連忙走上來扶住她。
  “發生了什麽,你要不要緊。要不我們先回房間休息一下吧!”
  程子橘沒有拒絕,她順勢將身體靠在了Fiona的身上,隨著她重新走進房內,等到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支撐她的一切似乎倒塌,所有的力氣被抽空,她喘著粗氣癱倒在沙發上。
  Fiona替她倒了一杯熱水,一邊拿出手機,下意識的就要按下999,卻猛然醒悟過來,這邊並不是英國。連忙又問道:“你們中國的急救號碼是多少?”
  程子橘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睜開眼睛,搖了搖頭,開口道:“不用了,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她如此說法,Fiona卻不讚同,但礙於她的執拗,隻好打了電話讓容景軒他們上來看看。
  不過幾分鍾,便傳來門鈴聲。
  Fiona打開了門,一眼看見走在前麵的容景軒,臉上滿是擔憂焦急的神色。
  他走進來時便急急的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Fiona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畢竟是她將人帶上來,如今程子橘這樣,她難辭其咎。特別是看到容景軒這副樣子,雖然沒有質問她的意思,可是她還是不由得有些難受。
  “我……我也不知道,剛剛還好好地。”
  容景軒見問不出什麽來,也沒有再糾纏,直接走到了程子橘身邊,見到她仍然蒼白的臉色,二話沒說,便打算扶起她去醫院。
  緊隨其後的朱子瞻倒是沒有容景軒的這般驚慌失措。
  他看了看程子橘的樣子,覺得應該不是什麽病,反倒像是受了什麽打擊。
  難不成是Fiona對她說了什麽?
  他心中思量著,但是Fiona並不是那般的人,而且看她的反應,也應該和她並無多大的關係。
  他正要開口製止容景軒,卻聽到程子橘已經開口了。
  “我沒事,剛才隻是突然胃疼而已,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程子橘也沒有想到,自己剛才的反常會引來這麽一番動靜,現在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已經聚集在Fiona的房間裏來看她。
  她不覺有幾分歉疚。
  不過,顯然她的掩飾之詞拙劣之極,多數人都聽得出破綻。
  隻是,不便於當麵揭穿罷了。
  容景軒皺了皺眉頭,此刻也冷靜下來了。
  深覺剛才自己的反應過於緊張。程子橘本就是個內斂的人,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緒,更是不喜別人介入自己的事情。
  他們這番舉動,的確是弄巧成拙了。
  朱子瞻看出容景軒的懊悔之意,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然後打圓場:“小橘妹妹估計是餓了才會胃疼,我們下樓去吃飯吧!”
  程子橘也樂得有台階下,點了點頭。
  隨著容景軒他們走了出去。
  隻是腳步在門口時,卻不由得頓了頓,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傅湛江和程子繡所在的那個房間。
  雖然隻是一會兒,但是卻被跟在後邊的朱子瞻看在了眼裏。
  他眼神不明的看向了那個房間,手指揉了揉下巴。嘴角微微翹起,
  “你在看什麽?還不快跟上去,人都走光了!”跟在朱子瞻身後的Fiona奇怪的看了一眼,不解的問道。
  朱子瞻搖了搖頭,重新邁動腳步跟了上去。
  卻,聽見Fiona又低聲嘀咕了幾句:“這房間也沒什麽特別啊,怎麽剛才程站著不動,你也盯著不動。”
  “剛才,小橘妹妹站在這邊?”朱子瞻回頭看了Fiona一眼,反問。
  Fiona不解的點了點頭。
  朱子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稍瞬即失。他笑道:“沒想到小橘妹妹對這邊的布置也有興趣。”
  Fiona聽了之後不相信的噓了一下,卻突然麵上帶了猶豫之色,看著朱子瞻問道:“你說,我要不要和程道歉?因為我叫她上來才會讓她胃疼的。”
  嗯?朱子瞻奇怪了一下,片刻之後恍然,卻不由大笑。
  “嗨!”Fiona不悅的瞪了朱子瞻一眼。
  終於,他止住了笑容,連連抽風式的擺手,臉上依然忍俊不禁,卻強做出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笑道:“當然需要。”
  Fiona咬了咬下唇,半晌,閉上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姿態,氣勢滔滔的走到正在等電梯的程子橘麵前,低著頭快速說道:“我……對不起。”
  程子橘被她突然的道歉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疑問的目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樣疑惑的容景軒,最後看向朱子瞻時,方才有些明白過來,Fiona肯定又是被朱子瞻給戲弄了。
  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
  正要說話,卻聽到Fiona又急切的催促著:“你到底要不要原諒我啊?”
  話音剛落,眾人皆忍俊不禁發出了笑聲。
  饒是程子橘,也被Fiona這幅頗有傻大姐的模樣給逗笑了。
  歡聲笑語,強顏歡笑過後,一切歸於沉寂。
  程子橘目送容景軒的車子離去後,臉上的笑容落下。
  她慢慢的走進公寓大門,然後,走向寂靜的樓梯入口處。
  即使現在身體很黑,心也很累,但是她卻更加渴望一個無人打擾的寂靜之地,可以讓她好好地思考。
  出奇的,今天的樓梯很短,她的腦子甚至還沒有將今天的事情理出一個條理來,已經到了家門口。
  她無奈的拿出鑰匙打開房門,換好鞋,放下包,她沒有開燈,一個人坐在了沙發上。
  卻依然無法思考。
  她順手拿起放在茶幾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電視裏正在播九點新聞,她目光空洞,心不在焉的看了一會兒。
  突然站起身,走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她打開保險箱,拿出放在裏麵的一個盒子打開。
  盒子很大,裏麵僅僅放了兩件物品。
  訂婚時,傅夫人交給她的翡翠手鐲和傅湛江替她戴上的訂婚戒指。
  她一向不愛戴首飾,而且,這兩件東西也過於貴重,故而她一直保存在這裏。
  不過——她笑了笑,這兩件首飾,應該很快會有一位更加重視它們的新主人。
  程子橘簡單的收拾了行李,重新搬回到了學校的寢室裏。
  班裏多數人都選擇了考研或是出國,加上最近臨近畢業,多數人都返校準備起了論文事項,所以一時之間,程子橘相熟的多數同學,基本都待在學校裏。
  她拎著行李到寢室樓的那段路上,就有不少人衝她打招呼。
  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她的心情不禁也好了起來,這種感覺,仿佛就跟還在學校裏讀書一樣,很純粹,不用煩心那麽多的事情。
  程子橘住的寢室是四人一間。
  等到她到寢室的時候,發現隻有留校準備考研的樂樂一個人在吃著泡麵,葉青琳的床鋪打著,隻是人不在。
  “小橘,你回來了,想死我了!”樂樂看到程子橘進來,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程子橘笑著點了點頭,待將行李拿了進來,方才問了一句:“樂樂,隻有你一個人在寢室啊!”
  樂樂點了點頭,回道:“清琳最近都是早出晚歸的,子君說過兩天再回校!”
  果然,晚上等到程子橘洗漱完準備上床睡覺時,葉青琳才一臉疲憊的回來。
  見到程子橘時,她臉上雖然有驚喜,卻還是沒什麽興致的打了聲招呼:“小橘,你回來了!”
  程子橘接過她的包,反問道:“你怎麽這麽累?”
  她搖了搖頭,隻是說了一句:“準備婚禮本來就忙,尤其是自己不願意的婚禮,人累,心更累!”
  程子橘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卻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隻能夠沉默了。
  葉青琳估計也感覺到自己說這話有些掃興,連忙笑道:“好了,不說了,遲點樂樂也要回來了,我先去洗洗。”
  說著,她拿起了換洗的衣服走進了衛生間裏。
  程子橘看著這樣的葉青琳,突然鼻子酸酸的,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種淒涼的感覺。

  第二七章
  再次見到傅湛江,已經是一個多星期之後的事情了。
  自從上回程子橘從上海回來,和他鬧翻之後,她便沒有再見過他。
  而他,也沒有再聯係過她。
  之後,在酒店中無意間撞見他和程子繡的事情,程子橘自己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臉麵來對待他。
  這段時間,她每天待在學校圖書館中,翻找資料,準備論文,以及——留學的信息。
  葉青琳的婚期將近,程子橘作為伴娘,在定做的禮服送來時,也被她拉去試衣。
  程子橘與葉青琳到了造型中心時,季東明已經在等候。
  程子橘和他有過幾麵之緣,但並不熟。所以隻是笑著點頭問好,並不熱忱。
  葉青琳也怕她尷尬,所以讓這邊的店員帶她去二樓試衣服。
  程子橘也樂得自在,點了點頭,順便將空間留給這對馬上要結婚的夫妻。
  伴娘的禮服是一件粉紅色的抹胸小禮服,裙擺的位置正好在她的膝蓋上,恰到好處的露出她修長纖細的小腿。
  不過她並不習慣穿這麽暴露的衣服,有些不自在的往上拉扯著衣服。
  身後店員以為是禮服不合身,連忙笑道:“程小姐,您的身材真好,腰部這邊雖然有些寬鬆,但是您不必擔心衣服會掉下,現在隻是試穿,我們可以先用別針束起,等到您穿的那天,我們就會修改好了。”
  程子橘點了點頭,但還是忍不住伸手往上提了提衣服。
  一邊的造型師看出了她的窘迫,笑著建議道:“程小姐,你可以選一件小披肩一塊兒搭配,到時候我把您的頭發做個相配的發型,就會很完美了!”
  造型師正說著,突然,一條白色的毛皮披肩蓋在了程子橘□的肩膀上。
  程子橘不由一愣,抬起頭時,卻從鏡中看到傅湛江正帶著笑容看著自己。
  她有些驚訝的轉過身,目光正對著傅湛江。
  他臉上帶著微笑,眼神溫柔的看著她:“小橘,我們別鬧了好不好?”
  他溫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
  程子橘卻沉默了。
  身邊的店員和造型師早已有眼色的離去,房間裏隻剩下她和傅湛江。
  過了好久,程子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麽回來這裏?”
  她的聲音中帶了明顯的冷淡與疏遠。
  傅湛江忍不住眼神黯然,他沒有逼程子橘,而是回道:“我是明子的伴郎。”
  程子橘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的確,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既有些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傅湛江是她的未婚夫,又是新郎的好兄弟,伴郎除了他,還能夠有誰?
  氣氛再次陷入了尷尬。
  程子橘的手無意識的拉著裙子的上邊,腦子裏卻是不由自主的想著一個多星期前在希爾頓酒店裏看到的情形。
  她突然很疑惑,為什麽傅湛江可以如此若無其事的麵對著自己,毫無一絲的慚愧。
  是了!她突然想到,或許是以前自己對他太過於縱容了,他身邊的女人一直不斷,甚至把麻煩鬧到了她那裏,她依然一聲不吭。
  所以,他認為,即使他和她的妹妹搞在了一起,自己依然會很寬宏大量,依然會無所謂。
  這是不是自己造的孽。
  她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悲哀。
  “小橘……”
  這次沉默的時間比原先更長,程子橘隻覺得自己的腿已經快麻了。
  這個時候,傅湛江突然開口。
  她抬起了頭,看到傅湛江的目光沉痛黯然的看著自己。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看向傅湛江。
  依然是那樣的目光,甚至於不喜形於色的臉上,也掛了一絲傷心的神情。
  “我們,不要再鬧了好不好?我們能不能像普通夫妻一樣好好地過日子?”
  傅湛江慢慢的走到了她麵前,輕輕地說著。
  好好過日子?
  程子橘忍不住在心中反問著,反複的反問著自己,甚至是看著傅湛江,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他們?能夠好好的過日子嗎?
  是滴,或許可以。
  當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在時。不再礙到任何人時,或許真的可以好好的過日子。
  這一刻,程子橘心中突然下了一個決心。
  既然等不到他的那句話,那麽就讓她先提出來吧!
  她抬起頭,點了點頭,看到傅湛江臉上突然浮現的欣喜若狂的笑容。
  她正要開口時。
  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
  季東明與葉青琳走了進來。
  季東明看到房內的情形,攤著手聳了聳肩膀,臉上掛著笑容,問道:“我們沒打擾你們吧!”
  傅湛江笑著點了點頭,調侃道:“怎麽沒打擾?”
  季東明見到他臉上的笑容,也以為事情解決了,走過來笑著錘了一拳他的肩膀,笑斥:“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要不是我和清琳,你今天會有這麽好的機會嗎?”
  傅湛江此刻心情正好,也不介意給季東明沾點嘴皮子便宜,卻是笑著順著他的意思反問:“哦,那要我怎麽報答你!”
  季東明痞痞的笑著:“你這個做伴郎的,我和清琳結婚時的酒全給包圓了就差不多!”
  這邊傅湛江與季東明兩人正笑著打鬧,葉青琳走到了程子橘身邊,看著她似乎並不是很好的臉色,小心的關心道:“小橘,你沒事吧?”
  程子橘搖了搖頭,將已經快到嘴邊的話重新壓了回去。
  顯然,現在已經不是她說話的時候了。
  季東明與葉青琳上來,原本就是叫程子橘下樓做造型。
  季東明與傅湛江兩個大男人,倒是無妨,不過程子橘與葉青琳兩個女人,卻是比較麻煩。
  尤其是葉青琳,她一共有三套衣服要換,自然配套的也是三套不同的造型。整整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才選定好其中的兩套。
  季東明顯然是看到了傅湛江的眼神暗示,連忙開口道:“程小姐,要不你和江子先去吃飯,這裏有我陪著清琳就好。”
  葉青琳也是怕給程子橘添麻煩,連忙附和:“對,你們先走吧,反正我這邊也差不多了!”
  程子橘見此,也不再勉強。
  隨著傅湛江上了車,程子橘心中卻有些躊躇與猶豫,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傅湛江卻沒有發現她的異樣,笑道:“原來結婚這麽麻煩,我看明子那小子這回折騰的夠嗆!”
  見到程子橘低頭沒有反應,他也是笑著繼續又道:“不過,小橘,等到我們結婚的時候,再忙我也不會嫌累。對了,我們去哪裏吃飯……”
  傅湛江的眼睛看著前邊的方向,臉上的笑容依然掛著,卻聽到程子橘突然平靜的開口:“不會有婚禮了,我們分手吧!”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笑容僵硬在臉上。猛地,他一腳踩下刹車,輪胎與地方強烈的摩擦產生了一陣刺耳的響聲,但是這一切,都沒有讓他有任何反應。
  傅湛江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程子橘,他的臉色陰沉鐵青,聲音也沉的仿佛是被什麽壓住了一般,他隻吐出兩個字:“什麽?”
  惡狠狠地仿佛是從喉嚨裏擠出來一樣。
  程子橘沒有抬頭,深吸了一口氣,重複了一邊:“我們……”
  “你TMD給老子閉嘴!”
  傅湛江語氣惡狠狠的打斷,他的眼睛直瞪著程子橘,眼裏滿是血絲泛紅。
  可是,程子橘毫不畏懼的對上他的眼睛,開口道:“我們之間已經變成了這樣,你覺得還有必要繼續維持這段婚約嗎?而且,你不是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
  程子橘的話並沒有說完,傅湛江突然掐住她單薄的肩膀。
  很用力,幾乎是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一般。
  他的眼睛依然惡狠狠的瞪著她,眼裏有著不顧一切的瘋狂:“程子橘,我說了,你給我閉嘴!”
  程子橘甚至能夠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痛意,可是,她沒發出一絲呻吟聲。
  兩個人就這樣對抗著,僵持著。
  程子橘痛的臉色蒼白,她甚至感覺肩膀仿佛不是自己一般。
  這時,車窗上傳來一陣敲擊聲,傅湛江終於鬆開了她的肩膀,他不耐煩的按下車窗,交警禮貌的開口:“先生,這邊是不能夠停車的……”
  交警的話還未落下,傅湛江突然一腳踩下油門,車子呼嘯而去。
  程子橘麵無表情的坐在旁邊,看著道路兩邊的樹木呼嘯而過,感受到車窗外吹來的一陣又一陣的風,披灑的發絲已經淩亂,可是,她已經完全沒有感覺。
  她任由傅湛江飆車發泄。
  突然,腦子裏有一陣瘋狂的念頭,或許,就這樣死去也是不錯的。
  至少,什麽都不用煩心了。
  但是,她的瘋狂念頭,終究沒有成真。
  傅湛江超了一輛又一輛的車子,最終,將車子停在了一棟別墅前。
  他解開安全帶,不顧程子橘的反抗,他將程子橘扯出了車子裏。
  他的動作甚至是有些粗暴。
  一路上快步的走著,也不顧被他扯著的程子橘是否跟得上她的腳步。
  這邊的別墅,是傅湛江在外邊的住所,程子橘來過幾次,並不陌生,別墅裏的阿姨也是認識。
  阿姨正要上來說話時,傅湛江卻理也沒理,一路將程子橘扯進了書房,他將書房的門狠命甩上,然後走到了辦公桌前。
  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檔案袋。
  “砰”的,摔在了程子橘腳下。
  第二八章
  程子橘有些不解,她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檔案袋,又看了一眼正看著自己不發一語的傅湛江,最終,彎下腰,撿起了那個檔案袋。
  她打開檔案袋,伸手掏出一疊照片。
  目光落在那幾張照片時,眼皮猛地一跳。
  照片上的人,正是她和容景軒,她不顧掉落在地上的檔案袋,一張張查看起了照片,照片上所照的場景,顯然就是她和容景軒在上海時候的照片。
  一張一張,甚至於他們在雨中共撐一把傘的場景也不拉下。
  她的下唇被牙齒緊緊的咬著,捏著照片的手不禁攥起,目光中帶著不敢置信的看著傅湛江。
  “你派人跟蹤我!?”半晌,她終於擠出話來。
  傅湛江看著這樣的程子橘,心也忍不住一陣一陣的抽疼,但是他卻沒有否認這個問題,隻是冷笑了一聲,嘲諷道:“你就是為了這個男人和我說分手,程子橘,他有什麽地方值得你這個一向這麽顧全大局的人肯提出這個要求。”
  傅湛江咬著牙站了起來,朝著她一步一步的逼近,他額上的青筋幾乎爆起:“你愛上他了!”
  他不願意說出這一點,可是,他還是惡狠狠的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他卻感覺到心中猛然鈍疼。
  程子橘聽了他的話,也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她的視線停留在照片上,伸手將照片揚起,冷聲道:“我要和你分手的事情,和容景軒沒有任何關係。是,我承認,他對我的確有意思,而且對我,的確比你對我好。但是,我今天做出這個決定,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你巴巴的和他去上海,讓他住在家裏?沒有關係,你會在今天和我提出分手?好,那你告訴我,是什麽促使你要和我分手。”
  未等程子橘話音落下,傅湛江便咄咄逼人,怒聲緊逼。
  程子橘看了他一眼,強忍住心中的翻湧的情緒,她閉上了眼睛,許久方才睜開看向傅湛江,她平靜的開口,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你非要逼我說出來嗎?”
  傅湛江看著這樣的她,心中不知道為什麽,升起了不安的情緒,可是,他卻依然看著她,梗著脖子倔強的看著她。
  “incanto shine。”她輕啟薄唇,輕輕的念出了這個名字。
  “什麽?”傅湛江有些反應不過來。
  卻見程子橘臉上的笑容更加嘲諷:“這款香水不就是你曾經殘留在車裏的味道嗎?香水的主人,難道不是程子繡嗎?”
  “兜風,真是好興致,約會的好選擇。”
  “原本你們傅家需要的就不是我程子橘,隻不過需要和程家那樁婚事罷了,我和程子繡,有區別嗎?與其麵對我的冷言冷語,程子繡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傅湛江聽了她的話,仿佛是不認識一般,用陌生的目光看著她。
  他的腦子裏說不亂肯定是假的,程子橘剛剛陳述的事情,的確是實情,可是真相並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半晌,他隻能夠老套的解釋:“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我隻是當繡繡她是妹妹而已。”
  “夠了吧,傅湛江。”程子橘冷笑著出聲打斷:“妹妹?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不管你怎麽想,我和她之間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般,倘若你不想我和他過於親近,你可以提出來。”傅湛江不耐煩的打斷,不願意與她糾纏於此事。
  “不是我想象的那般。傅湛江,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我沒有那麽好的興致,陪你共享齊人之福。你認為我和容景軒在上海時有曖昧,你以公事為借口,和程子繡去美國,你認為我又該如何想你。”
  “你到底是誤解什麽了,程子橘,我是你的未婚夫,你有什麽事情不好光明正大的和我說出來,非要讓我去猜,我沒有那麽大的本事,猜不到你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麽!”
  傅湛江皺著眉頭,大聲道。
  程子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上傅湛江譴責的目光,一字一句的回道:“你認為我誤解,可是我親眼見到你回來的那天,和她一道拿著行李。你難不成隻想告訴我說,你隻是和她碰巧遇上。傅湛江,夠了吧,這種借口連三歲的孩子都不會相信。”
  “我可以忍受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因為我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家庭,聯姻,原本就是被逼無奈。可是,你為什麽要和程子繡搞在一起……”
  “夠了,程子橘!”傅湛江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聲打斷她越來越離譜的話。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真正當成未婚夫?有你這樣的未婚妻嗎?”
  傅湛江的臉幾乎要貼上她,他的目光之中帶著傷痛:“你捫心自問,我和你訂婚以後,你是如何待我,連普通朋友也不如。你對著我,笑過幾次。別說碰你,我連稍微靠近你一下,你都用厭惡的眼光看著我,你到底把我們的婚約看成什麽?”
  “我不介意你利用我當成是脫離程家的機會,我也不介意你對我不好,可是,你用得著待我連陌生人都不如嗎?”
  程子橘聽著他的質問,心中忍不住苦笑。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這個未婚妻,在他的眼中也是這般的不稱職。
  是,她是不稱職,可是他自己又好到了哪裏,她們不過是半斤八兩的貨色罷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所以,你就要和程子繡在一起……”
  “我和程子繡,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我承認,在和你訂婚之後,有過其他的女人,但是我和程子繡之間清清白白……”
  “夠了!”
  程子橘努力掙脫出傅湛江的束縛,往後退出一段距離,她不願意與傅湛江再做無謂的爭辯,反正,她所列舉出來的事情,他都能夠以所謂的巧合來解釋。
  隻是對於他的解釋,她更願意選擇相信自己。
  “既然你我對彼此之間都不滿意,我們不如分手,反倒給了雙方自由,也不必在這裏相互埋怨……”
  “你做夢!”
  傅湛江冷笑道:“程子橘,你想要和那姓容的在一起,沒那麽容易,就算你對我再冷淡,再厭惡,你這輩子,都別想脫離我。”
  他無視程子橘的掙紮,緊緊的拉住她的手。
  “從你決定和我訂婚的那一刻起,你這輩子隻能夠是我傅湛江的。我不急,反正我們有一輩子可以耗著。”

  第二八章
  程子橘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麽樣離開的,她的腦海裏不停地徘徊著傅湛江最後的那句話。
  是的,或許,當初的決定,是她太過於衝動。
  那原本就是一個錯誤。
  可是,如今這個錯誤,又該如何去糾正。
  其實,她不是沒有想過,將她在酒店裏看到的情形說出來,可是,她終究是沒有說出來。傅湛江既然選擇了否認與程子繡的關係,那麽,即使她說出這個,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多一個辯解的事由罷了。
  何況,她也恥於說出口。
  這幾日她在學校的圖書管裏不停地反思著這個問題。
  偶爾導師撞見,以為她是真的下定決心準備深造,深感欣慰。還偷偷暗示她,可以替她寫推薦信給國外的大學。如此,倒讓她有幾分哭笑不得。
  別人看她整天待在圖書館中,以為她很忙,其實,這段日子,是她最空閑的時間。
  她甚至嚐試著放空腦袋,在靠窗的位置,枯坐上一天。
  就在這樣閑雲浮生的日子裏,容景軒竟然會出現在學校裏。
  程子橘愣住了。
  容景軒站在圖書館前河邊的柳樹下,清俊的臉上帶著一抹柔和的笑容。
  微風拂過,柳絮飄下,紛紛揚揚的落於他身邊,仿佛是一副風景畫般迷人。
  兩邊行人走過,都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腳步,頻頻回頭觀看。
  程子橘出來時,容景軒其實就已經看到。
  不過,他並沒有動,隻是,柔和的笑著,看著她朝著自己這邊慢慢的走過來。
  看著柳絮沾染上她披灑的發絲。
  等到她朝著自己走近時,他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是亂了,目光忍不住更加柔和,不禁伸手替她將那朵柳絮摘下。
  親昵的動作,惹得程子橘不由再次怔然。
  她忍下心中異樣,抬起頭,輕聲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收到容景軒的電話時,她大吃一驚。
  什麽都沒有想,就跑了出來,等到看到容景軒時,她的心方才靜下來。
  容景軒笑的很輕鬆,看著她,帶著幾分的玩笑:“我記得有人答應過我,給我當模特的。”
  程子橘這才恍然想起,上次的確是有答應過這件事情。
  忍不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還以為你正忙著接待同學呢,他們回去了嗎?”
  容景軒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有時間嗎?”
  她正要答應,腦子裏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日傅湛江拿出來的照片,不禁有些猶豫,遲遲沒有回答。
  容景軒見此,隻是臉上帶著微笑,耐心的等著她的答案。
  程子橘最終答應了。
  容景軒的車子並沒有開進學校裏,程子橘與他漫步在學校中,慢慢的朝著校門走去。
  兩人之間雖然沒有牽手,但臉上都帶著笑容,氣氛十分好。
  程子橘為人雖然低調,但她成績優異,加上相貌不錯,在學校裏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名人。有不少人還是認識她的。
  偶爾幾個與她相識之人經過,皆是促狹的笑著。
  程子橘有幾分不好意思,隻是看到容景軒並無表現出異樣,這才微微放下尷尬。
  隻是,兩人並不知道,身後正有一人,正看著他們。
  這段時間,季東明每天都與葉青琳兩人忙著籌備婚禮的事情。他身為未婚夫,自然是要送她回來。
  他剛送葉青琳回了寢室樓下,在學校裏慢慢的看著車,卻一眼看見程子橘正與一男子在一起。
  他原來也沒有多加注意,隻當是學校裏的同學,可是,車子微微開近時,卻覺得有幾分眼熟,腦子裏回憶了好一會兒,方才記起,正是那日在餐廳裏被他們撞見的那個和程子橘吃飯的男人。
  他原本就是玩家,如何看不出那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
  最重要的是,一對男女,三番兩次都被撞見在一起,這原本就不是什麽尋常的事情。
  季東明不禁又想起了傅湛江這幾日的反常情緒。
  那日他受了傅湛江的請求,讓葉青琳將程子橘帶了出來,當時,他還以為兩人已經談好,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反倒是越來越糟糕了。
  他不禁嘲諷一笑。
  傅湛江也是自找沒趣,雖說程子橘不錯,但是在他們這樣的家庭裏。找一對雙方都有感覺的的確是好事,可是,如今的情形是一方一頭腦熱,另一方卻是冷臉相待,傅湛江如此,何必自找罪受呢!
  季東明一路尾隨容景軒的車子,來到碧竹園。看著兩人走進碧竹園內,他拿出手機,按下了傅湛江的電話。
  傅湛江聽了季東明講述的事由,卻沒有發火,隻是聲音沉靜的問道:“我馬上過來。”
  越是平靜,季東明越是感覺到傅湛江心中的波濤。
  他隱隱間有預感,傅湛江應該是知道程子橘和容景軒的那回事情的。他與傅湛江從小玩到大,他的性格,他清楚地很。倘若真的無事或是相信,傅湛江隻會笑著調侃他兩句,就將電話掛斷。若是有懷疑,那麽傅湛江絕對是喜形於色,摔了電話。可是,如今這般平靜,卻說要自己過來,那麽是真的有事,他,也是真的在意。
  程子橘隨著容景軒來到碧竹園時,有些奇怪,不禁問道:“來朱大哥這邊幹什麽?”
  容景軒隻是淡笑道:“我問他借了這邊拍照片。”
  程子橘聽了他的話後,點了點頭,心中頗以為然,這邊的風景的確是優美,拍出來的照片,肯定也會很不錯。
  想到這裏,她原本隻是抱著應付容景軒的情緒,也來了幾分興致與期待。
  朱子瞻的確是安排周道,碧竹園中,此刻似乎沒有一人,顯然是早早清場。
  這邊的風景本就是清幽之極,如今少了來往的人煙,反倒更多了一份寧靜的意境。
  容景軒帶著她,一路來到一座獨立的房子,在門外時,她抬頭看了一下門上標著員工室的門牌,又有了幾分疑惑。
  但是腳步還是跟著容景軒走了進去。
  這邊的員工室隔了兩間,外邊一間是大廳,裏麵則是換衣間。
  容景軒的腳步停留在大廳中,從一邊梳妝桌前,拿起放在上麵的幾個盒子遞給了程子橘。
  程子橘隻是疑惑的看著他,沒有接手。
  容景軒捧著盒子的手也沒有伸回,含笑道:“打開看看。”
  她半是疑惑,半是不解的打開盒子,卻被盒子裏的東西給驚住了。
  一件淺藍色的旗袍正疊的整整齊齊放著。
  她拿出旗袍,看了一眼上麵的細密的陣腳,無疑,是出自王爺爺的手藝。
  她不禁想到那天容景軒和王爺爺兩人神秘的說的事情,難道他早就有這個念頭?
  程子橘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
  不過,此刻她沒有時間再多猜測。
  容景軒將其他的幾個盒子都遞給了她,讓她打開。
  盒子上係著的繩子早已細心地打開,她隻需要打開盒蓋,就可以分享到裏麵的驚喜。
  這種拆禮物的感覺,不得不說,真的很好。
  不過幾秒的功夫,盒子基本已經被打開了。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盒子裏所裝的東西,都是旗袍。
  一件一件,各有豔色。
  或淺藍,或素白,抑或是淡黃……
  等到她打開最後一個盒子時,她拿著盒蓋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裏麵,依然是旗袍。
  但是卻是一件火紅的嫁衣。
  那熾熱的顏色,仿佛要灼燙到她的手一般。
  她伸手欲撫摸那件旗袍,手卻不由自主的伸回。
  旗袍的做工,無疑是精致的,甚至比先前那幾件更加出色。
  旗袍的裙擺,邊上,都繡著金鳳,一個個活靈活現,仿佛是要破布而出一般。
  在領口之處,還繡有金色的牡丹。
  雖是老款式,卻沒有豔俗的感覺,
  她將盒蓋重新蓋回,看向了容景軒。
  容景軒此刻,卻有幾分窘迫,他有些不安的看了看程子橘的反應,解釋道:“這件旗袍,是王爺爺早就為你準備好的,這次我替你訂的時候,他順便一塊兒寄了過來。”
  程子橘點了點頭,放下了心中的懷疑。
  的確,上麵的繡工複雜精致,即使是王爺爺和王奶奶一道兒繡,估計也要好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夠繡完,不可能是容景軒那個時候提出來訂做的。
  見到程子橘沒有多少的排斥,容景軒有些小心的提議:“可不可以讓我拍幾張你穿這件旗袍的照片?”
  程子橘隻是手摸著那件旗袍,聽了容景軒的提議,點了點頭。
  卻道:“你能不能給我留幾張我的照片。”
  容景軒欣然答應。
  王爺爺和王奶奶的心意,她明白,可是,目前看來,她是不能夠穿上這件旗袍接受他們的祝福,給他們看一下自己穿上這件旗袍的模樣,也不枉費他們費了如此心力。

  第三十章
  有些女人,天生就是為了穿旗袍而生的。
  適合穿旗袍的女人,肩膀要溜,腰要細,當然身材玲瓏有致是最好不過。
  但是這一切,都比不過其自身需要散發出的那股韻味。
  而程子橘,恰恰是這一類人。
  她可以穿出旗袍的婉約與靜美的風情,也可以穿出嬌柔與清麗的氣質。
  或許她身上還欠缺一點女人的嫵媚風情,但是她自身散發的沉靜意味已經遠遠彌補了那些不足。
  換上旗袍,行走於拱橋竹林間,流連於清渠幽道邊,仿佛是穿越了時光的界限,又仿佛是帶著遙遠的氣息。
  一切,美的仿佛是幻景一般。
  程子橘沒有化妝,佩戴任何的首飾,僅僅將長發簡單的束成了一個發髻,露出一張清水芙蓉臉,但是看起來卻更是靈氣逼人。
  容景軒看著這樣的程子橘,甚至不願按下相機,生怕相機的聲音會打斷這美好的一切。
  程子橘從來沒有給人家當模特拍過照片,不過,今天出乎她的意料,當容景軒的模特,似乎並不是那麽困難。他不會要求她擺出什麽特定的姿勢,他更善於捕捉鏡頭。
  剛開始時,程子橘還有幾分緊張,但是容景軒卻並沒有拿起相機來拍,反而是悠閑的和她聊起天來,聊些她感興趣的東西,往往在她聊得最起勁,或者看某處景物正專注時,那些鏡頭就被捕捉下來。
  幾組照片拍好,時間總共不過半個鍾頭。
  “子橘,待會兒那組照片,我們去屋裏拍吧!”
  程子橘欣然答應。
  最後一組照片,所拍時,穿的正是那件紅嫁衣旗袍,意境的確是放在屋內較好。
  程子橘換上那件旗袍,有幾分不好意思的從屋內走了出來。
  她的衣服向來很素淡,可以說是第一次穿這麽豔麗的顏色。
  況且,這件旗袍的寓意又是不同。
  她從來沒有想過,容景軒會是第一個看到她穿這件衣服的人。
  她的頭微微低著,感受到容景軒看過來的目光時,飛快的抬眼一看,卻又馬上低下。
  而在那一瞬間,容景軒若有所察的快速按下快門。
  “卡擦”一聲,那一瞬間的嬌羞被記錄下來。
  “我還沒有準備好。”程子橘也是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是什麽事情時,臉不禁紅了起來,連聲阻止道。
  容景軒卻是笑著調出了照片,遞給程子橘,笑道:“剛才的情景,很美。”
  是的,當女人第一次穿著嫁衣,展示在別人麵前,那欲語還羞的姿態,的確是最美的。
  剛才的那一瞬間,他仿佛是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程子橘並不知,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這張照片上的自己,看起來,的確是比先前所拍的那些照片多了一份感覺。
  其實,她低頭很快,鏡頭並沒有捕捉到她的全容,可是,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那低垂的雙目,那似乎被嫁衣的烈紅暈染的臉頰,以及那在小立領中若隱若現的白嫩脖頸。
  無一,將她最美的姿態記錄了下來。
  她沒有將照片刪除,遞給了容景軒。
  反問:“我們去那邊拍?”
  容景軒收了相機,卻不急,反而將她帶回到了員工室的大廳,將她安在梳妝台前。從抽屜裏抽出一管似乎還未開封的眉筆。
  程子橘疑惑的抬眉,有些不解。
  容景軒笑著解釋道:“這旗袍顏色太豔,拍出來的照片容易減淡你五官的顏色。”
  程子橘的眉眼生的其實很好,極具江南女子柔美的特征。若非要拍照,這嫁衣穿在她的身上,反而能夠還能夠帶出幾分豔色。
  隻是,若在鏡頭下,卻極易減淡。
  程子橘顯然也明白了容景軒的意思,並不反對。
  不過她卻製止了容景軒要幫她畫眉的手,隻做若無其事道:“我自己畫就好。”
  她從小到大讀過不少的詩詞,其中也包括了不少畫眉的詩句,在她的印象中,這畫眉之事,本就是夫妻閨房之樂而為。雖然現在不是古時候,但是,她總覺得有幾分曖昧。
  容景軒卻錯開了她欲拿過眉筆的手,臉上帶笑,反倒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反問:“這麽不相信我的手藝,雖然我是第一次,但好歹我也是整天拿著圖紙畫畫的人。”
  程子橘不知道容景軒是真的不懂她的意思,還是故意裝作不懂。
  可是,她又不好解釋什麽,唯恐對方認為她想的過多。
  “好了,和你開玩笑的。”容景軒看出了她的窘迫,並不點破她的意思,隻是溫潤一笑,解釋道:“因為是等會兒拍照時候要的效果,所以我比較能夠掌握好深淺。”
  見到容景軒這麽說,程子橘倒也不好再說什麽,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微微抬起頭。
  看著她這麽一副大義淩然的模樣,容景軒真正被逗笑了。
  他搖了搖頭,無奈的開口:“不需要閉眼睛。”
  程子橘再次窘迫的睜開了眼睛,目光正對上容景軒的看著她的眼睛,眼神不禁有些慌亂。
  容景軒沒有再說什麽,他知道程子橘的個性,經不起逗,偶爾逗逗可以,但要適可而止。
  他淡笑著,拿起眉筆,順著她的眉形,輕輕描繪。
  因為畫眉的緣故,兩個人的距離靠的極近,幾乎能夠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偶爾容景軒的手指擦過程子橘的臉,她不禁顫抖了一下。
  氣氛變得異常曖昧。
  程子橘的眼瞼低垂,視線強忍住不去看容景軒。
  “差不多了……”程子橘好不容易清醒過來,正要離開。
  突然,外邊的大門被打開。
  容景軒與程子橘吃驚的轉過頭看去,卻看到傅湛江正一臉鐵青的站在門外,目光凶狠的看著他們。
  “江子……”緊跟在他後邊的是季東明。
  傅湛江沒有理會季東明的叫喚,隻是沉聲道:“你出去,別跟進來。”
  季東明一噎,還要說什麽,他卻已經邁動腳步,走進了員工室中,將門緊緊的關上。
  這時,容景軒與程子橘早已從先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程子橘轉過頭,沒有去再看傅湛江,隻是定定的盯著鏡中的自己。
  心中冷不住有些冷嘲,看樣子,她是把傅湛江想的太好了,她原以為,他再過分,也不會真的找私家偵探來跟蹤她。那些照片的來源,雖然她想不出出處,可是她不願意將那些照片歸納到自己一開始衝動懷疑的那般。
  可是,現如今,傅湛江既然能夠在容景軒和自己見麵時趕過來,若說沒有眾人監視自己,真的是說給三歲的孩子聽都不會相信。
  容景軒從容的收起眉筆,與程子橘微微保持距離。
  無關乎退怯,隻是不願意給這已經亂成一團的事情再添上麻煩。
  隻是,此刻的傅湛江,心中早已經是怒火滔天。
  進來時的場景,幾乎讓他怒火滔天。
  不管是程子橘那身鮮紅的嫁衣,還是她與容景軒之間親密的姿態,都刺傷了他的眼睛。
  可是,他強忍住怒火,他還是要保存住自己的顏麵,保存住程子橘的尊嚴。
  所以,他讓季東明先出去,那怕季東明是他的兄弟,他也不願意將這件事情展現在他的麵前。
  他親自來處理這件事情。
  他的目光執著的看著程子橘,隻需要,她肯解釋一句,那怕那個借口,假的讓人無法相信,他也願意相信,願意當眼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程子橘卻一言不發,她甚至不願意將目光分給他一點。
  想到程子橘那天與他說分手時候的情景,想到先前的照片,還有如今,她與容景軒之間親昵的姿態。
  他粗喘著氣,慢慢的,一步一步朝著程子橘和容景軒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猛地伸手發力,朝著容景軒一拳打過去。
  容景軒早已防備,但是程子橘就在他的旁邊,他沒有躲開,生生的任由傅湛江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傅湛江的力道並不輕,他受了一拳之後,身子忍不住倒退了幾步,伸手捂住了胸口,低咳了幾聲。
  程子橘沒有料到傅湛江竟然會出手,她猛地站了起來,扶住容景軒,擔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容景軒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傅湛江已經恢複了一些理智,但是看著程子橘如此維護容景軒,他心中的怒火再次開始翻湧。
  他的眼睛怒目緊瞪。
  卻沒有再動手,也沒有出聲,隻是看著程子橘,似乎隻是要她一個答案。
  程子橘看了一眼傅湛江,心中歎了一口氣。
  鬆開了扶著容景軒的手,走在傅湛江與容景軒中間,看著傅湛江,開口道:“我和你之間的事情,不要牽扯進其他人,我們出去談吧!”
  傅湛江深深的看了一眼程子橘,又看了一眼容景軒,沒有反對。
  程子橘正要跟上,突然,容景軒單手拉住了她的一隻手。
  她轉過頭,目光中帶著不解,疑惑的看著容景軒。
  卻見到他站正了身體,朝著傅湛江慢慢走近。
  他的臉上依然帶著溫和的神情,說出來的話,卻是異常的認真:“傅先生,你和子橘之間,本就不合適,這樣糾纏,有意義嗎?”
  程子橘心中猛地一跳,有幾分不安。
  容景軒這話,顯然帶著挑釁的味道,依著傅湛江的脾性,隻怕不肯善了。
  她正要說些什麽,製止兩個人之間的矛盾。
  這時,出乎她的意料,傅湛江沒有發火,隻是嘲諷的反問:“我和小橘不合適,你就合適?”
  “至少,我不會給她任何的難堪!”
  傅湛江聽了容景軒的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依然沒有動手,他冷聲道:“容景軒,你別太自以為是,你以為小橘會接受你?”
  “對,我知道她現在不會接受我。”容景軒並未改變臉色,隻是目光灼灼轉頭看向程子橘,認真道:“但是,我願意等她。”
  “夠了,容景軒,你少TMD給我裝情聖,你以為你付出了多少,你又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你願意等,難道我就沒有等過,我等了她那麽多年,守了她那麽多年。臨了,你和我說,讓我放手,做夢!”
  傅湛江慢慢逼近容景軒,冷笑著:“容景軒,隻要我一天不答應解除婚約,她程子橘,就一天是我的女人。你,就永遠別想插入我們。”

  第三一章
  “夠了!”
  程子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突然大聲喊道。她看著兩個男人冷靜的開口道:“都鬧夠了吧!”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們來做決定,該如何,我自己會選擇。”
  “子橘……”容景軒看著疲憊到了極點的程子橘,欲言又止。
  程子橘沒有看他,隻是沉聲道:“對不起,今天我累了,剩下的照片就不拍了。”
  容景軒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程子橘勉強對他笑了一下,轉過頭時,笑容已經收起,她的目光看向了傅湛江,平靜的開口道:“江子哥,我不希望和你之間鬧到最後無法收場,那天的建議,請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程子橘……”
  傅湛江心中惱火,可是麵對如此模樣的程子橘,他又有種無力,無可奈何的感覺。一腔的情緒,無處可發。
  程子橘說完這番話,沒有再待在大廳裏,轉身回了換衣間換衣服。
  她此刻很累,真的不想再管,再操心任何事情。
  她甚至懶得再管外邊的兩個男人是否會鬧起來。
  不過,兩個男人到底是沒有衝動。
  等到程子橘換好自己的衣服出來時,傅湛江已經離去,容景軒坐在椅子上,擺弄著相機。
  見到她出來時,他笑著站了起來,溫聲道:“我送你回去吧!”
  程子橘搖了搖頭,將裝著整理好的旗袍的盒子遞給了他,拒絕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容景軒看的出,她此刻情緒不好,心裏估計也亂的很,恐怕看到他也是心煩,所以沒有再強求。
  此刻,朱子瞻的碧竹園裏依然沒有人,程子橘一個人慢慢的往大門處走去。
  卻在大門處看到了倚靠在車門邊的季東明與傅湛江。
  季東明見到她出來時,臉上帶著笑容,仿佛跟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上前笑著邀請:“程小姐,這邊不好打車,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也要去學校裏接清琳。”
  程子橘看了一眼季東明,心中忍不住讚歎此人睜眼瞎、和稀泥的功夫甚是了得。
  雖然她猜不準對方怎麽會在這裏,但是也能夠猜想到,他對於自己與傅湛江還有容景軒三人的事情,恐怕知道的也少。
  心裏指不定如何想著自己,卻能夠做出這副若無其事的姿態來。
  她沒有興趣和季東明深交,更加沒有興趣,接受等會兒一路上的試探,她正要拒絕。
  卻見傅湛江走了過來,站到了她的旁邊,開口道:“明子,你自己回去吧,我會送小橘回去的。”
  季東明聽此隻是挑了挑眉,爽快的含笑點頭。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打開車門,進了車內,然後驅車離去,動作一氣嗬成。
  程子橘將視線從季東明那邊收回,有幾分疑惑的看著傅湛江,卻見他沒有再言語,自顧自的走入車內,她原以為傅湛江要自己離開,卻見到他將車子開到了她身邊,也不說話,隻是打開副座上的車門。
  她猶豫了一下,見到傅湛江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到底進了車內。
  車子在路上慢慢的開著,程子橘這個時候,方才發現,傅湛江穿的非常正式,西裝領帶,應該是從工作中半途趕來。
  倒也難為他了。
  程子橘想的頗有些嘲諷。
  車子行過一段,程子橘方才發現,似乎車子行進的方向,並不是學校位置。
  她下意識皺起了眉頭,看著麵色沉靜如水的傅湛江,正要詢問。但話到了喉嚨裏,卻又止住了。
  見傅湛江這副架勢,顯然是有目的而為。
  她一向隨遇而安,事情既然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想不出,兩個人之間還可以鬧到什麽地步。心中反倒是起了異樣的幾分期待,如果再鬧下去,可以如此鬧完了,對雙方反倒是一件好事情。
  傅湛江心中的確是有主意,但是那個主意,程子橘可能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他們車子最後停在了程家門口。
  程子橘端詳著有幾分陌生的程家,心中並不是很好感受,但是腦子裏卻又起了幾分疑惑,傅湛江將自己帶到程家來,做什麽?
  難道是讓程家的人勸自己回心轉意。
  她也被自己腦中莫名其妙的想法驚了一下。自嘲自己的異想天開,傅湛江若是真的想出這個餿主意,估計腦子真的壞了。
  她隨著傅湛江走入程家,是宋靜玲開的門,見到他們兩人,臉上也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程子橘自從上次在這邊鬧翻之後,好幾個星期沒有回來過,而傅湛江來這邊,除了偶爾過節會來拜訪外,其餘時間,基本都是陪著程子橘而來,所以也是好幾個星期沒有上門過。
  如今兩個人招呼也沒有打,直接上門來。
  她心中自然有幾分疑惑與異樣。
  不過她向來處事不驚,驚訝隻是在一瞬間,片刻之後,臉上便換上了親切的笑容:“小橘,江子,你們怎麽來了,我都沒有好好準備一下。你們吃點留下來吃晚飯,我讓阿姨添幾道你們愛吃的菜。”
  殷切客氣,真正是一副女主人熱情招呼客人的摸樣。
  程子橘心中冷笑著。
  她此刻甚至連笑臉都懶得露出來,低頭自顧自的換起了鞋子。而傅湛江,也不如平時的周全,隻是言簡意賅的問了一句:“阿姨,叔叔在家嗎?”
  兩人如此表現,讓宋靜玲看出了幾分蹊蹺,她掩住疑惑的表情,笑答:“在,在書房裏看書呢!我去幫你們叫下來!”
  傅湛江也沒有客氣,點了點頭,對宋靜玲道謝:“謝謝阿姨。”
  傅湛江與程子橘在客廳中坐著等候。
  程博瞻很快就下樓來,看到程子橘時,心中也高興了幾分,不由的加快了步伐走到自己的大女人跟前,眼眶子微微發紅,連連道:“小橘,你來了……來了,來了就好。”
  他似乎是很激動,還有幾分失態。
  程子橘隻是冷淡的點了點頭,並未做任何熱情的回應,卻也讓程博瞻欣慰不已。
  宋靜玲見到這副場景,忍不住眼神一黯,她調節好自己的情緒,走到了程博瞻旁邊,拍了拍他的手,微笑著開口:“博瞻,江子找你有事,你們坐下來說吧!我去廚房多弄幾道菜。”
  程博瞻正要答應,傅湛江卻出身挽留:“阿姨,你也留下來。”
  宋靜玲有幾分訝異的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表達自己的疑惑,笑著點了點頭,坐到了程博瞻旁邊。
  “我想和小橘結婚。”
  這是傅湛江說的第一句話,之後他便沒有再說什麽。
  這句話,顯然讓在場的幾人都吃了一驚。
  尤其是程子橘,完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麵色怔怔的盯著傅湛江,有些不明白,他怎麽會做出這個決定。
  剛剛“捉奸”完,轉頭就要和“被捉奸的一人結婚”,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麵對大家的驚疑不定,傅湛江卻顯然很滿意自己那句話帶來的效果。
  程博瞻看了一眼眼前坐著的小兒女,嚴肅的問了一句:“你怎麽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傅湛江對於此疑問,顯然早有準備,他微笑著,正要開口。
  宋靜玲卻笑著責怪了一句程博瞻:“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其實江子和小橘的年齡是到了結婚的時候了,提出來也不算突然。”
  傅湛江也笑著點了點頭,仿若真的是經過深思熟慮一般,慢慢的答道:“沒錯,小橘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而我年紀也不小了,所以想要和小橘早些定下來。”
  對於他的解釋,程博瞻顯然也相信了,他點了點頭,開口道:“既然這樣……”
  “我不同意。”
  程子橘卻突然出聲打斷。她對上程博瞻與宋靜玲疑惑的眼神,還有傅湛江帶著怒火的目光,她麵無表情的回道:“我不想那麽快結婚,我想出國。”
  “小橘。”傅湛江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強壓下怒火,咬牙齧齒的叫著她的名字,卻依然做了一派和平,笑言:“這個問題,我們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你要出國的事情,我不反對,等到結了婚,你一樣可以在國外念書。”
  “這樣會不會不太方便?”程博瞻皺著眉頭,提出了異議。
  傅湛江卻笑著說服:“現在交通很方便,我要見小橘不過是幾個小時的事情,而且,我也怕我的未婚妻被人家拐走啊!”
  最後一句話,他說的頗為調侃。
  程博瞻與宋靜玲兩個人皆笑了起來。但是程子橘卻知道,他已有所指。
  見到兩位家長已經被說動了,傅湛江正要說些什麽,再添把火時。
  突然,程子繡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了下來:“我不同意。”
  眾人轉頭看去,卻見程子繡身上穿著睡衣站在樓梯上,披著的長卷發有幾絲淩亂,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
  可是,她的臉上卻沒有剛剛睡醒時的朦朧,她的目光中帶著激動的情緒,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
  
  第三二章
  程博瞻和宋靜玲看到是程子繡,臉上不禁起了幾分詫異之色。
  而傅湛江,看到程子繡時,臉色卻不止難看了一點兩點。
  程子橘將傅湛江的神色收入眼中,心中卻忍不住嘲諷的笑了一下,並沒有開口,隻是做了壁上觀。
  “繡繡,你不好好在屋裏睡覺,出來搞什麽?”宋靜玲待回過神來,想起程子繡剛才所說的話,連忙搶先訓斥。
  果然,宋靜玲一番訓斥之後,程博瞻原本沉著的臉色有幾分好轉,倒是沒有再出口。
  隻是,程子繡似乎並沒有領會宋靜玲的好意。
  她慢慢的從樓梯上走下來,身上還穿著浴袍,長長的尾擺隨著她腳步的走動,不時來回蕩漾。臉色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語氣半真半假道:“你們在樓下商量這麽大的事情,好歹也是一家人,我怎麽可以缺席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迎著眾人的目光,坦然的走到了傅湛江的另一邊閑暇位置上,坐下。
  舉止怡然,嘴角含笑。
  “我們這邊討論正經事情,你添什麽亂?”
  程博瞻不耐煩的斥責了一聲。顯然,將程子繡剛才的反對隻當是玩笑過了。
  “爸,好歹我也是程家的人吧,程傅兩家的大事,我憑什麽不能夠聽。”
  程子繡不悅的回道,一反往常見了程博瞻便膽怯的模樣。
  程子橘看著據理力爭的程子繡,又看了看此刻麵無表情的傅湛江,突然開口道:“既然子繡要聽,就讓她留下吧!”
  她這句話一出,在座的眾人皆有幾分吃驚的看著她。
  宋靜玲和程博瞻臉色變了變,猜不透她突然的友好是怎麽回事。
  而傅湛江則是臉色陰沉的看著她。程子橘懷疑他與程子繡之間有曖昧之事,在兩人之間早已不是秘密,如今她卻在這個時刻,同意讓程子繡留下。其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若是換成往常,傅湛江可能還不會有那麽大的顧忌,可是,自從那件事情後……
  他的目光看向程子繡,想起她剛才陰陽怪氣的模樣,心中一陣不好的預感。
  程子繡看了看坐在她身邊的兩人,冷哼了一聲,顯然對於程子橘的挽留並未領情,不過她倒是穩穩的坐在沙發上,開口挑起了話題:“剛才不是說到要結婚的事情嗎?我們繼續說啊!”
  程博瞻臉色不豫的看了一眼程子繡,倒是沒有駁程子橘的麵子,開口繼續道:“那江子你說婚事在什麽時候舉辦比較好?小橘如果要出國,那這段時間肯定不會有空……”
  “叔叔,沒有關係,婚禮的事情我可以來籌辦,我想在小橘畢業時,舉辦婚禮。”
  傅湛江出口打消了程博瞻的顧慮。
  “這季家和葉家不是也在最近要辦婚禮嗎?婚事會不會辦的太密了!”
  宋靜玲說的有幾分憂心。倒是一副為兩人真心考慮的姿態。
  “媽,他們季家和葉家辦他們的,我們程家和傅家辦自己的,到時候我們辦的風風光光的,人家隻會記住咱們家的婚禮。”
  程子繡突然插話道。一副樂見婚事辦成的意思,引得傅湛江與程子橘都奇怪的看了她好幾眼。
  她卻仿佛是若無所察,反而是將目光看向了程子橘,笑言:“姐姐,你和江子哥的婚禮,可不能夠草草了事,若是在你畢業之前要辦,咱們現在就得操辦起來。”
  程子橘突然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笑靨如花的程子繡。
  程子繡一開始時的反對,絕對不是開玩笑,可是如今她卻又做出一副好似真的期待她和傅湛江的婚禮趕緊舉行的意思。
  她迷惑了。
  程子橘低頭思索之間,程博瞻他們似乎已經被程子繡與傅湛江說服,討論起了結婚的日子,以及籌備的工作。
  程子橘聽著耳邊的議論聲,有些頭疼。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口打斷道:“我沒有打算那麽早結婚。”
  她的話猶如是澆下一盆冷水,剛才熱火朝天的討論氣氛戛然而止。
  最為積極的程博瞻與宋靜玲麵上皆露出了尷尬。
  而傅湛江似乎早已經麻木了程子橘的拒絕,隻是用眼神悲哀的看著她。
  程子橘卻沒有將目光看向這三個人,而是看向了程子繡。
  果然,她臉上閃過一絲滿意的笑容,卻並不驚奇,顯然對於程子橘的回答,早已經了然在心。
  見到程子橘看她時,她毫不畏懼的抬起頭,迎著程子橘的目光,隻是挑眉挑釁一笑。
  然後語氣中帶著調侃,笑道:“姐姐,該不會是江子哥逼你太緊,你得了婚前恐懼症了吧!”
  程子橘沒有回應她,隻是將目光看向了傅湛江。
  傅湛江卻故作不看她,顯然想要默認成事。
  是她太過於理性,還是這個世界太過於瘋狂了!
  程子橘腦中自嘲的想著。
  她突然拎起了放在沙發上的包,站了起來,冷靜的開口道:“我沒有想過那麽快結婚,特別是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之後。”
  說完,她沒有再看眾人的目光,轉身離去。
  沒錯,她是故意如此說的。
  雖然沒有把事情說開,她也想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意思,至於,會給傅湛江惹得麻煩,她此刻也根本不想考慮進。
  她沒有理會程博瞻和宋靜玲的挽留的聲音,也沒有理會傅湛江灼灼的目光,她安然的換好鞋子,然後步履平穩的走出屋子。
  “程子橘!”
  出乎她的意料,出來叫住她的人,並不是她所認為的那三個人,而是程子繡。
  她停下腳步,轉過頭略帶了幾分疑惑的看著程子繡。
  程子繡的腳上穿著拖鞋,見到她沒有過來的意思,也沒有顧是在屋外,直接穿著室內拖朝著她走了過來,一邊笑道:“你放心,江子哥正在和爸媽解釋你的那一番話,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出來打擾我們。”
  程子橘目光銳利的看向她,似乎是要對她的這番話進行解析。
  程子繡坦然處之,等到了她的麵前半米處,方才停下腳步。
  程子繡本就比程子橘個頭高,如今雖然程子橘腳上穿的是高跟鞋,也隻堪堪與她目光相平。
  她兩手插在浴袍的袋子裏,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開了口:“不如,我們兩人合作一下。”
  她說的漫不經心,臉色也坦然,隻有偶爾瞟向程子橘的眼神中,帶出了幾分激動的意思。
  此刻,程子橘心中略微捕捉住了程子繡剛才做法的用意,隻是,她還是故作不解道:“什麽意思?”
  程子繡見到她相問,以為她有幾分意動,連忙開口:“我知道,你不想嫁給江子哥,你喜歡的是那個容景軒。但是你和江子哥之間又有婚約。”
  她頓了頓,又道:“我想嫁給江子哥,偏偏兩家的大人又不同意。”
  “所以,你先將婚事答應下來,到時候,等到結婚的那一天,你就不要出現,我頂上,這樣你可以和江子哥解除婚約,和那個容景軒在一起,而我,也可以嫁給江子哥,我和你都可以如願以償。”
  程子繡一口氣說完了所有的話,將目光拋向程子橘,見到她沉默不語,以為她是有顧慮,連忙又補充道:“反正,兩家的大人所要的不過是程傅兩家的聯姻,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是一樣,而江子哥,我相信,等到我和他結婚了以後,他也不是非你不可。”
  程子橘沒有意外於程子繡心中的算盤,她唯一疑惑的是,程子繡如何知道她與容景軒之間的事情,且如此胸有成竹的認為,她為了容景軒可以背棄婚約。
  “哎,你到底怎麽想,答不答應?”
  程子繡見到程子橘久久未做出回應,有幾分急了,皺著眉頭跺了一下腳,開口質問。
  程子橘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著程子繡,搖了搖頭。
  “你……”
  見到自己剛才的一番話都做了白工,程子繡有幾分惱火,她惡狠狠的瞪著程子橘,卻又強忍下怒氣,開口再次勸說:“你不是不想要結婚嗎,如果不用這個辦法,你就不可能和江子哥解除婚約,難道說,你想要學人家脫離程家?”
  她嘲諷的笑了笑:“拜托,別傻了。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要是你敢脫離程家,你別看爸爸現在讓著你,疼著你,但是家裏還是絕對不可能放過你的。”
  程子橘隻是淡然笑了一下,似乎為程子繡拙劣的激將法而不屑。
  她語氣平靜的開口道:“我會和江子哥接觸婚約,但是,我不會和你一道做戲騙人。”
  說完,她轉身離開。
  身後是程子繡惱羞成怒之後的罵聲,她沒有理會。
  程子橘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的那番話,此刻心中澄明,卻又不禁有些冰冷。
  程子繡這個方法,聽著似乎是個好主意。但是倘若她真的答應配合那麽做了,所有事情的責任,到底由誰承擔,還不由程子繡說了算。到時候,恐怕比自己主動脫離程家還要嚴重。
  程子繡還真是跟小時候一般,無時不刻不想著讓她難堪。
  即使在這個時候,也不願意忘記陰她一把。
  
  第三三章
  時間過的很快,眨眼之間,又是一個星期過去。
  緊接著,不管葉青琳如何不願意,她的婚禮也如期到來。
  程子橘作為伴娘,在婚禮前的一天,陪葉青琳住在她家裏。
  已經是很晚,房間裏的燈早已經被關掉,程子橘沒有睡著,她知道,睡在自己身邊的葉青琳也沒有合眼。
  感受到身邊的人翻了一個身,程子橘忍不住輕聲開口問:“清琳,你睡了嗎?”
  很長時間,葉青琳都沒有回答。
  程子橘幾乎以為她已經睡著時,卻聽到她開口了:“沒……”
  她的聲音有些異樣,似乎帶了幾分哽咽。
  程子橘坐了起來,打開床邊的台燈,果然看到葉青琳臉上滿是淚水。
  她大吃一驚,正要詢問,卻見葉青琳捂住臉,連聲哀求道:“把燈關了。”
  “清琳……”
  程子橘無奈的順從了她的意思。
  房內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她伸手欲安撫身邊這個哭的顫抖的身體,但是卻又猶豫的不敢靠近。
  她突然感覺到很無力,這就是命運,她無法阻止自己好朋友的這個命運,甚至在將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承受這樣的命運。
  聽著葉青琳小聲的抽泣聲,半晌,她隻能夠開口安慰:“別哭了,明天眼睛會腫起來的。”
  “嗯!”葉青琳強忍住自己的悲痛,佯裝無事一般,開口道:“你也躺下吧!”
  程子橘順從的躺進被窩之中。
  葉青琳轉過自己的身體,將頭靠在程子橘身上,小聲道:“我隻哭這一回,以後再也不哭了!”
  “清琳……”
  聽著葉青琳明明脆弱卻假裝堅強的樣子,程子橘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其實,是我矯情了,當初訂婚的時候,我就應該有這個覺悟,現在哭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葉青琳自嘲道。
  “你別這麽說,當初你……”也是無奈。
  可是,話到了程子橘的嘴邊,她不忍說出來。
  葉青琳輕輕的搖了搖頭,並沒有附和程子橘的話。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依偎著,久久。
  當困意襲上程子橘時,她耳邊突然聽到一句輕輕的話:“其實,他來找過我。”
  “誰?”程子橘下意識的問道。
  等到自己問完,卻覺得有幾分傻了。
  能夠讓葉青琳有如此大情緒波動的人,除了她的前男友還有誰。
  葉青琳也沒有回答程子橘的話,隻是繼續說道:“就在幾個月前,他和我說,他還愛我,當初的事情,他隻是我是無奈,所以,他希望我能夠回到他身邊。”
  “我沒有答應。”
  “是不是這件事情被知道了,所以才會讓你和季東明的婚禮這麽急……”
  程子橘遲疑的猜測著,心中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許久,見到葉青琳並沒有回答,她也隻當是默認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程子橘和葉青琳便被叫醒。
  兩個人昨晚心中有事,都是很晚才睡去,精神並不好,特別是葉青琳,眼睛腫的厲害。
  幸好化妝師對於這種情況早已有所準備,有冰湯匙在眼角下敷過方才讓模樣可以見人。
  緊接著,便是一陣手忙腳亂的化妝換衣服。
  等到一切都搞定,太陽已經升的很高了。
  所有的新娘在出嫁的這一刻,都是最美的。
  葉青琳也不例外,她坐在自己的床上,美麗的仿佛是一尊洋娃娃一般。卻,眼睛隻是直直的看著前方,空洞而無神。
  程子橘化完妝後,走到了她的身邊,想要說幾句安慰的話,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伸出自己的手緊握住她,希望能夠給她一點支撐。
  當接觸到她的手時,程子橘卻有不由得一愣。
  在房內調的如此高的溫度下,她的手,竟然冷的沒有一點熱度;僵硬的幾乎要頒不動。
  “清琳……”
  程子橘正要叫回她的神思,卻聽到樓下突然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響了起來。
  這是新郎來接人的信號。
  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葉青琳整個人猛地顫抖了一下。
  她眼神無助的看著程子橘,眼中淚光閃爍。她的手緊緊的抓著程子橘,語氣之中滿是掙紮與緊張:“小橘,我後悔了,我不嫁可不可以……”
  她幾乎要哭出聲來。
  “清琳,你不要這樣!”程子橘心中一酸,也幾乎要落淚。
  屋內守著的化妝師見到這種情況,有些著急的拿著化妝棉跑了過來,連聲勸道:“你們不要掉淚,妝會花掉的。”
  可是,這個時候,葉青琳早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她臉上的淚水仿佛是再也控製不住一般,一下子,從眼眶之中不停的流出來,眼線已經花了,沾染了眼線與睫毛膏的淚水,留在臉上,落下一道黑色的印子。
  整張臉上的妝已經全毀了。
  化妝師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情況。
  這個時候,葉青琳的母親走了進來,見到女兒這種情況,並不責怪,隻是冷靜道:“清琳,別哭了!”
  葉青琳淚眼朦朧的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母親,但終究是將委屈的淚水憋了回去。
  見到勸住了女兒,葉青琳的母親對一邊的程子橘客氣道:“小橘,清琳的妝可能要補上好長時間,你讓守門的人多攔新郎一會兒!”
  程子橘點了點頭,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她忍不住頓住了腳步,轉頭看了一眼屋內的情景。
  葉青琳正靠在她母親的懷中,她的母親正輕聲安慰著她。雖然是即將離別的場景,可是,卻無比的溫馨。
  程子橘不禁黯然的低下頭,好不容易才忍住心中的酸澀,沒有讓淚水落下。
  葉青琳至少還有母親在身邊安慰她。
  她呢,到時候,可能連個可以安慰她的親人都沒有。
  葉青琳的房間外邊,便是一個小客廳。
  此刻眾人正聚在門外和新郎與伴郎團對持著。
  這次陪著葉青琳出嫁的小姐妹裏,有好幾個,程子橘還是認識的。
  見到她出來,她們連聲笑問:“是新娘子著急了,還是你也出來拿紅包的。”
  程子橘勉強讓自己擠出一抹自然的笑容,開口道:“清琳剛剛吃東西時,不小心把妝給弄花了,現在正在補,你們別讓新郎他們太早進來。”
  “這丫頭,都出嫁了,還有心情吃東西。”
  眾人笑鬧起來,又都連連點頭:“我們就怕新娘子心疼新郎,多給我們折騰會兒,自然是好事。”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新郎與伴郎團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姑娘們,快開門啊!”
  緊接著,便是一陣撞門聲。
  一個大膽的女孩連忙堵住門接應道:“哥哥們,你們不拿點開門費來,怎麽行呢!”
  “喲,妹妹,這要開門費,等你們開了門,我們自然可以給你們!”
  程子橘認出這是傅湛江的聲音,在場的幾個小姐妹也都認了出來。
  那個大膽的女孩連忙推著程子橘上前道:“小橘,你未婚夫哎,趕緊搞定了!”
  程子橘臉色有幾分尷尬,隻是看了看大家,並沒有開口。
  見到屋內並沒有反應,屋外再次叫了起來。
  “傅湛江,你家小橘可在我們手中,你再叫,待會兒小心我們把她藏起來,看你怎麽辦!”
  “得!得!得!哥哥我先塞個紅包進來,你可別那麽幹啊!”
  說著,一個封口的紅包袋子從門縫底下塞了進來。
  眾人趕緊撿起,摸了摸,卻是不滿回道:“太薄了吧,江子哥,你也太小氣了!”
  說話間,袋子被打開,從裏麵掉出了一張價值八千八百八十八的換購券,眾人連連噤聲。
  “得,伴郎都這麽大方了,新郎,你準備給我們準備多少的誠意啊!”
  眾人又開始起哄。
  程子橘無心在屋外跟著鬧,重新走回了葉青琳的房間,隻是目光看到屋內溫馨的一幕時,卻又沒有再走進去。
  她一個人,有些百無聊懶的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看著門邊大家的玩鬧,心情在強烈的對比下,更加有幾分感傷。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青琳的母親走了出來,示意屋內已經準備好了。
  程子橘這才慢慢站了起來,回到房間裏。
  此刻,葉青琳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
  雖然臉上沒有喜悅的笑容,卻也沒有了剛才的悲傷。
  有的,隻是認命。
  徹底的認命。
  葉青琳看到程子橘進來時,臉上勉強擠出了一抹笑容,帶著幾分的不好意思,說道:“剛才,我失態了,嚇到你了吧!”
  程子橘搖了搖頭,看著這樣的葉青琳,突然衝動的抱住了她,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聲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知道!”葉青琳臉上依然笑著,拍了拍她的背,反過來安慰道:“好了,待會兒他們就要進來了。”
  果然,兩個人剛剛分開沒有多久,房門便被打開。
  季東明手上拿著一束花,半跪著進來。
  他的臉上還帶著哭笑不得的神情,顯然是這幅樣子,是被眾人給惡作劇的。
  “老婆,你嫁給我吧!”
  季東明將花高高的舉在了葉青琳麵前,請求。
  程子橘有幾分緊張的看向了葉青琳,卻見她低下頭,無悲無喜接過了花,點了點頭。
  瞬時,眾人起哄中,季東明抱起了她。她也隻是順從的將手掛在季東明的脖子上。
  房內,新人出門,眾人簇擁。一下子,空了,也安靜了很多。
  程子橘沒有跟出去,她隻是定定的看著剛才葉青琳坐的位置,看著那一塊凹下去的床單,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走過去,把床單理好。
  她轉過身,正要出門,卻看到傅湛江倚在門邊,眼神深沉的看著她。
  她不由一愣,不知道該說什麽。
  距離上回去傅家提親之事不歡而散之後,程子橘一直沒有見過他。
  這個時候,突然見麵,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傅湛江走到了她身邊,閉口不提先前的任何事情,他拉起了她的手,隻是道:“我們下去吧,等會兒要去酒店,你坐我的車吧!”
  程子橘有些捉摸不透。
  但到底順從的跟著他下了樓。
  這個時候,她不管如何,都要順從的在眾人麵前演好戲。
  不管他們將來會不會解除婚約,至少,在這一刻,她是他的未婚妻。

  第三四章
  下午的婚禮馬上就要開始,吃過酒店裏的飯菜,大家便緊鑼密鼓的開始籌備。
  葉青琳換妝的休息間裏,幾乎所有的小姐妹都聚集在了這邊。
  一個女人五百隻鴨子,更何況是這麽多的女人,休息室裏喧鬧不堪。
  程子橘有些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歎了一口氣坐在沙發上。
  葉青琳見此,便笑道:“要不你去開間房間休息一下,晚上估計要鬧到很晚,你這個伴娘可不能夠精神不振啊!”
  程子橘順勢應了下來,走出喧鬧的休息室中。
  舉辦婚禮的大禮堂就在酒店的三樓,這邊的電梯又遲遲不下來,她就走了樓梯。
  走到一樓正要出樓梯口時,她耳邊突然聽到了一陣吵鬧聲。
  她下意識的止住了腳步,眼睛忍不住朝著外邊偷偷的看了一眼。
  竟然是季東明和一個年輕的女子。
  他們兩個人站的地方,正是進入樓梯口的拐彎處,十分隱蔽,倘若不是程子橘心血來潮走了樓梯,估計沒人會看到這個場景。
  季東明的身上穿著新郎的禮服,襯托著挺拔清俊的身姿十分玉樹臨風。
  他手上夾著一根煙,臉上神色頗有些不耐煩,目光之中帶了一絲嫌惡,看著眼前年輕的女子。
  而那個女子,臉上早已經是淚流滿麵,扯著季東明一方袖子,正在哽咽哭泣著。
  “陳琳,我今天就要舉行婚禮了,我們好聚好散吧!你也不要在這裏糾纏了,我們不會有結果的。”
  季東明將手中的煙在一邊的垃圾桶裏掐滅,不帶一點的遲疑扔進。嘴裏吐出的話,就和他的動作一般幹淨利落,不留一點的餘地。
  陳琳顯然是受了很大的打擊,臉上梨花帶淚,她目光哀戚的看向了季東明,悲切道:“可是我懷了你的孩子啊!”
  她仿佛是用盡了自己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可是,季東明臉上卻毫無波瀾,若說眼中閃過的那一絲神情,卻是厭惡。
  “你夠了吧,若不是你背著我偷偷懷上這個孩子,我用得著被家裏這麽急逼著結婚。”季東明臉上劃過一絲冷笑,甩掉陳琳拉著他袖子的手,冷聲道,“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還敢來找我要什麽,你未免太天真了,以為懷了這個孩子,就可以進我季家的門。”
  “挾天子以令諸侯,你真是好算盤!”
  “我……”陳琳語氣哽咽,被甩開的手拳頭緊握。
  她吱唔了半晌,終於,抬起頭,企圖感動季東明:“我知道我自己有錯,可是,這是你的孩子,你……”
  “陳琳,你夠了吧!這個孩子,你愛生不生。你若堅持生下來,DNA比對後,若是我的種,我季家自會養著,但是孩子的媽媽不可能是你。你若識相點,便拿了錢,乖乖的把孩子做了,咱們以後見麵了,還有點情分在……”
  “啪!”
  還未等季東明說完,陳琳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驚呆了兩個當事人。等到回過神來,陳琳有些害怕的伸回手,捂著嘴巴,惶恐的看著季東明。
  季東明單手摸了摸被打的一邊臉,眼神陰翳的看著陳琳,卻沒有打回去,隻是冷笑了一下,開口道:“這巴掌算我欠你的,但是你也不要得寸進尺,不要等到保安來趕你。”
  說完,他毫不留戀的離去,隻留下陳琳一人,失聲痛哭的蹲了下來,將自己緊緊的縮成一團。
  許久許久,她方才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步履蹣跚離去。
  程子橘站在門口,唇齒緊咬,拳頭緊緊的握住,她極力忍住自己,才沒有讓自己出去,將事情問清楚。
  剛才季東明的話,如同複讀機一般,在她的耳邊回蕩。
  她原以為,葉青琳與季東明那麽急結婚,是因為怕葉青琳與她前男友舊情複燃。可是如今,她卻聽到了更加不堪的真相。
  隻是,季東明外邊的女人,有了孩子,所以才會如此急著讓兩人結婚。
  葉青琳作為這些事情裏,最無辜的人,卻要承受最大的傷害,來承擔並不應該讓她承擔的責任。
  她的腦海中,不禁再次想到了昨天晚上葉青琳抱著自己痛哭的場景,還有今天早上,她臉上止不住的淚水。
  想來,她是知道所有真相的。
  可是,為什麽她要答應。為什麽要做這個無辜的犧牲品。
  明明知道,自己的前路沒有一點的希望,可是她為什麽要義無反顧的踏進那個火坑中。
  程子橘強忍住心酸,突然轉身返回,她要找葉青琳問清楚。
  在她的腳步剛剛邁上樓梯正要拐彎時,卻見一人擋在她的前方。
  她驚慌的抬起頭,卻見傅湛江正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她有些吃驚於傅湛江的神出鬼沒。卻被傅湛江的下一句話引出了怒火:“不要去!”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傅湛江。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有回答,隻是一意孤行朝著樓上走去。
  這時,她的手被他拉住,卻聽到他繼續道:“這是葉青琳自己選擇的,你何必多事……”
  “夠了……”程子橘一把甩開他的手,怒瞪著傅湛江:“她之所以會選擇,是因為她無奈,可是她不應該成為犧牲品。”
  對於她的惡聲惡氣,傅湛江並未生氣,他低垂下眼瞼,淡淡道:“你去了又能夠怎麽樣,既然她已經在知情的情況下,選擇了這條路,那麽,你去勸了,也是一樣的結果!”
  是啊!
  程子橘在心中哀戚的想著,自己去有什麽用呢!
  她沉默了,站在樓梯上,低垂著頭。
  “你一向都不是那麽熱心的人,即使葉青琳是你的好朋友,你也不會去插手這件事情,小橘,你今天失態了!”
  傅湛江冷靜的指出。
  程子橘卻突然冷笑了一聲,抬起頭,看著傅湛江:“沒錯,我一向冷血,可是,看到了葉青琳如今的情形,我想到自己的將來,我和她,又有多少不同……”
  “你和她不一樣!”
  傅湛江忍不住出聲打斷。
  “不一樣,有什麽不一樣,對於你來說,我和葉青琳之於季東明的意義有什麽不同,我隻是你們娶回家應付父母的借口,隻是你們能夠更肆無忌憚出去玩的借口,我和她之間的感受,對於你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完全可以無視!”
  “我從來沒有無視過你的感受。”
  傅湛江不堪於她的指責,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聲打斷。
  “夠了,你是在意過,可是你真正用心在意過嗎?”
  程子橘忍不住聲嘶力竭質問,她粗喘著氣。
  心中承受力的臨界點已經到了極點,她已經無法再維持住自己的淡定,再也無法用冷淡的麵具來遮蓋自己的喜惡。
  “你所認為我在意的,卻從來不是我在意的。”
  許久,她平複了自己的心情,冷冷的拋下這句話。
  “或許在你們這些人看來,隻要給我們維持了足夠的臉麵,不管在外邊如何的玩,對於我們來說,根本不算是什麽傷害。沒錯,我也一直這樣認為的,可是,現在我發現,這種婚姻其實很畸形,隻是在相互折磨而已。”
  傅湛江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程子橘,慢慢的吐露著自己的心聲,他突然有一種馬上要失去她的感覺,這種感覺,來的很突然,卻又無比的強烈。
  他強忍下心中的不安,企圖讓自己出聲打斷這種奇怪的感覺,打破這種弱勢的局麵。
  “你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這些,不管我在外邊有多少的女人,在你看來,都是無所謂,你知道嗎,我真的,很生氣……”
  “江子哥,夠了,真的夠了,我們兩個人已經相互綁了這麽長時間,相互折磨了這麽久,你不高興我對你的冷淡,我也不喜歡你和你那群朋友的一貫做法,我和這個圈子,格格不入。既然現在,你已經與程子繡在一起了,就不要再勉強了好不好。”
  程子橘靜靜的請求。
  傅湛江卻有幾分無力,他疲憊的企圖再三解釋:“小橘,我已經重複很多遍了,我承認,我以前的確是有過別的女人,但是,我和程子繡,真的沒有什麽,我隻是把她當成妹妹而已,為什麽你不能夠理解呢!”
  程子橘低著頭沒有說話。
  傅湛江拉住她的手,輕聲道:“小橘,我們以後好好過好不好?你不高興我和程子繡在一起,我以後不會再和她接觸。我們結婚,你想要讓我如何,我都願意。”
  “為什麽你到現在還要如此!”
  程子橘看了一眼傅湛江,歎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轉身上樓。
  
  第三五章
  “繡繡,你好了沒有?遲點婚宴就要開始了!”
  打扮妥當的宋靜玲敲了敲程子繡的房門,叫喚道。
  “馬上……”緊接著,一陣馬桶的衝水聲傳了出來。
  “怎麽回事……”宋靜玲打開房門,走了進去,正要打開廁所時,卻發現廁所的門被下了鎖。
  她皺了皺眉頭,心中疑惑:這房間裏的廁所鎖什麽門?
  敲了敲廁所的門,她又喊道:“繡繡,是不是拉肚子了,要不要媽媽給你找點藥!”
  “沒事……”
  程子繡的聲音好像是憋出來一樣,帶著無力。
  宋靜玲更加緊張了,又敲了敲門,喊道:“繡繡,怎麽了,快開門?”
  砰砰啪啪的一陣聲音過後,終於,程子繡打開了門,蒼白的臉上還帶了一點的緊張。
  宋靜玲走了進去,聞到廁所裏的酸臭味,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程子繡,卻見到她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都亂七八糟的呈現傾倒的姿態。
  “怎麽回事?你吐了”宋靜玲盯著程子繡,開口問道。
  程子繡臉上閃過一絲的驚慌,連連搖頭,卻又點了點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勉強笑了笑:“沒事,昨天不是和同學出去吃火鍋,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程子繡的掩飾在宋靜玲看來,不過是太嫩。她自然瞧得出程子繡的異樣,心中隱約有些不好的猜測。
  不過她也怕自己猜測錯誤,引得女兒不高興,於是笑了笑順勢道:“先去醫院裏檢查一下吧,看你那臉白的,別出什麽大問題。”
  “媽,不用了,待會兒不是要參加婚禮嗎,遲到總是不好的。”
  程子繡連連搖頭拒絕。
  “得了,你這個丫頭,幾時這麽識大體了。現在時間還早,我先打電話讓醫院裏給安排一下,到時候檢查完直接過去,不會耽誤什麽事情的。”
  宋靜玲拍了拍程子繡的肩膀,笑道,仿佛真的隻是擔心女兒生病出問題。
  說完這句話,她也沒有再在程子繡的房間裏逗留,隻是道:“你趕緊換了衣服,我在樓下等你。”
  “媽,真的不用……”可是,不等她拒絕,宋靜玲已經出了房門。
  她看著宋靜玲離去的身影,無意識的咬住下唇,拳頭緊握,腦中的一根神經緊緊的繃著。
  靜寂的病房裏,宋靜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手上的化驗單,猛地……她將手中的化驗單甩到了程子繡的臉上。
  她臉色鐵青,喘著粗氣。她簡直是要氣瘋了。
  她……她怎麽會有這樣的女兒。
  “未婚先育,你才幾歲……”
  她的手指指著程子繡,眼睛怒瞪著,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程子繡隻是低著頭,不言語。
  “你說話啊!啞了嗎?你是不是要不把人給丟光了才甘心,若不是我執意帶你過來,你是不是要等到肚子大的瞞不下去才肯承認。若不是我留了個心眼,找了認識的醫生偷偷幫你檢查,明天程家二小姐懷孕的消息估計就要傳得沸沸揚揚了!你懂不懂得羞恥心,你非要自甘下賤是不是……”
  宋靜玲咄咄逼人,怒聲斥罵。
  程子繡隻是低著頭,聽著她的越來越過分的話,眼眶子裏淚珠打轉。
  突然,她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水,看著宋靜玲反駁道:“是,我是不知羞恥,我是自甘下賤,這也是你教的,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生下了我,當時爸爸還有老婆,我至少沒有找結過婚的。”
  “你……”
  宋靜玲沒有料到程子繡會如此說,氣極,卻又說不出話來。隻能夠拿眼死死的瞧著程子繡。
  “你把孩子給我打了,今天的事情我們當做沒有發生。”
  半晌,宋靜玲冷冷的吐出這句話。
  程子繡並沒有反駁,隻是低著腦袋。
  宋靜玲隻當她是默認,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化驗單,突然開口問道:“這個孩子的爸爸是誰?”
  程子繡依然低著腦袋沒有開口。
  宋靜玲隻當她沒有聽清楚,慢慢朝著她走進,又重新問了一遍:“孩子的爸爸是誰?”
  程子繡依然沒有回答,卻有些承受不住宋靜玲的逼問。
  隻做無所謂的抬頭,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回了一句:“你問這個幹嗎?”
  “我女兒被別的男人欺負了,難道我還不能夠知道那個人是誰?”
  宋靜玲怒聲道。
  “你別管這麽多好不好……”
  程子繡臉上有幾分難堪,轉過頭,躲避宋靜玲的追問。
  “程子繡,你這是什麽態度!是你做錯了事情,我是你媽,隻是問一下事情,你就用這種態度來對待我。”
  手上的化驗單已經被宋靜玲揉的不成樣子,但是她還是堅持了最後一份耐心問著。
  “你別問了好不好!”
  程子繡依然不肯開口。
  宋靜玲冷笑了一下,看著倔強的程子繡,開口道:“你不想回答也行,你懷孕時間才六周,我也不是查不到你那段時間和誰交往……”
  程子繡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宋靜玲,半晌,她咬牙傷心道:“有你這麽當媽媽的嗎,知道我懷孕,隻會罵我,隻一味的要我說出真相,你根本就不管我的感受。”
  宋靜玲臉上肌肉抽搐,她指著程子繡,怒聲責罵:“我不管你的感受,要是我真的不管你不疼你,我管你是懷孕還是去死,你自己未婚先孕已經是錯了,我現在在幫你遮掩,你竟然還要這樣想我。”
  “當年,你懷了我的時候,外婆有這樣逼問過你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夠了吧!程子繡,我和你的情況能夠一樣,我和你爸爸的事情,是兩方家長都讚同的,你爸爸知根知底,你現在肚子裏的孩子的父親完全是個莫名其妙的人,你也好意思和我當年做比較。”
  程子繡沉默了,沒有再說話。
  宋靜玲以為她是被自己說服了,心中也有些不忍,不由得放軟了語氣勸說道:“媽媽問你孩子的爸爸,沒有想過要讓你難堪。若孩子的父親,身份配得上你,你又喜歡,媽媽自然會努力促成你和他的事情,但是,若是那個孩子的父親身份不好,你又不喜歡,咱們隻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真的?”
  半晌,程子繡終於開口說了兩個字。
  宋靜玲心中卻燃起了希望,連連點頭道:“當然,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麽可能會想讓你難堪……”
  “不是這個?”程子繡打斷道,看著宋靜玲,目光對視平靜的闡述:“你說的,若是孩子的父親,身份配得上我,而且我又喜歡,你就願意促成我和他的事情。”
  宋靜玲心中異樣,但還是點了點頭。
  見到她點了頭,程子繡嘴角微微翹起,開口道:“孩子的父親,是江子哥。”
  “什麽!”
  宋靜玲心猛地一顫,手中的化驗單落地。
  程子繡臉上卻並未異樣的情緒,反而是將目光再次對向了宋靜玲睜得大大,滿是不可置信的眼睛,再次重複了自己的話:“我剛才說,孩子的父親,是傅湛江。”

  第三六章
  “彭”的一聲。
  一束花球朝著程子橘的方向砸來,她下意識的伸手接住。
  等到回過神來,眼神再次愣住,呆呆的看著手中的花球。
  還未等到她想到該如何處理手中的花球,眾人的祝賀便鋪頭蓋耳的砸了過來。
  “子橘,看樣子,你和江子的好事就要近了!”
  “就是,江子啊,什麽時候和小橘辦喜事!”
  “……”
  眾人見到花束落到了程子橘的手中,皆笑著起哄。
  程子橘有些無奈的苦笑,對於手中這束從來都沒有期盼過的新娘花球,實在是頭疼。
  傅湛江嘴角也帶了一抹苦笑,但為了不讓外人看出異樣,隻是笑道:“喲,你們倒是比我還急了,要不,明兒個你們自個兒先拿本證給我瞧瞧。”
  “去,我們急什麽,這不是替你先著急上了,萬一小橘不要你了,你可得怎麽辦啊!”傅湛江的其中一個兄弟錘了一下他的肩膀,又對程子橘笑道:“小橘妹妹啊,要不趕明兒個哥哥和你去登記了,咱們讓江子孤老一生算了!”
  “你丫的,越說越過分了,都撬起了兄弟的牆角,欠抽啊!”
  傅湛江隻做調侃鬥嘴,倒是把眾人的注意力從程子橘接到花束上引走了。
  程子橘抱著花束從酒店的花園裏,正慢慢的走回大堂。
  這邊的花園小道設計的非常美麗。兩邊搭了白色的架子,上麵纏繞了生長繁茂的花藤,此時,雖然沒有開花,卻綠意盎然,頗具雅致。
  她一邊走著,一邊欣賞著周邊美麗的風景。卻……突然一道人影攔在了她的前方。
  她抬起頭,目光落在了眼前攔路之人身上。
  “你接到了新娘的花球?”
  程子繡一身嫩黃色的長袖連衣裙,□穿了淡色的絲襪,腳上一雙平底單鞋,娉婷而立。她化了淡妝的臉上,此刻正盈盈笑著,目光看著程子橘。
  程子橘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出聲。
  程子繡卻突然朝著她慢慢的走了過來,纖細的手指輕撫過她手中的花球,突然抬頭笑道:“可以送給我嗎?”
  程子橘有幾分詫異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心中打的是什麽主意。
  一時沒有反應。
  程子繡臉上依然掛著甜美的笑容,並未因為她的沉默而不耐煩,反而是溫聲又問了一遍:“我很喜歡這個花球,你可以送給我嗎?”
  程子橘猶豫了一下,將手中的花球遞了過去。
  程子繡臉上的笑容微微擴大,她接過花球,並未馬上離開,而是十分有禮貌的道了謝,然後方才小心的捧著花束離去。
  程子橘看著她轉身時耳邊金色的長耳墜劃過的優美弧線,心中微微起了一絲漣漪。
  程子繡抱著花球慢慢的走回了宴會廳,然後坐到了宋靜玲的身邊。
  宋靜玲看到她手中的花束,不禁瞪了她一眼,開口斥責:“你現在是什麽情況,怎麽還去搶花球,你不要命了!”
  程子繡沒有解釋反駁,隻是抱著花球,甜美的笑著。
  “你這丫頭……”宋靜玲有些氣急敗壞。
  程子繡此時卻抬起頭,笑著打斷她的話:“媽,我有分寸的。”
  “你有什麽分寸!”宋靜玲又瞪了她一眼,不過隻是色荏內厲的嘀咕了一句。
  程子繡臉上笑容擴大,將花束小心的放到了自己身邊的位置上,拉住了宋靜玲的手,語氣撒嬌道:“媽!”
  “行了,別撒嬌了!”宋靜玲沒好氣的將自己的手從她的手中抽出,但是動作卻是輕輕的,十分的小心翼翼。
  “媽,你說過會幫我的,你打算怎麽幫我啊!”
  程子繡卻死死的拉住她的手,詢問道。
  一聽程子繡講這個事情,宋靜玲的臉色有幾分不好看:“你這個丫頭還說呢,要不是你惹出這種事情,我用得著和周薇去低頭嗎,從小到大,我就沒有從來沒有在她麵前示弱過。”
  周薇是傅夫人的名字。
  程子繡隻是笑著,頭靠在了宋靜玲的肩膀上,連連討好道:“媽,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我以後肯定好好報答你。”
  “行了,行了,你少給我惹禍我就阿彌陀佛了!”
  宋靜玲臉上的臉色依然不好。
  整個晚宴下來,宋靜玲因為想到晚宴之後的事情,臉色青的就跟吃了蒼蠅似地。
  但是並不是因為要求的事情,而是……要求的人。
  宋靜玲與周薇小時候住在一個大院裏,後來長大後不管是小學,初中還是高中,都在同一所學校。兩人年輕時候本身不管是容貌還是才能,都是拔尖的,加上脾氣都是要強的,自然是一山不能夠容二虎,凡事都要爭個頭。
  雖然現在兩人都已經嫁了人,說起來,也不是小年輕了,但是矛盾卻越積越深。
  如今,讓她去求自己的死對頭,真正是要了為難她了。
  但是,為了程子繡,她也隻能夠豁下臉麵了。
  果然,晚宴結束後,宋靜玲臉上帶笑,對周薇提出要出去喝一杯茶的事情。周薇雖然心中有些疑惑詫異,但臉上卻是帶著嘲弄的笑容看著她,嘲諷道:“我們兩人感情還沒有好到要聚一聚吧,我也想不出有什麽事情可以和你聊的。”
  宋靜玲強忍下心中的不甘與怒氣,臉上依然擠著笑容:“隻是和你聊一下小輩的事情。”
  周薇聽到宋靜玲這句話,心中略微沉吟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雖然她是極其不願意和宋靜玲坐下來聊,但是畢竟兩家還是有名義上的姻親關係存在,所以她不至於做的太僵。
  今天參加晚宴本身就有些累了,兩個人也沒有那個心情去找個什麽好地方坐下來喝茶,就直接選在酒店這邊的咖啡廳裏。
  等到點完飲料後,周薇目光看向宋靜玲,直截了當的問道:“你要和我說什麽?”
  宋靜玲微微猶豫了一下,也直接開了口:“子繡懷孕了!”
  “哈,你女兒懷孕了,和我有什麽關係?”周薇冷笑出聲,但是說完之後,臉上的笑容卻猛然僵住,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目光帶著一絲不確定,看向了宋靜玲。
  宋靜玲迎上周薇的目光,點了點頭,回道:“沒錯,孩子是江子的。”
  周薇的身體徹底僵硬住了,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頗有些氣急敗壞:“宋靜玲,你搞什麽,你女兒怎麽可能和我兒子扯上關係,你要說是子橘懷孕了,我倒還相信幾分。”
  宋靜玲對於周薇的惱火,並不回應,隻是等到她說完了話,方才平靜道:“我也不相信,若是這件事情,是由子繡主動告訴我的,我肯定會和你一樣懷疑,可是,今天是我帶著子繡去做了檢查,然後才逼問出來的,由不得我不相信。”
  “繡繡從小就愛纏著你家江子,我原先也隻當她是把江子當成了哥哥,但是沒有想到,會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說完這句話,宋靜玲也陷入了沉默。
  兩個人一直沉默著,直到點的飲品送上來後,周薇方才開口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你今天和我說這個,想要我怎麽做?”
  宋靜玲攪拌了一下手中的咖啡,並沒有喝,放下小湯匙,開口道:“我希望你能夠讓子橘退婚,換成是子繡和江子。”
  “你在說笑吧!”周薇斷然拒絕。
  “不……”宋靜玲抬起頭,看著她繼續道:“我希望你能夠在這件事情暴露之前,先去找子橘說明白。而且必須瞞著江子。”
  “宋靜玲,你越說越過分了。”
  周薇瞪著宋靜玲冷笑:“先不說讓我去找子橘說退婚的事情,再說瞞著江子,這件事情,在我沒和江子確認以前,你憑什麽會認為我會答應你。”
  “就憑繡繡肚子裏懷的是你們傅家的種。”
  宋靜玲抬起頭,義正言辭道。
  “嗬,你說是就是,宋靜玲,你當你是誰啊!”
  周薇繼續冷笑。
  “你認為我會拿這件事情和你說笑,若不是我女兒不爭氣,你認為我如今會在你麵前這麽搖尾乞憐。”
  宋靜玲臉色有些僵硬,她也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過於嚴厲,緩和了語氣,開口道:“你到底要這麽樣,才肯答應我,難道要我給你跪下。”
  周薇沉默了,她和宋靜玲從小鬥到大,可以說是最了解她的人了,若不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她如何會和自己低頭。
  “為什麽不讓江子知道?”
  宋靜玲抬起頭,開口道:“我知道,江子對子橘的感情比對繡繡深,若子橘自己不提出解除婚約,他是肯定不會答應的。”
  “那就瞞著江子,宋靜玲,江子可是我兒子……”
  “繡繡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孫子。”
  宋靜玲打斷,“你也不希望我們兩家的醜事鬧到人盡皆知吧!”

  第三七章
  程子橘有想過會和傅湛江解除婚約,但是,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是在那樣的情形下。
  多年之後,每每當她想起自己當時的絕然,心中總是有那麽一份愧疚。
  接到傅夫人的電話時,她正在看容景軒送來的照片。
  今天,她原本在圖書館中看書,意外的接到容景軒的電話,告之那天拍的照片已經洗出來了。
  那天拍照時,傅湛江突然出現導致中斷,她幾乎要忘記那些照片。
  兩個人約得地方就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裏,程子橘抱著從圖書館中借來還未看完的書,趕到咖啡廳時,容景軒已經在靠窗邊的位置坐著。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仿佛是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在桌子上跳躍,程子橘進去時,正好看到,他正低頭看著一本冊子,他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溫和笑容,一隻手輕支著頭,另一隻手,則是以不快不慢,十分怡然的速度翻閱著。
  她走到旁邊時,容景軒恰好抬起頭對她微笑,順手將冊子合上了。
  程子橘向來都沒多大的好奇心,隻是順從的在他的對麵坐下,點了一杯飲料。
  容景軒的視線落在了她隨手放在桌上的幾本書,略微有些詫異,微挑眉,疑惑的問了一句:“你準備出國嗎?”
  “啊!”程子橘尷尬的將劉海夾入腦後,輕描淡寫含糊道:“我先看看再說。”
  容景軒見此也不再追問她,隻是將放在手邊的那本冊子遞給了程子橘。看到對方看向她有些奇怪的眼神時,他微微一笑,回道:“上次拍的照片效果很好。”
  程子橘接過冊子,打開。
  卻驚訝的發現,自己上次所拍的照片,竟然已經被做成了一本精美的寫真影集。
  每張照片排列的恰當好處,而且還細心的配上了一行詩詞小字。
  可見製作之人的用心。
  她慢慢的翻閱著,品味著那一行行詩詞,不覺之間,有幾分入神。
  程子橘隻專注的看著,並未發覺,隨著她輕輕翻過相冊,容景軒的手,卻緊張的握起。
  她正要翻到最後一頁時,突然放在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放下手中的相冊,有幾分歉意的看了一眼容景軒,低頭拿出手機。
  看到上麵顯示之人時,她不由帶了幾分緊張,拿著手機另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接電話。
  卻沒有看到,身後容景軒因為她的離去,而微微鬆了一口氣。
  “伯母,請問您有什麽事情嗎?”程子橘略帶忐忑的問道,心裏頗有些七上八下,她對於傅夫人,的確是有幾分敬畏之意。
  出人意料,傅夫人此次說話的語氣,卻並未嚴厲,反而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小橘,你現在在哪裏?”
  程子橘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回答:“我在學校裏。”
  電話裏似乎是略微遲疑了一下,方才開口:“我……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談,我讓司機來接你。”
  說完話之後,傅夫人不由自主的歎了一聲氣。
  程子橘心中疑惑,但還是答應了,隻是回絕了讓人來接她的意思:“不用了,伯母,我自己打車過來就好。”
  傅夫人也沒有勉強,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她的要求。
  程子橘掛斷電話,回到了位置上,對容景軒歉意道:“不好意思,我遲點有事。”
  容景軒笑著點了點頭,回道:“你去忙吧!”
  “嗯!”程子橘將相冊放於書上,正要離去,卻突然轉身開口笑道:“照片拍的很漂亮,謝謝你!”
  容景軒隻是微笑,看著她漸漸離去,心中不知道是遺憾還是鬆了一口氣。
  再次踏入傅家大宅,程子橘的心情無疑是沉重的。
  雖然不如前一次的忐忑,但是,她的心中卻總有幾分不好的預感。
  等到她走入傅家的大廳裏,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程子繡與宋靜玲時,嘴角忍不住苦笑,看樣子,自己的預感倒是不錯。
  傅夫人看著她的目光之中帶了幾分愧疚。
  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傅夫人這番歉疚來自何方。
  換好鞋子,她走了進去禮貌的叫人問好。
  隻是,還未等她問完好時,宋靜玲卻突然拉住她的手,臉上似乎滿是愧疚:“小橘,我……我對不住你!”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程子繡也是一臉愧疚與傷心:“不,姐姐,你要怪就怪我,不怪媽媽的事情。”
  程子橘看著眼前這番母女情深的好戲,心中頗帶幾分嘲弄,她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看了一眼仍然一臉愧疚的傅夫人,淡笑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的心中隱約有幾分事實的真相,卻摸不到根源。
  “姐姐,我……我對不起你。”
  程子繡依然低著頭喃喃自語。
  程子橘卻已經有幾分不耐煩看著眼前兩人的模樣。宋靜玲和程子繡的確是有很多對不起她的地方,但是他們更加對不起自己的母親,倘若她們真的會有心悔過,第一個應該道歉的人就不可能是自己。
  她眼含譏諷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兩個女人,將疑問的目光看向了傅夫人。
  傅夫人似乎是有幾分無奈,她掙紮的看了一眼宋靜玲與程子繡,猶豫的開了口道:“小橘,今天叫你來,是因為你妹妹懷了江子的孩子。”
  程子橘的目光猛地落到了程子繡身上。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因為吃驚而瞪大,可是她沒有發出聲音來,壓下了心中的驚濤波浪,她平靜的開口問道:“多久了?”
  “什麽?”傅夫人並不能夠領會她的所問。
  程子橘淡然的笑了笑,目光看向程子繡的肚子,又重複的解釋了一遍:“我問,懷孕有多久了!”
  宋靜玲的目光似乎帶著惶恐,小聲的替程子繡回答道:“六周左右。”
  一霎那間,程子橘的臉色雪白。
  她緊緊的咬住下唇,努力的想要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來維持。
  在場的其他三個人也不打擾,隻是看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子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帶著蒼白的笑容,問道:“你們叫我來,想讓我做什麽?”
  “小橘,我們……”傅夫人到底是撐不住老臉做出這般請求。
  程子繡卻有些急了,拉了拉宋靜玲的衣角,宋靜玲無奈,隻能夠出聲道:“小橘,我知道繡繡有錯,但是千錯萬錯,她都是你的妹妹,你總不能夠看著她名聲壞掉不管……”
  “我明白了,你們是想說,讓我主動退婚。”
  程子橘平靜的闡述了這個事實。
  眾人沉默不語。
  程子橘的心中有些悲哀,腦子裏再次想起了自己母親當年的情形。
  是啊,她和她的母親,兩個人的命運何其相似。
  唯一,她比母親幸運的是,至少她還沒有完全將自己的所有搭進去。
  “可以。”程子橘臉上帶著冷笑,看著程子繡與宋靜玲,不等她們喜形於色,她卻又開口道:“但是,我希望,這件事情,讓爸爸還有伯父一道出來。”
  “這……”宋靜玲的心中有幾分猶豫。
  她原以為,按著程子橘淡然的性子,倘若傅夫人肯出麵提起,她定然會答應,默默的離開,可是,如今她卻提出了這番要求,倘若讓程博瞻知道這件事情,恐怕又是一陣波折。
  她還想要開口勸說,傅夫人卻是立刻答應:“好。”
  宋靜玲有些氣急敗壞的看了一眼傅夫人,卻見到她正滿臉愧色的看著程子橘,心中忍不住“咯噔”一聲,在這種情況下,程子繡即使真的能夠嫁入傅家,恐怕也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看著身邊的女兒,她又是一陣歎氣,誰叫這個丫頭死了心眼的就認準了傅湛江呢。
  “喲,景軒,又在看小橘妹妹的照片呢!”
  朱子瞻熟門熟路的走進了容景軒的家裏,看到容景軒正入神的看著一本東西,湊過頭去看了一眼。
  待看清他相冊裏的內容時,忍不住促狹打趣。
  容景軒不做回應,將手中的冊子合上,轉頭看向了朱子瞻,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還不是想你了!”朱子瞻一邊肉麻兮兮的說著“情話兒”,一邊將手中的一個盒子扔到了沙發上,自己繞進了廚房拿了一瓶礦泉水。
  容景軒無奈搖頭,拿起手中的相冊,正要收起,朱子瞻卻是快手一步,從他手中抽出相冊,連聲叫道:“景軒,好東西可是要分享的,怎麽可以一個人獨占呢!”
  他抱過相冊,坐在沙發上,樂滋滋的翻著,等到翻到最後一頁時,臉上再次浮起了促狹而古怪的笑容,嘖嘖打量著容景軒。
  “景軒同學,悶騷不是病啊,你不用這麽瞞著人家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
  容景軒搖了搖頭,正要去拿回相冊,卻見朱子瞻正翻在了最後一頁上。臉上忍不住一陣泛紅。
  照片上,程子橘一身紅嫁衣,微微低垂著頭,露出一片雪白的嫩頸,欲語還休。
  “嘖嘖,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真是好文采好文采!”
  朱子瞻笑言打趣,語調故作奇特的念著相冊旁邊所提的詩詞。
  “朱子瞻……”
  容景軒有些惱羞成怒的瞪了一眼他,伸手奪回相冊。
  反正目的達到,朱子瞻倒也沒有去爭。隻是調侃道:“別啊,咱們兄弟誰跟誰啊!有什麽東西不能夠共享的。來……”
  他突然伸手拿起他抱進來的一個盒子,遞給了容景軒笑道:“看看哥哥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容景軒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東西,並不接過,隻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朱子瞻。
  朱子瞻笑著將東西放到了他的手中,神秘道:“這個東西,可是真的好東西,絕對可以讓你心想事成啊!”
  
  第三八章
  “砰。”
  程博瞻指著宋靜玲,氣的幾乎是說不出話來。
  放在他手邊的筆洗猛地朝著宋靜玲的方向砸了過來。她急急的側過身體,方才躲過,還未等她回過神來,劈頭蓋臉的罵聲緊接而來。
  “宋靜玲,你竟然敢打小橘的主意,你真是好算盤,我瞎了眼了才娶了你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
  “你給我滾,再敢打這樣的主意,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宋靜玲臉上難堪,眼中含著不可置信的,直直的看著程博瞻。
  她想過程博瞻在聽完事情後會反對,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會為了程子橘這麽罵自己。
  緊緊的咬著牙關,努力沒有讓自己的情緒噴發出來。
  半晌之後,她語氣黯淡道:“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的……我跟了你這麽多年,原來在你心中我是這樣一個人。”
  她說的異常傷心,身體顫抖,整個人仿佛是憔悴不堪。
  程博瞻看著她這幅樣子,心中也不由地升起了幾分愧疚。
  “這麽多年了,我待小橘如何,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程博瞻麵對她的質問,自知失言,卻依然有些氣急敗壞,肚子裏一股的怒火不知道往哪裏發,隻好怒聲道:“程子繡呢,做錯了事情,就躲了起來嗎?”
  說著,挽起了袖口,怒氣衝衝,似乎就要去找程子繡算賬。
  宋靜玲見此慌了,連忙拉住他,連聲道:“博瞻,你先別急,先聽我說。”
  程博瞻卻仿若未聞,依舊我行我素。
  “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姐姐的頭上,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她,我程博瞻就沒有她這麽不要臉的女兒。”
  宋靜玲此刻又急又是難過,不過當她聽到程博瞻這句話時,心裏不禁升起了一股怒氣,她緊緊的拉著程博瞻,怒聲道:“程博瞻,你夠了吧!小橘是你的女兒,難道繡繡不是。”
  她痛心的看著程博瞻,繼續道:“沒錯,你偏疼小橘,這點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可是,你厚此薄彼成這樣,你對的起繡繡嗎?”
  “慈母多敗兒!她要不是有你這個當媽的這麽嬌慣著,會成今天這個樣子。現在她做出了這樣丟人的事情,你還要說我厚此薄彼。”
  “程博瞻,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說,繡繡從小到大,你有幾次真正的關心過她,如今她會變成這樣,你敢說你沒有一半的責任。”
  宋靜玲慢慢的走到他跟前,直直對視著他的眼睛。
  麵對程博瞻的話,她隻覺得好笑,或許,在他的眼中,即使現在陪著他的人是自己,也永遠比不得蘇媛給她留下的女兒重要。她突然很無力,自己做了那麽多的努力,有什麽意思呢!
  猛然,她打了一個寒顫,自己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她努力平複了自己的情緒,柔聲開口道:“沒錯,我今天來找你,的確是為了繡繡的事情,可是我何嚐不是為了小橘。”
  “你讓小橘和江子解除婚約,還敢說是為了她好。”
  程博瞻臉上帶了一絲冷笑,反駁。
  “你認為在繡繡懷了江子的孩子的情形下,小橘還可以和江子結婚嗎,這件事情,對於小橘來說,難道她不會心裏有芥蒂嗎?”
  宋靜玲開口反問。
  程博瞻有些難堪,他粗聲粗氣道:“讓程子繡把孩子給我打了。”
  “孩子打了,並不代表它沒有存在過,小橘現在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孩子打沒打掉,都是一樣的結果。”宋靜玲強忍下怒火,心平氣和的對他陳述道。
  “更何況,這件事情,繡繡的確做得不對,可是,她也是你的女兒,你為了小橘要犧牲她,博瞻,你忍心嗎?”
  宋靜玲眼神哀求的看著他,求道:“博瞻,我從來都沒有求過你,今天,就算是我求你了,放過繡繡吧,她現在壓力已經夠大了,你難道真的忍心逼死自己的女兒嗎?”
  “小橘沒有江子,她最多隻會傷心,可是繡繡會死。”
  看著眼前淚流滿麵的宋靜玲,程博瞻沉默了。
  沒錯,宋靜玲說的對,程子橘是他的女兒,可是,程子繡又何嚐不是。
  麵對兩難的選擇題,他又能夠如何呢!
  終於他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點了點頭。
  這樣的結果,程子橘早已經有所預料,看著客廳中端坐的四位家長,她心中並沒有悲哀,並沒有失望。
  從來就沒有過希望,又何來失望。
  傅家為了程子繡肚子裏的孩子,程家為了程子繡,所以,她,程子橘,注定就是要被犧牲的一個。
  她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手上可有可無的把玩著手中的杯子,並不去看那邊幾人或真或假的愧疚。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將杯中已經變得半溫的茶水一飲而盡,將杯子放到了茶幾上,開口道:“既然等會兒江子哥就要回來了,我們這邊該說的,我也盡快說完。”
  “小橘,這件事情,是我們大家對不起你,你有什麽要求,我們都可以答應你。”宋靜玲唯恐程子橘反悔,連忙搶先開口。
  程子橘若有若無的點了點頭,並不在意,語調平靜的說道:“要我和江子哥解除婚約我答應,隻是……從今以後,我不再是程家的人。”
  她的話音剛落,幾乎是所有的人,眼神皆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她。
  皆吃驚於她竟然如此大膽的提出這個要求。
  “不可能,我絕不可能答應。”程博瞻怒聲反對,看到程子橘看向他的平靜目光,他放低了語調,溫聲道:“小橘,爸爸知道,這件事情,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可是,你不能夠意氣用事啊!”
  “不,你誤會了!”程子橘嘴角微微泛起了一抹嘲諷的冷笑,開口道:“相反,我很感謝你們,至少你們沒有選擇另一條犧牲我的路。”
  沒錯,她的確是應該慶幸——懷了傅湛江孩子的女人是程子繡,倘若是別的女人,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會不會走上葉青琳的老路。
  “那你為什麽……爸爸以後一定會給你選一個更好的丈夫。”程博瞻說的堅定。
  “夠了,爸爸,你什麽時候才能夠不要這麽自以為是,你認為,我在乎的是這個,你從來都沒有了解過我,就像你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媽媽。”
  程子橘失望的看著程博瞻。
  見到程子橘提到了蘇媛,眾人都不約而同的噤了聲。
  對於在場所有的人來說,蘇媛是個不可提及的話題,可是,向來最不願意在眾人麵前提起這個話題的人,卻主動提起了。
  程博瞻更是臉色蒼白,他仿佛是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他低著頭喃喃自語:“是我對不起你母親,是我對不起你。”
  他突然抬起了頭,開口道:“小橘,我不會讓你犧牲的。今天的事情,就當做沒有發生過……”
  “爸爸……”程博瞻的話還未說完,程子繡便激動的站了起來,她恨恨的看著程子橘。眼中含淚。
  宋靜玲也帶著幾分的震驚與怒氣。
  而傅湛江的父母,臉上則是多了一份遲疑。
  或許,把一切當做沒有發生過,的確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想到了程子繡肚子裏的孩子,他們卻有些不忍。
  程子橘淡淡的笑著,把在場所有人的情緒都看在眼裏,最後將目光落在了程博瞻的臉上,笑著:“倘若你真的希望補償我,我隻是希望你,能夠答應我的請求,讓我離開程家。”
  “小橘,你想清楚了嗎,離開程家,失去程家所有的庇護……”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家裏給我任何的好處,我隻是希望能夠平平靜靜的離開。”
  程博瞻的目光緊緊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看著仿佛是從來沒有看清過的女兒,心中卻感歎萬千。
  程子橘與蘇媛越來越想象了,不僅僅是容貌,更多的是性格。
  是啊,他們母女兩人,從來都不是貪圖富貴之人。對於她們來說,這一切,反倒是束縛住她們的枷鎖。當年,蘇媛已經在這個枷鎖下,鬱鬱而終,難道,現在他還要讓這個枷鎖再束縛住自己的女兒嗎?
  他不停的反問自己。
  終於,他仿佛是用盡了全身力氣,閉著眼睛,點下了頭,他不敢再睜眼看程子橘,唯恐自己下一秒會後悔。
  眾人都沒有預料到,事情最終會以這種慘烈的方式收場,心中都忍不住有些莫名的嗟歎。
  程子橘的心卻突然一鬆,還有一絲不敢置信的輕鬆感覺。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由會來的如此快。
  她緊緊的用手指掐著自己的手心,隻有手心中的痛楚,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夢,而是真實的。
  心中最後的一絲掙紮,在這種喜極而泣的心情中,消失殫盡。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利用這個機會脫身,對於傅湛江而言,自己真的很過分。
  可是,她終究是個自私的人。

  第三九章
  昏暗的酒吧裏,一曲低揚曖昧的鋼琴曲輕輕的演奏著。
  酒吧之中的男男女女,或是在舞池中輕歌曼舞,或是曖昧交談,一股靡靡之味悄悄流淌。
  傅湛江獨自一人倚在吧台上,西裝敞開,襯衫領口也未扣上紐扣,任是讓胸口若隱若現,他手上拿著一個高腳杯慢慢晃蕩,臉上漫不經心,一派慵懶貴氣。
  江東辰走了過來,順手抄起放在吧台上的一杯酒,猛地灌了一口,將手搭在傅湛江的肩膀上,笑意曖昧:“江子,那邊一妞一晚上的,光盯著你了,哥們剛幫你去看過,絕對正!”
  傅湛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他,坐正身體,將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下,一飲而盡杯中之酒,並未答話。
  江東辰也不氣惱,隨意的坐到了傅湛江對麵的凳上,雙手支著腦袋,做出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
  “怎麽了?”傅湛江被他這麽一看,滿身的不自在,疑惑問道。
  卻見江東辰坐正身體,調侃道:“喲,我說兄弟你最近茹素了,從那位白雪佳麗後,哥們就沒見過你接觸別的女人了。”
  說完,眼神戲謔的看了看他的□,一副忌諱莫深的樣子:“哥們,難不成你不行了!”
  “滾!”
  傅湛江笑罵了一句。
  “得得得,你可別告訴哥們你準備學明子那家夥從良了,哥們可不相信,莫不是你婚期也要近了?”江東辰猜測著,想著先頭這傅湛江剛訂婚那會兒,貌似也是這個狀態。
  傅湛江臉上暗淡莫明,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得了,既然不是,今晚去把那妞給……哎,你幹嘛去!”
  江東辰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見傅湛江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副要離開的姿態。
  “今兒個老佛爺有事召見!”
  傅湛江開著車來到了家門前,透過車窗,卻見客廳裏此刻燈火通明,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快九點,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停好車子,他掏出鑰匙開門走了進去,卻意外的看到沙發上坐著的四位家長,以及程子橘與程子繡。
  臉上起了詫異的神色,他將鑰匙放在玄關的鞋架上,一邊彎腰換鞋,一邊笑問道:“今天有什麽事情嗎,怎麽大家都聚在一塊兒了。”
  說著,他自然地走到了程子橘身邊坐下。
  傅夫人看著完全不知情的兒子,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目光落到了程子橘身上。而另一邊坐在沙發上的程博瞻眼睛幾乎要噴火,他惱怒的看了一眼不爭氣的程子繡,又看了一眼傅湛江,拳頭不覺緊握。
  傅湛江感覺氣氛有異,卻並不知道怎麽回事,隻是將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程子橘。
  程子橘抬起頭,看了一眼他,語氣淡然道:“你坐錯了位置。”
  什麽?
  傅湛江目光疑惑的看著她。
  程子橘沒有再說話。
  傅夫人開口了:“江子,今天我們大家討論過了,決定把你和小橘的婚事,換成是你和子繡的。”
  “你們在說笑吧!”傅湛江震驚的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媽,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他有些氣急敗壞。
  “我沒有說笑。”傅夫人看了一眼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傅湛江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看了一眼眾人,猛然一把拉起程子橘,怒聲道:“是不是你?”
  “江子……”傅夫人等人見此都急得站了起來。
  程子橘被傅湛江猛地扯了起來,還未等她回過神來,便聽到傅湛江帶著憤怒與傷心的質問:“程子橘,你行啊,你還真有本事,我不答應解除婚約,你就背著我,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離開我。”
  “夠了,傅湛江,你自己做錯了事情還要推到小橘身上,我真為你感到羞恥。”
  傅父突然一把扯開傅湛江,很不成鋼的揚起了手。
  “不要……”
  還未等他的手落下,程子繡卻猛地撲在傅湛江的身上,擋在了他麵前。
  看著眼前亂成一團的場景,程子橘隻覺得頭疼。
  在程子繡撲過來時,傅湛江已經下意識的躲開,將程子繡推到了一邊,對於她投著在自己身上假裝視而不見。
  可是,他沒有料到的是,在他將程子繡甩開時,四位家長卻不約而同的圍到了程子繡身邊,緊張的問候著,還一邊用譴責的目光看著他。
  他皺著眉頭不解,隻覺得這個世界似乎是亂了套。
  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卻聽見自己母親的斥責聲:“江子,你怎麽可以推子繡,她現在這個情況,你怎麽可以這麽做。”
  “什麽情況?”傅湛江一頭霧水,他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程子繡,卻見到她垂著頭,並未語,那神態看起來似乎是自己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
  “傅湛江,你這個時候還要裝模作樣,繡繡懷了你的孩子,你竟然如此待她。”
  程博瞻憤怒的瞪著他。
  “懷了我的孩子,你們胡說什麽?”
  傅湛江這個時候完全給這個信息怔住了,半晌,他甚至是顧不得禮儀,直接反問。
  “江子,我們都知道了。”
  傅夫人歎了一口氣。
  “你們知道什麽……”傅湛江隻覺得眼前這幅場景完全不可理喻,可是,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急急的看向了程子橘,顧不得什麽,急急的開口解釋:“小橘,我和她真的沒有關係,她不可能懷上我的孩子。”
  程子橘隻是看著他,仿若局外人一般,並沒有開口。
  傅湛江沒有等到程子橘的話,這時,程子繡卻突然站起,走了過來緊緊的拉住了他的手,哭泣道:“江子哥,我知道你更喜歡姐姐,可是,我真的懷了你的孩子。”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根本沒有碰過你,你怎麽可能會懷了我的孩子,你當你是聖母瑪利亞啊!”
  傅湛江急急的企圖掙脫程子繡抓住自己的那隻手,但是,他的這幅模樣,在眾人看來無疑是推卸責任。
  “江子,夠了,我們從小就教育你,做人要敢作敢當。今天這個事情,既然你做了,就要承擔它帶來的責任。”
  傅夫人嚴肅的教訓道。
  傅湛江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突然嘲諷的笑了出來:“媽,你就這麽想你的兒子,你寧願相信別人的一麵之詞,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還跟著外人來算計我。”
  傅夫人看到兒子如此失望的看著自己,心裏有些慌亂了。
  “江子,我……”
  “媽,今天,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
  傅湛江說完這句話,目光沒有再看向傅夫人,隻是將目光落到了程子繡身上,開口道:“程子繡,你說你懷了我的孩子,你倒是說說我幾時和你發生了關係。”
  感受到傅湛江瞪著自己的冰冷視線,程子繡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拉著他胳膊的手也不由得一鬆。
  她不由得低下了頭,卻仍然開口道:“孩子已經快六周了。”
  “嗬……”傅湛江冷笑了一下,開口道:“難道你想說,早在六周前,我就和你在一起了!”
  他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可是此刻他卻已經顧不得那麽多。現在他恨不得殺了程子繡,這麽一個屎盆子也敢往他頭上扣。
  程子繡並沒有回答。隻是低著頭不語。
  傅湛江抬起頭,嘲諷的笑著,看了一眼在場的幾位家長,正要開口,卻聽到程子橘突然不輕不重的說道:“傅湛江,夠了!”
  傅湛江轉頭看向她,不可置信這句話會是她說出來。
  程子橘淡淡道:“六周前,我親眼看見你和程子繡走進希爾頓酒店的套房。”
  眾人根本沒有想到,程子橘會說出這麽一番話。
  “小橘,你……”程博瞻歎了一口氣,神色沮喪的低下了頭。他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傅湛江的臉上也露出了驚怔的神色,他神色複雜的看著程子橘,出聲道:“你看著我和程子繡進去,你竟然沒有上來阻止。”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程子橘淡淡的陳述。
  “我希望?你就這麽想我!程子橘,那天,我和程子繡根本沒有發生任何的事情,我隻是在酒吧裏看到她喝醉了,原先想把她送回家,她說怕家人罵她,所以才把她送到了酒店裏,沒到十分鍾,我便離開了!”
  傅湛江咬牙齧齒道。
  可是,並不等他的話讓眾人信服,程子繡卻哭道:“江子哥,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呢!那天你明明和我……”
  傅湛江的耳邊是程子繡嚶嚶委屈的哭聲,身邊是眾人不信任的目光,可是,此刻,他都沒有在意,他隻是緊緊的看著程子橘,他隻需要她一個人相信他的清白。
  可是,程子橘卻始終如同事外人一般。
  是啊,現在她巴不得和自己解決婚約呢!
  傅湛江悲哀的想著,他閉上眼睛,努力壓抑下自己的情緒。
  程子繡往他頭上扣髒水,家人不信任他,他都可以不計較,可是,為什麽,他都這樣了,程子橘,還不肯分一點點的信任給他。
  難道自己以前做錯了,就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
  他甩開程子繡的手,冷聲道:“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我想,希爾頓酒店裏的監視錄像應該記得清清楚楚。”
  
  第四十章
  傅湛江此言一落,程子繡的臉色霎時蒼白,她緊緊的咬著牙關,手蜷曲成了拳。
  感受到眾人落在她身上懷疑的目光,她勉強的擠出一抹笑容,開口道:“江子哥,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姐姐對於你來說,真的那麽重要?難道我會拿自己的清譽來空口說白話。”
  傅湛江冷笑了一聲,回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麽,我哪裏知道。我隻是要一個事實罷了。”
  程子繡努力控製住不讓自己的身體發抖,她還想要再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立場說什麽。
  她有些急了,看著傅湛江拿出手機,她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宋靜玲,卻發現宋靜玲一臉驚怔的看著自己和傅湛江。
  她突然想到,在這件事情上,她根本就是騙了所有的人,在孤軍奮戰。
  而且她不能夠把真相告訴任何人。
  她有些懊悔,懊悔自己為什麽會想不到把酒店裏的監控錄像帶處理掉。如今讓自己陷入了這個尷尬的局麵。
  可是,事到如今,讓她說出真相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當宋靜玲看到程子繡這番心虛的模樣,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己生的女兒,她如何會不知道她的性子,這件事情,鐵定是另有內情。
  自己當初竟然會相信她的一麵之詞,宋靜玲有些後悔了。
  再想到先前她還那麽信誓旦旦的和周薇保證,心中更加是忐忑不安。
  她忿忿的瞪了一眼程子繡,恨鐵不成鋼。
  可是,如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又能夠如何補救,除了坐在這裏,等傅湛江那邊的結果,她還能夠說什麽。
  若說這邊一屋子的人,是懷著期待忐忑的心情等候,那麽江東辰那邊則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被傅湛江一通電話從溫香暖玉上叫了起來,莫名其妙的半夜去希爾頓酒店裏找什麽錄像帶,莫名其妙的——竟然找不到傅湛江要找的那個時間段的錄像帶。
  “怎麽可能會沒有?”江東辰看著眼前的顯示的畫麵,簡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所有的都被刻錄著,隻有那天晚上的錄像帶,不在。
  莫名其妙的就給缺了一塊。
  歎了一口氣,他拿出手機,給傅湛江回了電話。
  傅湛江那一邊,已經等了近乎一個多鍾頭,等到電話響起之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落在了傅湛江身上,他手上拿著的那個手機。
  程子繡和宋靜玲兩個人,眼中都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傅湛江按下通話鍵,眼睛不由得落到了程子橘身上,卻見到她,正坐在角落裏,是唯一一個沒有抬頭,仿佛是將自己摘離這裏的人。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頭空落落的,他如此努力的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他最喜歡證明給看的那個人,卻不在意。
  這種心情,就跟一拳打在空棉花上,完全找不到著力點。
  他收回了視線。按下通話按鈕。
  其實,這個時候,程子橘的心情,並非傅湛江所想象的那般平靜。她隻是企圖用一貫常有的冷淡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波瀾。
  剛剛的那一個多鍾頭裏,她腦中不停地回想著以前她和傅湛江發生的一幕幕,她突然發現,其實自己對於傅湛江的感情,並非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在意,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那麽多年的陪伴,傅湛江曾經陪伴她度過了她最孤單的時期,曾經給過她任何人都沒有給過的溫暖。
  不管程子繡和他有沒有過關係,可是,他對自己的關心不假,他對自己的好,也不可磨滅。
  在這個時候,她卻為了自己的一己之需,卻站到了他的反對麵,給他最後的一擊。
  這是她該做,這是她可以做嗎,她突然感覺有些不認識自己了。
  她想起了剛才傅湛江看著自己時,那傷心的目光,她的心裏不由的充滿內疚的酸澀。
  可是,這個時候,她還能夠說什麽。
  造成如今這般決然的局麵,曾經她有怪過傅湛江,可是又何嚐不是她的錯,倘若一開始,她肯敞開一點自己的心,為自己身為他未婚妻而多盡一點自己的義務,是不是,他們就不會變成這樣。
  想到這裏,她的目光落在了傅湛江身上。
  她突然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是希望那通電話,能夠落實他和程子繡之間的事情,從而讓自己脫離程家,脫離這邊的是是非非,還是希望那通電話能夠證明他的清白……不為了別的,隻希望,能夠證明,傅湛江並非自己所想象的那般不堪。
  從傅湛江接起電話的那一刻起,時間仿佛是凝固了一般,異常緩慢的。
  傅湛江麵無神色,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電話裏的聲音。
  突然,他的臉色鐵青,拿著電話急急的吼道:“電梯,大堂,還有停車場的呢,你別告訴我一個地方的監控錄像都沒有留下。”
  電話裏似乎是解釋了一些什麽,可是傅湛江卻沒有心情理會,他突然一把甩掉電話,走到了程子繡跟前,拳頭緊緊的握起,當所有的人都以為,傅湛江要出手打她時,卻聽到傅湛江咬牙齧齒道:“程子繡,你好手段,竟然把所有的證據都處理的那麽幹淨,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這個屎盆子扣我頭上了是不是,你認準我了是不是。我傅湛江自認沒有什麽對不起你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麵對傅湛江的質問,程子繡的心卻猛然的一鬆,她的身體有種虛脫的感覺,幾乎要站不住腳。她的臉色蒼白,在外人看來似乎是承受不住傅湛江的責罵,隻有她自己知道,這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後怕。
  她不知道是誰將監視錄像拿走的,可是,對於她來說,這一切,不都是好事嗎?至少,傅湛江就沒有理由說自己是在胡說八道。有了程子橘先前所說的那句話,那麽,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除了是傅湛江的,還能夠是誰的。
  這一刻,程子繡從來沒有那麽感謝過程子橘。感謝她那天的不湊巧,感謝她今天會把她的所見說出來。
  這個時候,她不需要再多說什麽,隻要保持住現在的狀態,所有的人,都會相信她的不是。
  果然,所有的人都上來拉開了傅湛江,所有的人都在安慰著她。
  她心中有種變態的愉悅,她做到了不是,她順利成為傅湛江的未婚妻了不是,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到傅湛江身邊了。
  在傅湛江發怒,在所有的人都亂成一團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這個時候,程子橘一個人默默的離開了。
  回到學校已經很晚了,程子橘是刷卡進的門,此時,寢室裏依然沒有一個人,葉青琳婚後便沒有再搬回來,而子君是本地人,家離學校很近,沒事時也少在學校住著,樂樂則是忙著考研,回來時,常常是淩晨之際。
  程子橘放下包,沒有開燈,一個人坐在寫字台前,她也沒有想什麽東西,她隻覺得腦子裏一片的空白,她又覺得自己很孤單,沒由來的,仿佛是世界上隻剩下她一個人。
  為了驅散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她打開了電腦,把QQ、MSN所有的都打開了,可是看到跳動的窗口時,她卻沒有欲望打開。
  靜坐半晌,她歎了一口氣,關掉那些東西,打開了電腦裏的電影播放器,開始慢慢的,一部一部的播放著列表上的電影。
  她放在列表上的電影都很老,從羅馬假日到亂世佳人,再到戰爭與和平,所有的竟然都是悲劇。每每看到那部電影的開頭,不管是再甜美,她的腦子裏,卻都不由得想到結尾,她心煩意亂的換了一部有一部。終究是不能夠如意。
  最後她直接拉下了列表,終於在列表的最後麵,看到了一部不知道是多久前,因為無聊下下來的《月滿軒尼詩》,她沒有看過,卻聽說結局是完美的。電影名字很美,裏麵的場景也很美。可是,她全沒有心情看,視線仿佛是沒有焦距一般,隻是走馬觀花的看著裏麵所放出來,所不停的變更的一幕又一幕的場景。
  當播放器下邊顯示放到一半時,寢室的門突然打開了。
  她抬起頭,卻見樂樂伸手按下了電燈,走了進來,一邊抱怨道:“小橘你在啊,怎麽不開燈啊!”
  她的抱怨在看到她坐在電腦前麵看電影時,停了下來。
  她有些好奇的走到了她身後,看了一眼電腦屏幕,笑道:“原來在看這電影,湯唯這部《月滿軒尼詩》太平淡,沒啥衝擊感,而且這部電影不是老早就出了!”
  她突然賊賊的笑了幾下,偷偷道:“對了我電腦裏有色戒完整版,我們晚上要不看這個!”
  程子橘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關了電腦上的播放器,又關了電腦。
  樂樂見到沒戲,倒也不繼續糾纏,她原本就是心血來潮,又忙著考研,自然不會想著浪費時間在這個上。
  她正要拿著衣服去洗漱時,卻聽到程子橘開口問道:“你說,那位易先生在殺王佳芝的時候,是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
  樂樂奇怪的轉過頭,看了一眼程子橘,卻見到她臉上神色恍惚。
  “易先生不是愛王佳芝呢,為什麽要殺了她?”
  樂樂見到她這幅樣子,不禁笑了:“得了,親愛的,別感性了,男人就是這麽一種奇怪的動物,他們能夠把愛情與利益分開來,在利益麵前,他們可以馬上犧牲愛情,就像他們能夠把愛與性分離一樣。女人就永遠做不到如此。”
  “再說了,那位易先生最後的想法是他這麽做了,王佳芝的影子會永遠依傍他,安慰他。雖然她恨他,她最後對他的感情強烈到是什麽情感都不相幹了,隻有感情。他們是原始的獵人與獵物的關係,虎與倀的關係,最終極的占有。她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多麽霸氣的宣言啊!這樣的男人才是真MAN,所以,矮小的易先生,才能夠讓王蘭芝在最後關頭背棄理想,叛變了,當然也不排除那顆六克拉的粉鑽,沒看人家張愛玲女士是如何描寫的:‘光頭極足,亮閃閃的,異星一樣,紅得有種神秘感’。嘖嘖。要我也早叛變了。”
  樂樂還在那邊嘀咕著,發表著自己的宣言。可是程子橘卻早已經聽不進去了。
  是啊,男人,就是這麽一個奇怪的動物。他不但自己奇怪,讓女人也變得奇怪了。
  
  第四一章
  從傅家回來,宋靜玲安頓好程博瞻睡下,她想了想,終究是不放心,到廚房裏端了一杯牛奶,走到了程子繡的房內。
  程子繡剛洗完澡出來,見到宋靜玲時,臉上還掛著笑容,她接過宋靜玲遞給她的牛奶,喝了一口,笑道:“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宋靜玲歎了口氣,瞪著她說道:“你老實和我說,你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江子的?”
  程子繡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她完全沒有料到宋靜玲會舊事重提,懷疑到她。沉默片刻,她將手中的牛奶放到了床邊的櫃台上,轉過身,看著宋靜玲,並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隻是反問道:“媽,你認為這種事情我會撒謊嗎?”
  宋靜玲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我怎麽會知道你有沒有撒謊,今天我看江子的樣子,再看你那副模樣,你莫瞞著我。”
  “媽,我對別人不說實話,難道對你還不說嗎,再說了,就算是我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江子哥的,現在都這樣了,難道他們還想拉著我去做檢驗不成。”
  程子繡的話音還未落下,宋靜玲便怒聲打斷道:“你是不是瘋了,若孩子不是江子的,就算現在江子拿你沒辦法,你現在能夠瞞得下來,等到孩子出生了,江子肯定要抱著孩子去驗DNA的。到時候,你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程子繡不願意聽宋靜玲講這些,隻是笑道:“媽,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都已經和江子哥結婚了。總不能夠離婚吧,像我們這樣的家庭,要離婚,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更何況,現在雖說江子哥的心在程子橘那裏,可是等到我和他結了婚,就說不定了!”
  說著說著,程子繡的臉上不禁又露出了笑容。不過她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扯遠了,說的不像話,深恐宋靜玲懷疑,連忙又道:“更何況,我肚子裏的孩子可是江子哥的。”
  宋靜玲的目光仍然有些懷疑的看了她一眼,程子繡隻是笑笑,將宋靜玲推出了房間,撒嬌道:“媽,你別想這些有的沒得,早點睡吧,你若真想為我做點什麽,就趕緊和傅伯伯他們商量我和江子哥得婚期,早點定下。”
  “哎,你這孩子……”宋靜玲被她推出了門外,還想要再說些什麽,卻見房門已經被合上,她無奈的搖了搖頭。心中暗自安慰自己,可能真的是自己多疑了,程子繡雖然胡鬧,但總不至於不顧自己下半生的幸福撒謊吧!
  “江子,我沒聽錯吧,程子繡那丫頭懷了你的孩子!”江東辰一口酒噴出,連聲質問。
  此刻,包廂裏的其他人早已經被趕了出去,幽暗的空間裏隻餘江東辰與傅湛江兩人,故而,說起話來,倒也不再避諱。
  傅湛江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將手上的一杯酒灌入嘴裏,冷聲道:“那孩子不是我的!”
  “先別說那麽肯定嗎!”江東辰放下酒杯,坐到了傅湛江的身邊,笑著開口道:“既然程子繡那丫頭敢這麽說,那麽肯定是有和你發生過關係了,指不定你自己不知道,那孩子還真是你的。我說兄弟你這段時間這麽茹素了,原來是和那丫頭搭上了,不過這事,你做的還真不地道,你家未婚妻的妹妹,虧你下得了手!”
  “滾……”傅湛江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東辰,大罵道:“你當老子跟你一樣見了女人就發春,要真碰過程子繡,我能那麽篤定的說那孩子不是我的嗎?”
  “江子,你是說,你根本沒有碰過程子繡。”江東辰完全傻眼了,有些不可置信:“CAO,程子繡還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她也不怕你去做鑒定。”
  傅湛江沒好氣的閉上眼睛,無奈道:“問題是,家裏麵的人現在都瘋了,一心認為程子繡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就篤定了程子繡沒說謊,我在說謊逃避責任。”
  “你有什麽地方得罪她了,這麽陷害你,而且沒有根據啊,你爸媽總該相信你吧!”
  江東辰不提這件事情也倒罷了,一提,傅湛江反倒是一肚子的怒火。他猛地又灌了一杯酒,冷聲道:“小橘恰好在六周前看見我和程子繡進了希爾頓酒店裏的房間,現在偏偏監控錄像不見了,他們就認為是我故作姿態,私底下卻偷偷將錄像給藏了起來。”
  “我現在就完全有嘴說不清了!小橘昨天晚上堅持要和我解除婚約,更加離譜的是,現在我爸媽就在商量著在程子繡肚子大起來以前,讓我把她娶進門,全部都瘋了!”
  傅湛江說的很是無奈與悲哀。
  “實在不行,你就先將程子繡娶了,等到孩子生了下來,你再偷偷的驗DNA。”
  江東辰想了想,出了個主意。
  “如果我娶了程子繡,那才叫做真瘋了!等到我和她結婚之後,就一切都晚了,就算孩子不是我的,但是離婚哪有那麽容易。”
  更何況,倘若他和程子繡結了婚,那麽他和小橘之間,就再無可能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還想怎麽樣?”
  江東辰頗為頭疼的看著傅湛江,看著他那副頹廢的樣子,有些同情。畢竟像他們這樣的人,婚姻不能夠自主已經夠可憐了,如今還惹上這檔子的事情,何止是戴綠帽子,簡直是“綠雲蓋頂”了!
  “你幫我把程子繡懷孕的消息放出去。”
  突然,傅湛江開口冷靜的說道。
  “你瘋了!”江東辰驚愕的看著他,幽暗的光線下,傅湛江臉上陰影若隱若現,麵無表情的臉上,看起來有幾分冷意與猙獰:“現在你和程子繡之間還有商量的餘地,等到外邊的人都知道她懷孕的事情,你那才叫做不娶也得娶了!”
  傅湛江眼神深沉,開口道:“孩子的父親不可能是我,那麽那個真正的父親知道程子繡懷孕的消息,不可能坐得住吧!我就不相信他會不聯係程子繡!”
  “可是……萬一查不出呢!”
  “沒有萬一,再差的結果也就是我娶了她。”
  江東辰沉默了,的確,如果坐以待斃,傅湛江必娶程子繡無疑,可是倘若做了,可能還有點希望,隻是這樣,程子繡……
  不過,他們這夥人,從來都不是心軟的,既然敢惹到他們,就要知道後果。
  他冷笑了一下:“到時候,真給查了出來,程子繡的名聲估計也就毀了!”
  傅湛江從會所裏出來,已經是很晚。
  他開著車,在馬路上平靜的行駛著。夜風透過敞開的玻璃窗,吹了進來,吹亂了他的頭發,卻也讓他剛剛喝了酒,有些燥熱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行駛了好一段,人流車流漸稀,他這才反應到,自己竟然開到了大學園區一塊。
  他自嘲的笑了幾下,正要轉頭離開,但是,打著方向盤的手,卻突然停了下來,他微微鬆了油門,放慢速度,朝著程子橘的學校駛去。
  車子在大學裏是不允許開進,剛到門口,便被攔下,傅湛江也不爭辯,隻是將車子停到了一邊,然後乖乖的登記了方才步行而入。
  他的方向感與記憶力向來不錯,雖然很少來程子橘的學校,可是,這邊的方位卻牢牢地記在腦中。
  他繞過教學園區,再繞過圖書館,沿著湖邊的林蔭小道,慢慢的朝著生活園區走去。
  雖然已經是很晚,可是小花園裏,還有操場上,還有不少漫步談笑的情侶。
  他隻淺笑的看著,夜風習習。不由得有些意亂,想象著,倘若把那一對對舉止親密的情侶換成他和程子橘會如何。
  他不是沒有和程子橘在這邊走過,至少,程子橘剛入學時,他就來這邊找過她,學校裏也沒有其他的地方好讓兩個人待著,於是就在這邊走著。不過兩個人在一起,很少會有親昵的動作,甚至連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過往的時光,其實,很多次,他都有機會,可以好好地把握住程子橘,至少,倘若當初他可以無視她的冷淡,可以再放低點身段,無論如何,兩個人,可能都不會是這個結局。
  他的心情未嚐沒有遺憾,可是,他不知道,程子橘如何看待與他的這段感情。
  看著程子橘寢室裏那盞昏暗的台燈,他突然有幾分惆悵,從身上拿出了一根煙,他放到嘴裏,正要點火,卻見一女生,正盯著她,眼神莫名。
  傅湛江拿下煙,還未等他開口,卻聽到那女生已經笑道:“你是小橘的未婚夫吧,我是她同寢室的樂樂,你開學時還請我們大家吃過飯呢!”
  傅湛江其實對於她並沒有多少記憶,但記憶之中隱約是有那麽一號人,於是笑著點了點頭。
  樂樂也猜得出對方估計已經把自己忘記了,倒也不生氣,仍然笑道:“你是來找小橘的吧,我幫你把她叫下來。”
  “不用了!”傅湛江連忙阻止,笑道,“我就順路經過進來看看,現在已經很晚了,就不打擾了。”
  他,想了想,又有些忍不住,問道:“小橘最近還好嗎?”
  樂樂笑著點了點頭:“恩,還不錯,她的論文寫的不錯,得到了導師的一致誇獎。”
  傅湛江想要問的並不是這些,但是他也隻是笑著聽著,並沒有打斷。
  等到樂樂講完之後,他方點了點頭,告辭離開。
  
  第四二章
  樂樂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傅湛江離去的身影,心中微微有些嘀咕。
  她回到寢室,開了門。
  此時寢室裏一片昏暗,隻有一盞小小的床頭燈悠悠亮著,燈下,程子橘倚靠在床邊的枕頭上,正捧著一本書,隻是臉上神色卻有些恍惚,眼神飄忽,並不像是在認真看書的模樣。
  她收了鑰匙,走到了程子橘床下,敲了敲她的床板,一臉笑意盈盈。
  程子橘被驚了一下,眼神有些惶恐的看了過去,看到是樂樂,勉強笑了笑,開口道:“回來了!”
  樂樂點了點頭,笑道:“喲,這是怎麽了?這麽心神恍惚的!”
  程子橘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樂樂卻突然爬到了程子橘的床上,坐到了她對麵,一臉不讚同道:“還說沒事,這幾天,我那天回來看到你不是這副德行。實話告訴姐們,是不是和你家那位鬧矛盾了!”
  “你說什麽呢!”程子橘並沒有正麵回答,收了書,嗔怪道。
  “你也別瞞我,其實你家那位估計也在懊悔呢!剛我從樓下回來,就看到他巴巴的看著咱們寢室這邊,那模樣,別提多癡情了!”
  程子橘心中微微一愣,目光帶著遲疑,看著樂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樂樂笑了笑,開口道:“好了,遲點你給他打個電話,你們兩個還有什麽鬧不開的矛盾,要不你就和姐們說說,我給你分析分析!”
  程子橘搖了搖頭,並未答話。
  樂樂卻是不甘心,連連道:“看你這副倔強的樣子……”
  “好了,你明天不是還要早起去看書嗎,臭死了,趕緊去洗洗睡了!”程子橘推了推她,打斷了這個話題。
  “哎,你還嫌棄我了!”樂樂不樂意了,示意要去掐她的脖子,可是卻突然想到了什麽,賊賊的笑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要等我去洗澡時偷偷給你家那位打電話,好吧,我就不當電燈泡了,有什麽肉麻的話盡管說!”
  她一邊說著,一邊下了床。
  程子橘看著她一臉促狹,隻能夠無奈的搖搖頭。
  程子橘一向習慣將手機放在床邊,樂樂走進浴室時,她不由自主的拿起了手機,她從手機中找到了傅湛江的電話號碼,卻並未按下,隻是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
  這個號碼,是傅湛江替她存下,放在了一號鍵的位置上,可是,恐怕從今以後,她都不會需要這個號碼。
  她和傅湛江之間的問題,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隔得太遠了!
  屈原曾經有過一句詩,眾人皆醉我獨醒。而魯迅在《狂人日記》中也記載過所有人都瘋了,隻餘我一人還正常的心境,此刻傅湛江真正是體會到了。
  是的,所有的人都瘋了。
  他回到家裏時,已經是深夜,可是家裏,依然是燈火通明。
  他的父母,正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大有要公堂審問之態。
  他無奈而可悲,硬著頭皮走入,腦中想著主意可以避過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話。他的父親,卻二話沒說,走到他麵前,開口教訓:“都要結婚的人,還成天的往外跑,像什麽樣子!”
  是的,結婚,傅湛江苦笑。
  他搞不清楚,自己的父母是中了什麽邪。竟然可以枉顧自己的意思,與程家定下婚約,不是訂婚,而是直接進入結婚的程序。
  為了所謂的遮醜。
  而程子繡,竟然在說了此番栽贓之後,仿若無事一般,竟然可以在自己的麵前,毫無芥蒂的表示親近。
  越是如此,所有的人就越相信程子繡的話,認為是他在說謊!
  他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爸,夠了,我不可能和程子繡結婚,我愛的人不是她,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可能是我!”
  “江子……”傅夫人歎了一口氣,有些心疼的看著兒子憔悴的臉色,卻不忍心兩父子再起衝突。
  其實,此刻她的心中也有些動搖,自己當初答應宋靜玲的要求,是否是正確。
  不管孩子是不是江子的,可是,如今卻把自己的兒子逼到了這個地步,自己其實也難辭其咎。
  可是,她心中仍然是沒有懷疑,或者是不敢懷疑程子繡說的話是假的,她反複想了又想,卻依然覺得程子繡不敢說謊來騙大家。而且宋靜玲如此精明的人,倘若程子繡真的說謊,怎麽可能會沒有發覺。
  宋靜玲在自己麵前是多麽的要麵子,倘若事情是假的,她如何會因為這個而向自己低頭。
  更何況,倘若事情是假的,她做的是什麽事情。
  自從這件事情被敞開了之後,江子對於自己的疏離,她早已有所感覺,她知道,他是在怪自己,怪自己和外人一道算計他。
  可是,她又能夠如何!
  難道真的等到程子繡肚子大起來,鬧出醜聞來,難道真的等到自己的孫子頂著“私生子”的名號出聲。
  沒錯,相對於程子繡,她和江子一樣,更加中意程子橘,不管是哪方麵,程子橘比程子繡都優秀很多。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你讓她如何選擇。她也真的很無奈。
  “從明天開始,你就待在家裏,和你母親一道籌辦婚禮,不要再出去了!”傅父不願與傅湛江爭論,看了一眼他,斬釘截鐵道。
  傅湛江簡直是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半晌,冷笑嘲道:“爸爸,你有沒有搞錯,現在是什麽年代,你還想把我關起來!”
  “不管是什麽年代,道德總不會變得,你該負的責任,你總得負!”
  說完,他看向了傅夫人,嚴肅道:“從明天開始,你盯著你兒子。”
  說完,他朝著樓上走了上去。
  “你們都瘋了!”傅湛江看著欲上前安慰他的傅夫人,喃喃道。
  傅夫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自己的兒子。
  嘴巴張了張,終究是合上。
  傅湛江歎了一口氣,目光之中帶了幾分哀求:“媽,程子繡肚子裏的孩子真的不是我的,難道你們讓我無緣無故背著個黑鍋。”
  傅夫人看向自己兒子的目光之中帶著不忍,她搖了搖頭,開口安慰道:“江子,子繡再如何糊塗,怎麽可能會拿這種事情來騙大家,而且,你和子繡之間……”
  她停頓了一下,有些難以啟口,畢竟,並非什麽光彩的事情。
  “媽,我哪裏知道她腦子出了什麽問題!”
  傅夫人拍了拍傅湛江的手臂,開口道:“媽媽還是那句話,不是媽媽不相信你,實在是,這件事情,媽媽也很難相信她會說假話!”
  傅夫人心中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但終究是心疼兒子,回到房間,看著傅父,還是開口求情道:“要不,我們把江子的婚事移一移。”
  傅父看了一眼她,冷聲道:“你難道想要等到程家那二丫頭肚子大起來再讓她進門,我可沒那個臉!”
  “可是,我看江子的模樣,不像是做假,萬一真的不是咱們傅家的種……”傅夫人有些遲疑。
  “當初說孩子是江子的人是你,說不是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傅父看著傅夫人這幅模樣,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了傅夫人身邊,歎了一口氣,開口道:“我知道你是心疼兒子,可是你兒子什麽德行,從小到大都滑頭,惹了禍,每回不都找借口掩飾騙咱們!”
  “可是,他每回不都是想辦法自己解決那些事情。”
  傅夫人還欲爭辯幾句,傅父卻打斷道:“那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太大,他根本沒有辦法解決,所以才會鬧到這個地步。而且你認為,程家那二丫頭會拿這個撒謊。倘若孩子真不是江子的,她和江子結婚之後,會是什麽情況,她就是再糊塗也是明白的,這種事情,總歸是女孩子家吃虧。”
  傅夫人沉默了。
  傅父拍了拍她的手,開口道:“好了,我知道你心疼兒子,也知道他不喜歡程家那個二丫頭,但是我們總的給程家一個交代吧!你這幾天好好盯著你兒子,等她們結了婚,咱們也不必當惡人了!”
  程家與傅家的婚事已經漸漸傳開,葉青琳蜜月歸來,聽聞這件事情後,聯係過程子橘,問她理由。程子橘並未說出實話,隻是沉默。
  葉青琳也察覺出其中必有難言之隱,並未逼她。
  但是她的心中,卻仍然有些可惜,畢竟相對而言,倘若傅湛江能夠和程子橘在一起,真的,程子橘的將來可能會幸福很多,畢竟她看得出,傅湛江對於程子橘定然是有情意存在。
  她以前其實很羨慕程子橘,至少,能夠找個愛她的人。可是如今,她卻說不清楚該如何看待程子橘。
  未婚夫被自己的妹妹搶走,這種事情,真的狗血之極,卻又不得不讓人同情。
  她曾經想過從季東明那邊得到一些消息。可是,她不由不苦笑,自己現如今的處境,又如何幫得了程子橘。
  季東明根本沒有把自己當成是妻子,他所有的事情,自己並不知道,也無法知道。
  等到她聽到程子繡懷孕的消息時,她突然歇了心思,心中不由為程子橘慶幸,至少,在這點上,程子橘比她幸運的多,不必為了遮醜而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雖然現在可能會成為眾人同情的對象,但是,這也隻是一時的,她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找自己的幸福。
  或許,她現在的幸福已經找到了!
  葉青琳臉上帶著微笑,透過透明的窗玻璃,看著坐在休閑廳的兩人。
  程子橘對麵的男人,雖然她不認識,但是,從他的外表和氣質看來,卻是極為出眾,比之傅湛江,毫不遜色。
  最重要的是,那個男人看向程子橘的目光之中所帶的情意——寵溺而深情。
  而程子橘臉上也是含笑,不是那種客套的微笑,雖然淡淡,卻並不疏遠。
  這就夠了!
  葉青琳微笑的離開,心中默默祝福。
  看著桌上一份信,程子橘有些疑惑,但還是笑著開口道:“這是?”
  容景軒嘴角含笑,溫聲道:“我想,你可能需要它!”
  程子橘仍然夾帶了疑問,打開那封信。
  是一封推薦信。
  “我看你似乎打算出國,這封信,是Mark為你寫的,雖然他並未留校,不過他與劍橋大學很多的導師關係都很好。”
  “我考慮過,依你的情況,加上這封信,申請去那邊,並非難事。當然,我私心裏,也非常希望你能夠去英國。”
  容景軒看著她,慢慢解釋道。
  程子橘拿著那封信的手,卻不由得一頓。
  她抬頭看向了容景軒,毫無意外的,對上對方看著自己溫柔的目光。
  “夫人,江子出事了!”
  許秘書急匆匆的打開傅夫人書房的門,還喘著粗氣,卻依然急急說道。
  傅夫人聽到時,臉色一白,猛地站了起來,焦急出聲:“怎麽了!”
  “不知道怎麽的,江子從二樓摔到了花園裏,可能摔傷了腿!其他的,暫時還不知道。”
  許秘書隻能夠語意簡略的陳述了一下情況,可是傅夫人的臉色卻變得煞白煞白,很少喜形於色的臉色此刻簡直是大驚失色。
  她失聲道:“怎麽會這樣?”
  之後,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急急的朝著樓下跑去,嘴裏忍不住喃喃道:“我就知道會出事,我就知道……”
  因為不清楚傅湛江的情況,也不敢隨意的挪動他,此刻傅湛江還躺在花園裏,他的腿上流著血,灰色的西裝褲一半已經被浸成了深色,手上,還有臉色均有一部分擦傷。
  可能是失血過度的緣故,臉色比被驚嚇住的傅夫人還要蒼白。
  傅夫人趕到時,他眼睛半眯著,顯得十分憔悴。
  看著兒子這幅慘樣,傅夫人簡直是嚇壞了,她不敢動傅湛江,卻又忍不住拉住了傅湛江的手,聲音之中幾乎帶了哭腔:“江子,你怎麽樣了!你怎麽會從二樓摔下來!”
  傅湛江隻是半抬眼瞼,微微看了一眼焦急壞了的傅夫人並未說話。
  傅夫人見此,更加驚慌失措,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急急的朝著旁邊的人問道:“你們有沒有叫救護車,怎麽還沒有到?”
  旁邊的人見此連忙回答:“夫人,已經叫了。”
  離出事不過幾分鍾的事情,救護車自然不可能那麽早到。
  可是,此刻完全被自己兒子嚇壞了的傅夫人顯然不會考慮到這點。
  她隻能夠緊緊拉著傅湛江的手,喃喃道:“江子,江子,你別閉眼睛,和媽媽說說話也好!”
  她現在寧願自己的兒子說些罵她的話,也不願意看著兒子這麽一副虛弱的模樣。
  傅湛江卻緊抿著嘴巴,眼睛依然半合著。
  在傅夫人幾乎要被逼得崩潰時,他突然張了張嘴。
  傅夫人並沒有聽清楚,卻大喜過望,連忙低下頭,將耳朵靠近他的嘴巴,嘴裏不停地說著:“江子你說什麽?”
  傅湛江又張了張嘴巴。
  聲音不大,可是,傅夫人卻聽出了那幾句含糊的話:“程子繡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不會和她結婚。”
  說完之後,傅湛江卻合上了眼睛。
  “江子……”
  傅夫人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她到底把兒子逼到了什麽地步。
  她的兒子,幾乎有過這麽可憐的時候!
  
  第四三章
  江東辰與季東明走進病房時,傅湛江正躺在病床上悠閑的啃著蘋果,他的一隻腳纏著厚厚的紗布,翹在病床上。
  兩人見到他這副姿態,對視一眼,皆笑了起來。
  “喲,江子,這苦肉計玩的不錯!”
  說著,兩個人伸手彈了彈傅湛江那隻纏著厚厚紗布的腳。
  傅湛江不樂意了,收回自己的腳,連聲道:“哎,你們輕點,腳上的傷可是真的。”
  江東辰嘴角翹起,坐到傅湛江身邊,笑道:“先頭收到消息說你從二樓跳下來給傷到了,我和明子還在嘀咕著,你小子咋那麽沒用,才二樓就給你傷到了,小的時候,爬樹掏鳥蛋子,就你最靈活!”
  “得,要不是家裏那二老拎不清的,我用得著這樣嗎?”
  傅湛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的確,他其實也是有點逼於無奈,不然也不用整這麽一回事兒。
  季東明笑的卻有幾分幸災樂禍:“我說兄弟你,我才離開多久,你就把自己搞到了這個地步,這傷看著蠻滲人的,沒事吧!”
  傅湛江搖了搖頭,苦笑:“沒事,我有分寸,看著滲人,其實就是皮外傷!”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包的跟個粽子一樣的腿腳,歎了一口氣,開口道:“拜托你們的事情怎麽樣了!”
  “放心,程子繡那邊找人盯著,電話什麽,也都讓人監控著,一有消息,馬上就會通知過來!”
  季東明示意他放心。不過,他的心理還真有幾分好奇,搖了搖頭,開口道:“我就搞不明白了,這程子繡怎麽就賴上你了,你和她真的沒發生什麽?”
  “怎麽你們也不相信我!”傅湛江心中有幾分複雜,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兄弟,苦笑著開口說了實話:“早知道會惹得一身騷,我就該早點避開她。”
  “先前小橘和那個姓容的照片,就是她給我的,當時我也是給氣瘋了,沒注意到她給我照片的用意,後來在希爾頓酒店的那一回,她借著喝醉勾引我,我才明白她的用意,原也想著抬頭不見低頭見,就沒將那回事情說開,隻是想著自己和她保持距離就好,誰知道,她現在就跟個瘋狗一樣咬人!”
  “要說怎麽就是最毒婦人心!”
  江東辰搖了搖頭,說的頗有些同情,“以後,你自己可得小心一點!”
  傅湛江點了點頭,抬頭時,卻見到季東明臉上神色莫測,目光帶著幾分複雜看著他。
  他疑惑的問道:“怎麽了!”
  季東明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卻,又出口問道:“等到這件事情完了,你和程子橘的事情打算怎麽辦!”
  傅湛江沉默了。
  沒有說話,卻聽到季東明又開口道:“那個姓容的,找過程子橘,而且給了她什麽東西!很有可能是國外大學的推薦信。”
  傅湛江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蘋果,依然沒有說話。
  江東辰看了看季東明和他,開口道:“江子,要不要我們做點……”
  “不用。”傅湛江斬釘截鐵打斷道。
  江東辰還想要再說些什麽,此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號碼,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看著正注目著他的兩人,神秘的笑了一下:“老鼠出洞了!”
  程子繡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掛斷電話,她此刻心浮氣躁。先前,被傅夫人不冷不熱的從傅湛江的病房裏趕出來時,她就有些忿忿不平,可是她沒有發火。
  畢竟,為了自己的將來,忍一時之氣,還是值得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懷孕的消息,竟然會被傳出去,更加讓她心煩氣躁的是,這個消息還被他知道了!
  看著手機上再次顯示的那個號碼,她狠狠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劉海。
  猛地,她一把抓起手機,按下了通話鍵,不等電話那段那人說話,她便先聲奪人,惡狠狠道:“季成明,你為什麽就不能夠識相點,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
  電話那邊,季成明聲音之中有幾分怯弱,他輕聲道:“可是,你……”
  “夠了,我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的,這個孩子的父親是傅湛江,我和你之間,根本沒有關係。”
  程子繡說的斬釘截鐵,還未等到對方再說話,電話就被掐斷,她猛地將手機甩到了床上,可是,不過一會兒,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她不厭其擾,接通電話,二話沒說,怒聲道:“你煩不煩,我不是說過,讓你不要再打電話過來!”
  電話那段顯然被唬住了,好一會兒,才從電話那邊傳出了聲音:“子繡,你讓誰別打電話過來。”
  程子繡被電話那段的人嚇了一跳,她心驚膽戰,好半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回道:“傅阿姨,沒有,剛才有個推銷的電話,接二連三的打我手機上。”
  她慶幸自己沒有說的更多,露出馬腳。心中稍定,連忙岔開了話題:“傅阿姨,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傅夫人聽了之後,倒也沒有繼續計較先前的事情,隻是開口道:“你現在來醫院一趟,江子想見你!”
  電話被掛斷,程子繡臉上控製不住的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江子哥要見她,是不是……是不是表示,江子哥願意了!
  想起前幾次,傅湛江對待她的冷淡態度,她心中越發肯定。
  她急匆匆的跑到落地鏡前,看著鏡中並未好好裝扮的自己,連忙打開衣櫃,挑選起衣服來。
  她比劃了好幾件衣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急匆匆的跑出房門,站在樓梯口上,衝著樓下正在廚房之中為她熬湯的宋靜玲喊道:“媽,你早上幫我熬的雞湯,幫我裝到保溫盒裏,我遲點要帶去給江子哥。”
  宋靜玲從廚房中探出身體,有些奇怪的看著程子繡這番興衝衝的模樣。
  卻聽到程子繡滿心歡喜道:“江子哥剛剛讓傅阿姨打來電話,說是要見我!”
  宋靜玲聽了她的話,心中也忍不住替她高興,連連答應。
  
  第四四章
  人家在假的時候,都能夠拆散一對未婚夫妻,更何況是真的呢!由著他們去瞎折騰吧!
  江東辰拿著證據回來時,並沒有將東西給傅湛江,而是目光中帶著幾分詫異,看了一眼季東明。
  季東明有些莫名其妙,皺了皺眉頭,沒好氣的回道:“你看我幹嗎?”
  江東辰搖了搖頭,將東西給了傅湛江之後,方才開口問道:“季成明你認識嗎?”
  季東明習慣性的皺了皺眉頭,反問:“你問這個幹嗎?”他腦中有種不好的猜測,心中恍然,“難道說,這件事情和他有關係?”
  江東辰點了點頭。
  季東明歎了一口氣,輕描淡寫道:“他算是我的堂弟,我廣州二爺爺那邊的,這幾年,來北京這邊讀書。關係並不是很親近。”
  江東辰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根煙,正要抽,見到傅湛江瞪著他,隻好怏怏然的收回了煙。他走到了傅湛江身邊,拿出裏邊的一卷帶子,開口道:“我們放出消息之後,季成明幾次三番的聯係程子繡,後來,兩個人有過一次簡單的交談,基本可以斷定,孩子的父親就是他。因為江子這邊急,也沒有仔細查過他的資料,不過有部分顯示,他很早以前就開始追程子繡,隻不過,程子繡不怎麽愛搭理他罷了!”
  季東明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季成明基本和我這邊沒有多少關係,你們不用顧忌我。不過,我聽說,他在廣州,我那伯母,似乎有給他相好未婚妻。”
  江東辰聽了之後,忍不住嘲諷的笑了一下:“程子繡本事大的很,人家在假的時候,都能夠拆散一對未婚夫妻,更何況是真的呢!由著他們去瞎折騰吧!”
  說完之後,他似乎是覺得這個循環很有意思,忍不住跟個抽風似的笑了起來,直到傅湛江和季東明一臉似笑非笑看著他時,他方才收斂。
  程子繡進來時,季東明與江東辰兩人還在傅湛江的病房。
  程子繡手上拎著一個保溫桶,身上穿了一件紅色小禮服式樣的連衣裙,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長卷發鬆鬆披灑。顯然是經過了精心的妝扮。
  她臉上帶著笑容走進病房時,掛著甜美的笑容,看到季東明與江東辰之時,也隻是微微一愣,卻馬上笑著打了招呼。對於這兩人略有些放肆的目光,仿若無知。
  “江子哥,你的傷好點了沒有,我給你帶了雞湯,你要不要喝點?”她殷勤的走到了傅湛江身邊,準備擰開保溫桶的蓋子。
  傅湛江搖了搖頭。她也不在意,依然是笑意盈盈道:“對了,江子哥你應該剛吃過午飯,現在肯定喝不下,我給你削個蘋果吧!”
  說著,她拿起一個蘋果,正要削皮。
  傅湛江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子繡,不用了!我有事情和你說!”
  程子繡有幾分莫名的感覺,不過她還是依言放下了東西,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江東辰與季東明。
  傅湛江也注意到了這點,朝著兩人點了點頭。
  兩人也對他點了點頭,走出了病房。
  病房門被合上,隻剩下傅湛江與程子繡兩人。
  病房很大,與病房連著的,還有一個會客廳。
  不過程子繡並沒有坐到會客廳的沙發上,而是拿了一條椅子,坐到了傅湛江病床的旁邊。
  她笑意盈盈,目光之中帶了幾分柔情,聲音之中帶著幾分撒嬌,問道:“江子哥,你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嗎?”
  傅湛江沒有說話,隻是將手中的一卷帶子遞給了她。
  “這是什麽?”她疑惑看了一眼那卷帶子,又抬頭看著傅湛江,不明就裏。
  傅湛江收斂臉色,麵容嚴肅道:“你肚子裏的孩子,並不是我的……”
  “江子哥,我們能不能不要討論這個問題,我和你都要結婚……”
  程子繡臉上的笑容也一下子收斂,她大聲打斷道。
  傅湛江沒有反駁,隻是等到她發泄般的說完了,方才開口:“你不要激動,聽我說完。”
  “你肚子裏的孩子,父親是季成明吧!”
  這句話,讓程子繡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她的臉色因為打了腮紅的關係,依然紅潤,可是,那不由自主睜大的眼睛,卻在昭示著她的驚恐。
  好半天,她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強忍住驚恐,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江子哥,我……我……”
  她吱唔了好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手心蜷曲成拳,反複緊握了好多遍。另一隻拿著帶子的手,幾乎要在上麵掐出了指印。
  “你別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
  相比較於程子繡的驚恐,傅湛江卻極為平靜,他似是安慰一般的對她說了一句。
  這一句,卻讓程子繡心中再次升起了希望,她緊緊拉住傅湛江的手,焦急的辯解道:“江子哥,我……我不是不故意的……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隻是,隻是太慌了,我隻是太愛你了!”
  她說出這句話之後,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連聲道:“江子哥,我真的隻是太愛你了,才會那麽做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麵對程子繡的表白與哀求,傅湛江臉上依然平靜,隻有眼中卻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複雜情緒。
  他歎了一口氣,開口道:“你說你愛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愛不愛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姐姐!”程子繡突然抬起頭,看著傅湛江,出聲道:“可是我才是那個愛你的人,隻要我和你結婚了,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來培養感情。你一定會喜歡上我的。”
  “程子繡,你說你愛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懷著別人的孩子來和我說你愛我,要我給你負責,還拆散我和小橘,這就是你愛我的表現。”
  傅湛江有些不耐煩,打斷程子繡的話。
  程子繡下意識的摸向了自己的肚子,她突然臉色起了幾分猙獰,狠狠的捶打著自己的肚子,恨聲道:“都是你,都是你……”
  “夠了!”傅湛江一把抓住程子繡的手,出聲道:“你這是在幹什麽!”
  這個時候,程子繡卻是流淚抬起頭了頭,她看著傅湛江,可憐兮兮道:“江子哥,其實,其實我也不想要這個孩子的。那天晚上我真的喝醉了,你拒絕了我,我一時氣憤,才會讓季成明過來的。我也不願意帶著這個孩子嫁給你,江子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可是媽媽發現了,那個時候,你要和程子橘結婚,我沒有辦法,才會這麽說的!”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連忙笑著抬起頭,又哭又笑連聲道:“江子哥,我馬上把這個孩子打掉好不好,我們還結婚好不好!”
  “子繡,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不愛你,我愛的是小橘。”
  “為什麽,明明青梅竹馬和你長大的人是我,明明……明明就是我先愛上你的,我那麽愛你,你為什麽要和她訂婚,為什麽,為什麽不願意看看我。”
  程子繡哭的如同小孩子一般,她雙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臉,淚水從她的手指縫裏透出來,沾染了她的手背。
  “我隻是把你當做是妹妹而已!”
  傅湛江臉色複雜的看著她。
  “你知道我什麽時候喜歡你的嗎?很早,很早,早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
  程子繡卻仿佛沒有聽到傅湛江的話,自顧自的說著:“我隻記得,小的時候,大院裏的小孩欺負我,說我是沒有爸爸的野種,是你保護的我,從那之後,我就想著,你就是我的王子,我從小就想著,有一天可以成為你的妻子。”
  “可是,明明你和我的關係比較好,為什麽,為什麽,你會突然說要和程子橘訂婚,你知道我當時多少傷心嗎?以前你有別的女人,我都沒有在意過,因為我相信,她們都不可能會和你長久,可是為什麽,你要和程子橘,她擁有的還不夠多嗎,從小,爸爸就疼她勝過我,連媽媽照顧她,都比照顧我周全,人家說起程家的兩個小姐,隻會說程家大小姐如何優秀,從來都沒有想過我,難道,隻因為,她是爸爸的第一個老婆生的,隻因為我是私生女!”
  “從來沒有人,說過你是私生女,你隻想到了你自己的不幸,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小橘,她從小失去了母親,而造成這一切的凶手,就是你的母親,還有父親,她一個人待在那樣的家庭裏,她的身份有多尷尬……”
  “是。你們都覺得她可憐,可是,難道我就不無辜,難道我願意自己的父母親是這樣的人嗎!”
  程子繡哭著喊了出來,打斷了傅湛江的話。
  傅湛江隻是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沒有人可以選擇家庭,但是你與小橘相比,其實你已經幸運很多了。你認為我和小橘的訂婚突然,可是,我已經喜歡了她很多年。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要如何就可以如何?至少,我不愛你,所以我不可能會和你結婚!”
  傅湛江的話音落下,程子繡卻突然抬起了頭,她目光之中帶著受傷的痛楚。突然,她跟個發了瘋似地,撿起那卷帶子,拚命撕扯著那卷帶子。
  “夠了,子繡,你冷靜一點,這卷帶子隻是拷貝帶而已。你就算毀了他,也沒有用,而且,你肚子裏的孩子,父親是誰,是不可能會改變的!”
  “不,不,沒有了這個孩子,你就不可以這麽說了!”程子繡的眼中帶著瘋狂的偏執,她狠狠的捶打著自己的肚子。
  傅湛江看著她這幅模樣,沉聲罵道:“你瘋夠了沒有,程子繡,就算你肚子裏的孩子掉了,我一樣可以拿你流出來的東西去驗DNA,到時候,加上我手上的證據,你不承認也得承認!”
  “不……我不聽!我不聽!”程子繡毫無儀態的癱坐在地上,緊緊的握著自己的耳朵搖頭。
  傅湛江拖著傷腿,慢慢的走下病床,走到了程子橘跟前,拉下她的手,冷靜道:“今天,我叫你來,就是還顧念我們以前的情分,你自己去和大人說清楚這件事情,免得等到我說出來,事情搞得無法收場!”
  “我不要!”程子繡抬起頭,看著傅湛江,淚眼朦朧:“江子哥,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傅湛江轉過身體,沒有看她,硬聲道:“我不是和你商量,我隻是通知你。是由我說出實話,還是你自己,你選擇一個!”
  程子繡聽出了傅湛江語氣中的絕然,她沉默了。
  許久,她勉強托起自己是身體,站立著,看著傅湛江,她語氣惻然道:“你真是狠心!”
  傅湛江並沒有回答她。
  她黯然的低著頭,慢慢的朝著病房門走去,走了幾步,她突然有幾分不甘心,她咬牙開口道:“就算你和我不結婚又如何,程子橘現在已經離開了程家,也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你對她再好,你再愛她,你和她也是不可能的!”
  傅湛江的身體一顫,卻沒有程子繡預期的惱羞成怒,他隻是用平靜的語氣,仿佛是平鋪直敘一般,淡淡的陳述:“那又如何?愛她,是我的事情,她不需要做出任何的回應,我依然會愛著她。”
  程子橘拿起那封信與信封,重新裝回,輕輕的將信封重新折好,遞給容景軒。
  容景軒的目光之中帶了一絲失望,他沒有接過,隻是看著程子橘,開口道:“你不考慮一下嗎?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你要出國,就當是一個朋友的幫助。”
  程子橘搖了搖頭,微笑著,將信封放到了容景軒麵前的桌上,開口道:“我考慮過了,覺得自己還是呆在國外比較好,我可能更加適應國內的環境。”
  “其實,國外和國內相差並不大,而且我也願意幫你適應!”
  容景軒一向沉穩的語氣中,此刻卻帶了一份焦急的意思。
  “景軒,其實,我不願意依靠任何人!”程子橘搖了搖頭,陳述,“而且,我已經答應了一個學長,等我畢業後,就去他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幫忙。他的律師事務所在上海,那裏,有我想要的,也是最適合我的地方。”
  她抬起頭,笑道:“你會祝福我的,對嗎?”
  此刻,容景軒真的不想維持自己一貫的溫文爾雅,他很想說不對。可是,對上程子橘的目光時,他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
  這就是,誰先愛上,誰先敗嗎?
  他苦笑,最終點了點頭。
  放在桌底下的手,緊了緊,又鬆開,他彎下腰,拿出一份帶子,遞給程子橘,開口道:“其實,我一直在猶豫,這份東西到底應不應該給你?”
  程子橘看了那份帶子一眼,疑惑的目光落到了容景軒身上。
  容景軒笑了一下:“我原先,並不知道,這份帶子有什麽作用,可是現在看來,可能對於你,很重要。”
  程子橘腦中閃過了什麽,心中似乎是有了幾分了然。
  她接過那份帶子,輕聲的道謝。
  容景軒笑容帶了幾分苦澀,回道:“其實,你不必謝我,倘若你今天答應和我去英國,我不會拿出它。如今,我將它拿出來,也不過是希望你能夠記住我。”
  “子橘,其實我並非你想象中的那種好人。”
  程子橘笑了笑,輕聲道:“不管你是不是好人,但是你一直對我都很好。”
  看著容景軒慢慢離去的背影,程子橘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道:“你做的影集很漂亮,不過,我相信,將來會有一個更好的女孩子,等你為她做更加精美的影集。”
  
  第四五章
  傅湛江的病房在高幹層得最尾,打開門,入眼便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通道。
  此刻在病房門外,程博瞻,宋靜玲以及傅家父母,皆筆直的站立著。
  程博瞻與傅家父母,麵無神色,而宋靜玲,則多了幾分擔憂。
  江東辰與季東明兩人原本依靠在牆邊,程子繡出來時,兩人站正身體,對視了一眼,悄悄的離開,隻留下五人留著。
  程子繡臉上還殘留著淚妝,神色憔悴,十分狼狽。
  宋靜玲看到她這幅模樣,心冷不丁的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此刻,她的心中又驚慌,又是心疼,走上去拉著程子繡的手,連連問道:“繡繡,你這是怎麽了?你也太不懂事了,這個時候怎麽能夠不顧自己的身體哭呢,你還懷著孩子呢!”
  宋靜玲此言一出,傅夫人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宋靜玲此番話,明著是說程子繡不懂事,實際上,說的還不就是她的兒子。程子繡剛從傅湛江的病房裏出來,這段時間,傅湛江對待程子繡的態度,大家有目共睹。這幅摸樣,十有八九便是傅湛江惹出來的。
  不過,到底,她心中還以為程子繡懷著自己的孫子,麵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她看了一眼程子繡,笑著開口道:“子繡,是不是江子欺負你了?不過,你也別和江子見怪,他現在腿受了傷,心情不好。今兒你受的委屈,阿姨和你說對不起了!”
  傅夫人這話說完好久,程子繡依然低著頭,沒有說話。
  她的心中開始有些不悅,暗自責怪:這程子繡怎麽這麽不懂事。如此小性子,果然是沒教養。
  不過,她也隻在心裏想想,沒有說話來,隻是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程子繡的這番模樣,也讓傅父和程博瞻也有了幾分不喜,皆皺起了眉頭。
  宋靜玲安慰了她半晌抬頭見到三人如此,連忙開口拉了拉程子繡的手補救道:“繡繡,好了,別傷心了!”
  可是,她的勸說,現在顯然沒有多少用處。程子繡依然低著腦袋不肯抬頭。
  “子繡,別哭了,回頭阿姨去說江子。”傅夫人歎了一口氣,打了圓場。見到程子繡的抽泣聲漸弱,也也沒有耐心繼續等,隻是開口問道:“子繡,江子讓明子他們通知我們過來,說你有事情要和我們說,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嗎?”
  傅夫人說出這話的時候,心裏依然有幾分不爽快。
  畢竟在她看來,程子繡一個小輩,就算有緊要的事情,也沒有讓長輩上門來聽她說的道理。
  不過,此言一出,在場的其他三個人,視線也落到了程子繡的身上。
  程子繡隻覺得自己的頭皮發麻,那一道道目光,如同針芒般鋒利,讓她的心,不由緊縮的發疼。
  她沒有勇氣抬起頭來麵對大家的目光,可是,身後便是傅湛江病房的門,此刻的她,前退兩難。
  她幾乎要咬碎了牙。
  許久,她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平靜下自己的情緒,她的拳頭握的緊緊的,那聲音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艱難,卻又輕的讓人幾乎聽不到:“我和江子哥不會結婚了!”
  “什麽?”宋靜玲離得最近,聽得也是最清楚,可是,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傅夫人等也是麵麵相覷。驚奇的看著她。
  程博瞻最是忍不住氣,怒聲吼道:“你說什麽?”
  程子繡被這麽一吼,身體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可是,她還是再次重複了一遍:“我不和江子哥結婚了!”
  那聲音,又快又輕,依然讓人聽不清楚。
  可是,在場的人都聽清楚了。
  “你說什麽!”程博瞻高高揚起了自己的大掌,轉眼之間就要往程子繡身上招呼。
  宋靜玲卻急急的撲到了他的身上,拉住了他的手,連聲勸說:“你不要這麽急,你先聽繡繡把話說完!”
  可是,程博瞻現在幾乎是被氣暈了。自己犧牲了程子橘,為了她做出如此愧疚的事情,可是她卻如同兒戲一般,說不結就不結。
  “你再不給我說一遍,你當結婚是什麽,我打死你這個不懂事的!”
  程子繡隻是一味的躲在宋靜玲背後,不聲不吭,眼淚水卻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場麵又是一片混亂,傅家父母有些頭疼的看著這幅場景,無奈至極。
  傅父上前幫忙拉住了程博瞻,勸道:“你先別發火,聽孩子說完理由。”
  傅夫人也是連連開口勸道:“是啊,先聽完理由。子繡,是不是江子欺負你了。”
  程博瞻見到傅家父母上來勸說,也止住了手,他要打程子繡本就是一時之氣,如今女兒還懷著孩子,真打了,他也是怕出事情。所以就順著梯子下了,不過嘴上卻是依然怒氣衝衝:“我真是造了孽才會有你這麽一個孩子!”
  程子繡原本就因為自己要講的事情,心中有幾分怯弱,可是突然聽到程博瞻那句話時,她突然心中沒有來得一股氣,她猛地抬起了頭,目光直視著程博瞻,冷笑道:“沒錯,你是做了太多的孽,不過,不要什麽事情都扯上我。”
  “你……”程博瞻沒有料到程子繡竟然會如此大膽,他驚怒的瞪大了眼睛,指著她,一股的血衝上腦門,神智不由有些眩暈。
  他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卻聽到程子繡冷笑著說道:“你不是要聽理由嗎,很簡單,我懷的孩子根本不是江子哥的,現在事情被揭穿了,自然,人家不願意和我結婚了!”
  什麽!
  程博瞻再次頭腦發暈,手上的動作大於理智,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程子繡的臉上。
  他的力道很大,將程子繡的臉打到了一邊,嘴角也破了皮出了血。
  “博瞻……”宋靜玲欲言又止。
  可是,程博瞻此刻心中怒火一陣又一陣,他指著程子繡狠狠的開口道:“你還是不是人,做出這檔子的事情,小橘是你的姐姐,你有沒有良知!”
  “博瞻,不要說了!”宋靜玲此刻也慌了神,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的不好預感與猜測,竟然會成真,可是她下意識的,還是選擇了偏袒自己的女兒。
  “不要說,不要說。宋靜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和你女兒一道瞞著我呢,我就知道你是個心毒的,為了你的女兒,你竟然會想到這檔子主意來害小橘。我真是瞎了眼了……”
  程博瞻此刻已經是氣瘋了,腦子裏隻是想著程子橘當日的委屈,以及對他的失望。他口不擇言,隻想著說出最傷人的話,來平衡自己的情緒。
  此時,宋靜玲也是有嘴說不清,隻能夠任由程博瞻罵著,希望等到他罵夠了,平複了情緒,好好安慰,讓事情過去。
  “夠了吧,這件事情和媽媽有什麽關係。”程子繡一把將宋靜玲護在身後,瞪著程博瞻開口道:“沒錯,我沒人性沒良知,可是,這也是和你學的。你自己以為你有多好,我比起你,做的這些事情,根本算不得什麽好不好!”
  程子繡大聲嘲諷道。
  “繡繡,別說了!”宋靜玲扯了扯程子繡的,讓她住口。
  可是,今天,程子繡仿佛是找到了噴發口,怎麽也控製不住了。
  她沒有理會宋靜玲,繼續道:“程子橘和江子哥又沒有結婚,我為自己的幸福爭取,有什麽不對。總比你當初拋家棄子來的強,你以為你自己很有資格教訓我是不是,我告訴你,這裏最沒有資格的人,就是你。你既然做出了這檔子的事情,之後又何必假惺惺的做出一副要對程子橘補救的樣子,每次看到你為了程子橘教訓我,我就惡心的想吐,你想當你的好爸爸,何必牽扯上我。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對我公平嗎?”
  “夠了,程子繡,你給我住口。”
  出乎意料的,這句話,並不是程博瞻喊出,而是宋靜玲。
  她麵沉如水,眼神無波的看著程子繡。
  “這些話,是你可以說的嗎?”
  她質問道。
  程子繡冷笑了幾聲,反口道:“我為什麽要住口,為什麽我不能夠說!媽,我還沒有說你呢!如果說我討厭爸爸,那麽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你說什麽?”宋靜玲驚愕的的開口,她滿臉的愕然。
  卻聽到程子繡冷聲道:“這麽多年來,你知道我有多少恨你嗎,恨你當年的不自重,為什麽要在沒有和爸爸結婚的時候,生下我。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難道我隻是你為了能夠留住爸爸的工具。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嘲笑我的身份,笑我是個私生女。我更加恨你的偽善,每次,你為了討好爸爸,而去討好程子橘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才是你的女兒。在你看來,爸爸,甚至是那個程子橘,都比我重要很多是不是?”
  
  第四六章
  程子繡的質問,如同一聲聲針一般,一下一下,刺在了宋靜玲心頭上。
  她強忍住顫抖的身體,努力不讓自己酸澀發熱的眼睛流下淚水,她看著一臉冷漠怨恨看著自己的女兒。
  心,疼的已然麻木。
  她從來不知道,在程子繡的心目中,是如此看待自己。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一心為了她,竟然會被誤解成這樣。
  這麽多年來,自己為了自己打算,為了這個女兒打算,做了那麽多的事情,到頭來,竟然換的她的如此怨恨。
  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緊緊的閉上眼睛,許久,方才睜開,臉色依然煞白,她看著程子繡,平穩下自己的情緒,語氣平靜的開口:“你就這樣看待我?”
  平靜的語氣中隱藏了無數的心酸與苦澀。
  程子繡嘴巴張了張,可是卻再也說不出傷人的話來。
  她緊緊咬著牙關,低下了頭,沒有再言語。
  其實,程子繡在看到宋靜玲痛心的目光時,就已經有些後悔,這番話,本就是因為今天那麽多事情的刺激下,她才口不擇言說了出來,可能真的是她心目中的真話,可是,她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宋靜玲,畢竟,宋靜玲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對於宋靜玲心中的那些怨恨,不過是她愛之深,責之切罷了。
  可是如今,話一出口,裂痕就存在,就很難修補。她也說不出任何的話來為自己辯解。
  長長的走廊通道上,靜悄悄的。
  傅家父母在程子繡開口時,已經下意識的退後保持沉默,這種家醜,他們自然需要避嫌。免得將自己摻和進去。
  而傅夫人,則是皺著眉頭,看著程子繡,她原本對於程子繡,就因為宋靜玲的關係而不喜,如今她又曝出自己栽贓給兒子的事情,更加厭惡。但是此刻,她的心中卻還有一絲慶幸,甚喜。幸而婚禮取消,不然如此不知場合,不識大體的女人進了傅家的門,隻會拖累到自己的兒子。
  而程博瞻,在程子繡如此不知場合的說出這番話時,已經氣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如果說宋靜玲是痛心,那麽程博瞻,則更多的是憤怒與惱火。
  惱火於程子繡在外人麵前說出了他如此忌諱至極的事情。他隻覺得自己被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刮子。
  程子繡先前的欺騙與現今的不分場合,讓他的怒火在心中不停地燃燒著,終於,理智失去,大掌,狠狠的又一把扇在了程子繡的臉上。這巴掌,打的比先前還要用力,程子繡隻覺得自己的臉一陣一陣的發麻,疼的已經沒有了知覺。
  她甚至沒有用手去撫摸臉上傷痕的地方,隻是,目光呆呆的,沒有一點的神采,看著一臉猙獰的程博瞻,以及眼神複雜的宋靜玲。
  宋靜玲雖然失望程子繡的作為,可是,看到她這幅模樣,到底是心疼了,手動了動,但是,卻沒有走上去,隻是拉住了程博瞻的手。
  程博瞻被她拉住,沒有再打程子繡,卻,語氣怒不可遏罵道:“我沒有你這樣的女人。”
  這句話一出,程子繡臉上微微動容,她眼神複雜的看著程博瞻。
  而宋靜玲卻是嚇了一跳,她聽得出程博瞻這話不僅僅是氣話,裏麵絕對有認真的意味。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個時候,程子繡卻冷笑著開口了:“你們這是要把我逐出程家嗎?”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不由得一怔。
  卻聽到程子繡笑道:“也好,逐吧逐吧!你都忍心讓程子橘離開,更何況是我這麽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兒。”
  她臉上明明掛著笑容,可是看起來,卻十分的奇怪,仿佛是要哭了一般。
  宋靜玲看到她這幅樣子,心中已經是不忍了,她強忍住酸澀,開口道:“博瞻,繡繡是我們的女兒,你難道忍心嗎,她今天隻是太傷心了才會口不擇言。”
  可是,程博瞻此時,卻麵色鐵青,他看著眼前的妻女,心中,情緒不停的翻湧,腦子裏,閃過一絲一絲的片段。
  最終,卻莫名其妙的定格在第一次在橘子樹下,初見蘇媛的畫麵。
  一下子,他仿佛是蒼老了好多,手捂住發疼的胸口,他臉上表情悲哀,心中苦澀的想著:這是自己背叛蘇媛後的苦果嗎?這是蘇媛在懲罰自己嗎?
  程子橘不認自己,程子繡又是這幅模樣,宋靜玲……他突然有種很陌生的感覺。
  臨了臨了,自己孤單一個人。
  這就是自己釀的苦果,他苦澀的扯著嘴角,自嘲道。
  他看了一眼宋靜玲,又看了一眼程子繡,開口道:“你們的事情我不想再管了,隻一樁。”
  他突然眼神銳利的看向程子繡,嚴肅出聲:“倘若你不想被逐出程家,要麽,給我說出孩子的父親,嫁過去。要麽,你就給我打掉孩子,不要再呆在國內丟人現眼。”
  程博瞻的話,仿佛給了宋靜玲希望一般,她急急的拉著程子繡開口道:“繡繡,你還不快說,孩子的爸爸是誰?”
  看著宋靜玲這幅著急擔憂的模樣,程子繡心中也是酸澀異常,可是,她卻沒有出聲說話。
  “你倒是快說啊,你想急死我!”宋靜玲見到她又是一副悶葫蘆的樣子,心中不覺急了,連連焦急的追問。
  “你別問了,我不會嫁給他的!”
  最終,程子繡被問得急了,終於說出一句話來,卻是依然讓人不由的惱火。
  “你胡說八道什麽,難道你想被送到國外去!”
  宋靜玲狠狠的瞪了一眼程子繡,怒聲道:“你不說,我們也能夠查的出來。”
  程子繡聞言隻是平靜的抬頭看了一眼宋靜玲,開口道:“你查出來,我也不會嫁的,我不愛他,我愛的人是江子哥,如果你們給我選的人不是江子哥,我是不會嫁的。”
  她的這句話一說出來,引得傅家的父母頻頻注目,而傅夫人,更是嘲諷的看著程子繡與宋靜玲。
  宋靜玲自覺沒臉,心頭邪火怒燒,又羞又惱盯著程子繡。
  可是,程子繡在說完這句話時,抬起頭,目光看向了程博瞻,出聲道:“爸爸,你幫我安排打胎和出國的時間吧!”
  事到臨頭,程子繡如此冷靜的做出這番決定,倒是讓程博瞻有些訝然的看著她。他啞著聲音問了一句:“你考慮清楚了!”
  程子繡堅定的點了點頭。
  見此,程博瞻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冷淡的點了點頭回應
  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成為定局。
  宋靜玲卻還是有幾分不甘。
  遣送出國,這件事情,真的被說開來,程子繡的名聲,這輩子,全毀了。
  可是,程子繡卻跟鐵了心一般,她如何都勸不動。
  這就是她女兒的命運嗎?
  機場裏,人來人往,人聲沸揚,上演著一幕幕的悲歡離合。
  朱子瞻看著一臉淺笑的容景軒,歎了一口氣道:“怎麽會突然這個時候要回英國!”
  容景軒笑意漸深,回道:“其實也不突然,我本來就是要回英國的,而且,又不是不再來了!”
  相對於容景軒這般雲清風淡的模樣,朱子瞻卻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開口道:“你不追小橘妹妹了,這個時候小橘妹妹和傅湛江解除了婚約,正是你可以趁人之危的時機!”
  “成語不會用就不要隨便亂用。”容景軒好笑的看了朱子瞻一眼。
  “反正都一個意思。”朱子瞻含糊著,目光卻緊緊地等著容景軒,一副勢必要問出答案來的模樣。
  “其實,我已經被子橘拒絕了,就在不久前。”
  容景軒隻能夠苦笑著說出答案。
  “什麽,怎麽可能!”朱子瞻有些不敢置信。
  容景軒此刻卻釋然了,他笑道:“原以為,子橘一直拒絕我是因為和傅湛江的婚約,可是,昨天我明白了,就算沒有婚約也是一樣的。她不會願意跟著我去英國,而我卻不能夠不回去。而且,最重要的原因,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其實在她的心中,應該一直有傅湛江的位置。”
  見到他如此說,朱子瞻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故意調侃道:“好吧,小橘妹妹沒眼光,你這麽好的男人她都沒喜歡上,兄弟你以後找個有眼光的。對了,那卷錄像帶你怎麽處理了!”
  容景軒笑著說了實話:“我給了子橘。”
  “靠,兄弟,你不要這麽大度好不好,就算你不去爭取了,好歹,也得給情敵,不對,以前的情敵製造一點麻煩吧……”
  朱子瞻絮絮叨叨的念著,容景軒依然溫文爾雅的笑著,他抬頭看了看大廳屏幕上顯示的班次,開口打斷:“好了,我要登機了,不用送了!”
  朱子瞻笑著點了點頭,目送容景軒慢慢的走入檢票處。
  
  第四七章
  一年後。
  上海位處亞熱帶地區,一到夏天,氣候便會又濕又熱。
  程子橘剛剛從車裏出來,便被撲麵而來的熱潮給熱暈了頭。
  呼了一口氣,她趕緊搭上電梯。
  手上還拿著剛剛打贏的官司的案宗,臉上不禁露出了一個高興的笑容。
  笑容還未落下,電梯門打開。
  “嗤~~”
  撲麵而來,便是一團彩帶,以及一聲聲祝賀!
  “小橘,恭喜了,順利從律師助理升為大律師!”
  “首戰凱旋啊!”
  程子橘又驚又喜,半晌,回過神來,不禁露出了笑容,連連道謝:“謝謝!謝謝!”
  “不用多謝,晚上要請吃飯慶祝!”
  眾人笑著起哄。
  程子橘毫無異議的點了點頭,笑言:“你們選地方吧!”
  “真滴嗎!就等你這句話了!”幾名律師事務所裏的律師助理笑了,連連道,“不如君悅的‘九重天酒廊’。”
  “哎哎,狠過頭了!”這個時候,秦鳴拿著一個文件夾敲了敲提議的那人,笑道:“我這邊還有不少酒店自助餐廳的招待券,小橘,別理他們瞎出主意。”
  “哦——”
  其他人聽到秦鳴出來救場,連連發出陰陽怪氣的聲音,私底下偷笑。
  秦鳴是程子橘的師兄,也是她進入這家律師事務所帶她的律師。雖是“師徒關係”,但是估計沒人會不知道秦鳴對程子橘有意思的事情。
  奈何美人過於冷淡,以至於都一年多了,還沒有一絲進展。
  “沒關係,今天大家這麽高興,不要掃興,你們先去訂位吧!我把案卷去歸檔,下了班就過去。”
  程子橘避開秦鳴的好意,笑著答應。
  大家聽到程子橘答應,皆興奮的歡呼。
  這倒不是他們敲竹杠。雖然程子橘沒有和大家說過她的情況,但是從她平時的穿著用度,以及衣食住行上,大家還是可以看出她的家境定然不錯,所以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君悅大酒店的“九重天酒廊”位於金茂大廈第八十七層,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的頂樓餐廳。從上而下觀之,景觀十分好。
  美景、美食外加喜事。程子橘被灌了好幾杯,身體漸漸有些發熱,腦子也有幾分犯暈。她借著上洗手間的借口,慢慢的走著散酒,順便先去總台那邊結賬。
  結完帳回來,酒力卻上來了,腳步有些輕浮。
  正待她眩暈之際,突然,一個叫喚聲,如同炸雷一般,一下子,讓她的酒全醒了。
  “程小姐!”
  江東辰有幾分愕然的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程子橘嘴微微張起,轉頭看去。
  臉上也不禁起了幾分愕然。
  她也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傅湛江的朋友。
  片刻之後,臉上略微起了幾分淺笑,她禮貌道:“江先生,你好!”
  江東辰點了點頭,順接而道:“江子,和我一道在這邊吃飯……”
  “是嗎?”程子橘臉上微微一愣,卻仿若無事一般,笑道:“我和同事也在這邊吃飯,就不打擾了!”
  她轉身欲走,江東辰卻急急阻止道:“程小姐,你不見見江子?”
  “不了,我還有事。”
  誰都能夠聽出這是推脫之辭,江東辰自然也知道打個招呼根本費不了多少時間,程子橘如此,不過是在躲避而已。
  不過,既然碰上了,他自然不會輕易放人走。
  他連忙拉住程子橘,正欲勸說,突然,手上一陣炙熱,他有幾分僵硬的抬起頭,卻見傅湛江眼神冷然的看著他拉住程子橘的手。
  連忙鬆開手,笑道:“江子,你來了!”
  傅湛江沒有理會他。隻是將目光看向了程子橘。
  程子橘的身體略微有些僵硬,她背對著傅湛江,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勇氣,轉過身。
  許久,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轉過身體,仿若真的是老友見麵一般,她笑著抬起頭,開口道:“來上海出差嗎?”
  傅湛江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打量著她。
  半晌,開口了:“你變得成熟了很多?”
  程子橘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笑了:“可能是因為燙了頭發的關係。”
  話音落下,兩人都沉默了,隻是相互打量著對方。
  相對於程子橘,傅湛江並沒有多大的改變,隻是身上多了一份沉穩的味道。
  而程子橘,褪去了青澀與清高的姿態。打理整齊的長卷發,白領套裝,精致的淡妝。更顯溫婉成熟與幹練。
  一年的時間,她改變了很多。
  兩個人不知道是因為想要說的太多,如今見了麵無從說起,還是真的想對無語。寂靜無聲。
  江東辰略微有些不自在,正要悄悄離開。
  突然,見到一西裝革履的高大男子,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目光落到程子橘時,露出了驚喜的意味,待看到傅湛江與他時,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心中略微有些不好的感覺。
  果然,那男子直直走來,離程子橘不過幾米距離時,卻帶著幾分親昵叫道:“子橘,原來你在這裏……”
  轉而,目光似是打量的看向了傅湛江一邊,笑道:“是遇到朋友了嗎?”
  程子橘點頭未答,隻是反問道:“師兄,你怎麽出來了!”
  “我見你這麽久了,還沒有回來,有些擔心,所以就出來看看。”
  “我們回去吧!”
  程子橘並沒有介紹傅湛江的意思,正欲離去,卻聽傅湛江開口道:“那卷錄像帶是你寄給我的。”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程子橘的腳步略微頓了頓。沒有轉頭,隻是輕輕的回了一個字:“是。”
  回到餐桌前,基本已經是杯盆狼籍,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
  程子橘的興致略減,加之明天還要上班,很快就散了。
  程子橘自己有開車過來,但是秦鳴卻堅持一路護送,一定要將她送回家,對於秦鳴的執著,程子橘一向沒有辦法。
  秦鳴與她以往的追求者很不同。他出生並不富貴,但是卻憑著自身的韌勁,一路衝到了如今這個位置。
  他給人的印象是屬於那種實在樸素,能夠給人一種信任的安全感。
  說起來,他是程子橘一直認為的好男人類型。可是真當這樣的男人出現在她麵前時,她突然發現,自己對於秦鳴,有好感,卻動心不了。
  秦鳴其實與容景軒一般,待她很好,一直很好,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上,但是他卻做得更為含蓄。容景軒的表達方式溫和中帶著霸道,卻從不避諱或者隱藏自己的感情。但是秦鳴,卻不會讓人覺得有一點點的霸道。
  她開著車,看著後視鏡中一直保持著勻速尾隨著自己的那輛黑色商務車。心中不禁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也就是秦鳴這樣,更加讓她難以拒絕。
  程子橘因為工作的關係,在事務所附近的小區買了一套公寓,作為平時居住地。
  車子停入車位中,她拔下車鑰匙,拿著包下了車,看到已經靠在車外的秦鳴,她婉言道:“師兄,已經很晚了,你趕緊回家去吧!”
  秦鳴點了點頭,卻沒有動作,隻是道:“你先上樓去,等你到了家,我就走。”
  程子橘沒有再多說廢話,因為她知道秦鳴決定了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與其自己浪費口舌與他爭辯,倒不如順著他的意思而為,反倒是省力。
  她正要離去。
  卻聽到秦鳴欲言又止的叫住了她:“子橘……”
  她轉過頭,卻看到秦鳴的臉上帶著幾分猶豫之色。
  “師兄,還有什麽事情嗎?”她心中疑惑,問道。
  秦鳴歎了一口氣,開口道:“今天你在酒店裏遇到的那個朋友,是你在北京的朋友嗎?”
  程子橘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秦鳴眼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情緒,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聽到程子橘開口道:“師兄,如果沒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秦鳴已經到了嘴邊的告白,頓時被堵住,他點了點頭,目送程子橘的身影消失在公寓大門處。
  
  第四八章
  回到家中,她沒有馬上打開燈,摸黑來到大廳的窗邊,看著依然還等在樓下的秦鳴,心中不禁有些無奈。
  她的心情有些亂,有因為秦鳴的追求而煩惱,也是幾分,因為傅湛江的出現,而擾亂心緒。
  已經一年過去了,可是這個男人依然能夠深刻的影響著自己。
  她說不清這種感覺是為什麽,但是卻讓她很討厭,又覺得很危險。
  一年之前,她甚至趕不及拿畢業證書,便急急的收拾行李來到上海這邊,臨行前,她不知道那邊的事情如何,但是她還是將那卷錄像帶寄給了傅湛江。
  可能,她的這個做法很多餘,但是她心裏的確不希望傅湛江背著個黑鍋。
  一年的時間裏,她沒有回過一趟北京,但是與以前的一些朋友聯係中,她知道傅湛江與程子繡並沒有結婚,程子繡在她離開上海後不久,也出國了,被送到一所管教嚴厲的女子大學裏。
  也有人問她,為什麽不回去爭取一下。麵對如此疑問,她隻覺得有些好笑,她是個安於現狀的人,如今的生活是她犧牲了太多換取而來,在她看來,回北京,則意味放棄了曾經的努力。她做不到。
  所以,她在上海這方天地裏好好的工作,好好的學習生活,努力的認識新朋友,與同事好好相處,讓自己不再那麽冷淡清高。
  如今,她做的很不錯不是。
  可是,真的不錯嗎?
  她又忍不住想要質問自己。
  在此之前,可能她真的很滿足,但是傅湛江的出現,卻讓她感覺自己這一年多來,似乎,有些像跳梁小醜一般,戴著麵具。
  這種感覺很莫名其妙,又有些讓人不由得沮喪。
  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她又看了一眼依然等在樓下的秦鳴,心中自嘲,可不就是,麵對秦鳴時,她就是如此,她甚至做不到麵對容景軒時的直接,她怕得罪秦鳴,所以她隻知道一味的婉拒,所以才會造成對方一年多來,都仍然認為有所希望而不放棄。
  她按下客廳的燈,樓下,秦鳴的車子離去。
  一般律師助理轉為新律師,意味著更多的挑戰,意味著更多的責任。
  比如說,在當律師助理時,你犯錯了,不必擔心,帶你的律師會替你承擔責任,會替你解決,頂多一頓罵。再比如說,律師助理雖然事情多薪水少,但是不必擔心失業問題,因為隻要你的頂頭上司不失業,你就永遠不會失業,除非你犯下什麽重大的錯誤,反之,你的頂頭上司失業了,你也不一定會失業。但是轉為新律師,就不一定了,你得積極的尋求案源,很少有委托人願意找新律師來替自己辦案,可能就是中國古話常說的“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不過,程子橘作為一名新律師,卻不用擔心這些問題。
  秦鳴對她真的很好,幾乎把自己手上一些簡單的案子全部都交給了她處理。所以轉為新律師的第二天,她依然忙的不可開交。
  其實,秦鳴的這種做法,雖然律師事務所中的其他律師沒有說什麽,但是她的心中依然有些不安,老律師將自己沒時間辦的一些低利潤的案子轉給新律師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她卻也能夠明顯的感覺出,這些案子都是比較簡單,但利潤卻不低。
  她婉拒過。隻是,秦鳴卻再三與她聲明,他不過是公事公辦。
  從法院出來,謝絕當事人請吃飯的邀請,回到律師事務所,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
  早上開庭早,她來不及吃早飯,這會兒,已經有種餓過頭的感覺。
  她桌上還擺著來不及取消的盒飯,打開看了幾眼,油膩膩的,更加沒了胃口,幹脆倒了一杯咖啡充當午飯。
  從茶水間裏正要出來,卻見到旁邊的小客廳裏,事務所裏的不少女同事都趴在窗前貼著臉看。
  她愣了一下,不解。走上前去,卻見到那幾個女同事一邊擠臉偷看,一邊竊竊私語:“你們看到了沒?”
  “在看什麽?”程子橘哭笑不得,問了一句。
  一女同事見到是她,笑答:“子橘,你不知道,我們樓上那兩層,搬進了新公司,忒財大氣粗了點,兩層全被包圓了。現在正在裝潢,剛有人說看到那家公司的總裁,又年輕,又英俊。”
  說財大氣粗,程子橘倒是讚同,她所在的這個大廈,本就是占地麵積極大,一層就能夠容納下一個大公司辦公的需要。就像她所在的律師事務所,算是上海數一數二的律師事務所,但其實不過是占據了一層六分之一的麵積罷了。
  不過這邊,顯然吸引住幾位女同事目光的,並非財大氣粗的公司,而是那位又年輕又英俊的總裁。
  隻是,她看了一眼,便覺得有幾分好笑。
  這邊的辦公大廈,整體成半弧形,外圍造型采用現代化設計,用的是透明的落地窗。隻是,這半弧形之下,透過這邊的窗玻璃,可以看到的一角實在少得可憐,也難為她們能夠在這裏湊上這麽久。
  她搖了搖頭,捧著杯子,正要轉身回座位,卻聽到自己辦公桌上電話響起。
  連忙放下手中的咖啡,接起電話,被前台小姐告之,外邊有人找。
  程子橘心裏有幾分疑惑,走到了前台,卻見到傅湛江正站在前台處,看到她出來時,傅湛江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麵前。
  她不禁有些發愣,眼神呆呆的看到傅湛江慢慢走到她的麵前停下,然後和她打招呼。
  “晚上有空嗎?”
  傅湛江溫聲問道。
  程子橘心中卻多了一份酸澀未明。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反問道:“你不回北京嗎?”
  傅湛江笑了笑,回道:“暫時不會回去了,我將公司總部搬到了上海。”
  程子橘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幾乎是脫口而出:“你瘋了!”
  她幾乎是皺著眉頭說出這番話來:“你的人脈關係都在北京,現在把公司搬到上海,你……”
  她心中略微明白傅湛江如此舉動的深意,可是,她又覺得十分矛盾,幾乎說不出話來,最後她隻能夠開口道:“傅阿姨他們怎麽可能會答應你?”
  傅湛江隻是含笑看著她,並未打斷。
  等到她的話全部說完,傅湛江方才出聲簡單的解釋了一句:“媽媽並沒有阻止,而將公司搬到上海,我有分寸。”
  末了,他忍不住笑言:“小橘,你還關心我是不是?”
  程子橘啞然,皺著眉頭,看著他,歎了一口氣,半晌,回道:“你想多了,既然你想要如此,我自然管不了你那麽多,我回去了。”
  說著,她轉身欲回辦公室。
  不過,還未等她邁出幾步,手被傅湛江拉住。
  “就算是老朋友,遇到了,吃頓飯,也是人之常情。小橘,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想和我有交集。”
  傅湛江已經收斂笑容,他看著程子橘認真道。眼中含著一抹悲哀。
  程子橘看著他緊緊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眼神微微有幾分黯然,半晌,她點了點頭,抬起頭,開口道:“什麽時候?”
  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喜訊,傅湛江臉上一下子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他眼神灼灼看著她,開口道:“你幾點下班,到時候,我接你。”
  “不用……”程子橘自己有開車過來,正欲拒絕,卻見到傅湛江眼中的期待,她突然發覺自己說不出狠心的話來,隻能夠點了點頭。
  目光再次落到傅湛江抓著自己手腕的手上,她抬眼看向他,他微笑著鬆開手。
  程子橘輕聲道別,然後慢慢的走進辦公室裏。
  辦公室裏,原本守在門口偷看的幾位女同事,見到程子橘進來,連連做了“鳥獸散”。
  程子橘倒是沒有計較,隻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咖啡已經冷透,本就是辦公室裏的速溶咖啡,算不得什麽好品質,喝上一口,又甜又酸,還有幾分苦澀,早沒有了咖啡的香醇。
  她拎著咖啡來到茶水間,將咖啡倒入水槽中,慢慢的衝洗著杯子。
  卻見在茶水間裏的女同事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己。
  她勉強笑了笑,開口問道:“怎麽了?”
  女同事卻仿佛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急急問道:“你和江恒集團的總裁怎麽認識的?”
  “江恒集團?”
  程子橘帶著幾分疑惑,重複了一邊,卻聽到女同事開口道:“就是剛搬到我們樓上的那家公司。”
  這時,程子橘才恍然憶起,剛才見到傅湛江時,他的穿著極為正式,且在這個辦公時間來到這邊,她剛才竟然沒有想到新搬進來的公司會和他有聯係。
  她心中的情緒極其紊亂,悶得仿佛是喘不過起來。
  有種噴薄而出的情緒仿佛想要馬上得到宣泄,卻又找不到發泄口。
  堵得慌,又亂的很。
  好不容易將情緒壓抑住,卻見到女同事正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她撿輕避重,隻是回答了一句:“他是我在北京的朋友。”
  “沒有其他關係?”
  對方似乎並不相信,不死心追問。
  隻是看到程子橘並沒有回答的意思,方知道自己有幾分唐突,連連笑著打了圓場:“開玩笑開玩笑,難得見到一個這麽帥有多金的,所以才想要八八,你可別告訴你家秦大律師,不然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程子橘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此刻心裏卻被對方最後一句話搞得有些不自在。同事的最後一句話,她自然知道是用來緩解氣氛的玩笑話,雖然她和秦鳴之間的關係她從來沒有承認過,但是律師事務所裏的同事,常常愛拿著他們開玩笑。剛開始時,她義正言辭的澄清過幾回,但並無多大的效果,後來次數多了,她也懶得再說。
  畢竟這件事情,大家都是知道內在實情的。
  可是如今,她卻突然很想把事情講清楚。
  
  第四九章
  臨近下班的時間,程子橘接二連三的看了看手表,心中不禁歎了一口氣。
  說不清自己心中此刻的感受,說期待,抑或是煩惱。
  她將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慢慢整理起來,放到了桌邊。正要站起身,秦鳴突然來到她身邊,臉上帶著笑容,邀請道:“子橘,晚上有空嗎?”
  程子橘臉上微訝異,看了一眼秦鳴。
  還未等她回答,卻聽到秦鳴略帶了幾分尷尬與僵硬,連連解釋:“我有個朋友開了一家杭幫菜,所以想請你一道去試試。”
  程子橘略帶了一絲不好意思,笑拒:“師兄,不好意思,我晚上已經有約了!”
  秦鳴臉上難掩失望,卻還是勉強笑著安慰道:“沒關係,以後再去也是一樣的。”
  程子橘微笑著點了點頭,並不應答。
  正好,辦公室裏的下班鍾聲響了起來。
  秦鳴強掩飾住尷尬,開口道:“你既然有約,就趕緊下班吧!”
  程子橘低垂下眼瞼,拿起手中的包,正要道別。放在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還站在身邊的秦鳴,拿出放在包裏的手機,看到上麵顯示的人時,神色顯然一頓。
  是傅湛江的,還是他以前的老號碼。
  而程子橘。也鬼使神差,手機裏依然存著。
  她接起電話,傅湛江溫和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小橘,我已經在你公司門口了!”
  程子橘沉默了,半晌,輕輕的應了一聲。
  收了電話,她對秦鳴笑了笑,表示告別,然後慢慢的走出事務所。
  依然是中午時候的那個位置,傅湛江含笑站立,眼神專注的看著她慢慢走來。
  在他的目光下,程子橘突如其來的,心中有些緊張,她低下頭,下意識的拎了拎肩上的挎包,努力的平靜下自己的不由跳快的心,她故作平靜的笑了笑。
  傅湛江目光依然注視著她,從她的臉上落到了她的肩上。突然伸手拎過她的包,開口道:“很重吧!”
  “啊!”程子橘一時不察,反應過來時,方才發現,自己肩上的包,已經被傅湛江拿在了手裏。
  因為她常把工作帶回家去做,所以,帶的包很大。隻是她的包,雖然款式並不算過於女性,但是拿在傅湛江的手中,仍然有幾分不倫不類。
  而且,她自覺,現如今,和傅湛江的關係,讓對方替她拎包,總有幾分不自在。
  她伸出手,開口道:“不會很重,我自己拎就好。”
  傅湛江卻笑了笑,沒有理會她的意見,反而快手一步,走到了電梯前,按下按鈕。
  她無可奈何,隻能夠跟在她身後。
  電梯很快就下來了,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電梯裏人已經站了不少的人。傅湛江護著程子橘走入,將她護在身邊。
  感受到傅湛江靠近自己的氣息,她不自在的往角落裏縮了縮,而傅湛江,在看到她如此舉動後,也下意識的與她拉開了一些距離。
  如此,程子橘倒略微舒服了些。
  不過,還未多多久,電梯在下一樓層,又停了下來,再次擠進了幾人。
  此刻,電梯裏,人滿的簡直就跟個沙丁魚罐頭一般。
  傅湛江幾乎沒有過和別人擠電梯的經曆,加上他身材高大,又要顧全著與程子橘之間的距離,累得夠嗆。
  程子橘也感覺到了他的不適應。心中不禁有些異樣的感覺。她知道,傅湛江如此,顯然是在遷就自己。
  以前,傅湛江雖然沒有特別的表現,她卻也知道他極其厭惡呆在人多的空間裏。就像他設在北京的公司,就是獨立的一個辦公樓,還特地為自己留了一個專用的電梯。
  歎了一口氣,程子橘開口道:“你過來一點吧。”
  傅湛江聞言,略有些驚訝的低下頭,他有些呆愣的看了一眼程子橘,卻露出了一個笑容。
  上海的交通狀況比之北京糟糕的有過之而無不及。特別是這下班的高峰期,更加是擁堵。
  此時,夕陽還未落下,氣候依然炎熱。
  車內,墨色的車窗將外邊與裏麵分割成了兩個世界,冷氣吹著,輕緩的音樂慢慢放著。
  程子橘坐在副座上,眼神直直的看著前方一輛輛排列著的汽車,沒有說話。
  漸漸的,車隊開始移動。傅湛江歎了一口氣,鬆開腳上的刹車,慢慢跟了上去,卻不過一會兒,車隊再次停下。
  車子再次隨著車隊停下,傅湛江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程子橘,他終於開口了:“這一年,你過得怎麽樣?”
  可是,說出口的話,卻讓他想要狠狠的打自己一拳,明明,自己想要問的,根本不是如此沒有營養的話。
  心中沮喪的歎了一口氣,卻聽到程子橘已經簡略的回答了:“我過得很好。”
  她甚至是沒有轉移自己的目光。
  傅湛江勉強笑了笑,默默的給自己心中打氣,終於他再次鼓起勇氣想要說話時,卻聽到程子橘開口反問他道:“你過得如何?”
  完全是禮尚往來一般,語氣比之他的,更為客套。
  傅湛江忍了忍心中的酸澀,卻回道:“我過得不好,非常不好。”
  他的目光直直的看著程子橘,等到對視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時,他連忙開口,似是表明心跡一般,連聲道:“這一年來,我很想你。”
  程子橘逃避的低下了頭,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傅湛江卻突然抓住了她拎著包的手,開口道:“這一年來,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和你訂婚以來的事情,突然發現,因為我的幼稚與逃避,犯下了很多的錯誤,你會和我解除婚約,是我的錯。可是,你能夠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程子橘忍不住心中澀然,眼眶子有些發熱。
  她強壓住自己翻湧的心緒,努力讓自己平靜的開口:“不要這麽說,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其實我們都有錯,或許……我們都沒有錯。其實我們一開始就不合適,如今,你不覺得分開了,反倒是我們之間的幸運。”
  “至少,這個世界上,又少了一對怨偶。”
  她抬起頭,努力擠出一抹笑容,想要開個玩笑來調節這尷尬的氣氛。隻是看到傅湛江難看的臉色時,才發覺自己這個玩笑很失敗。
  氣氛再次沉默下來。
  當程子橘以為他們之間就會如此結束這次失敗的會麵時,傅湛江卻再次開口:“沒錯,我承認,以前我們之間的確是隔了太多,說的虛渺一點,我們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可能也存在很大的不同,可是,這些都不是問題。”
  “以前,我總認為,替你和程家處好關係,對你是最好的,可是,現在我想明白了,你根本不在乎那些東西。以前,我總認為,你從不對我身邊的其他女人有任何的意見,可是,我現在也明白了,其實,你心裏真正想要的一份獨一無二的感情……以前我做錯了很多,並不代表,我現在依然會犯錯。”
  程子橘默默的聽著,目光看著前方慢慢移動的車隊,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才好。
  她聽得出傅湛江這番話中的真心實意,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她承認,她對傅湛江,即使在已經分隔了一年之後,再次見麵,她的心裏,依然有一份控製不住的悸動,可是,她卻依然有種說不清的感覺,讓她無法做出接受的決心與決定。
  她心裏掙紮了好久,但是,久久的,她出聲了,卻依然選擇岔開話題,隻是平靜的說道:“可以開車了!”
  仿佛,剛才的那番真情表白,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一般。
  傅湛江知道她在逃避,心中也有幾分氣惱她的逃避,可是麵對如此局麵,他也知道,不能夠逼程子橘太緊。
  他開動車子,卻似是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沒關係,我可以慢慢等!”
  
  第五十章
  依然是“九重天酒廊”。
  美食已送上,隻是,用餐的兩人,顯然沒有那個好胃口。
  此時,天色還未暗下,透過八十七層高的窗外,並不能夠看到傳說中的美景。整個城市沒有夜晚的璀璨華美,反倒是像籠罩了一層灰霧,天空也灰壓壓的讓人喘不過起來。
  兩人沉默著,偶爾餐具碰觸餐盤時,發出丁點響聲,卻越發讓人覺得沉悶。
  擺在桌上的食物漸漸冷卻,不再散發誘人的香味,而坐在它們麵前的兩人,卻無心享用。
  此刻,天色漸暗。
  傅湛江看了一眼窗外漸漸亮起的燈光,又看了一眼眼前明顯有些走神了的程子橘,伸手招來服務員,重新拿起菜單準備點餐。
  這時,程子橘卻突然阻止道:“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
  傅湛江並未理會,隨口對服務員點了幾道菜後,這才轉過頭來,似是解釋般的開口道:“我還沒有吃飽,你就當陪我。”
  幾乎是未動的餐點撤下,很快的,新的食物被送了上來。
  傅湛江似乎是為了身體力行自己剛才的話,拿起餐具便開始大口的吃了起來。
  程子橘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拿起放在桌上的純淨水,輕抿了一口,轉頭看向了窗外那璀璨的夜景。
  看著她如此,傅湛江突然像是沒了胃口,他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抿了抿嘴,開口道:“你難道不想知道,這一年來,我,還有大家,都發生了什麽事情,都在做些什麽嗎?”
  窗外夜景下的燈光籠罩在程子橘的臉上,她沒有轉頭,平靜的回答:“這些,和我都沒有任何的關係。”
  傅湛江一時無言,他目光複雜的看著程子橘,心中卻有些自嘲道,的確,和她有什麽關係,從她接觸婚約,從她退出程家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的確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
  可是,最最可笑的是,他這一年來,做的一切,都和她有關係。
  他不禁帶著幾分賭氣開口道:“可是,我在這一年來,做的一切,都希望能夠和你有關係。”
  “你覺得這有必要嗎?”程子橘輕笑反問。
  傅湛江卻仿若沒有聽到,他自顧自的說道:“這一年來,我學會了一個人孤獨的等待。這一年來,我慢慢的,將自己事業的重心轉到了上海。這一年來,我努力改變著,希望能夠成為你心目中所希望的那種男人。”
  隨著他一句話一句話的將自己的心聲吐露,程子橘放於膝蓋上的手,也慢慢的蜷曲成拳,漸漸的,在不停地握緊。她努力壓抑住自己想要跳快的心髒。
  終於,在對方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猛然開口阻止道:“江子哥,夠了。”
  她轉過頭,對上他的目光,臉上似是無悲無喜,眼中卻不由自主的流露出複雜的情緒,她鬆開自己的拳頭,開口道:“你說了這麽多你自己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所做的是否是我所希望的,可能,從前我會很高興,但是經過了這一年,這些,對於我來說,已經不再需要了。你也許不知道這一年來,我過得如何。也許你認為,我說自己過得很好,是在騙你。可是,真的!我過得很好。在上海的這一年,我每天都過得很好,從前壓在我肩上的負擔,還有我所憂慮所煩惱的,都不再影響我的生活。”
  “是嗎?”傅湛江靜靜的聽完她的話,反問道。
  而程子橘毫不猶豫的點下頭。
  “其實,這一年來,我過得也很好。”他靜靜的開口,沒有對視程子橘突然轉到他身上的目光,低著頭開口:“我原以為,在你和我解除婚約後,我就沒有了機會,可是,當我聽說,你沒有跟容景軒去英國留學,而是自己一個人來到上海,你知道我多麽高興嗎,至少,我又有了希望,可以讓我前進的動力。每天我都會充滿希望的想著,很快的,等我處理好一切,我和你就還有機會在一起。”
  “昨天,在這裏偶遇到你,我能夠感受到,你麵對我時的情緒波動,我想,你對我,也不是沒有感情的。我知道,自己以前做了太多的事情,讓你現在接受我……不再那麽容易。”
  傅湛江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顯然,有些艱難,可是他還是繼續說道:“但是,我隻想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一天,一個星期,一個月……或者是一年,十年,一輩子,我都可以等。”
  聽著對方的一番真情告白,程子橘再次陷入了沉默,她覺得匪夷所思,這番話,會出自傅湛江的口中。
  可是,眼前那目光執著的人,的確是曾經給過她溫暖,也給過她傷害的人。
  她沒有回應。
  一直到傅湛江的車子停在了程子橘樓下,她都沒有回應。
  車子熄火,傅湛江看著程子橘慢慢的走下車,然後身影漸漸消失在公寓樓裏,他都沒有任何的動靜。直到程子橘公寓裏的燈亮起,他方才慢慢啟動車子,將車停入公寓樓下的停車庫中。
  他撥出鑰匙,默默的看了一眼程子橘公寓的那層,然後輕邁著腳步,樣子悠閑的仿佛是在散步,慢慢的走入程子橘所在的那套公寓樓中。
  小的時候,傅湛江寫作文,喜歡用愚公移山這個成語,不是因為喜歡,實在是因為他所能夠記住的成語不多,而這個成語,恰好在小學課本裏學過這個典故。他能夠記住,卻也奇怪,隻是因為他覺得很不能夠理解愚公這個人,在他看來,忒傻了點,不夠變通,浪費資源。
  可是,如今,他卻突然有種愚公移山的心境。
  很多的事情,其實的確需要這樣一種精神,是恒心,能夠持之以恒的那顆心。
  就像對待程子橘一般。
  程子橘並未開車回家,第二天早上,她特地早起了十分鍾收拾下樓,卻意外的發現,公寓樓下,停著一輛車,是昨天傅湛江送她回來時的那輛車。
  她停下腳步,目光有些呆愣的看著一臉笑容下車的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傅湛江卻似是巧遇一般,語態自然:“現在出門打車不方便,反正順路,我們一道去上班吧!”
  說著,他已經打開了副座的門。
  “江子哥,其實……你不必這樣。”程子橘似乎是有些無奈,也有幾分惶恐。
  雖然她嘴上說的堅決,可是,真正麵對傅湛江如此作為,她卻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才好。
  但是既然傅湛江已經下定決心要做好,自然不會容得她拒絕。
  見到她沒有上車的意思,傅湛江已經主動拉起程子橘的手,將她帶入車內。
  方方坐定,另一邊,傅湛江已經坐入,車門緊閉,車子啟動。
  整個過程,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不帶一絲停頓。
  待程子橘反應過來,車子已經行駛在馬路上。
  程子橘不禁為自己的妥協而有幾分氣惱,一邊,一隻紙袋遞了過來。
  傅湛江見到她沒接,直接將東西放到了她的膝蓋上,開口道:“早上起這麽早,你一定沒有吃早飯。”
  說完這句話,傅湛江像是能夠猜到她的心思一般,還未等到她拒絕,已經搶先補充道:“我已經吃過早飯了,你要是不吃,隻能夠扔掉。”
  “你真的不必這樣。”
  程子橘煩惱的將那袋早飯放到了一邊,有些心煩意亂。
  傅湛江卻突然將車子靠邊停下,轉過頭,微笑看著她,將那袋早飯打開,然後拿出裏麵的一杯豆漿,和一份生煎包,替她打開,然後放到車前。
  “不管你接受或者不接受,我都一樣會如此做,所以你不吃,就是浪費一份糧食。”
  程子橘看了一眼那份早飯,轉過頭看著車窗外,沒有說話。
  她如此反應,反倒是招來傅湛江的一聲輕笑。他很悠閑的打開車內的音樂,沒有開車,似乎在等程子橘的妥協。
  終於,過了幾分鍾後,程子橘伸手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傅湛江見此輕笑著發動了車子。
  上午,程子橘並沒有案子,就待在事務所裏準備著過幾天要開庭的一些資料。
  好不容易將開庭要用的證據清單列好,她拿起杯子,正要去茶水間,卻見一個快遞員出現在辦公室裏,手上拿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紅玫瑰與一個盒子。
  他們事務所裏一向男多女少,所以這種場景很少出現。
  快遞員一出現,幾乎整個事務所裏的人,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程子橘一向不愛湊熱鬧,正要朝茶水間走去,卻聽到快遞員喊道:“程子橘小姐哪位?”
  她愣住了,頓住腳步。
  身邊早有女同事急急招呼快遞員過來。
  程子橘耳邊隻聽到同事們議論紛紛,開著玩笑。
  “這麽大束花,是誰送的?”
  “你不廢話嗎,肯定是秦大律師,沒想到秦律師還有這浪漫情懷。”
  程子橘卻不以為然,秦鳴的個性她了解,絕對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那麽,人選也便呼之欲出,果然抽出放在花中的署名卡片,上麵龍飛鳳舞三字:傅湛江。
  她收斂笑臉,在簽發單上簽上自己的名字,接過花和盒子。
  身邊女同事豔羨的摸著花瓣,一邊看著還未開封包裝精美的盒子,開口道:“子橘,快打開盒子看看秦律師送了你什麽?”
  程子橘勉強笑了笑:“不是秦律師送的。”
  還未等到對方表示疑問,她將手中的玫瑰遞給了對方,笑道:“你幫我把花分分吧!”
  女同事也看出她不想多說,點頭接過花。
  程子橘拿著盒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想了想,伸手撕開盒子的外包裝,出乎她意料之外,裏麵所放的東西,並非她所想象的珠寶首飾,而是一盒德菲絲巧克力,她最愛的一個牌子。
  不禁打開包裝,伸手拈出一顆,入口即溶,巧克力特有的絲滑帶著一絲微苦,在舌尖蔓延。
  
  第五一章
  程子橘站在窗口,看著樓下等待著的那輛車子,她輕輕的拉上窗簾,拿出手機,按下了秦鳴的電話。
  秦鳴對於她的來電顯然十分吃驚,或許還夾帶著一點的驚喜。
  他語氣溫和的問道:“子橘,有什麽事情嗎?”
  程子橘透過半透明的紗簾看向窗外,輕聲說道:“師兄,我今天有點不舒服,可能會遲點才到事務所。”
  “怎麽了,要不要緊,要不我帶你去醫院看看。”秦鳴聞言語氣焦急的開口道。
  “沒有關係,我睡一會兒就好,你不必擔心。”
  程子橘婉言拒絕。
  秦鳴聽此也不好再強求,不過他到底是不放心,所以又加了一句:“反正今天你沒有案子,如果身體不舒服,不來事務所也沒有關係。”
  程子橘輕輕的嗯了一聲答應。
  她將手機放到一邊的桌子上,卻沒有移動腳步,隻是靠在窗邊,靜靜的看著樓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的目光落在亮起的屏幕上,是傅湛江打來的。
  她任由電話響著,沒有去接,也沒有摁斷。
  電話響過一分鍾,斷了,可是不過一會兒,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程子橘依然沒有接。
  終於,電話的鈴聲斷開。
  她的目光重新看向了樓下,果然,樓下停著的車子,車門突然被打開。
  傅湛江從裏麵走了出來,他似乎是抬頭看了看樓上。
  明知道傅湛江不可能會看到自己,不過程子橘還是掩耳盜鈴一般躲到了牆後。待她再次看向樓下時,卻見車子已經啟動離去。
  她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看著手機裏顯示的幾通未見來電,時間顯示有昨天,也有今天的。卻無一例外,皆是同一個人打來。
  心中暗歎默然。
  程子橘來到事務所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多。
  她一進事務所中,便看到放在她座位上那束鮮豔奪目的紅玫瑰。
  慢慢走去,她伸手拿起紅玫瑰,臉上神色莫名。
  身邊同事笑著問候:“小橘,身體好些了沒?今天你的追求者又送來東西咯!”
  程子橘自是看出他們眼中的八卦之味。
  她抽出花束中的卡片,將那束玫瑰遞與同事,笑道:“麻煩你幫忙分發一下吧!”
  同事見到她這麽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有幾分愕然。接過花束正要離去,卻聽到程子橘又開口叫住了她。
  她笑著轉過頭,調侃道:“喲,舍不得了吧!”
  話音還未落下,卻見程子橘又遞過來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她認出這盒巧克力顯然就是先前與花束一道送來的禮物。
  “一塊兒分發了吧!”
  程子橘微笑著將巧克力放入她的懷中,沒有再看同事莫名的神色,隻是坐回自己的位置,認真的看起了文件,不再抬頭。
  連續半個月的時間,每天清晨,程子橘的座位上都會有一束紅玫瑰與一盒巧克力。眾人漸漸從原先的好奇與八卦到了習以為常。
  雖然習以為常,不過大家對於那位神秘的追求者興趣也是不減。
  紛紛猜測是哪位鑽石王老五這麽有恒心。
  連秦鳴每每見到程子橘時,也常常欲言又止。
  程子橘對於事務所裏同事打量的目光,隻做視而不見。一心埋頭工作,整日裏忙著在法院裏打官司抑或是跑去收集證據等,待在事務所裏的時間反倒是少的可憐。
  如此,她倒是真正有半個月的時間沒有見到傅湛江出現在眼前。
  她隻當時間久了,傅湛江會漸漸失去耐心,所以對於整日外出奔波反倒是樂在其中。
  收到秦鳴的電話時,程子橘剛從法院裏出來。
  秦鳴並未在電話裏細說,隻是讓她趕緊回事務所,語氣之中竟難得帶了幾分喜意。
  她輕皺眉頭看了看已經掛斷的電話,心中疑惑,臉上到底沒有顯露。
  轉頭笑著和當事人告別,她開車回到事務所裏。
  走進事務所中,程子橘便察覺出了幾分異樣,雖然事務所裏的同事工作態度一向認真,卻從來沒有這麽正襟危坐過。她疑惑著,剛剛放下包,坐在一邊的同事出聲提醒:“子橘,秦律師讓你回來就去會議室裏。”
  “好的。”她微笑道謝。
  依然是滿肚子的疑惑,她走到會議室門口,敲了敲門,聽到裏麵出聲“請進”。她方輕輕的打開門,露出一個笑容,正要問好。
  目光,觸及到坐在會議桌另一邊之人時,微微凝滯。
  傅湛江坐在正中央,身邊圍著幾個打扮精英的男子,此時,他的目光正含笑柔和的看著她。
  在他的注視下,程子橘幾乎是要棄盔而逃。
  她身體僵硬的站在門口,理智告訴她,這是公事,不該摻和進私人感情,她應該走進去。可是另一邊,另一道感性的衝動,卻讓她趕緊離開,遠遠的躲開這個男人。
  她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如何做。
  這個時候,秦鳴放下手中的鋼筆,笑著走到她麵前。輕聲招呼道:“子橘,先進來。”
  程子橘勉強笑了笑,僵硬的邁動步伐,走到了秦鳴身邊的位置。
  這時,傅湛江站了起來,笑道:“這位就是程小姐吧!”
  程子橘目光複雜的抬起頭,對視著他。沒有說話。
  卻聽到秦鳴連忙笑著介紹道:“程律師,這位是江恒集團的傅總。傅總,這位是我們鳴鴻律師事務所裏的新秀律師程子橘程律師。”
  傅湛江臉上依然笑著,從程子橘的角度看去,客套有禮,一派和氣之態。
  他笑著伸出手,開口道:“程律師,你好。”
  程子橘低垂下眼瞼,半晌,當秦鳴的笑容幾乎掛不住時,她抬起頭,終於伸出了自己的手,勉強笑著,開口道:“傅總,你好。”
  兩隻手,一隻纖細白嫩,一隻修長寬大,兩相接觸,竟然有種異樣的違和感。
  程子橘的手,在剛剛觸碰到傅湛江手上肌膚的溫度時,便已經縮回。
  她強忍下心中的異樣,開口道:“秦律師,您找我來有什麽事情?”
  秦鳴雖然心中也有幾分疑惑,不過卻笑著招呼道:“我們先坐下說。”
  等到眾人都坐下時,他開始開口介紹道:“江恒集團今年想和我們律師事務所合作,並且提出希望派一名律師到他們公司裏坐鎮。傅總看過我們事務所裏幾位律師的資料,選中了你。”
  秦鳴臉上掛著笑容介紹,一邊將剛剛修訂好的合同遞給了程子橘。
  程子橘有些心不在焉的翻看著,聽完秦鳴的話,抬頭看向了傅湛江,出聲道:“據我所知,江恒集團有自己專業的律師團,以及法務部門……”
  “子橘,你說什麽!”秦鳴笑著有些尷尬打斷她的話,一邊歉意的朝著傅湛江等人笑了笑。
  畢竟江恒集團不是小公司,如今這麽大一單生意送上門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他還真擔心給程子橘搞砸了。
  傅湛江卻做出一個阻止秦鳴說話的手勢,他帶著了然的笑容,看著程子橘,溫聲解釋道:“程律師的疑問我可以回答,江恒剛剛將總部搬到上海,總是有些人生地不熟,找你們律師事務所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畢竟鳴鴻律師事務所在上海是數一數二的,加上你們是本土的律師事務所,對這邊的司法執法部門比較熟悉,所以,在江恒剛剛入駐上海時,與你們合作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顯然,傅湛江的解釋有理有據,讓人找不出一點毛病來,再加上,若非程子橘這般知曉內情之人,估計人家隻當傅湛江是傻了才會花這麽一筆錢用來接近程子橘。
  程子橘合上合同,知曉自己並沒有立場來反對,剛才她的那個質問已經是有些越權,畢竟這是公事,要以事務所的利益為主。
  不過,她還是笑著婉拒道:“傅總看得起我,自然是我的榮幸,隻可惜,我最近手上有不少的案子要辦,倘若再常駐在傅總的公司,可能忙不過來。”
  她這番話落下來,傅湛江的神色並未變化,依然掛著笑容,隻是將目光投向了秦鳴,笑道:“秦律師極力向我推薦你,至於那些案子,秦律師應該已經考慮到了吧!”
  秦鳴聞言尷尬的笑了笑,連忙開口道:“程律師手上的案子並不多,我們會處理好的,一定不會耽誤到傅總公司裏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簽合同吧!”
  傅湛江掏出鋼筆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遞過交換。
  程子橘咬了咬唇,到底,反對的話沒有說出來。
  合同收好後,秦鳴笑著開口邀請:“傅總,現在快到午飯時間,不如我們要一道出去吃個便餐。”
  傅湛江笑了笑,拒絕道:“秦律師,不必麻煩了。不過正好程律師在這裏,我想先帶她去我公司看看為她準備的工作地點。”
  程子橘聞言抬起頭,直接拒絕道:“傅總,不必麻煩了,事務所與你公司如此近,我想我在這邊辦公也是一樣的。”
  傅湛江聽了她的話,卻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看了她一眼,卻看向了秦鳴,溫聲道:“程律師,不知道傅某哪裏得罪你了,為什麽我的提議你都要拒絕?”
  程子橘聽出他話中的意思,卻沒有出聲,隻是低垂著眼瞼。
  秦鳴的心卻是猛地跳了一下,他連忙笑著打圓場:“傅總,別誤會,程律師說話直了點,並沒有惡意。”
  說完,又將程子橘拉到了一邊,低聲詢問:“子橘,你今天怎麽了?”
  還未等她回答,他又連連勸道:“別得罪這位傅總,聽說他是京裏來的,水深著呢!”
  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幾乎是輕不可聞,臉上表情卻是異常嚴肅。
  程子橘看到這樣的秦鳴,歎了一口氣,到底是沒有再拒絕。
  
  第五二章
  電梯門漸漸合上,在進電梯時,程子橘選擇了一個與傅湛江最遠的角落,獨自站立。
  可是,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傅湛江卻快腳一步,邁到了程子橘身邊,將她包圍在角落裏。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傅湛江。想要走出他的包圍圈,卻又無法。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傅湛江身後的幾個助理,卻見他們正低著頭,視若無睹。
  她不由得嘲諷看向的看向了傅湛江,冷聲道:“傅少的本事,我今天算是見識了!”
  傅湛江聞言,臉上不禁露出了黯然的神色,他看著程子橘,苦笑道:“你就不能夠好好和我說話嗎?”
  “你想讓我說什麽,你做這一切的時候,又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此刻的程子橘,完全失去了平日裏的淡然溫雅。她冷著臉,說出來的話,尖酸刻薄的仿佛是換了一個人。
  傅湛江的手動了動,企圖去拉住她的手,但是,到底是不敢輕舉妄動。
  他歎了一口氣道:“小橘,我隻是希望你,至少能夠給我一個機會。”
  “我們之間,還有機會嗎?”
  程子橘側過頭,沒有看傅湛江。
  “你不試一試,怎麽會知道沒有機會,小橘,我所求的不多,隻要你能夠不要躲我,就夠了……”
  傅湛江的話還沒有說完,電梯的門已經慢慢打開,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傅總,你可以讓一下了!”
  程子橘毫無感情波動的說道。
  江恒集團的布局一向大氣,出了電梯,映入程子橘眼簾的便是大大的江恒集團標誌。走入辦公場所內,映入眼簾的便是開闊的辦公空間,格子辦公桌密密麻麻卻又整理有致的分布。裏間員工正低頭繁忙的辦公著。
  公司裏一派快節奏的緊張氣氛。
  傅湛江的一名助理走帶程子橘之前微笑帶路:“程律師,請這邊走。”
  程子橘點了點頭,尾隨而上。
  幾人走過集體辦公場所,漸漸地走入辦公室分布的地方。
  終於,在幾乎走到盡頭時,終於停下腳步。
  程子橘皺眉看著眼前的辦公室,又看了一眼相鄰的總裁辦,沒有邁動腳步推入,她隻是語氣冷淡道:“這裏是貴公司高層辦公的場所,我呆在這裏不合適。”
  傅湛江聞言不語,他慢慢走到程子橘之前,推開辦公室的門,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傅湛江的助理見此,連忙上去打圓場道:“程律師,因為您以後負責的事情多數要與我們傅總交流。所以公司經過了深思熟慮,才會將您辦公地點選在這裏。您看看,是否需要再添點什麽?”
  程子橘並未說話,她隻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傅湛江的助理眼神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傅湛江,又看了看程子橘,不知道該說什麽。
  傅湛江的臉色也略微有些沉下。
  就在這一片尷尬之中,程子橘卻仿佛是突然想通了,她走入辦公室裏,看了一眼,臉上雖然沒有笑容,但依然淡言道謝:“謝謝,已經很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傅湛江的助理心中大呼了一口氣,幾乎要抹一把冷汗。
  他一邊不著痕跡的往外邊退去,一邊悄悄的合上門。
  辦公室裏,隻剩下程子橘與傅湛江兩人,封閉的空間裏,靜悄悄的,仿佛能夠聽到兩人的呼吸聲一般。
  卷簾帶著光陰斑駁映照在牆上,若隱若現。
  程子橘麵無表情的打量著辦公室,心中不禁冷笑,能不好嗎?如此布置,又如此空間,顯然是費了一番心思。
  按理說,她應該誠惶誠恐,或是受寵若驚。
  可是,她真的高興不起來。
  她甚至有一種氣急敗壞在心中醞釀。
  當她終於下定決心,想要斬斷和那邊,和傅湛江之間的聯係時,他卻以這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強勢的進入自己的生活。
  讓她感覺,自己先前的決然與決定,都是一場笑話。
  她不想去探究傅湛江的用意真心與否,也不想去想象自己與他的可能與不可能。她唯一想的,不過是在這場沒有任何硝煙的戰爭住,守住自己的心。
  可是,她此刻卻遲疑了,心,也在止不住的動搖。
  程子橘心中的想法,臉上的神色,傅湛江都看在眼裏。
  他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空調遙控器,打開空調,一邊笑道:“小橘,喜歡我替你布置的辦公室嗎?”
  程子橘沒有回答,隻是用嘲諷的語氣反問:“你覺得我會喜歡嗎?”
  聽了她的話,傅湛江不禁斂起了笑容,半晌,他沉聲問道:“小橘,你到底想讓我怎麽樣?”
  他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無力與悲傷。
  程子橘忍不住心中酸澀,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麵對傅湛江的殷勤,她明明心動,卻又畏懼。
  終於,她看著他,開口道:“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生活中。”
  傅湛江握著遙控器的手,不禁緊緊攥了起來。
  他強忍住自己的衝動,苦笑的搖了搖頭:“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這樣的話,以後不要說了。”
  程子橘咬了咬下唇,她走到窗前,背對著傅湛江,似是自言自語:“你問我想要怎麽樣,可是,我也想要問你,你到底想要怎麽樣?你明知道,我們之間隔了太多,就算你可以將公司搬到上海陪我,就算你可以讓你的父母答應娶我進你們傅家的門,可是,我卻沒有辦法答應,我忘不了我們以前的事情,江子哥,我不想在經曆一遍那些事情。”
  “我和程子繡之間,並沒有任何的關係,你明明已經知道,為什麽還要如此?”傅湛江啞然出聲。
  但是,程子橘卻搖了搖頭,她依然看著窗外,沒有轉頭。
  “我說的,並不是程子繡的事情。你很優秀,有很多的女人都喜歡你。可能,程子繡的事情,是大家對你的誤解,可是,依然無法改變的是,就算我和你在一起,你也可以一樣有很多的女人。”
  “可能,我很貪心。但是我想要的感情,是唯一的,是那種詩詞中描述的一生一代一雙人。這樣的感情,你給不起。”
  “我能給,沒有試過,你怎麽知道我不能夠給你。”傅湛江走到程子橘跟前,強行讓她的目光對視著自己的眼睛。他沉聲道:“沒錯,以前我不成熟,不知道該如何來對待我們之間的感情,我的很多做法……都傷了你的心。”
  “可是,小橘,一直以來,我都愛著你,以前我不知道該如何愛你,現在我懂了。”
  懂了又如何?
  程子橘心中有些嘲諷的想著。
  她抬起頭,看著傅湛江誠摯的眼神,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愛我,就像我爸爸當年也愛我媽媽一樣,可是,你們的愛,隻會讓我覺得可怕。你們可以一邊說愛著一個人一邊卻又似乎是毫不在意的在不經意間,傷害那個人……”
  “我和你爸爸不同。”
  這句話,傅湛江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吼出來。
  他閉上眼睛,無奈而無力。
  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在程子橘心目中的印象是多麽的差,他也忍不住嘲諷的對自己說道:你看,你的報應終於來了!
  他想要為自己辯解,想要說些話,來改變自己在程子橘心目中的印象,可是突然,他啞然了。
  回想起以前的事情,的確,他的那些作為,和程博瞻以前的作為有多大的區別,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沒有任何的區別,甚至比程博瞻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苦澀的吞咽著苦水。
  自作自受的苦水。
  當初,他做了那麽多對不起程子橘的事情,如今,她不原諒自己,不肯相信自己,又有什麽錯。
  他心中苦澀的想著。
  現如今,就算他再清楚自己悔改的決心,再清楚自己的愛著對方的心,又有什麽用。
  一步錯,步步錯。
  
  第五三章
  不知道傅湛江是何時出去,程子橘沒有繼續呆在這個壓抑的空間裏。
  她回到了律師事務所裏,坐在屬於自己的座位上,她呆呆的看著附近辦公桌上那點點燦紅。
  神色恍然。
  秦鳴出來時,便看到她如此發呆。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走到了程子橘身邊,叫喚了一聲。
  程子橘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依然帶了幾分迷惘,她疑惑的看著秦鳴,問道:“師兄,有什麽事情嗎?”
  秦鳴一向觀察力敏銳,自然發現剛才程子橘與傅湛江之間的異樣,隻是,畢竟上回在酒店裏見到傅湛江時,隻是匆匆打量過一眼,雖然腦中有幾分印象,但也並未記住。加上,時間過去了這麽久,也早已淡化。
  傅湛江突然以江恒集團的總裁身份出現,他自然是沒有將兩人聯係在一起。
  直至方才程子橘與傅湛江站在一起離去,他才隱約有種維和感。
  思來想去,又見程子橘這副恍然的模樣,到底忍不住。
  他臉上略帶關切,並未直接問心中的疑問,隻是問道:“小橘,你剛才是怎麽回事?你和江恒集團的總裁認識嗎?”
  程子橘聽著秦鳴似是而非的打探,心中隱約有些厭煩。
  她淡淡的打量了一眼秦鳴,忍不住衝動的回道:“認識。”
  不待秦鳴繼續打探,她直接道:“師兄難道忘記了,那天我在君悅的餐廳遇到的朋友便是他。”
  什麽。
  秦鳴心中吃驚,目光帶了幾分震驚看著她。此刻,他略微有些明白,卻仍然抓不住頭緒,他隻是看著她,似乎是等待程子橘告訴他她與傅湛江的關係。
  程子橘也並未讓他失望,笑了笑,略帶著諷刺,開口:“他是我以前的未婚夫。現在可能想要追回我。”
  看著秦鳴失望離去的身影,程子橘知道自己如此做法,可能傷了他,不過她卻異常的沒有一絲愧疚感。
  以前她的確是略有顧忌,也知道秦鳴的性子,隻要她委婉拒絕,他自然不會強求,做出越界的事情。
  可是,突然插入了傅湛江這個不安定的因素,她不想讓已經很複雜的事情,變得更加複雜。當斷則斷,對於她,對於秦鳴而言,並非壞事。
  歎了一口氣,她開始慢慢的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雖然不願意,但是以後她的辦公場所,依然要主要放在江恒集團。好在,這邊的位置依然與她保留,而那邊替她準備的東西也十分完備,她所要收拾的東西不多。
  僅僅一個小箱子,她自己也能夠提起。
  將東西放在江恒集團的辦公室裏,程子橘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快到下班時,抱著少待一刻是一刻的念頭,她拎著包準備離開。
  此時,電梯還未上來,程子橘一個人等在電梯口,看著電梯門上照出的自己,眉眼之間略帶愁思,不禁愣了。她理了理額前垂下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企圖讓自己看起來能夠精神點。
  這時,她突然看到電梯門上,出現的另一個身影,不禁轉頭看去,卻見傅湛江正朝著她這邊慢慢走來,他的視線並未看著前方的路,而是直直的看著她。
  程子橘看了一眼電梯上顯示的層數,眉頭再次忍不住皺了起來。
  果然,待傅湛江走到她身邊時,電梯的門,正好打開。
  此時,並非下班時間,電梯裏空無一人。傅湛江站在程子橘身邊,側過頭,臉上帶著微笑,開口道:“小橘,你不進去嗎?”
  程子橘聞言略微沉吟,低著頭,慢慢走入。
  傅湛江隨後便笑著跟入,然後按下了按鈕,電梯門慢慢合上。
  目光看著頂上的慢慢降下的數字,程子橘臉上保持著表無表情。卻聽到傅湛江笑著開口邀請:“等會兒我們一塊兒去吃個飯吧!”
  他語調輕鬆,仿佛先前兩人根本沒有發生過那場尷尬的爭執。
  程子橘看著電梯裏隱約顯現的影像,心中複雜。
  “我已經有約了。”想也不想,她已出聲拒絕。
  傅湛江臉色微微一僵,但沒有再說話。
  其實,程子橘並沒有騙傅湛江,她的確是有約了。
  今天是她去王爺爺家吃飯的日子。
  王爺爺家在小巷子裏,車子並不好開入,她將車子先停在了洋樓裏,然後步行來到王爺爺家。
  她到的時候已經很晚,兩位老人已經準備好飯菜在瞪著她。
  程子橘在門口略微停了停,收拾好自己低落的心情,她露出笑容,方才走入。
  “王爺爺,王奶奶,等了很久了吧!”
  兩位老人僅僅是笑了笑,否認:“沒有,菜剛剛做好。”
  王奶奶一邊起身笑道:“我去盛飯。”
  程子橘聞言連忙站了起來,開口道:“王奶奶我幫你。”
  “不用,你坐在這兒,陪你王爺爺聊聊天。”
  王奶奶將程子橘按在椅子上,然後笑著離開。
  接過王爺爺端過來的一杯茶,程子橘輕抿了一口,道出了此行的目的:“王爺爺,你和王奶奶幾時關了裁縫鋪搬到我哪裏去?”
  兩位老人年紀漸大,程子橘也不想他們太過於操勞,提過好幾次,不過兩位老人都婉言拒絕了。
  果然,這次王爺爺聽此也是笑了笑,開口道:“我和你王奶奶也不是動不了,不過小小姐你要是幾時生了孩子,我們就關了鋪子過去幫你帶孩子。”
  程子橘無奈的笑了一下,搖頭歎道:“怎麽扯到我身上了,就算沒有小孩子帶,你們也可以照顧我啊,還有照顧宅子。”
  “你別唬弄我們,到時候真跟著你回去了,估計就不讓我們動了,不過如果小小姐你有了孩子,那就不一樣了!”
  王爺爺眼睛笑著眯成了一條縫,略帶著幾分捉弄看著程子橘。
  所謂老小孩老小孩就是如此。
  程子橘歎了一口氣,喚了一聲:“王爺爺……”
  “叫我也沒用,不過,小小姐你也老大不小了,的確是要考慮自己的事情,我和你王奶奶還想抱一抱你生的孩子呢!”
  王爺爺語氣認真的說著。
  程子橘聽到他提到這事,低著腦袋,未言。
  “以前你和江子有婚約,我們不急,但是現在你一個人,得提早考慮起來了。”
  “王爺爺,這事急不得!”
  聽著王爺爺的話,程子橘隻覺得自己仿佛是再不考慮就要嫁不出去一般,不禁有幾分好笑。
  正巧,這個時候,王奶奶端著飯走了進來,聽到他們的話,也應和著:“對,小小姐,我記得去年和你一道過來的那個容先生人不錯。怎麽沒有見到過他了!”
  程子橘接過王奶奶端過來的飯,淡笑著解釋:“我和他隻是普通朋友,現在他回英國了。”
  顯然,程子橘的解釋並不能夠讓兩位老人信服,他們對視了一眼,卻也不打算這麽放過她,又開口道:“那你們公司的那個秦律師呢,我聽蘇妹子說,他對你有意思。”
  “王奶奶,你想到哪裏去了,蘇阿姨搞錯了,他隻是我的上司。”
  程子橘將飯放到了桌上,拿起筷子,連忙打斷兩位老人接下來的話,勸道:“我肚子餓了,先吃飯吧!”
  兩位老人見此頗有些無奈,卻也不忍打斷她吃飯的興致。
  飯桌上的菜色十分豐富。且基本上,都是程子橘平日裏愛吃的。
  她為了躲避兩位老人的關心,隻能夠低著頭努力進食。
  三人正吃飯間,大門口處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程子橘疑惑的抬起頭,王奶奶夾了一筷子的菜送去,笑道:“你別管,可能是鄰居過來串門,我出去看看。”
  她一邊放下筷子出去開門。
  程子橘笑著夾起菜放入嘴裏,也沒有懷疑。
  正說王奶奶打開門,卻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站在門外,她疑惑的打量了一眼,開口問道:“請問你找誰?”
  傅湛江連忙笑了笑,開口解釋道:“是王奶奶吧,我是江子。”
  王奶奶這才恍然有些眼熟,她連忙道:“喲,傅少爺,你怎麽過來了,是有幾年沒看到你了,看我都忘記了!”
  她笑著將傅湛江迎了進來,看到他手中大包小包,不禁開口道:“你過來就好,怎麽還帶這麽多的東西。對了,你來上海的事情小小姐知道嗎?”
  王奶奶又問了一句。
  傅湛江隻是淺笑著點頭。
  王奶奶聽了之後又笑了起來:“看她還瞞著我們。”
  正說著,兩人已經穿過了院子,王奶奶朝著屋裏喊道:“你們看看誰來了!”
  王爺爺和程子橘奇怪的站了起來,看到門外進來的人時,王爺爺隻是疑惑,而程子橘,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兩位老人並非察覺她的異樣,隻是笑著迎進了傅湛江。
  王奶奶忙著替他添碗加筷,而王爺爺則笑著問起了他的近況。
  “我已經將公司總部搬到了這裏,以後估計也留在上海了。”
  傅湛江微笑著回答。
  王爺爺聽了之後看了一眼傅湛江和程子橘,與王奶奶兩人笑了起來。
  吃過飯,程子橘有些受不住兩位老人的促狹,起身告辭,走到屋外,方才發現天色有些陰沉沉的。
  “待會兒可能要下雨了,小小姐你和傅少爺一塊兒帶把傘回去吧!”
  “不用了,我和江子哥不同路,王奶奶,你把傘給江子哥就好,我今晚就在祖宅住。”
  說完,她便急急離去。
  王奶奶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離去的程子橘,又看了一眼要趕上去的傅湛江,開口問道:“這是怎麽了?”
  “沒事,王奶奶,我也告辭了!”
  傅湛江沒有那傘,朝著程子橘離開的方向快步走去。
  果然,沒走幾步,他便看到在前方快步走著的程子橘,連忙又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她身邊。
  “小橘。”他急急的喊了一聲。
  程子橘停下腳步,看著氣喘籲籲的傅湛江,微微抬起眼瞼,沉聲道:“江子哥,你不要再這樣了,沒有用的。”
  “我隻是想來看看兩位老人……”
  程子橘嘲諷的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卻加快了步伐離去。
  傅湛江見此不知道該如何,隻能夠傻傻的跟在身後。
  兩人走到半途,天上突然一聲悶雷,程子橘被嚇了一跳,腳步略微頓了頓,不過幾秒,暴雨驟至。
  雨點如同豆子一般打在了他們身上,程子橘身上僅僅著了一件薄薄的襯衫,衣服很快被打濕,變成了半透明,濕冷的雨打在身上,有些發冷,程子橘不禁伸手抱住自己的手臂。正要加快腳步趕回去,突然一件西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傅湛江的臉已經被雨水,原本就粗短的頭發此刻根根豎起,他將程子橘扯到了一邊屋簷下,開口道:“等雨小了再回去。”
  程子橘將西服脫下重新放回到傅湛江手中,沒有說話,卻依然邁動腳步。
  “夠了,程子橘,你要跟我鬧脾氣這是我活該,但是你不應該拿自己的身體來賭氣。”
  傅湛江有些火大,強行扯住她,將西服披在她的肩膀上。
  “既然你要回家,就在這裏等著,我去買傘。”
  說完,他轉身衝入雨簾中。
  程子橘愣愣的看著漸漸消失的人影,聞著衣服中殘留的氣息,她的心突然有些慌亂。
  雨依然下著,打落在地上,激起了點點水花,如同隔了一層白霧一般。
  傅湛江趕回來時,屋簷下已經空無一人,他站在路中央,甚至是沒有覺察到打在他身上的暴雨,他停下了腳步,愣愣的看著放在屋簷下的西服,手中的傘幾時掉落在地上,他都沒有感覺。
  慢慢的走了過去,他撿起已經潮濕了的西服,手緊緊攥著,臉上露出了一個似哭似笑的神色。
  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了,就很難挽回。
  他知道這個道理,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承受到的懲罰,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傅湛江是隔了一天才去上班。
  到公司時,他的感冒還沒有好。走入公司,經過程子橘的辦公室時,他下意識的停留了一眼。
  辦公室的門緊閉,似乎是沒有人。
  傅湛江皺了皺眉頭,以為是程子橘故意躲著他,正要離開,卻見到一個身穿西服的年輕男人走了過來,見到他時,似乎並不認識,隻是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打開程子橘的辦公室。
  傅湛江帶著幾分疑惑叫住了那個年輕男人。
  “你找程律師有事嗎?”
  那個男人轉頭莫名的看了傅湛江一眼,介紹道:“我是鳴鴻律師事務所派來接替程律師工作的李律師。”
  傅湛江臉上的笑容霎時消失,他推開辦公室的門,果然,此時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怎麽回事,當初簽合約時,不是說好讓程律師過來,你們事務所怎麽突然換人了?”
  傅湛江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的嚴厲,目光怒氣衝衝的看著李律師。
  李律師哪裏知道傅湛江會有如此反應,當即就有些愣住了。連忙解釋道:“程律師她……”
  “夠了,把你們事務所的負責人叫來。”
  傅湛江怒聲打斷道。
  “傅總……”
  傅湛江的助理見到辦公室內如此場景,連忙上來替有些驚慌失措的李律師解釋道:“昨天您沒來公司,程律師出了點事情,現在在醫院裏,所以才會讓李律師來暫時接收的。”
  
  第五四章
  “程律師出了什麽事情?”
  聞言,傅湛江轉頭瞪著助理,急切的問道。
  助理聞言連忙解釋道:“程律師昨天去法院打官司,後來被對方的當事人推下了樓梯……”
  見到傅湛江眼中冒出怒火,助理又連忙補充道:“程律師隻是摔傷了腿,沒有其他的事情……”
  不過還未等助理把話說完,傅湛江便已經邁步離開了公司。
  傅湛江臉色陰沉,疾步朝著樓下停車場趕去,上了車子,他方才憶起,自己竟然忘記問程子橘現如今在哪家醫院。
  連忙打了電話,問清地址後,他驅車趕往醫院。
  程子橘住的是普通的病房。
  出了電梯後,便能夠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
  傅湛江皺了皺眉頭,走到程子橘所在的病房時,看到裏麵有不少的人圍在程子橘的病床邊探望。
  傅湛江還看到病房裏並非隻住了程子橘一個病房,另外還有一個中年女子住著。
  正要進去時,卻聽到秦鳴開口道:“小橘,我看這邊兩個人住著,恐怕有些不方便。我有認識的醫生,要不要替你換間好一點的病房。”
  程子橘聞言笑了笑正要拒絕道:“師兄,不用了,現在病房這麽緊張……”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傅湛江突然推開門,走了進去,笑道:“秦律師,換病房的事情不用麻煩你了,我會替小橘辦好的。”
  顯然,他的出現,讓在場多數人都吃驚住了。
  原本今天來探望程子橘的,便是律師事務所裏的同事,多數人也都是認識傅湛江的。
  傅湛江會來探望程子橘,已經是出乎他們所料,但是,他還用如此親昵的語氣代替程子橘與秦鳴說話,自然,裏麵的關係更是讓他們深思。
  而秦鳴,早些時候,便已經知道了傅湛江的身份,見到對方如此宣誓自己的主權,他雖然心中不甘,卻也隻能夠黯然。
  “你怎麽來了?”程子橘臉上沒有笑容,淡淡的問道。
  傅湛江卻沒有因為她的冷淡態度而退怯,笑了笑,他走到了程子橘的身邊,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她的臉色,發現她的精神還算好,隻是臉上和手肘處都有些擦傷,這才放了心,溫聲道:“怎麽受傷了也不告訴我?”
  說完,他也不待程子橘回答,伸手摸了摸她被打了石膏的腿,剛硬的臉上竟然罕見的出現了一絲心疼與柔情:“很疼吧!”
  程子橘被傅湛江這番舉止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心中略微有些不自在,但是看到在場這麽多人,她僅是皺了皺眉頭,到底沒有說什麽。
  傅湛江替程子橘送走所有的同事回來後,看到程子橘皺著眉頭看著自己,他僅是輕笑了一下,走到了程子橘身邊,開口道:“要不要吃點什麽?”
  程子橘搖了搖頭,冷淡道:“不用麻煩了,等會兒阿姨會打飯來的。”
  程子橘住院後,除了和事務所請了假,就沒有通知任何人,因為行動不便,她也僅僅是請了一位看護來照顧自己。
  傅湛江聽了她的話,卻是不讚同的搖了搖頭:“醫院的飯菜你吃的下嗎,要不給你訂點清淡的東西過來。”
  說著,他也沒有理會程子橘的反動,自顧自的打了電話訂餐。
  他是摸透了程子橘如今的性格,所以才會如此。事實證明,程子橘也的確是拿現如今的傅湛江沒有辦法,特別是在她腿受了傷,無法逃避的情形下。
  隻能夠側過頭表示自己的冷淡。
  傅湛江打完電話回來,見到她如此模樣,依然好脾氣的笑了笑,開口道:“我去要間獨立的病房,等會兒阿姨回來,你讓她把你的東西收拾起來。”
  說完,他依然是沒有理會程子橘的意見,自顧自的出了病房,仿佛剛才的話,僅僅是告知她一下,她完全沒有反對權。
  事實上,程子橘的意見,的確沒有任何的作用。
  她有些氣惱的呼出一口氣,怒目瞪著傅湛江。這世,臨床的那位阿姨卻笑著開口道:“小妹,你男朋友長得好,有本事,對你又好,你不要鬧別扭了!”
  “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
  程子橘對於這位阿姨的熱心有些哭笑不得。半晌,隻能夠無力的辯解。
  那位阿姨顯然把程子橘的話當成是情侶之間在鬧脾氣,隻是笑著搖搖頭,不以為然,心中指不定也在腹誹著程子橘不知好歹。
  程子橘請的看護拿來了醫院的飯菜時,傅湛江訂的餐也送到了。
  看護阿姨比較了兩份餐,果斷的將傅湛江訂的餐送到了程子橘的床邊。
  的確,傅湛江所訂的餐,僅僅是包裝上,便是精美至極,包裝盒上五星級酒店的標誌,更加是引人注目。
  “阿姨,不用了,你把醫院打的飯拿來吧!”
  不是程子橘鬧別扭,或者是不知好歹。隻是她十分不喜這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看護阿姨聽到她的話,有些猶豫的看著兩份餐,進退兩難。
  這時,傅湛江走了進來,看到這個情況,當即明白了病房裏發生的事情。
  他笑著從看護阿姨手中拿過訂來的那份餐,一邊替程子橘在小桌子上擺放,一邊開口道:“阿姨,我給小橘要了間病房,你先把東西送過去好嗎?”
  看護阿姨剛想答應,但還是有些為難的看了看程子橘。
  傅湛江見此,將手中的筷子遞給了程子橘,站了起來,一邊幫著阿姨收拾東西,一邊把病房的地址告訴了阿姨。
  “傅湛江,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自以為是。”
  程子橘一向不喜歡在外人麵前爭吵,或者將自己的隱私爆出來,可是如今傅湛江的做法,強硬霸道的讓她難以接受。
  “我隻是想讓你舒服一點,你也不希望王爺爺他們知道你摔傷了腿的事情吧!”
  傅湛江笑了笑,依然溫聲道。
  不過,程子橘卻從他的語氣中,很明顯的聽出了威脅的意思。
  她為了不讓兩位老人擔心,特地隱瞞了自己受傷的事情,誰知道,傅湛江就拿這個軟肋威脅她。
  她隻能夠恨恨的戳了一下碗裏的飯。
  一旁的阿姨此時卻熱心的來打了圓場:“小妹,你男朋友對你多好。而且這邊的VIP包房不好要到,你不要辜負了他的心意啊!”
  傅湛江聽不懂那位阿姨講的上海話,但也聽出是在勸說,連忙笑了笑點頭。然後走到了程子橘身邊,眼神溫柔的看著她慢慢吃完飯。
  程子橘本來飯量就不大,在如此情景下,更加是沒有胃口。她僅僅吃了沒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傅湛江勸了幾句,她也沒理。
  見此,傅湛江也有幾分無奈,他拿出空著的小碗,然後乘了一碗程子橘沒有動過的豬腳黃豆湯遞了過去。
  程子橘頗有些嫌棄,皺了皺眉頭,語氣帶了幾分嫌棄:“太油膩了,我喝不下。”
  傅湛江卻似安慰小孩子一般,勸道:“你腳傷了,喝這個對你有好處。”
  “亂講……”程子橘忍不住反駁,話音剛落,覺得自己的語氣,有幾分小孩子鬧脾氣,連忙掩飾道:“這湯怎麽可能對我的傷有好處。”
  傅湛江撥弄了兩下湯中飄起的油花,笑了笑:“前段時間我摔傷了腿,我媽就整天給我熬這個湯,說是以形補形。”
  說完之後,傅湛江又將湯端著靠近了程子橘幾分。
  他如此舉動,其實也不是真的想讓她喝,其實也有幾分逗弄的情緒在,隻為了程子橘能夠理理他。
  誰知道,出乎意料的,程子橘竟然沒有反抗接過了湯,雖然沒有喝盡,卻也乖乖的喝了許多。
  傅湛江有幾分疑惑,但是突然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心中隱約明白,她是想到了自己和程子繡的那件事情。
  他還在回憶著,陷入自己的沉思,卻聽到程子橘帶著幾分猶豫開口道:“你……吃過飯了沒有。”
  “沒……”他下意識的乖乖回答。突然意識到程子橘這是在關心他,眼中猛然透出了幾分喜色,他高興地如同小孩子一般,笑著拿起程子橘剛剛放下的碗筷,夾了幾口菜,快速的將程子橘吃剩下的飯菜吃盡。
  “你這是幹什麽!”
  程子橘被她的舉止嚇了一大跳,拉住他的手阻止:“這是我吃剩下的。”
  傅湛江卻抬起頭,臉上帶著開心的笑容:“正好節約了糧食。”
  飯菜一掃而空,看護阿姨也打掃好了病房回來。
  將桌上的碗筷收拾幹淨,程子橘正要移動身體坐進輪椅,傅湛江卻猛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身體突然懸空,下意識的,她驚呼一聲,摟住了傅湛江的脖子。
  傅湛江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悶在胸腔裏,輕輕震動。程子橘貼在他胸口的手感覺到了他的刁侃,有些惱羞成怒道:“你把我放到輪椅上就好。”
  傅湛江卻仿若沒有聽到,他邁著腳步慢慢的朝著病房門口走去,一邊似是解釋般的說了一句:“距離不遠。”
  她有些氣急對方不顧自己意願的親近,卻又突然有些舍不得離開這份依靠。感受著對方身上溫熱的氣息,她低垂著腦袋,忍不住靠在他開闊的肩膀上。
  “小橘,你不要靠我太近。”
  正當兩人沉默時,傅湛江突然開口道,他的聲音略微低啞,仿佛是在壓抑著什麽。
  程子橘有些驚詫的抬起頭,卻見到傅湛江紅著臉轉過頭。
  最後在她遲遲未移的目光中,似是逃避的解釋了一句:“我有些感冒,怕傳染給你。”
  
  第五五章
  傅湛江給程子橘安排的病房比先前的病房,條件的確是好上了不止數倍。
  不但一人一間,而且還附帶了一個衛生間與小客廳。
  病床上早已經鋪好了趕緊的床單。
  傅湛江小心翼翼的將程子橘放到床上裏,然後問道:“要看電視嗎?”
  程子橘搖了搖頭,見到傅湛江看著自己,她看了看剛剛整理好放在旁邊櫃子上的書,開口道:“你幫我那本書吧!”
  傅湛江點了點頭,隨手拿了一本,正要遞過去,發現竟然是法律專業書。不由得將書重新放回。他不由得將那疊書全部看了一遍,頓時有些無奈。
  住院了也不忘記把厚厚的法律書拿過來學習,程子橘也算是奇葩。
  “怎麽了?”
  程子橘見到他這副模樣,不由得小聲問道。
  傅湛江卻虎了一張臉,打開了電視,又將遙控器放到了她的手中,開口道:“看電視。”
  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聲音過於嚴肅,連忙又換了個語氣,柔和道:“養傷就不要看這些傷神的東西,要是看電視累得話,就閉上眼睛睡一覺。”
  程子橘有些無語的看著手中莫名其妙被塞進來的遙控器。
  她略帶了幾分猶豫問道:“你不去公司嗎?”
  傅湛江以為程子橘是要趕人,心中不由有些氣悶。他猛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不去了我就待在這裏。”
  這是鬧什麽脾氣。
  程子橘心中詫異,但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耽誤公事就不好了。”
  “不會。”
  說這話時,傅湛江心中還是有些發虛的,公司剛遷到上海,事情自然多,加上他昨天並沒有去公司,現在辦公桌上的文件估計可以堆成山了。
  不過,程子橘難得有些鬆動,他自然不可能放過如此好機會。
  電視裏放著一個法製偵查節目,程子橘有些無奈的看著,而傅湛江則是坐在程子橘床邊的椅子上,低著頭在削著一個蘋果。
  看護阿姨走進來時,便是看到如此情景。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進去,呆呆的站在了門口。
  傅湛江削完一個蘋果,放到了程子橘手中,抽出一邊的紙巾,擦了擦手,站了起來,對看護阿姨笑了笑道:“阿姨,你在這裏照顧一下小橘,我馬上回來。”
  說著,他又對程子橘笑了笑,方才離開。
  傅湛江一離開病房,程子橘忍不住呼了口氣。將手中的蘋果放到了床邊的櫃子上。她對看護阿姨道:“阿姨,我想洗個頭。”
  程子橘一向就愛幹淨,不過因為腿腳受了傷不方便,加上先前在兩人病房裏,昨天也僅僅是拿著熱毛巾擦了一把身子。雖然身上沒有味道,但是總覺得有些難受。
  現在有了這個條件,她自然是恨不得快點把自己好好地清理一下。
  好不容易等到傅湛江有事出去,她連忙和看護阿姨提出了這個要求。
  程子橘這次受傷的部位主要是在腿上,其他的地方除了左手臂有些輕微的骨折外。都隻是擦傷。
  看護阿姨小心的將她扶到了輪椅上,然後推到了衛生間裏。
  程子橘小心的坐在了小凳子上,頭仰起靠在阿姨的膝蓋上,阿姨調好水溫,正準備給她洗頭時,突然門外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怎麽回事?”程子橘看了看阿姨,有些奇怪。
  阿姨放下蓬蓬頭,也有些疑惑,不過還是開口安慰道:“可能是醫生或者護士來查房了吧!要不我去看看。”
  程子橘的頭發並未打濕,倒不怕耽誤事。看護阿姨擦了擦手,正要出去,浴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小橘,你在裏麵嗎?”
  是傅湛江的聲音。
  程子橘下意識用手攏了攏披灑的頭發,輕輕的應了一聲。
  傅湛江聽到裏麵傳出來的聲音,放了心,正要離開,卻見到浴室的門被打開。他不由得探頭看去,見到裏麵的一副場景時,也不由得一愣。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傅湛江疑惑的問道。
  程子橘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準備洗頭。”
  “洗頭?”
  傅湛江看到衛生間裏的那副架勢,也隱約明白。
  他笑了笑,突然脫掉自己身上的西服。挽起袖子走了進來。
  “你要幹什麽?”程子橘被他的舉止嚇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
  傅湛江卻沒有理會她,隻是對看護阿姨道:“阿姨,這裏我來就好,你出去把東西收拾收拾。”
  “不用了……”程子橘的話還沒有說完,傅湛江已經扶住她的肩膀,將她輕輕的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溫熱的觸覺透過薄薄的病服透到她肩上的肌膚,在她的脖頸處。她的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有些不自在的想要移動身體站起來。
  傅湛江隻是微笑著將她的頭固定住,然後開口,帶了幾分似是玩笑的威脅:“別亂動,萬一水進了眼睛,或者碰到傷口就不好了。”
  說著,他已經調了水溫,慢慢的開始打濕程子橘的頭發。
  溫水在頭皮慢慢流淌過,舒服的讓人想要呻吟。程子橘不由得將目光看向了傅湛江。
  此刻他的臉上並沒有帶任何的笑容,隻是認真的,看著她的頭發,手輕輕的按摩著她的頭皮。明明就是一張嚴肅的臉,但是程子橘卻覺得充滿了溫情。緊緊的憋住氣,壓抑住自己緊張的情緒。她的心有些不規律的跳動著。
  “水溫可以嗎?”傅湛江突然將視線對上了她的目光,問道。
  程子橘慌亂的移動目光,輕輕的嗯了一聲。
  傅湛江也不點破她此刻的模樣。隻是笑著溫聲道:“你閉上眼睛就好,遲點不舒服了和我說。”
  她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傅湛江略帶粗糙的指腹在她的頭皮上輕輕的按摩著,力道控製的很好,不重也不輕。她的身體由一開始的僵硬馬慢慢放鬆,鼻翼間徘徊著洗發水淡淡的香味,她感覺自己仿佛是墜入了夢境一般,讓她幾乎有幾分昏昏欲睡。
  突然,她聽到傅湛江突然輕輕開口道:“小橘,以後就由我幫你洗發好不好。”
  聲音很輕,很柔,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可是,當她睜開眼睛時,卻看到傅湛江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的臉。
  衛生間裏並沒有窗戶,燈也開得很暗。兩個人的距離很近,氣氛之中不由的帶上了曖昧的味道。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有些火辣辣的燒著。有些驚惶的,她急於轉過頭,可是傅湛江另一隻固定著她腦袋的手,卻讓她不容回避。
  她不由得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你怕什麽?”傅湛江沒有逼她,隻是輕輕的問道,那句詢問輕柔的仿佛是安慰之語。
  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程子橘抬起眼瞼,對視上傅湛江的眼睛,她終於開口,僅僅是平淡的兩個字,卻包含了她所有的感情。
  “我怕。”
  是滴。她怕自己依賴上這份柔情,她怕自己會迷失,她怕有一天,傅湛江對待自己的這份柔情,會同樣給予另一個女人。所以她不敢,所以她怕。
  出乎意料的,傅湛江卻沒有生氣,他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程子橘,開口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他慢條斯理的替她衝了水,然後拿了幹毛巾,替她慢慢的將頭發擦到不再滴水。
  顯然,傅湛江從來沒有做過這份工作,手腳略微帶了幾分笨拙,衝水時,明明已經足夠小心了,卻還是差一點衝到了程子橘的眼睛或者耳朵裏。
  擦頭發的時候,因為用力過度,扯得程子橘的頭皮有幾分發麻。
  對於程子橘不舒服的皺眉,傅湛江此刻卻顯得異常賴皮:“以後多多練習就會好的。”
  麵對他如此安慰,程子橘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依然沒有坐輪椅,傅湛江將程子橘抱到了床上。
  “我去找吹風機,你別亂動。”
  傅湛江小心的叮囑了一句,然後去找看護阿姨要吹風機。
  程子橘看著傅湛江慢慢離開,目光突然看到放在一邊桌子上的一堆文件,神色不由仲怔,
  傅湛江見此,笑著解釋道:“我剛剛讓助理送來,在醫院裏辦公也是一樣。”
  他將吹風機插上插頭,現在手上輕輕的吹了一下,感覺溫度還行,慢慢的開始吹起了程子橘的頭發。
  他的動作很溫柔,眼底也是滿是柔情。
  兩人看起來,氣氛和諧無比,仿佛是一卷美麗的畫麵。
  隻是,現實並非如同看到的那般美好。
  程子橘的頭發是大波浪卷,並不好打理。傅湛江幾乎是累出一頭汗,方才將頭發吹幹,不過出來的效果,就差強人意。
  卷發效果完全不在,鬆鬆垮垮的,還有幾分淩亂。
  程子橘看著鏡中的自己,無奈的皺著眉頭。
  伸手拿過放在床頭的發繩,想要綁上,卻發現自己的左手使不上力。
  傅湛江見此連忙拿過梳子,要替程子橘綁頭發。
  程子橘是不敢讓他再碰自己的頭發,隻能夠開口道:“江子哥,你把阿姨叫來就好。”
  傅湛江有些悶悶不樂,但還是乖乖的把阿姨叫了過來。
  
  第五六章
  午後,醫院的病房裏,冷氣涼涼的吹著,陽光照在病房裏,懶洋洋的。
  程子橘輕輕打了一個哈欠,關上電視,看到坐在一邊正認真寫著什麽的傅湛江,心中格外的平靜。
  她有些入神的看著傅湛江低頭認真工作的模樣,心中有些異樣。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傅湛江如此認真的模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傅湛江在自己麵前處理工作。
  可能傅湛江真的變了,至少,現在看去,他的氣質中多了沉穩踏實的感覺。
  右手輕輕拂過束在胸前的長發,她不禁又想起了兩人剛才在衛生間裏的情形,臉上微微泛紅。
  她朦朧間,已經察覺到自己的心中有什麽變了。
  正當她出神的想著,傅湛江突然拿著一張A4白紙走到了她跟前。
  程子橘微微抬起頭,奇怪的看了一眼他,以及他手中的白紙,卻見傅湛江突然將那張白紙放到了她麵前。
  “這是什麽……”
  程子橘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白紙上所書寫的內容給驚住了。
  “你……”
  她瞪大眼睛吃驚的看向了傅湛江,卻見到他的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坐到了床邊,將手中的那張白紙放入程子橘的手中,笑道:“這就是我的保證。”
  程子橘心中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表情來。
  傅湛江竟然會寫一份保證書給她。
  “這可是我第一次寫保證書,既然你覺得我口說無憑,那麽我就白紙黑字給你立下保證。”
  傅湛江說的異常嚴肅,程子橘隻覺得胡鬧。她將那份保證書還給傅湛江,開口道:“別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如果你怕我做不到,你可以把它掛出來,時時刻刻提醒我。”
  “江子哥,你……”
  麵對傅湛江如此反應,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半晌,她隻能夠婉言道:“被別人看到會很丟人的。”
  “沒有關係。”
  傅湛江將保證書折好重新塞回到程子橘的手中,臉上帶著笑容,一臉懇切道:“你要收好。”
  程子橘歎了一口氣,在他執拗的目光下,她隻能夠將它收起。
  她將東西放入抽屜中,轉頭看向傅湛江時,卻見到他的眼睛正亮的嚇人,眼中透著喜悅,直直的看著自己。
  她不禁有些退怯,不知道自己什麽舉動讓他如此失常了。卻聽到傅湛江開口道:“小橘,竟然你收下了我的保證書,那麽你是不是也答應了我,重新給我機會。”
  “……這是兩碼事。”
  程子橘頓了好一會兒,方才訥訥開口。
  傅湛江卻並不理會她的猶豫,直接道:“你原先不答應我,不就是害怕我會變心嗎,如今我做了保證,怎麽可能是兩碼事。”
  “可是……”麵對傅湛江的步步緊逼,程子橘完全無力反抗,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傅湛江看出了她的鬆口,突然溫聲道:“小橘,原先你也說了,我們兩人最後鬧到那個地步,兩個人都有錯。既然兩個人都有錯,為什麽你現在不肯給我機會彌補,也給自己機會彌補呢。”
  程子橘沉默了,半晌,她微微抬起眼瞼,看著傅湛江,點了點頭。
  看到傅湛江眼中透露出的喜悅,她又連忙道:“我隻是想要試一試,給彼此一個機會,但是,並不是你所認為的答應。”
  “好!”
  此刻,傅湛江早已經是大喜過望,雖然程子橘並非是真正的答應,但是隻要有機會,就夠了。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傅湛江如此高興地模樣,程子橘的心中,也有一絲自己幾乎察覺不到的喜悅升起,嘴角也不由得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傅湛江的手緊緊的握著程子橘的右手,不肯鬆開,仿佛是怕一鬆開,程子橘先前的承諾便會成為幻境消失。
  不過,過了一會兒,他臉上的笑容猛地一頓,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他鬆開程子橘的手,大步朝著自己的剛才辦公的地方走去。
  程子橘有些愕然的看著他如此疾風厲行的模樣,不解。
  卻見到他拿了一張白紙,又拿了一支鋼筆走來。
  他將白紙和筆放到了她的床上,開始支起了床上的小桌子。
  “你幹什麽?”程子橘疑惑的問道。
  傅湛江沒有回答,將白紙放到了小桌子上,又將筆塞入程子橘的手中,開口道:“你也要給我寫一份保證書。”
  “為什麽?”程子橘驚訝的問道。
  傅湛江靠近程子橘,看著她的眼睛,眼中似乎帶了一份委屈,說道:“以後你都要和我坦白,不管是什麽事情。”
  “我幾時瞞過你什麽?”
  程子橘有些不滿傅湛江的做法,將筆放到了桌子上,語氣中略帶了幾分不忿。
  傅湛江見此卻重新將筆放入程子橘的手中,繼續道:“你從來都沒有和我坦白過。所以我要你保證,以後因為我你不高興了,要坦白的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麽。”
  聽了他的話,程子橘的心中微微有些波動,她轉頭看著傅湛江,眼中帶著幾分複雜,反問道:“我不高興,為什麽一定是你做錯了什麽?”
  傅湛江笑了笑,似乎是理所當然一般回答道:“因為,隻要是你不高興了,都是我的錯。”
  和傅湛江確立下關係之後,程子橘的唯一感受,便是煩。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傅湛江有做老媽子的潛質。她吃飯要管,看書要管,連她上個廁所,都要問個明白,仿佛就怕她眨眼間就會消失一般。
  程子橘每次和他提意見,他就會一臉無辜的看著她,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仿佛是她所要說的話,是多麽的罪大惡極,讓她心中的憋屈無處發泄。
  當然她的不耐煩,在外人看來,便是不知好歹。
  也不知道傅湛江做了什麽收買了這邊的看護阿姨還有護士,每次看到她,眼中都帶著不忿。特別是看護阿姨,私底下還偷偷的和她說要惜福。程子橘對此隻能夠私底下把火偷偷的撒到傅湛江的身上,反正他不是說,要讓自己坦白。
  最近,程子橘的煩心事又多了一樁,就是王爺爺他們竟然知道了自己住院的事情,見到她摔斷了腿,每天煲了豬蹄湯送來給她吃。
  她一向都不愛這類油膩的東西,但是麵對兩位老人家的心意,也隻能夠咬牙承受。
  “小橘,喝湯了。”
  十一點鍾,午飯時間之前,傅湛江準時的將湯帶來。
  她呼了一口氣,不禁有些恨恨咬牙,原先她還以怕兩位老人過於操勞的理由想要勸服兩位老人每天送湯,誰知道,傅湛江竟然一口答應下每天取湯送湯的工作。
  傅湛江推門進來時,看到秦鳴坐在程子橘床邊,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卻是馬上又恢複了一貫的微笑用主人的身份招呼道:“秦律師,你來了。”
  秦鳴臉上微微一黯,卻也好風度的點頭打招呼。
  傅湛江將乘著湯的保溫桶放到一邊,然後支起床上的小桌子,一邊旁若無人的對程子橘道:“小橘,今天可得乖乖喝完一碗湯。”
  細心的將湯倒入碗裏,放好湯匙,傅湛江這才放到了程子橘手中。
  然後,他一臉歉意的對秦鳴道:“秦律師,真是不好意思,現在也臨近飯點了,不過這邊不方便請你吃飯,下次一定要好好的給你補上。”
  這麽明顯的充滿趕人意味的話,秦鳴如何聽不出,他連忙識趣的站了起來,開口道:“客氣了,我和小橘要說的事情也說好了,不打擾你們吃飯了,我先走了。”
  傅湛江依然客氣的笑著,連忙又道:“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不用。”
  秦鳴也是客套至極,對程子橘又道:“那子橘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程子橘點了點頭,連忙放下手中的碗,笑道:“好的,師兄,那我那些事情就麻煩你了。”
  “應該的。”
  秦鳴淡淡的笑了笑,然後對打算送她的傅湛江又道:“真的不用送了,你陪子橘吧!”
  說著,他走出病房,關了門。
  傅湛江看著秦鳴離去,挑了挑眉。慢慢的走回程子橘這邊,卻見到程子橘正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不禁有些怏怏然得摸了摸鼻子,有些討好的笑道:“怎麽了?”
  程子橘又好氣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側過頭,開口道:“你剛才在幹什麽?”
  “有禮貌的招待客人,然後送客。”
  傅湛江回答的一臉實誠。
  程子橘又瞪了他一眼,開口道:“你怎麽可以這麽對師兄。”
  “我吃醋不行啊!”
  傅湛江一臉坦然。
  “你……”
  程子橘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她有些惱羞成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師兄今天找我是有事。”
  “他那天沒有事找你。你敢說他對你沒意思。”
  傅湛江酸溜溜道。
  “傅湛江,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不得不說,傅湛江氣人的本事真是一流,連程子橘這般淡定之人,此時也被他搞得說起了孩子氣的氣話。
  傅湛江卻十分享受這種感覺,不過見到程子橘真的有些被惹怒了,連忙補救道:“好了好了,小橘,別氣,都是我不好。”
  傅湛江連忙認錯,然後轉移話題:“秦律師找你來是什麽事情?”
  程子橘也懶得和他這麽賴皮的人較真,隻是開口道:“那個推我下路的人明天就要被起訴了,師兄過來和我說一下。”
  “有什麽好說的,這種人,就應該給他判刑。”
  傅湛江聽到這件事情,臉上表情沉沉的,語氣惡狠狠道,那副模樣,仿佛是要把對方牆壁一般。
  “家屬那邊說要和我私底下賠償解決……”
  “不能答應。”
  傅湛江斬釘截鐵的打斷。
  “我沒有答應,按照我的驗傷報告,他可能會構成故意傷人罪,應該會被判刑。”程子橘隻是淡淡的解釋道。
  她並非善良之人,那人推她下樓可能是出於輸了官司後的遷怒,不過先前她處理的案子中,對方也並非沒有過錯,他的遷怒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傷害了她。無論對錯,自然是需要付出代價。
  “那就好。”
  傅湛江聽此也緩和了臉色,感覺剛才討論的話題可能過於沉悶,他連忙開口道:“醫生說你的腿沒事了,後天就可以出院,隻要等拆石膏的時候再來醫院一趟就可以了。”
  “嗯。”
  程子橘聽此也並沒有特別高興地情緒,原本她其實是打算一直住在醫院等到腿傷好了之後。畢竟家裏沒有人可以照顧她,祖宅那邊蘇阿姨年紀也大了,照顧她可能會很麻煩。倒不如住在醫院裏方便。
  如今,雖然與傅湛江消除了隔閡,但是真讓傅湛江住到家裏來照顧自己,她心中依然認為有些太快了。
  略微猶豫了一下,程子橘開口道:“江子哥,我還是住到腿好了再回去吧!”
  “嗯?”傅湛江有些疑惑,奇怪的看著程子橘,“住醫院裏有什麽好的?”
  程子橘想了想,挑了一種比較婉轉的說法,解釋道:“醫院裏比較方便,家裏畢竟是有些不方便。”
  “沒事,我會照顧好你的。”
  傅湛江滿口保證。
  見到對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程子橘隻能夠略微直接道:“江子哥,我和你住在一起的話,會不會太快了。”
  傅湛江如何聽不出程子橘內在的意思,心中略微有些不悅,不過他還是回答道:“不用擔心,我會安排的。”
  程子橘略微有些糾結,不知道傅湛江所說的安排到底指的是什麽。
  卻聽到傅湛江又道:“而且,我可沒打算批你太長的病假,等你出院了,就得乖乖的去公司上班。”
  “我這樣怎麽去公司?”
  程子橘不解的看著他。
  傅湛江卻笑了,帶著幾分得意:“不是還有我嗎?”
  
  第五八章
  程子橘明顯發現,自從和傅湛江親密接觸後,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非但沒有她所想象中的尷尬,反倒是親密了很多。
  傅湛江落荒而逃之後,再次出現在她麵前時,態度自若,仿佛先前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任何的事情。隻是,他對待自己的態度卻更加的親密,舉止也多了幾分親昵。出乎意料的,她竟然沒有了先前的那種隔閡與尷尬,仿佛是自然而然的,對方與自己之間本該如此。
  她不由得想到了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一回生二回熟。
  想到這裏,她的臉色不禁有些泛紅。
  “小橘,怎麽不吃?”
  程子橘回過神來,低頭看到碗裏已經放的滿滿的菜,不禁有些無語。
  看著傅湛江還欲往自己碗中填充的舉動,她連忙伸手阻止。
  “夠了夠了,吃完再夾。”
  “好。”傅湛江倒也不勉強,將筷子中的菜放到自己的碗中,一臉期待的看著程子橘。
  程子橘低頭夾起菜,放入嘴中。
  菜的味道十分符合她的味道,口味偏淡,清爽不肥。
  不禁點了點頭。
  傅湛江見此方才放下心來,他笑道:“這個阿姨的南方菜做的不錯,你喜歡的話,回頭我讓阿姨過去照顧你。”
  程子橘毫無異議,正要低頭吃飯,卻聽到傅湛江又開口道:“其實我今天原來是想親自給你下廚的,但是實在是沒有這個天份,也怕讓你的胃受罪。”
  見到程子橘的目光看向了他,他連忙又耍寶道:“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好好練練,對了我的三明治做的不錯,明天早上我給你做。”
  “江子哥……”程子橘眼神複雜的看著傅湛江,欲言又止。
  傅湛江的心卻猛然提了起來,心中微微有些躊躇,該不會是自己弄巧成拙了吧!
  卻聽到程子橘突然笑了笑,開口道:“其實我的手藝還不錯,等我的傷好了,我可以做給你吃。”
  傅湛江的臉色一下子愣住了,半晌之後,他喜形於色,簡直興奮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突然猛地抱起了程子橘,轉了好幾圈,驚得程子橘差點大叫。
  等到心中的興奮發泄,他將程子橘放回到椅子上,卻猛地狠狠的在程子橘的臉上親了好幾下。
  連連道:“小橘我不是在做夢吧!”
  程子橘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能夠搖頭自己吃飯。
  傅湛江卻跟個小孩子得了心愛的玩具一般,興奮地不行,拉著程子橘的手,連聲道:“你要說話算數,要守信用。”
  “知道了!”
  程子橘有些受不住傅湛江這般喜形於色,但是心中卻有些愧疚,她以前,對待傅湛江,可能真的太冷淡了。
  僅僅是這麽一件小事,竟然就可以讓他如此高興。
  不過眼見著傅湛江有些高興過頭了,她隻能夠拉住傅湛江,開口道:“江子哥,離我做飯給你吃還早呢,我們先吃飯吧。”
  “好,吃飯吃飯。”傅湛江臉上依然掛著有些白癡的笑容,手上的筷子卻是不停地再次給程子橘夾起了菜。
  “小橘,你多吃點,這樣傷才會好的快。”
  不過看他夾菜的架勢,倘若真的多吃點能夠好,估計是想讓她的傷明天就好。
  程子橘想要勸阻,但是在看到傅湛江興致如此高的模樣,還是忍下了掃興的話。
  雖然知道傅湛江是很興奮,但是程子橘完全沒有想到,他的興奮竟然能夠持續到第二天早上送她去上班時還沒有熄滅。
  “小橘,嚐嚐看三明治,我親手做的。”
  傅湛江說話時故意在“親手”兩字中,加重了語調。那副眼巴巴的模樣,仿佛是在討賞的小狗一般。
  呃,程子橘有些無語的想到自己剛才形容傅湛江詞,忍不住汗了一下。
  接過放在飯盒裏的三明治,形狀被切割的很好,造型很不錯,與店裏賣的不相上下。即使是她不常吃西餐的人,也被勾起了食欲。拿起一個,在傅湛江期待的眼神中咬下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她忍不住點了點頭。
  傅湛江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連忙遞上牛奶。
  然後才慢慢的發動車子。
  雖然和傅湛江的關係已經確定,公司裏也有不少的人知道,不過她卻並不想太過於高調的與傅湛江一道兒走入公司。
  隻是自己的情況卻不允許,好不容易說服傅湛江將她放到輪椅上將自己推進公司,也一樣接受了大家的注目禮。
  而且大家異樣的目光,簡直就像是傅湛江將自己抱進來一樣。
  程子橘心中又是惱羞又是疑惑,直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她才知道剛才異樣的目光是為什麽。
  前段時間每天出現在事務所裏的大束玫瑰與禮物,此刻正擺放在她的桌子上耀武揚威。
  不是她簽收進來的,自然是江恒集團的其他員工幫忙簽收的,那麽傅湛江那龍飛鳳舞的簽名自然是讓他們看到了。
  難怪大家看著自己的目光會如此訝異。
  程子橘歎了一口氣。
  拿起放在桌上的東西,開口道:“以後不要送了。”
  傅湛江搖了搖頭,詢問:“不喜歡嗎?”
  “不是,隻是我們之間不需要再如此高調了。”
  程子橘頓了頓,耐心的想了一個比較合適的理由,委婉提醒。
  傅湛江聽了之後,臉上再次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也對,我們都老夫老妻了。”
  他的眼中閃著灼灼的亮光,讓程子橘忍不住躲開他的視線。隻是心中對於他的說法,卻有幾分奇怪。
  意思是對,但是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怪異。
  從那以後,傅湛江的確是不再送她花之類的東西,而是轉為了其他更為實用的,常常是一些比較有名的小吃,或者是消遣玩樂的東西。
  程子橘也並不矯情,全部都收下,這種被寵溺的感覺,很好。
  兩人在這邊同進同出,還有不少的同事,也看到過他們兩人進了同一公寓樓的事情,自然,各種傳聞喧囂而起。
  但是兩人本來就沒有任何避人的意思,等到程子橘的腿拆了石膏做完複健再次回到公司時,大家已經沒有太多的好奇心。
  兩人一對的事實,也被大家所接受。
  很快的,秋天漸漸降臨,各大商行秋裝上市。
  趁著周末,程子橘與以前事務所的同事約好一道逛街。
  可能是心情好,加上興致高的緣故,等到坐在咖啡店裏休息室時,程子橘方才發現,不過一個下午,自己竟然收獲了一大堆的戰利品,自己一個人簡直拎不過來。
  正和同事聊著天,手機響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看到上麵的署名時,臉上不禁笑了笑。
  “喲,笑的這麽甜蜜,是你家那位吧!”
  同事笑著打趣。
  “就沒見過你家那位這麽纏人的,看看一個下午,幾乎是每隔半個小時,就有一通電話過來查崗。得了,咱們也逛好了,讓他趕緊過來接人吧。免得說我們霸著你。”
  麵對同事的打趣,程子橘隻是笑笑,站起來到了外邊接起了電話。
  接完電話,不過五分鍾,傅湛江的人影便出現在咖啡廳裏。
  他一眼望見坐在窗邊的程子橘,臉上露出了高興地笑容。他快步走到她們的座位邊,然後在程子橘身邊坐下。微笑著和在場的幾人打招呼。
  雖然說一開始同事們在程子橘麵前還打打趣,但是等到傅湛江來時,皆有些拘謹的問了好。畢竟傅湛江在她們看來,身份的確是有些壓迫力。
  待到幾人迫不及待的離去,傅湛江這時方才露出了有些委屈的神色,看著程子橘。
  “怎麽了!”
  程子橘不解,卻聽到傅湛江的聲音中似乎也包含了大大的委屈。
  “你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裏。”
  他譴責道。
  不知道是程子橘麵對傅湛江的第幾次哭笑不得,自從兩個人確定下關係後,程子橘發現傅湛江在她麵前,突然呈現了很多麵的角色。偶爾跟個長輩一樣的悉心照顧自己,偶爾卻有跟個孩子似的跟自己撒嬌。
  不過,偏偏她又最過不得傅湛江這一套,如果自己不理睬,傅湛江隻會越演越凶。以往無數次經驗告訴自己,他的臉皮比自己厚很多,他完全不會顧念這邊是否是公共場合。
  隻好乖乖的認錯:“對不起,下回不會了。”
  當然,程子橘在多次交鋒中,也學會了很多的招數,比如現如今的空頭支票。
  不過,傅湛江的道行比之程子橘顯然高上許多。
  “那你要補償我。”
  轟,程子橘的臉不禁紅了起來,想起以往無數次傅湛江所說的補償,往往到了最後,全部都變成了一些親密的接觸。雖然兩人的關係沒有進入最後一步,但是程子橘卻覺得更加的羞人。
  傅湛江看著她的臉色,當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禁略帶邪氣的笑道:“你以前答應過我,要為我親手做一頓飯的,今天就實現你的諾言吧!”
  隻是一頓飯?
  程子橘疑惑的看著傅湛江,有些懷疑。
  對視著她的目光,傅湛江嘴角再次邪笑著起來:“怎麽,小橘,你難道想要補償我其他的,我也不介意。”
  “說什麽呢!”程子橘臉色通紅的驚慌轉移視線,辯解道:“我隻是在想,遲點去買什麽材料才好。”
  其實,這幾天,傅湛江都隨著程子橘在她的家中開夥,冰箱裏滿滿裝的都是阿姨從超市裏買的食材,並不需要兩人再去買。
  程子橘根據現有的材料,簡單的做了三菜一湯。
  雖然就不動手,但是她的手藝依然不錯。
  一桌子的菜,五分之四估計都是進入傅湛江的肚子。
  飯後,傅湛江躺在沙發上隻揉肚子,一邊再次“得寸進尺”的提出新的要求。
  程子橘咬著蘋果,看著電視,並不理會。
  突然,傅湛江拉了拉她的衣角,眼中帶著可憐巴巴的目光:“小橘,我可能是吃撐了,你給我找一下消食片好不好。”
  “家裏沒有消食片,要不我去樓下幫你買吧!”
  程子橘想到傅湛江剛才的確是吃的太多,站了起來想要出門。
  傅湛江再次拉住了她,開口道:“我有買了放在藥箱裏,你幫我拿一下。”
  程子橘毫無意義的翻出了藥箱,果然在藥箱的上麵找到了一盒消食片,打開蓋子,正要拿出一板,突然一個晶亮的東西從裏麵掉了出來,落在了藥箱裏。
  她撿起那個東西,驚訝的發現,竟然是一枚鑽戒。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背後突然被抱住,傅湛江溫柔的語氣夾著溫熱的氣息在耳邊輕輕的響起:“Will you marry me?”
  她慢慢的轉過身,有些不敢置信,仿佛剛才的一幕是自己的幻覺。
  卻聽到傅湛江再次出言:“Marry me!”
  她的眼中忍不住冒出淚花,看著傅湛江,她突然笑道:“其實,這個求婚,一點都不浪漫。”
  “好吧!”傅湛江笑了笑,故作輕鬆道:“其實,剛才吃到你做的飯時,我覺得很幸福,所以我想一輩子吃你做的飯,你願意讓我一輩子都那麽幸福嗎?”
  雖然臉上掛著似是輕鬆地笑容,但是傅湛江的眼神卻緊緊地看著程子橘,期待著對方的反應。
  許久,程子橘出聲了。
  “我不喜歡這個戒指,但是……”
  她看著傅湛江的臉色微微黯然,頓了頓,笑道,“我很喜歡這個戒指。”
  仿佛是不敢置信的,他抬起了頭,驚喜的,緊緊抱住程子橘。
  “沒關係,你不要做飯,我給你做一輩子的飯。”
  “你答應就好!”
  程子橘聽著耳邊的低喃,眼中微微有一絲濕熱湧起。
  “我替你戴上。”
  許久,傅湛江平複下自己激動地心情。他的手略微顫抖的替程子橘戴上戒指,然後,唇輕輕的貼著她的無名指。傳說中,血液接通心髒的地方,最靠近心的位置。
  程子橘的心在那一瞬間,也忍不住一跳。
  看著傅湛江慢慢靠近的臉,她突然伸手擋住了傅湛江的唇,開口道:“你不是吃的太飽,還不吃藥。”
  曖昧的氣氛突然被打斷,傅湛江有些氣惱,不過他也不氣餒,趁著程子橘不注意的那會兒,猛地親了一下她的唇,一把抱起,笑道:“做些運動就好。”
  
  第五九章
  “等等……”
  程子橘的身體被放到床上時,她幾乎是喘著氣好不容易喊出這番話。
  她的手擋在傅湛江欲貼上自己身體的臉。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快,速度快的讓她幾乎是來不及反應。
  她甚至還未從剛才答應了傅湛江終身大事中反應過來,但是對方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動手實施了下一步計劃。
  她自然感覺到傅湛江身上的欲望,與以往普通的親熱不同,給她感覺,更為迅猛,更為壓抑,讓她,也不覺有些害怕。
  她勉強平複下自己的呼吸,目光有些瑟縮的對上傅湛江盯著自己的目光,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那個身體,某一處的變化,她有些害羞,有些逃避。
  這段時間來,兩個人常常是走火擦槍之後,每每臨了,都是傅湛江主動離開。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她自是知道。可是真的發生什麽,卻也不是她願意的。
  也許自己的這種想法在外人看來有些落伍,而且自私。
  “江子哥,我們以後再……”
  她羞澀的請求著,有些說不出口。
  傅湛江幾乎是岔了氣,身上的欲望此刻在不停地叫囂泛疼著,他努力控製住自己的力道,放在程子橘身上的手,緊緊地抓著她身下的被單,額上幾乎是青筋暴起,眼中紅血絲泛起。
  他深呼吸了好幾口,竭力的將身體中的欲火壓下。
  程子橘見到他微微冷靜下來,正要推開他離去。
  傅湛江卻突然抱住她,語氣壓抑道:“別動,再等等。”
  說完這番話,他自己的身體,卻猛然離開了程子橘的身體,仰臥在一邊的床上。
  他有些氣惱的咬著牙,這麽多日子以來,他簡直是備受折磨,麵對自己心儀的女人,每次都差點發生好事,臨了,都強行控製,這種感覺自然是不好受。
  他覺得,自己再等下去,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猛地,他翻身站了起來,走到了程子橘的床頭櫃前,打開抽屜,手翻著裏麵的東西。
  “你在幹嗎?”
  程子橘有些疑惑的問道。
  “找戶口本,我們去登記。”
  傅湛江說的有些咬牙齧齒。
  “現在?”
  她有些啞然。
  “我一刻都不想忍了。”
  程子橘卻突然沉默了。她臉色有些黯然的坐在床邊,似乎在想些什麽。
  沉默的氣氛,讓傅湛江也察覺出來。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坐到了程子橘身邊,開口道:“你怎麽了?剛剛不是還好好地,怎麽突然不高興了!”
  程子橘沒有說話,隻是眼神複雜的看著他。
  她咬了咬牙,欲言又止。
  傅湛江的心卻慢慢沉了下去,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心中有些慌張,他壓抑下心中的不悅與質問,開口道:“小橘,還記得我們在醫院裏相互寫的保證書嗎?你答應過我,無論什麽事情,你不高興了,我們之間都要相互坦白。”
  程子橘猶豫了一下,她點了點頭。
  終於開口:“江子哥,對於你們男人來說,那種事情,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什麽?”
  傅湛江一時沒有領會過來,奇怪的看著程子橘,等到他反應過來時,心中卻不由得升起了怒氣。
  他有些氣惱程子橘的想法。沉著聲,他開口道:“你把我想成了什麽人,小橘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程子橘搖了搖頭,她淡淡的解釋道:“爸爸當年因為媽媽不能夠與他進行正常的夫妻生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
  她有些說不出口。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又道:“我很不高興,你這麽急著和我結婚,隻是為了和我能夠光明正大的發生關係。”
  傅湛江臉色有些難看,他想要發火,但是對於程子橘的坦白,此刻,卻又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怪程子橘有這種想法,一直以來,他的表現讓她誤會了,這個真的不可以過錯與他。
  他扶住程子橘的肩膀,目光對上了她的眼神,他歎了一口氣,沉聲道:“小橘,我知道,以前我的那些荒唐事,還有你父母的事情,讓你造成了誤會。最近,我的確是有些急了,可是,我和你的爸爸真的不同。”
  “我想要和你發生關係,隻是因為我想要光明正大,真正的擁有你,你是我愛的人,我對你,自然是有感覺,而急著和你結婚,也隻是……隻是想讓你安心而已,如果你不想,我不會勉強。”
  “我很高興你能夠坦白的和我說出這些。我也想要和你坦白的說,以前我很荒唐,有過別的女人,這個事實是無法掩蓋,可是,自從我下定決心和你好好過日子,從白雪的那件事情之後,我再也沒有和別的女人發生過關係。將來,即使,即使有了什麽意外,我們之間不能夠進行正常的夫妻生活,我也不會找別的女人。這一切,僅僅是因為,我愛你。”
  傅湛江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讓自己的臉色不至於太過僵硬與嚴肅,誠摯的目光對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吐出自己的話:“你相不相信我?”
  該不該相信?
  程子橘也猶豫了,倘若在以前,她定然毫不猶豫的逃避這個回答,心中定然是不相信,可是此時,或許她的腦中還有一點點的猶豫,但是卻相信了。
  這段時間來,傅湛江的作為,她看在眼裏,她知道傅湛江為了自己,做了很多,他也不是個空口說白話的人。
  她隻是有些畏懼,可是,她的確是相信了。
  迎著傅湛江緊張的目光,她輕輕點下頭。
  “謝謝,謝謝。”
  傅湛江緊緊抱著程子橘,喃喃道。
  他突然放開程子橘,拉起她的手,開口道:“現在可以和我去登記了吧!”
  “……”程子橘有些無語的看著傅湛江突然轉了話題。
  不過,目光看到傅湛江眼中隱約閃過的水光,心中的哭笑不得當然不存,她耐心的解釋道:“今天是周末,而且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人家民政局現在早關門了!”
  “我……”傅湛江幾乎是衝動的要說出沒關係,我可以搞定之類的話,好將事情盡快定下來。
  但是,目光接觸到程子橘無奈的眼神時,他止住了。
  自己的確是太急了,剛才已經讓她誤會了,現在自己堅持,指不定又惹她不高興。
  好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傅湛江再次壓抑下自己的衝動,一頭倒在床上。
  見到傅湛江跟條死魚似地躺在她的床上,程子橘有些無奈,她推了一把他的身體,開口道:“怎麽了,要休息回去吧!”
  “不要。”傅湛江斷然拒絕,語氣中隱隱帶了一絲氣惱的味道:“作為補償,我晚上要睡在這裏。”
  什麽!
  程子橘看著他賴皮的模樣,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隻能夠很無奈的勸說道:“你睡這裏,我睡哪裏?”
  “你也睡在這裏,反正,從明天起,這張床上就有我的位置了。”
  “你……隨便你!”
  其實,如果這個時候,傅湛江和她提出要求來,程子橘自問自己,可能會猶豫,但還是會答應的。
  從來都是習慣一個人睡的,第一次,床上多一個人,程子橘假裝睡著,腦中卻是清醒無比。她的身體側著,背對著傅湛江,卻能夠感受到對方微微加粗的呼吸聲。
  突然,傅湛江輕輕的坐起身來,他悄悄地探頭看了一眼她。
  她心虛的連忙閉上眼睛,放緩呼吸。
  床漸漸有些聳動,傅湛江下了床,不一會兒,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
  程子橘睜開眼睛,看著浴室裏亮起的燈。
  她慢慢的坐起身,按亮了床頭的一盞燈。
  傅湛江出來時,便見到程子橘坐在床頭看著自己,朦朧的台燈照在她穿著睡衣的曼妙身段上。再一次,剛剛用冷水平息下的欲望重新抬頭。
  他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低啞著聲音開口道:“怎麽還不睡?”
  他的目光有些逃避,不敢正視程子橘,卻又不願意錯過眼前的美景。
  程子橘雖然未經人事,卻也不是那種單純無知的女孩子,自然知道傅湛江如此是什麽原因。
  她有些猶豫,咬著唇,開口道:“你是不是很難受?”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自己這副模樣,卻讓傅湛江的腦中幾乎是轟炸了一般。
  本就是旖旎至極的情景下,如何讓他不心動。
  傅湛江咽了一下口氣,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你好好睡吧,我回去睡。”
  如果這個時候,他走了,顯然,這一晚,兩個人都不可能好睡。
  傅湛江也不願意離開,雖然話出口,但是他的腳步,卻定在了原地,既不離開,卻也不邁進。 而程子橘,也在猶豫,她抱著被子,坐在床上,低著頭。女性的矜持讓她無法開口,可是,很矛盾的,她的心底卻在告訴自己,她願意。
  等了許久,程子橘都未開口答應,傅湛江有些失望。
  他正要邁動腳步離開,卻聽到背後,低的幾乎是聽不到的一聲“等等”。
  心中猛然升起一陣喜悅,他僵硬著身體,轉過頭,看到正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程子橘,四目相對。
  猛然,原本被冷水衝的冰冷的肌膚再次燃起了火。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走到了程子橘跟前,待到走到她麵前時,卻停下了腳步,他低啞的聲音幾乎是擠出來一般:“你願意?”
  程子橘微微點了點頭,幅度小的幾乎是讓人看不出來。
  不帶她抬頭,傅湛江的吻便已經鋪天蓋地而來,在她的臉上,脖子上,徘徊。最後,拮住了那一方紅唇。
  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探入了她的內衣裏。
  粗粗的呼吸聲交雜著,程子橘的身體已經癱軟的不行,若非有身後的床背可以靠著,她幾乎是穩不住自己的身體。
  睡衣一半扯下,露出白嫩的肩膀,若隱若現的胸口。
  傅湛江的目光有些著迷的看著,他的唇緩緩移下,一個又一個,時而輕若浮雲,時而重重的吻在她的脖子上,胸口上,製造著一點一點的騷動。
  身體在不知不覺中放倒在床上,身上的睡裙也被褪下。
  傅湛江伏在她的身上,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胸口,唇在她的另一邊胸口上做著怪。
  程子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身體中一波又一波異樣的感覺在不停地衝擊著自己,房內的空調仿佛是擺設一般,熱浪止不住的湧上她的身體。她緊緊的咬著下唇,眼神迷離,臉色通紅。
  突然,潮濕的□接觸到了一個火熱堅硬的東西,她的身體微微僵硬住,神智漸漸有一絲清明,眼中微微含怯,看著身上之人。
  神態楚楚可憐,眼中滿滿是水光。
  “別緊張。”
  傅湛江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動作,他握住程子橘的手,輕輕安撫:“可能會有點疼,你忍忍。”
  一滴汗水從傅湛江額上落下,掉在程子橘的胸口,她知道,對方也不好受。
  微微點了點頭,她緊緊的抓緊傅湛江的手,閉上了眼睛。
  感受著身體裏慢慢進入的那方僵硬,她緊緊地咬住下唇,臉色疼得發白,終於,在進入到一半的時候,她忍不住哭著呻吟出來。
  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傅湛江低頭吻住她的唇,身體猛然一沉,整個沒入。
  “啊……”程子橘低呼出聲,很快的,她的低呼就被堵住掩蓋。
  她的手不自覺的推舉著身上的身體,腳也有些無力的掙紮著,企圖緩解身上的痛楚。
  傅湛江有些心慌,他有過無數次的經驗如何讓自己發泄欲望,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如何讓身下的人舒服。
  他隻能夠強忍住自己的衝動,緊緊的,等待著程子橘緩過勁來。他緊緊地抱著程子橘的身體,用自己壓抑低啞的聲音,低聲說著安慰的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於傅湛江而言,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程子橘的抽泣聲漸漸平緩。
  她睜著有些紅腫的眼睛,看著傅湛江,手輕輕的環上他的脖子。
  仿佛是收到信號一般,他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欲望,□猛然抽 動,粗喘聲與低吟聲交雜,一波又一波的熱浪夾帶著疼痛衝上他們的身體。
  終於,在身體臨近崩潰的邊緣之際,顫抖的,兩人喘著氣,停下動作。
  
  第六十章
  一場情事下來,盡管身體裏的欲望並未散盡,但是看著懷中的已經累壞了仍然睜著眼睛在想著事情的程子橘,他起床擰了一把溫毛巾擦盡她身上的殘留物,然後抱著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低聲哄著。
  其實,不管對象是誰,第一次的衝動,總會讓她有些後悔,程子橘也不例外。
  但是事後,傅湛江的表現,卻讓她的心中的委屈隱約平息。
  □時能夠溫柔的男人可能很多,但是在事後能夠顧慮到女人感受仍然溫存的男人,可能,他真的愛你。
  聽著耳邊傅湛江輕聲溫柔的講著一些有趣的事情,身體的疲憊慢慢重新回來,她猶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手,環住傅湛江的腰,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等到程子橘的呼吸聲漸漸平穩,傅湛江方才慢慢閉上眼睛,其實,此時他了無睡意,腦中一直興奮著。
  這種感覺並不僅僅是得到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而是,自己長久以來的努力終於得到了認可,程子橘也終於接受了他。
  他躺在床上,長久以來維持的一個姿勢讓他的身體微微有些發麻,可是,看到躺在他懷中睡的正香的程子橘,他不敢動,唯恐驚醒她,驚喜自己這個美好的夢境。
  他努力閉上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感受著身邊人輕緩的呼吸聲,聞著對方身上淡淡的香味,終於,在拂曉之際,他慢慢抵不過疲勞,睡了過去。
  這一覺,其實傅湛江睡的很沉,卻又不沉。
  可能是心中揣了太多的事情。
  恍然之間,他似乎是做了很多的夢。他皺著眉頭從夢境中猛然驚醒時,天已經大亮,他看著窗外透過窗簾的縫隙隱約透進的陽光,還有些愣神,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味道。
  但是,手接觸到身邊空著的位置時,他突然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昨晚的事情,一幕幕浮現在他的腦海裏,可是,程子橘去了哪裏?
  他有些緊張了,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他急匆匆的跑到了衛生間裏,沒有發現程子橘的身影,正要離開,目光猛然落到洗手台邊上,那裏是程子橘放護膚品的位置,可是,此時,上麵的瓶罐顯然少了一半,一顆心猛地下沉。
  此刻,腦中一片空白。
  他有些不敢置信,明明昨天還是好好地,為什麽轉眼之間,美好的夢境卻一下子變得支離破碎。
  難道真的是他太急了,小橘後悔了!
  他不敢想下去。
  心中空落落的,所有的信念在此刻幾乎都被擊碎。
  “哢嚓”
  這時,房門突然被打開。
  傅湛江僵硬的轉過頭,卻見到程子橘站在門外,目光正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你怎麽了?”
  程子橘皺了皺眉頭,看著他一副驚喜交加的神色,心中有些不明白。
  突然,傅湛江猛地一把抱住了她,緊緊地,仿佛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裏。
  “你沒走……”
  傅湛江語氣之中帶著後怕的顫抖,猛地吸了一口氣。
  雖然並不理解傅湛江的行為,但是,程子橘能夠清楚地感受到此刻他身上湧上的洶湧感情,原本欲推開他身體的手,卻放在了他的背上,輕輕地安撫。
  等到感受到他的情緒漸漸平靜,程子橘方才溫聲開口道:“你先去洗漱,衛生間櫃子下麵有新的毛巾和牙刷,等會兒出來吃早飯。”
  傅湛江點了點頭,走入衛生間裏。
  雖然他的住所就在隔壁,但是,顯然傅湛江並不想提及這些。
  摸著下巴青青的一圈,他忍不住傻笑起來。
  程子橘拿著衣服走進來時,就看到他朝著鏡子偷樂的模樣,心中忍不住也有些好笑,將手中剪了標簽的新衣服放到了洗手台上。正要離開,卻見傅湛江一臉驚喜的拉住了他,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臉上透著止不住的喜悅:“這是你買給我的?”
  程子橘點了點頭:“昨天逛街的時候順手買的。”
  她的語氣說的漫不經心,仿佛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不過聽在傅湛江的耳中,卻讓他臉上再次染上了笑意。
  “小橘,謝謝你。”
  傅湛江激動地抱住她,彎著身子,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
  程子橘顯然並不是很適應這種親密的動作,她臉上微微泛起紅暈,輕輕地將傅湛江環在她腰上的手拿開,她有些窘迫道:“外麵還煮著麵,我先出去了。”
  說完,腳步卻是一刻也不容緩,急急的走出了衛生間。
  傅湛江洗漱完出來時,程子橘已經將麵盛在碗裏端了上來。
  麵條的香味撲鼻而來,讓他覺得自己肚中饑腸轆轆。
  正要笑著走過去時,他的目光不經意間看到放在客廳裏的行李箱,腳步頓了頓,若有所思。微微收斂了笑容,他走了過去,笑道:“真香。”
  程子橘笑著將一雙筷子遞給他,解釋道:“我看冰箱裏有阿姨熬好的雞湯,就下了點麵條,你嚐嚐看。”
  傅湛江接過筷子,拿起那個較大的一碗,挑了一筷子麵條,放入嘴裏。雞湯的鮮美帶著麵條的清香充盈,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幸福滋味夾雜。
  他強忍住這種幸福的想法哭的感覺,喉嚨有些哽咽。
  勉強平複下自己的心情,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放在客廳裏的行李箱,喜悅的心情猛然間蒙上了一層陰霾。
  他裝作不在意的問道:“你收拾行李幹什麽?”
  程子橘拿著筷子的手忍不住一頓,猶豫了一會兒,她勉強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顯得平淡一點。
  “早上我接到老宅的電話,說……那邊出了事情。”
  “那邊?”
  傅湛江微微一愣,沒有反應過來,許久聯想到程子橘的語氣,才明白她口中的那邊,指的自然是北京的程家。
  心中略微遲疑,傅湛江不知道自己此刻該說什麽才好。
  以前,他一直以為與傅家相處好關係,對於程子橘來說很重要,所以他可以說是枉顧了程子橘本身的意願,強行作為兩者之間的橋梁牽線搭橋。
  但是現如今,他自然不會那麽愚蠢的還這麽幹。
  隻是,今天從程子橘的語氣中,他可以顯而易見的聽出她的遲疑與掙紮。
  歎了一口氣,他直接開口問道:“伯父出了什麽事情。”
  他問的很直接,主要是,他知道在程家,與程子橘有關係的人,除了程博瞻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讓她如此。
  攪拌著手中的美味麵條,程子橘突然覺得沒有了一點胃口,她放下手中的碗,似乎是不想回答,卻依然開口了:“他住院了,聽說病的很重。”
  “什麽病?”
  傅湛江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程子橘黯然的搖了搖頭,回道:“我不知道。”
  她的臉色有些低沉,突然苦笑了一下,似是自言自語道:“我很犯賤是不是,明明已經脫離了程家,明明那邊就和我沒有關係了,他身邊現在自是有嬌妻好女兒在照顧,可是我就想想要回去看看。”
  從早上接到電話起,她就了無睡意,心中一直在掙紮著。
  最後,她還是決定回去看了看,她隻是覺得,自己倘若不回去,將來肯定要後悔,當然,她也有預感,自己回去,或許也會後悔。但是一個是肯定,一個是或許,她還是屈服了。
  看到程子橘這副模樣,傅湛江放下筷子,坐到了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開口道:“想要回去就回去吧,而且……”
  他忍不住笑了笑:“這次回去,可不僅僅是去看病,你還要去見一個人。”
  “誰?”程子橘疑惑的抬起頭,看著傅湛江。
  卻見他笑了笑,掛了一下她的鼻子,刁侃道:“現在醜媳婦總要見見公婆吧!”
  “……”程子橘微微發愣,臉上忍不住紅了起來,心底又泛起了一絲緊張。
  和傅湛江在一起的這段日子,的確是讓她忘記了太多的顧慮。
  “阿姨他們……”
  她的語氣中帶著遲疑,不知道該如何說。
  傅湛江卻溫聲安撫道:“別緊張,隻是去見一麵,他們不敢對你怎麽樣,將來的兒子孫子可都得靠你呢,他們也不敢對你怎麽樣!”
  說到最後,他仍是忍不住打趣,卻很好的緩解了程子橘的顧慮。
  “好了,我們吃早飯吧,我讓助理訂兩張機票,遲點我收拾好東西和你一道兒去北京。”
  傅湛江拍了拍程子橘的手,將放在桌上的麵遞給了程子橘。
  雖然他並不知道北京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既然程子橘想去,他就會陪著,他好好保護住她就行了。
  
  第六一章
  傅湛江和程子橘坐的飛機是上午九點的一班,等飛機降落到首都機場時,已經是十一點。
  雖然上飛機前吞了暈機藥,但是程子橘還是有幾分頭暈。傅湛江如臨大敵,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下了飛機。
  “沒事。”
  程子橘拉開傅湛江扶著她的手,對於他的緊張有些好笑,不過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甜蜜。
  走出機場時,兩人方才發現失策了。
  因為來時匆忙,程子橘並沒有注意到兩地的溫差,她所帶的行李都是薄薄的秋裝,但是,顯然,如今的溫度,穿這些衣服就有些“冰冷動人”了。
  見此,傅湛江幹脆把行李直接扔給了接機的人,然後帶著程子橘去買衣服。
  此時,並非是周末,加之臨近中午,商場名店內,人流較稀,也正好合了兩人的心意。
  隨便走進了一家店內,程子橘挑選了幾件看起來還算合眼的衣服進了換衣間裏試穿。雖然傅湛江從前有過很多的女人,但是陪著女人逛街,還是頭一回。等到程子橘進了換衣間,他才覺得自己有些無所事事,卻也不願意離開,眼巴巴的等在換衣間門口。
  導購小姐見此,心中覺得有幾分好笑,卻又強忍住,麵帶微笑,禮貌開口:“先生,您要不要到休息間裏等候。”
  傅湛江順著她的手看了過去,果然在換衣間不遠處,放著一排排的沙發,每個小空間,都用綠色植株隔開,既清雅又可保證不被別人發現打擾。
  他點了點頭,挑了一排最近的沙發坐下,馬上,導購小姐便送上了茶水。
  他一邊喝著茶,一邊用餘光打量著店內的環境,另一邊,注意力卻一直放在了程子橘剛剛進去的換衣間內。
  不過片刻,程子橘換了一身米色的風衣走了出來。
  她的相貌本就是清雅至極,換上這身淡色衣服,更顯靈氣逼人,風衣腰間一大大束腰蝴蝶結,將她的腰身勾勒的玲瓏纖細。
  傅湛江幾乎是不加猶豫,便讓導購小姐將衣服包起。
  “江子哥,這才第一套呢!”
  程子橘有些無奈傅湛江的“大手大腳”,雖然他們是不在乎這麽一點錢,可是照著他的這個勢頭,指不定下麵的衣服,他都會要下。
  “沒事,小橘你穿的好看咱就買。”
  傅湛江說的很是大氣,讓一邊負責開票的導購小姐簡直是笑眯了眼。連忙又挑選了幾套同種類型的衣服送上來讓程子橘試穿。
  一邊嘴上不遺餘力的誇讚著:“就是,小姐你身材好,穿這套衣服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一般,尋常人可能還穿不出這個氣質。”
  傅湛江聽到導購小姐的誇讚之詞,就跟誇了他似的,臉上止不住的得意笑容,一邊又對程子橘道:“你看人家導購小姐都這麽說了,可不是我一個人胡說。”
  人家導購小姐自然是想著讓你買了。
  傅湛江最近的天真與傻氣,讓程子橘簡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不過這身衣服,她也的確是很喜歡,見此,便沒有再說什麽。大不了,餘下的衣服少試穿幾件就好。
  不過,程子橘顯然是低估了導購小姐的舌燦如花,也低估了傅湛江的熱情,同時,更是高估了自己的決心。
  等到半個小時候,開了票子的衣服,已經有十來袋。
  這還僅僅是他們邁入的第一家店。而傅湛江,自然是沒有一點肉疼的感覺,反而是頗為享受替自己心愛的女人花錢的感覺。臉上的神色興奮的不行。
  “夠了。”程子橘換上自己的衣服從換衣間裏出來,拉了拉傅湛江的袖子,悄聲道:“這些衣服,我呆在北京這邊,一天換一套,可能還穿不過來。”
  “沒事,北京這邊穿不過來,回上海也可以穿。”
  傅湛江卻不罷休,轉頭看了一眼程子橘身上所穿,又道:“小橘,你這一身不錯,就是薄了點,不過明年也一樣可以穿。”
  說著,似乎是招手又打算讓導購來開票。
  “你買糊塗了!”程子橘被他的一番話說的心中好笑,拉住了他的手,嗔道:“這一身就是我來時穿的。”
  “啊!”
  傅湛江臉上微微訝異,顯然也是沒有料到自己會鬧這麽一個大笑話。不由有幾分怏怏然。
  不過,這倒的確是不能夠怪傅湛江,他一個男人家的,如何會注意女孩子的穿著,程子橘雖是他心愛之人,他也最多隻是覺得程子橘穿著這身很漂亮,再仔細卻是不能了。而且既然是自己喜歡,再醜再難看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傅湛江估計也隻會說好看。
  “好了,江子哥,就算你還想買,也不能夠僅買這一家的,這條街下麵還有好幾家店,興許有更好看的衣服。”
  程子橘看出想要讓傅湛江打消給買衣服的興頭有些困難,再加上這邊幾個“虎視眈眈”的導購小姐在添油加火,倒不如先出了這家店再慢慢勸服。
  傅湛江聽了她的話,覺得有幾分道理,也答應了。
  買的衣服頗多,僅憑著兩人拿走倒有幾分困難,好在傅湛江的車子就在門外,導購小姐連忙招呼人過來提袋子送到車中。
  因為程子橘的衣服有些輕薄,她也過不得傅湛江的意思,就在今天買的一堆衣服裏,拿了先前買的風衣正要去換衣間換上,兩人依然在隔開的換衣間內待著,並不知道外邊大堂裏的狀況,等到程子橘換好衣服出來時,聽到外邊隱約有熟悉的爭吵聲傳來時,方才麵麵相覷。
  那個聲音,兩人估計誰都不會忘記,是程子繡的。
  雖然早已經有所預料,這趟程子橘既然會被叫回來,那麽即使是已經被遣送出國的程子繡,也定然會被叫回。隻是,兩個人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回到北京,就碰到她,不得不感歎孽緣。
  雖然兩人並不怕她,隻是,心中到底是有些不自在,也怕惹上麻煩。程子橘躊躇的停下了腳步,她看了一眼傅湛江,傅湛江的目光之中也略帶著擔憂,伸手抓住她的手,開口詢問道:“你肚子餓不餓?”
  如此便是將選擇權交給了程子橘。
  程子橘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在兩人這番思慮之間,外邊早已經是鬧翻了天。
  程子繡也是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前幾天一直忙著程博瞻的事情,到了今天方才得了一些空。
  她從國外回來時,也沒有考慮到溫差,雖然國內家中也有如今這個季節穿的衣服,不過她一向不愛穿舊衣。自然趁著這個空當,要出來大肆采購一番。
  誰料到,竟然會遇到季成明的未婚妻。
  溫雅茹本家在廣州,雖不是實打實的帝都高幹子弟,但背景也不淺,家中長輩在軍區朝中都有人,此外,還有幾個叔叔做著出口貿易的生意。作為家中最小的女孩,自然是受盡疼愛。她和季成明本就是青梅竹馬長大,從小也將自己看做是季家的兒媳。
  誰曾想,季成明到北京讀個大學竟然鬧出這番事情來。
  她自小便是天生驕女,樣樣頂尖,何曾有過這般難堪,雖然她不是那種被寵壞了的嬌嬌女,但自尊心卻極強。這次的事情真是讓她掃盡顏麵。
  家中父母都提出要她和季家解除婚約,可是她卻不甘心如此。
  從小到大,沒有別人從她這邊搶走過任何的東西,隻有她不要的。
  她毅然反對了父母的決定,甚至還從正在就讀的香港大學申請了一年的休學,孤身一人來到北京,她沒有找季成明大鬧,她也不是那種沒有見識的女孩子。她知道,不管自己將來要不要和季成明在一起,隻有先將季成明的心拉回來,才能夠保全自己的顏麵。
  季成明對於溫雅茹,也並非沒有感情,其實他本就是一個很優柔寡斷的男人,之所以會喜歡上程子繡,一來,溫雅茹與他分割兩地,難免有些離心,二來程子繡長相不俗,再加之也不愛搭理他,反倒是讓他有了征服欲。可是,等到溫雅茹一來,非但沒有責怪他,反而在長輩一邊替他開脫,他又覺得愧對了溫雅茹。
  加上程子繡打掉孩子去了國外,他更加是一顆心都放在了溫雅茹身上。
  按說事情到這裏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溫雅茹卻並不甘心,對於季成明,在聽聞到這件事情後,她就冷了心,之所以會如此對待,也不過是抱著爭一口氣的念頭。
  雖然這口氣爭了回來,但是先前的憋屈,卻讓她不能夠釋懷。隻可惜,程子繡已經被遣送出國,她想要報複,也無從下手。
  不過,她倒是沉得住氣,幹脆直接去香港辦了轉學,跑到北京這邊來讀了大學。畢竟北京是程子繡的大本營,她倒是不相信,程子繡會不回來。
  這麽做雖然有些胡鬧,但好在家中的長輩都極疼她,知道她在這件事情上受了委屈,也就任由她鬧騰著。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程博瞻住院後,程子繡果然回來了。
  前幾日程子繡一直在家中醫院兩地沒有出來,她找不準機會下手,今天難得她找來監視程子繡的人回報說程子繡來到了這邊逛街,她自然是緊趕慢趕的追了過來。
  其實,溫雅茹雖然外表看著和她本人的名字一般,在長輩麵前表現良好,但實際上,不過是她善於忍耐,她的個性其實極其火爆,不愛耍小手段,更愛讓人當麵難堪揭短。
  在北京的這一年裏,要說她收獲最多的,便是把程子繡的所有醜事都收集了個遍,包括其中一些比較陰私的事情。
  她也奇怪,收集到了這些,不報警不告狀,隻是留著,默默蓄勢而發。
  程子繡這邊前腳剛進服裝店,後腳她便帶著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走入,一進店,二話沒說,便扔卡包店。
  架勢比之程子繡,仗勢欺人至極。
  程子繡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加之是她先進的店內,倘若她灰溜溜離開,怎麽可能舍得下這份顏麵。
  冷笑一聲,她也從皮夾裏抽出宋靜玲剛給她的一張卡出聲清場包店。這個時候,她早已經把宋靜玲先前叮囑她的低調做人忘到了腦後。
  雖然是因為在北京壞了名聲無奈被遣送到國外,但有宋靜玲在,在生活上,也完全沒有虧待過她,在國外的那所學校雖然管教甚嚴,可依然沒有消磨掉她身上的盛氣淩人。
  溫雅茹見此,嘴角翹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她將墨鏡推到了頭上。諷刺道:“喲,我還當是誰這麽大的架勢,原來是程家二小姐。難怪了!”
  程子繡並未認出溫雅茹,但聽著她的話,心中隱約也感覺到來者不善,她沒有說話,隻是倨傲的看著對方。
  卻聽到對方突然道:“真是難得啊,自從你出了那件醜事被遣送出國,北京城裏可是安寧了不少。”
  “你說誰呢!”
  程子繡瞪著溫雅茹大聲道。
  溫雅茹卻依然笑的燦爛,一邊又道:“可能程二小姐不認識我,可是我對你可是知之甚多,畢竟我們家成明在北京的日子,多謝你替他排解了寂寞。不過,程二小姐你也太小看了我的肚量,既然是懷了成明的孩子,就該和我們好好說,我也不是容不下人,幹嘛要誣賴到自己的姐夫身上,看看最後把自己搞的,什麽都沒了,這不是找罪受嗎?”
  “你說什麽!”程子繡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
  她這個時候,自然聽得出來對方的身份,可是,沒有料到季成明的未婚妻竟然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
  看著店內導購小姐與顧客若有若無的目光,她感覺難堪極了。
  不由得,有些氣急敗壞。但是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冷靜下來,卻是冷笑道:“我道是誰呢,沒想到竟然是季成明的未婚妻,告訴你,季成明不過是我不要的貨色,也就你當寶貝。”
  “那是,我們家成明你自然是看不上。誰都知道,你程二小姐對於自己姐姐的未婚夫那是虎視眈眈,沒辦法,這個也是有家世淵源的,你媽媽當年搶了你姐姐母親的丈夫,你自然也是不甘落後,怎麽卑鄙怎麽的來。”
  程子繡做人一向不會顧忌什麽,也不會在意什麽,但是宋靜玲與傅湛江卻是她唯一不能夠觸及的底線。
  偏偏,溫雅茹又抓住她這個痛腳。她眼中帶著恨意,怒極。
  手緊緊的握成拳頭,仿佛是下一刻就要與溫雅茹廝打在一起。
  溫雅茹身後幾個保鏢坐鎮,自然不講程子繡如此放在眼裏,她繼續又道:“不過這話也不能夠這麽說,程二小姐到底是有點情義的,對於自己的姐姐,到底是手下留情了,頂多也就來個栽贓陷害,哪裏比得過別的女人,那位白雪小姐才是真正的倒黴,惹誰不好,偏偏惹上了程二小姐,又是被□拍AV,又是被毀容……”
  溫雅茹的話音還未落下,程子繡卻已經大聲打斷:“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她的神色之中被說穿後的還帶著驚恐與慌亂。
  溫雅茹對於程子繡的質問,僅僅是微微一笑。
  正要再說些什麽時,目光落到程子繡身後的兩人,不禁笑了。
  傅湛江與程子橘兩人會出現,對於她來說,完全是意外之喜。
  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目光落到程子繡身上,好心建議:“我是不是胡說,等把證據給你姐姐和姐夫看了,不就真相大白了!”
  說完,她微微一挑眉,示意程子繡轉頭。
  程子繡心跳如雷,她緊緊的咬著下唇,脊背僵硬,對於溫雅茹指出的事實,她不願意去認證。
  她緩緩的轉過身,待看到身後兩人時,臉色刹那間,蒼白。
  
  第六二章
  程子繡臉上因為打擊而顯露的毫不掩飾的蒼白,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事情被溫雅茹說破。真正讓她傷心地是,在這裏看到傅湛江與程子橘,而且看到兩個人在一起。
  她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兩人緊緊交握的手中所透露出的情意。
  下唇幾乎要被她咬破,隱隱透出了血色,可是這點痛楚,哪裏抵得上心裏抽起的一陣又一陣痛楚。
  她緊緊的攥著拳頭,微微泛起淚意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雙交握的手,過了許久,她的目光移到了傅湛江臉上,似是質問,又似確認:“你們在一起了?”
  她幾乎是要崩潰一般,祈求著否定的答案。
  可是,回答她的是,傅湛江與程子橘沉默的答案。
  不是回避,而是對於她不死心的無奈以及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的偏執。
  站在她身後的溫雅茹嗤笑一聲,臉上似乎帶起了一抹愉悅的笑意。她慢慢走到了程子繡身邊,站在傅湛江與程子橘跟前停下,開口道:“這位是傅少和程大小姐吧!我是廣州溫家的溫雅茹,很高興見到你們。”
  僅僅是略微沉吟,傅湛江已經認出眼前之人的身份,他淡淡笑了笑,開口道:“溫小姐,你好。”
  溫雅茹也淡笑回應。幾人似乎已經吧程子繡忘在了腦後,似乎她並不在此地。
  溫雅茹“外交辭令”學的不錯,看得出此刻自己在這邊是多餘,但是不打招呼又說不過去。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一份目的。
  點到即止的寒暄過後,她微笑朝著欲離開的兩人告辭。
  卻又沒有馬上離開腳步,她笑了笑,示意身後的保鏢拿出一個檔案袋,遞給了傅湛江與程子橘二人。
  “第一次見麵,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程子橘有些不明白對方的做法,遲疑的目光看了看身邊的傅湛江。
  傅湛江握緊程子橘的手,示意讓她放心,然後淡然一笑,接過溫雅茹遞來的東西。到了謝,然後拉著程子橘的手,欲離去。
  被忽視在一邊的程子繡此刻急了。
  她不確定程子橘他們對於自己剛才事情的看法,所以她沒有考慮,但是,她急得是,倘若兩人這一去,自己與傅湛江的距離是否會越來越遠,而程子橘與傅湛江之間,會變得越來越近。
  此刻的她,仿佛是有一絲偏執,仿佛是在已經親密無間的兩人之間,自己還是有一絲希望的。
  這種想法天真而又固執。
  卻是程子繡唯一的念頭。
  所以她堵在門口,遲遲不肯讓路,她想要留下傅湛江,哪怕傅湛江是冷言冷語的和她說話,隻要他肯和自己說一句話,便似乎能夠證明自己是有希望的。
  她多麽想和傅湛江說說自己在國外多麽的可憐,多麽的想念他,她也很想讓傅湛江安慰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家中遭遇了不幸的痛楚。
  程子橘在她眼中,此刻完全可以忽略,即使這是她一直都極為介意,看不順眼的姐姐,可是,在她此刻眼中,傅湛江才是最最重要的。
  “江子哥……”
  她欲言又止的叫著,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深情與渴望。
  傅湛江的手忍不住緊了緊,卻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是朝著另一側們,慢慢的走去。
  麵對程子繡,傅湛江承認,他是有遺憾。他一直把程子繡當成妹妹一般照顧,特別是在與小橘訂婚之後,他們之間的聯係更加頻繁。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想到過程子繡會對自己存在那種不應該存在的感情,甚至於,為了自己的貪念,而做出那種事情,後來,程子繡的下場,要說心中沒有不忍,他也不想欺騙自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對於程子繡當初所做事情的憤怒與痛恨,以及現如今,他既然與小橘在一起,定然不會再與她有過多的交往。
  剛才在店內聽到的事情,讓他一陣惱火,可是,等到看到程子橘後來如此,他卻隻有無奈,不知道該如何說。
  在程子繡的很多事情上,他並沒有責怪的權利,畢竟,她的一腔偏執,很多都是由於他當初疏忽的放縱而惹出來。隻要她不要惹到程子橘,那麽傅湛江隻會下意識的做隔岸觀火鬥。
  這是他對程子繡僅存的慈悲。
  看著攜手離去的兩人,程子繡抓著門把的手,緊緊的,幾乎要嵌入自己的手心,原本在眼眶之中打轉的淚珠,此刻,掉落在她消瘦的臉頰上,她神情崩潰,似乎是要不顧形象,在店內大哭一場。
  可是,目光觸及站在不遠處的溫雅茹時,她生生忍住了。
  這時,理智方才回來。
  她咬牙齧齒的看著對方,似乎是自己剛才的難堪,與不幸的一切,都是對方造成的。想到了剛才的那個檔案袋,她心中微微有些惶恐。
  “你剛才給了江子哥什麽東西!”
  她怒聲質問。
  麵對對方理所當然般的自以為是,溫雅茹並不見怪,隻是淡然一笑。
  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所做的那些報複,根本就是多餘的,這個時候的程子繡,比自己所要想象中的淒慘千百倍。可是,看著別人實施的報複,哪有自己親自動手來的暢快。
  “放心,東西我準備了好多份,不會少你一份的。”
  她微微一笑,從身後保鏢手中再次拿到了一份一摸一樣的檔案袋,並不遞過,而是扔在了地上,神情高傲的看到程子繡:“要看自己過來拿。”
  無視對方恨恨的目光,她伸手將太陽鏡重新架回鼻梁上。然後邁動步伐,步履優雅的踩過那份扔在地上的東西,慢慢離去。
  店內的客人早在爭執初起,便已經散去,等到溫雅茹離開之時,店內隻餘程子繡一人。
  她沒有移動腳步,目光死死的看著扔在地上的檔案袋。
  她的確很想要知道袋內裝的是什麽東西,可是她卻又無法接受這份侮辱。
  原本躲在一旁的導購小姐見此,靈敏的走了出來,撿起檔案袋,正要遞過去,卻見程子繡似是崩潰般的大聲發怒:“扔回去,雖然你撿起來的。”
  尖利的聲音讓導購小姐的手一顫,東西重新掉回了地上,可是裏麵的東西,卻從沒有封緊的檔案袋中掉出。
  程子繡的眼瞳一縮,仿佛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猛然衝了上去,跟發了瘋似地,撿起那份東西,死命的撕著,企圖將它撕的粉碎,企圖讓它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回到車內,傅湛江的手仍然緊緊握著程子橘的手,不肯鬆開。
  程子橘的臉上帶著不鬱,沉默著並沒有說話。
  傅湛江看到她如此,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
  突然笑了笑,將她的手放到了車子的手動檔上。
  程子橘疑惑的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傅湛江一手緊緊的握著她覆於手動檔上的手,一邊開口道:“你要不要看一下溫雅茹給我們的東西?”
  程子橘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好,那我們就不看。”
  檔案袋裏的東西,即使是不看,兩人也能夠猜到裏麵放的是什麽。
  傅湛江對於這些東西其實無所謂,他隻想看看程子橘的態度,倘若她在意,那麽即使他真的不在意,他也會讓自己去在意。不過顯然程子橘的態度,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
  既然如此,對於他們也好。
  以前的那些事情,真的牽扯出來,那麽那些個是是非非,勢必會重新糾纏上他們。
  這種結果是他不願意的。
  他淡笑一聲,突然伸手拿起那份檔案,打開車窗,往外一扔。
  沒有料到傅湛江會做出這份舉動,程子橘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忍不住拉住他剛才的那個手。
  “哎,你幹什麽?”
  傅湛江笑了笑,回道:“既然你不願意看,那麽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用了!”
  他的這話是沒錯,可是,程子橘卻總覺得不對。
  “可是,這裏麵的東西……”
  裏麵那些私密的東西,若是被有心人撿到,那麽勢必是一場風波。
  “小橘,你要記住,這個並不關我們的事情。”
  傅湛江挑眉一笑。
  而且,有些話他並沒有說出口,既然這份東西是從季成明的未婚妻溫雅茹手中拿出,自己就算沒有扔出去,一場風波定然避免不了。
  既然程子繡當初選擇做了,就要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
  傅湛江並沒有帶著程子橘回到傅家,而是將兩人安頓在了他在外邊的別墅裏。
  買來的東西剛剛交給別墅裏的阿姨,他的手機馬上就響了起來。
  定睛一看,果然是傅夫人的追電。
  傅湛江一邊按下手機,一邊朝著程子橘無聲的做了一個口勢:“老佛爺來電了!”
  程子橘有些好笑的瞪了傅湛江一眼,心中隱約有些擔心。
  傅湛江回到北京,因為顧慮自己,而沒有回去住,傅夫人定然會不高興。
  她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可是,明明知道傅湛江夾在中間的為難,她卻仍然不想回去。自己真的很自私,傅湛江為自己做了那麽多,可是自己那麽一點點的小事,都不肯為他忍耐。
  她有些出神的想著時,傅湛江卻突然抱住了她的肩,笑道:“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不等她回答。
  卻聽到傅湛江又笑道:“別亂想,媽媽那邊我會說服。”
  “好,我相信你。”
  程子橘點了點頭,展顏一笑。
  傅湛江卻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給小小的驚了一下。
  好半天回過神來,麵對程子橘好笑的目光,他又連忙似是掩飾的開口道:“不過,晚上可是需要傅太太幫幫忙?”
  呃……
  程子橘被傅湛江的稱呼搞得一陣臉紅,卻又有些疑惑傅湛江要自己幫的忙。
  “晚上老佛爺讓我們回去吃個飯,不過別緊張,老佛爺就想討好你。”
  傅湛江有些誇張的用詞其實是為了緩和一下氣氛,可是,程子橘卻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開口道:“晚上我會去的。”
  她認真的態度,表示著自己的重視,同時也表示著自己對傅湛江的重視。
  傅湛江不禁露出了笑容。為了讓自己不至於看起來過於喜形於色,他連忙又掩飾性的扯些不著別幅的東西。
  “離晚上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待會兒我們吃完午飯,要不要去睡一覺!”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的主意不錯,要知道,兩個人昨晚都是很晚才睡的。
  程子繡自然看得出傅湛江略帶打趣的眼中所隱喻的意思,可是,想到自己等會兒想要說的話,突然沒有了心情。
  她猶豫著說道:“江子哥,下午……我想要先去醫院看看……”
  聽得出她語氣中的躊躇與猶豫,傅湛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安慰,握著她肩膀的手,忍不住緊了緊,他淡笑著,勸解道:“也好,早點看了早點安心。”
  吃過午飯,兩人便直接來了程博瞻所住的醫院。
  程博瞻住在高幹樓層,相對於其他的樓層,安靜了許多。
  偶爾來往的護士都來去匆匆,腳步放輕。
  隨著病房越行越近,程子橘不由放慢了腳步,她的心中有些猶豫掙紮,還有幾分近鄉情怯的感懷。
  她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傅湛江,開口道:“我們去買點東西,再過來吧!”
  “小橘……”傅湛江拉住了她的手,認真的開口道:“沒有關係,我們進去吧!”
  “可是……”
  程子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終點了點頭:“好,我們進去。”
  正要走入之時,病房的門卻突然打開了。
  宋靜玲從病房裏走了出來,看到程子橘與傅湛江之時,臉上驚疑了一下,她下意識的關上了病房的門,走到了程子橘跟前,語氣之中略帶了幾分熱情招呼道:“小橘,你來了!”
  程子橘隻是點了點頭。
  傅湛江態度也是略帶冷淡的叫了宋靜玲一聲,便不再多語。
  宋靜玲看到傅湛江之時,臉上隱約出現了複雜的神色。不過還未等大家反應過來,她已經掛上了一副笑臉:“江子你也來了!”
  說完,不等程子橘與傅湛江再說什麽,宋靜玲再次說道:“看到你們兩個人能夠在一起,阿姨很高興,博瞻要是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她臉上掛著似乎是發自內心的欣慰神情,似乎是真的為兩人高興一般。
  見到宋靜玲如此,程子橘與傅湛江兩人卻不由得麵麵相覷。
  程子橘完全是因為對於宋靜玲心存芥蒂緣故,而傅湛江則是考慮的更多。
  不過不管兩人此刻心中如何想,對於宋靜玲這番表現,到底是不會說出什麽話,隻是沒有借口罷了。
  宋靜玲見冷了場麵,卻也不尷尬,隻是轉了個話題:“小橘,你們今兒來的有些不巧,博瞻剛睡下,不過阿姨找你有點事情,你現在可以和阿姨出去說會話嗎?”
  程子橘微微有些訝異,猜不到宋靜玲的安排有什麽用意。但是,她又不好直接回絕。
  傅湛江卻突然開口道:“宋阿姨,程叔叔他是什麽病,我和小橘都很擔心,不如等我們看過程叔叔再說話吧!”
  對於傅湛江突然插入的話,宋靜玲麵色有些不鬱,卻依然笑了笑:“我要和你們說的事情,正好是博瞻的病。博瞻這幾天休息不好,難得睡著了,我們就不要去吵他了,遲點來看也是一樣的。”
  雖然猜不到宋靜玲的用意,但是程子橘與傅湛江卻能夠明顯感覺出宋靜玲似乎是不想讓他們見到傅湛江。
  壓下心中的疑惑,傅湛江笑了笑,對宋靜玲道:“阿姨,你看我和小橘一大早從上海趕來,就想看看傅叔叔,我們等會兒動作輕一點,不會吵醒傅叔叔的。”
  不管如何,傅湛江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宋靜玲再攔著兩人,顯然是在說明自己有問題,但是宋靜玲卻已經不再顧忌這些,她歎了一口氣,直接開口道:“其實,我這趟叫小橘你過來,是瞞著博瞻。”
  “宋阿姨,你這是什麽意思?”傅湛江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不悅的神色。
  “你們先別急。”宋靜玲歎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似是憂慮:“其實,博瞻被查出得了腎衰竭,醫生說假如不換腎,可能沒有多少日子了!子繡的血型和博瞻不同,小橘,我知道你的血型和你爸爸一樣。”
  “宋阿姨,你這是什麽意思!”還未等程子橘開口,傅湛江便已經出聲打斷,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自己的怒氣,出聲道:“全國腎源那麽多,我就不相信會沒有和程叔叔配型的,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小橘這麽年輕,倘若捐出腎,將來會對她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響。”
  “我知道,我知道。”宋靜玲連忙出聲緩和傅湛江的怒氣,她解釋道:“所以我瞞著博瞻,這是我的私心,醫生說倘若是親屬,將來手術後排異的可能也會小點,小橘,就算以前我和你爸爸有再多的不是,畢竟,他是最疼你的人,你終歸是不忍心看著他這麽病死吧!”
  她的目光看著程子橘,祈求道。
  但是看到程子橘麵無表情的神色,她心不由得高高提起。
  她想了想又道:“倘若子繡和我可以,我們絕對不會再去打擾你的生活,可是……我實在是無奈才會如此。隻要你答應,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宋阿姨,你別說了,今天的事情,我們就當做沒有聽到過,但隻此一次,你若是在如此,別怪我傅湛江做事過分了!”
  傅湛江強壓下怒氣,看著宋靜玲冷靜的說道。
  說完,他拉著程子橘的手欲走,可是,程子橘卻沒有移動腳步。
  傅湛江詫異的轉過頭,看著程子橘臉上平淡的神色,心中忍不住打鼓,他害怕程子橘被宋靜玲說動了。
  他了解程子橘的性格,知道她一定是猶豫了。
  雖然說她對程家有心結,但是他卻也知道,程子橘對於程博瞻,一直有著很複雜的感情,她既渴望與程博瞻能夠像正常的家庭一樣做個疼她的父親,可是,她母親的事情,卻又讓她放不下心結。
  而程博瞻,雖然說對不起她的母親蘇媛,可是,對於程子橘,卻一直極為疼愛。
  如今,他出了事情,程子橘於情於理,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可是,了解是一回事情,真的讓程子橘去做,卻又是另一回事情。
  他帶了幾分急怒朝著程子橘道:“我們走吧,等方便了再過來看。”
  “我……”程子橘皺著眉頭,看著傅湛江。
  宋靜玲見此,連忙上前道:“小橘,我知道,你對於博瞻不是沒有感情的,你走後,博瞻一直很後悔,常常念著你的名字。”
  “宋阿姨!”
  傅湛江略帶威脅的警告道。
  可是,此刻,宋靜玲卻已經顧不得了,仿佛程子橘是她唯一可以抓緊的救命稻草,她緊緊的攥著程子橘的手,聲淚俱下。
  對於她來說,此刻隻要能夠救程博瞻,什麽事情,都已經顧不得了,要她付出再大的代價也願意。
  而對於進退兩難的程子橘,同樣是一道難做的選擇題。
  她知道傅湛江是為了自己好,可是,真的不讓她救,她知道自己肯定會後悔的。
  “小橘,你醒醒,你不捐,程叔叔也不會有事,全國那麽多的腎源,能夠和程叔叔匹配的也不是你一個。我們不是找不到腎源。”
  傅湛江拉過程子橘被宋靜玲拉住的手,勸道。
  “隻要你不要答應,我馬上去聯係,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
  “江子哥,你別說了,我……”
  程子橘正要說些什麽,突然宋靜玲身後的病房,門突然打開。
 
  第六三章
  程博瞻顯然並不知道外邊的情形,剛出來時,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宋靜玲,正要叫她時,可是,猛然間視線頓住,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驚慌卻又帶著幾分的期待與激動。
  他猶豫著,慢慢的將視線落在了程子橘的身上。
  刹那間,眼睛通紅,身體幾乎是顫抖的站不住。他強壓下自己的激動,嘴唇張了張,卻又像是怕打破了什麽似地,輕輕地,喚了一聲:“小橘……”
  卻又不在言語。
  程子橘麵無表情,臉上神色似乎是麻木而又平靜。
  可是她的心中,何償不是思緒萬千,情緒翻湧。
  雖然她恨程博瞻,可是,在她的心目中,這位父親給她的形象一貫是高大而威武的。眼前這個在病痛的折磨下,似是垂暮老人般的男人,她簡直不能夠相信,這是她的父親。
  牙關緊緊的咬著,她才控製住讓自己不要落淚,不要表現出異樣的情緒。
  程博瞻真的老了,頭發已經染上了花白,高大的身子此刻瘦的如同骨材一般佝僂著。兩頰消瘦的緊緊陷入,眼眶子也在病痛的折磨下深陷。
  整個人如同一灘死水一般沒有生氣,隻有看到程子橘時,眼中閃過的那絲喜悅才顯現出這是一個活人。
  傅湛江見到程博瞻如此,也是被猛地嚇了一跳。
  沒有想到,才不過一年的時間,程博瞻竟然會變成這副樣子。他的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了程子橘。
  這其中,最難受的人應該就是她吧!
  可是,倘若是讓小橘付出健康來換得程博瞻的生機,他卻是絕對不能夠答應。
  哪怕,這僅僅是可能。
  傅湛江的手下意識的緊緊握住了程子橘的手,他將程子橘扶在懷裏,看著程博瞻叫了一聲:“程叔叔。”
  算是打破了幾人之間沉靜尷尬的氣氛。
  程博瞻回過神來,抹了一把臉,連忙開口招呼道:“小橘,還有江子,你們趕緊進來。”
  一邊又看向了宋靜玲道:“小橘來了怎麽不通知我。”
  宋靜玲隻是幹笑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幸而程博瞻此刻的注意力已經全部集中到了程子橘身上,倒也沒有注意她的異樣,他一邊打開病房的門,一邊伸手邀請。
  若非程子橘排斥,恐怕他要親自上前將程子橘扶進。
  麵對程博瞻的殷勤,程子橘沒有移動腳步,而傅湛江也一樣沒有。
  見此,程博瞻的臉上不禁有些黯然。他站在門口,苦笑了幾下,開口道:“小橘,其實你不必特地過來,我沒事,人老了身體總是有些毛病的,你不用擔心。”
  說到後麵,可能是自己也覺得有幾分自作多情,聲音漸漸消了下去。
  見到程博瞻這副虛弱的模樣,卻佯裝無事,還討好著程子橘。
  宋靜玲心中隻覺得一陣又一陣的痛楚,而程子橘,也不禁有些心酸。
  她強壓下要湧上眼眶的熱流,看著程博瞻,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平靜的吐字道:“你的病,我都知道了!”
  程博瞻聽到她的話,下意識的瞪了一眼宋靜玲,罵道:“你和孩子說這些幹嘛!”
  說完之後,他看著程子橘一時無語。
  幾個人站在病房門外,靜靜地。卻又不敢看向對方。
  這場病到底是要去了程博瞻的半條命,在外邊站了沒多久,他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
  宋靜玲見到他這副虛弱的模樣,又是氣惱又是心疼。連忙扶著程博瞻走入病房,一邊低聲哀求道:“小橘,你爸爸身體不好,我們進病房說好不好。”
  此刻她的一顆心完全被程博瞻的模樣給牽了去,甚至已經顧不得自己的事情會敗露。
  程博瞻的病房是套間模式,病房與會客廳隔得有些遠,程博瞻躺在病床上時,唯恐程子橘會遠離他,眼睛一直巴巴的看著。
  宋靜玲隻好用哀求的眼神再次看向了程子橘。
  雖然沒有呆在會客廳裏,隻是,程子橘依然並沒有如他們的願,隻是和傅湛江兩人遠遠地站在了病床後邊。
  不過,如此已經讓程博瞻心滿意足了。
  他的目光之中帶著懷念與思切,直直的看著程子橘,甚至連眼珠子也舍不得轉一下。
  傅湛江看著程博瞻這副可憐的樣子,心中也是忍不住感慨,可是,如今的局麵,又能夠怪誰呢,隻能夠怪程博瞻自己當年做的那些事情才會導致自己這副下場。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程博瞻又看了一眼程子橘,終於開口道:“程叔叔,你的腎源有沒有聯係好,這種病應該是盡快做手術的好。”
  當然傅湛江如此問,也並沒有什麽惡意,隻是想要了解一下,程博瞻本人的意思。
  卻聽到程博瞻似是不在意般的,笑了笑道:“不用那麽麻煩聯係,我都一把年紀了。本來就沒有多少日子好活,倒不如早早離開來得輕鬆。”
  聽到程博瞻如此論調,完全出乎傅湛江與程子橘兩人的意外。而宋靜玲,目光似乎帶了幾分哀怨,卻終究沒有說什麽。
  傅湛江搖了搖頭,笑著安慰道:“程叔叔這個病,其實並不算是什麽大病,隻要換好腎,就能夠痊愈。”
  他頓了頓卻突然又道:“隻是,全國有那麽多的腎源,而且現在醫藥科技這麽發達,其實並不一定需要親屬的腎髒才可以匹配。”
  傅湛江這番話,讓宋靜玲頓時煞白了臉色,而程博瞻,卻似乎並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略帶疑惑的看了一眼傅湛江,又將目光看向了宋靜玲,看到宋靜玲那副模樣,卻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頓時,臉色變的鐵青,他的目光死死的看著宋靜玲,仿佛是要將她一刀一刀淩遲了一般。
  麵對如此局麵,傅湛江隻是拉著程子橘的手,仿佛挑起那番事端的人並非是他。
  “彭”
  放在程博瞻邊上的茶杯狠狠的朝著宋靜玲砸了過去。
  宋靜玲一時不防,給砸了個正著,幸而程博瞻此刻還是個虛弱的病人,那水杯又隻砸在她的肩膀上,隻是,水杯裏的水倒了出來,撒在她的身上,頗為狼狽。
  程博瞻食指顫抖的指著宋靜玲,氣得隻喘粗氣,此刻他根本已經顧不得家醜不可外揚,怒聲罵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就不能夠消騰一天。你打了那麽多的主意,我都忍下了,你竟然還想要害了小橘下輩子。”
  一句話罵出,已經是氣喘籲籲,聲音斷斷續續,接不上。
  宋靜玲被這樣罵著,卻也隻是低著頭,未言語,直到看到程博瞻這幅仿佛是下一口氣喘不上來的模樣,她卻完全不顧程博瞻的推搡,上去扶住了程博瞻幫著他順氣。
  可是,顯然宋靜玲此番作為已經徹底惹怒了程博瞻,即使是她表現得如此低眉順眼,隻會讓程博瞻的怒火越升越高。
  “我真是瞎了眼睛,才會鬼迷心竅,為了你冷落了小媛,害死了她,現在都是報應。”
  “你給我滾出程家!”
  最後一句話,程博瞻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方才喊了出來。
  宋靜玲卻隻是緊緊的咬著下唇,忍著顫抖的身體,淚水滴落在手上,她仿若未覺,仿佛程博瞻剛才並沒有和她說什麽重話一般。
  程博瞻見到她這幅模樣,心中的怒氣卻是更甚,他伸手朝著櫃台的方向伸去,一邊氣急敗壞道:“我現在去叫律師來,我要馬上和你離婚。”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宋靜玲卻突然抬頭,她用手背抹幹臉上的淚珠,看著程博瞻冷靜道:“不管你怎麽看待我,不管你要我付出什麽代價,反正,你的病,我一定要治好。”
  “你……”
  程博瞻指著宋靜玲,怒瞪著眼睛。
  卻聽到宋靜玲又繼續道:“若是小橘肯答應治你的病,別說是離婚,就是讓我這餘生,每天跪在蘇媛的墓前懺悔,我也願意。”
  看著眼前的一場鬧劇,程子橘心中卻突然有種很悲哀的感覺,原來,在他們看來,自己的母親,就僅僅隻是這般地位,隻要認錯了,隻要懺悔了,以前的事情,都可以抹的一幹二淨,自己母親以前所受的苦難,都可以彌補。
  直到這個時候,程子橘才發現,眼前的兩人,不是不知道過錯,隻是,他們不願意去承認,不願意去麵對,非要等到需要條件交換時,方才肯正視一點,可是,這的確是他們真正正視了嗎。
  甚至於,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的母親是否真的需要他們這個所謂的道歉。
  程子橘悲哀的想著。
  她靜靜的聽著程博瞻在這邊講述著:“小橘,我這輩子已經活夠了,我不想連累你。你就當做今天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你也不曾知道我得病的事情。”
  傅湛江扶著程子橘的肩膀,沒有讓她說話,隻是發言道:“程叔叔,你的病,並非要小橘犧牲才可以,隻要你願意,馬上,就能夠找到匹配的腎源。而且你放心,就算所有人都同意,我也不可能同意。”
  聽到傅湛江的這一席話,程博瞻似是安慰的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笑容,他欣慰道:“好,小橘有你照顧我就放心了。至於我,我也活夠了,隻是……”
  他頓了頓,仿佛是有些說不出口一般。
  許久,他方帶著哀求的語氣,對程子橘道:“小橘,我在臨終前,隻有一個願望,希望你能夠答應我。”
  不等程子橘開口,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快速說出口了,仿佛是怕下一刻,程子橘就會拒絕一般。
  “等我死了,你能不能答應把我的骨灰葬在你母親墓邊,我不求合葬,隻要一個小小的角落就好,就讓我守著你母親。”
 
  第六四章
  宋靜玲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身體搖搖晃晃,幾乎欲倒。
  她的目光幾乎是不敢置信的看著程博瞻,眼神之中的沉痛與心碎,已經掩飾不住。
  眼睛已經泛紅,淚光閃爍,此刻,她的身體蹦的緊緊地。她努力使出最大的力氣,使自己不要倒下。她不可以表現出自己的怯弱。
  不可以。
  可是,此刻,她卻突然找不到自己可以支撐的理由,心中唯一堅持的信念,已經轟然倒塌。
  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心中破碎的疼痛與酸澀壓抑而下,她咬著牙,將最後的一絲信念看向了程子橘,隻要她不要答應。隻要她不答應,自己不算輸。
  她此刻,已經沒有勇氣,去看那個所謂的良人,這個自己曾經一心一意托付了一輩子的人。
  而程博瞻,此時,卻也沒有注意到宋靜玲,他的目光也一樣盯著程子橘,急切的等待著她的回答。
  這是,他現如今最最想要知道的。
  程子橘站在傅湛江的身邊,不管是宋靜玲還是程博瞻的目光,她都能夠感受的到。可是,她卻迷惘了。
  看著眼前蒼老的父親,她的心裏的確是有一絲動搖。
  可是,當他提到自己的母親時,她的心裏卻突然變得無比的僵硬。
  程博瞻此刻希冀的目光,她不覺得將其與母親當年絕望的目光相重疊。
  她的腦中如同電影膠卷一般,突然轉過了很多的畫麵,最後,隻呆呆的定格在母親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床上,麵容消瘦,消沉的目光呆呆的看著窗外的場景。
  還有,母親臨終之前與她說的話。
  強行的壓抑下即將湧上的淚水,她轉過身體,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朝著病房外邊慢慢的走去。
  她的腳步不快,卻毫無一絲的猶豫。
  “小橘……”
  程博瞻哀求的叫道。
  程子橘的身體隻是微微的一顫,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病房門外。
  傅湛江見此,看著程博瞻歎了一口氣,卻邁動腳步緊隨其後。
  病房裏,隻餘宋靜玲與程博瞻兩人。
  靜悄悄的。
  漸漸地,一股小小的抽泣聲響起。
  程博瞻轉過頭,看到站在一邊的宋靜玲捂著臉,卻在痛哭。
  見到程博瞻看她,宋靜玲卻轉過頭,似乎是不想再看見他。
  程博瞻的心中微微升起了歉疚,歎了一口氣,開口道:“靜玲,對不起。”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宋靜玲強忍下哽咽,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一點,可是那顫抖的語氣,卻昭示著她內心的起伏:“我隻是想要問問你,這麽多年了,我為了你,受盡委屈,一直陪著你,難道還抵消不了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嗎?”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著程博瞻,仿佛是隻想要得到這麽一個答案。
  “我知道,可是,我愛的人,始終是她。”
  聽著程博瞻並不重的那句話,她突然感覺到身體一陣眩暈,仿佛是失了神一般,眼神之中,最後的一絲光芒消失殆盡。
  原來,這就是她這一輩的結果,這就是她等了那麽久的答案。
  早知道如此,倒不如一直存著自欺欺人的念頭,反倒是讓她這輩子有點希冀。
  她呆呆的站立著,突然不知道讓自己該如何來麵對這個所謂的現實。
  直到程博瞻下了病床,走到她的麵前握住她的手,她才回過一點神來。
  她的目光依然呆滯,看著程博瞻,卻沒有說話。
  “靜玲,我知道,這樣做很對不起你,可是,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程博瞻語氣認真,目光之中隱約帶了幾分哀求。
  狼狽不堪的躲開臉,宋靜玲躲開他的目光,緊緊的咬著嘴唇,半晌,方才生硬的擠出一句話:“你不會死的。”
  話語中,依然帶著不自然,同時也帶著她的倔強。
  “你不要去打擾小橘的生活了,靜玲,讓我就這樣死去,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程博瞻卻有些驚慌,急急道。
  宋靜玲看著程博瞻這幅模樣,卻不由得笑了起來:“程博瞻,我告訴你,不管如何,我都不會讓你死去。你可以對我無情,可是我卻沒辦法對你無情。”
  她甩開程博瞻的手,繼續帶著笑容,慢慢的說道:“我無法阻止你想要去找蘇媛的決心,可是,我總有辦法讓你多陪我一段時間。”
  “更何況,你所想的,小橘未必會答應。”
  車子慢慢的開在馬路上,程子橘的臉色有些暗淡,神色麻木的看著前方。
  傅湛江沒有打擾她,隻是開著車,漫無方向的在馬路上慢慢的行駛著,他知道,這個時候,她隻想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好好地想想今天發生的那麽多事情。
  至於最後,程子橘會做出什麽決定,他反倒是不會多擔心,如果不好,到時候阻止,卻也不遲。
  車子繞過了一條有一條的馬路,終於,程子橘回過神來。
  她看著這邊陌生的地方,不禁問道:“這是要去哪裏?”
  傅湛江聞言轉過頭,將車子靠向了一邊停下。
  感覺到程子橘疑惑的目光,他不緊不慢的轉過身體,摸了摸她的頭,開口道:“遲點帶你回家。”
  看了看天色,程子橘才恍然發現現在已經是傍晚,沒有想到,自己剛才走神了那麽長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程子橘連忙開口道:“已經這麽晚了,我們趕緊去吧,別讓傅阿姨他們等急了。”
  傅湛江聞言卻是嗤笑了起來。忍不住打趣道:“原來醜媳婦急著見公婆啊!”
  “江子哥,你胡說八道什麽?”
  程子橘有些惱羞成怒,卻聽到傅湛江刮了刮她的鼻子,微笑道:“是我說錯了,小橘怎麽可能是醜媳婦呢,應該是美媳婦。怪不得要急著見公婆呢!”
  說完之後,他自個兒已經笑開了,完全不顧程子橘因為惱羞而打她的手。
  好半會兒,傅湛江方才笑好,他伸手抓住程子橘掙紮的手,連連安撫:“好了好了,我不開玩笑了。再玩下去,估計媽都要望穿秋水了!”
  不過,話雖如此,傅湛江卻沒有發動車子的念頭,程子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卻聽到傅湛江又道:“不過,在回去之前,有件事情我得問清楚?”
  “……”程子橘點了點頭,靜靜地聽著。
  “下午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
  傅湛江認真的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程子橘忍不住低下頭,她看著傅湛江,微微歎了一口氣,半晌,她輕輕的回答道:“我想過,這個要求,我是不會答應的,畢竟我答應過媽媽,不會讓他們打擾媽媽的安寧……”
  說這個話的時候,程子橘的目光還有些迷惘,但是眼中卻在不覺之間透露出堅決的意味。
  她的心中仍然有些苦悶,還想要繼續朝著傅湛江說出自己的心事,突然,手背上傳來一陣輕微的痛楚,她低頭一看,卻見傅湛江輕輕的咬了自己的手一口。
  “你幹什麽?”
  不自覺間,程子橘的語氣中帶上了嬌嗔,翻著白眼收回了自己的手。
  傅湛江卻是壞壞一笑:“誰問你這個事情,這個你決定就好,我問的是,讓你捐腎的事情。”
  “我……”
  程子橘沒有回答出來,似乎是帶著猶豫,可是傅湛江卻急了。搶口道:“我不答應我不答應……”
  他一連孩子氣的說了好多個不答應。
  說完之後,似乎覺得還不夠,雙手捧過程子橘的臉,認真道:“要是你答應了,我就把你鎖起來,不讓你出門。”
  “你這是限製人身自由。”
  程子橘下意識的回道。
  抬頭卻見到傅湛江一臉委屈的看著自己,控訴道:“你看,你還是打算答應了。”
  “我沒有……”
  程子橘再次下意識的回道。
  傅湛江卻突然笑了,不顧身體還坐在位置上,猛地一把抱住程子橘,大笑道:“這才對嗎?這捐腎,多的是人可以做,就是你不可以。這件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替你爸爸找到肝源,就當做是給你盡一份責任。”
  “而且……”他的手慢慢的摸向了程子橘的肚子,不等她反抗,卻壞笑道:“現在你的肚子裏可能有小小江或是小小橘了,所以,小橘你是親媽,可不能夠害了自己的寶寶。”
  “哪有那麽快……”
  程子橘快口否認,可是,卻突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否認,實在是羞人。白淨的臉上再次染上了一絲紅暈。
  “哈哈……”傅湛江忍不住朗聲笑起。
  “好吧,既然沒有那麽快,那為夫就在努力一點。現在,孩子他媽,我們去見家長吧!”
 
  第六五章
  見家長!不管何時何地,都是讓人緊張的一件事情。
  其實,程子橘與傅湛江的父母早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麵,相對而言,對於雙方的熟悉度,比之平常的朋友之間更甚。
  而且,以前,程子橘便是頂著傅湛江未婚妻的身份。
  隻是,以前到底是不在意,故而,她能夠淡然處之。
  此次上門,確實讓她忍不住緊張上了。
  雖然傅湛江已經說了很多的話來安慰她,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手腳冰冷。
  眼見著傅家越來越近,程子橘心中不由得心跳加速,緊張了起來。
  傅湛江見此卻也沒有拿話安慰她,已經到了家門口,定然是不可能反悔,而且,自己這個時候多說也是無意。
  傅家與一年之前,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倒是院子裏開了一叢叢的各色的菊花,姹紫嫣紅,勃勃生機。
  這邊傅湛江的車子剛剛開進,那邊,屋裏人卻早早的迎出了門。
  傅湛江的父母,以及家裏的阿姨。
  實在盛情。
  程子橘心中緊張,臉上也有幾分尷尬,略帶靦腆的低著頭問了長輩的好。
  傅夫人早已經態度親熱的上來拉住了程子橘的手噓寒問暖,一邊帶人往屋內走去。
  而傅湛江的父親雖然不至於像傅夫人一般熱情,但是一貫嚴肅的臉上,卻也帶了不少的暖意。
  此時,天還不算太冷,不過屋內卻開著暖氣,暖暖的空氣中還夾帶著飯菜的甜香味。
  傅夫人讓程子橘與傅湛江兩人坐下,一邊讓廚房把剩下的菜做出,一邊招呼阿姨上茶水。
  “阿姨,不用忙了!”
  麵對傅夫人如此殷切,程子橘真的有幾分不好意思。以前傅夫人雖然待自己也極為客氣,但是卻總有一定的距離感,卻從未有過如此親昵。
  她來之前,雖然傅湛江有說過讓她不要太擔心之類的話,但她也隻當是安慰話。如此巨大的反差,讓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麽應付才好。
  傅湛江抱著程子橘的肩,笑著道:“沒事,你讓媽忙,越忙她心裏越高興。”
  他笑著打趣,得了程子橘頗為埋怨的一眼,卻笑得更歡了,而傅湛江的父親,也是笑著讓程子橘不必太客氣。
  阿姨的茶端了上來,傅夫人親自從阿姨的端盤裏拿出一杯紅棗蜂蜜茶放到了程子橘麵前,笑道:“小橘,你嚐嚐味道。”
  程子橘接過茶的時候,卻看到阿姨遞給傅湛江與其父親的茶水隻是普通的綠茶,顯然自己手中的這杯紅棗蜂蜜茶是特地準備。
  喝了一口,濃鬱的紅棗香味在嘴裏劃開,蜂蜜甜香適度。這茶並非直接衝開,應該是熬煮了一段時間。心中不由有些感動,開口道:“阿姨,太麻煩了!”
  傅夫人聞言卻笑道:“女孩子家多喝點紅棗茶總是好的,而且這煮一下並不費事。”
  一邊傅湛江放下手中的綠茶,拿起一顆冬棗放到嘴裏嚼著,一邊笑道:“小橘,媽這是在討好你了!”
  他的話本就是調侃之餘,傅夫人卻順勢瞪了他一眼,接口道:“誰叫兒子沒用,到現在都沒有套住人家,我這個當媽的自然要給點後力了!”
  傅夫人此話一落,程子橘臉蛋就有些泛紅。
  傅湛江聞言卻笑道:“媽,你這消息可是落伍了。你老人家現在可以馬上去選好日子給你兒子娶媳婦了。對了,指不定你明年還可以抱上大重孫了!”
  “真的!”
  傅夫人喜出望外,臉上止不住的露出笑容,而傅父也是一陣驚喜。
  傅湛江拉起程子橘的手,炫了炫套在她套在無名指上的鑽戒,證明自己的話。
  “小橘,這……”傅夫人見到事情定下,且兒子先前的一番話,顯然是好事已成,板上釘釘的事情,一時之間,高興的不知道該說什麽,隻顧拉著程子橘的手在一邊笑著。
  “好,好,我馬上去讓人選個好日子,到時候我們好好的大辦一場,對了……那個婚紗禮服酒店現在就要去訂起來了,不然到時候怕是要來不及了!”
  傅夫人顯然想的甚遠,而一邊的傅父也是止不住的點頭。
  盼了這麽久,經過了這麽多次的風波,好不容易,兒子終於娶上了媳婦,而且連孫子都是有影的事情了,怎麽能夠不讓他們高興呢!
  “媽,你也太著急了吧!哪有那麽誇張啊!”
  傅湛江與程子橘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哭笑不得,不由拉住傅夫人阻止道。
  傅夫人卻再次瞪了傅湛江一眼,反駁道:“哪裏急了,我要再不急,等小橘將來肚子大起來,穿婚紗就不美了!”
  此刻,她想的是怕程子橘嫌棄大肚子穿婚紗不漂亮不願意進門,卻沒有想到大著肚子進門不好看,顯然,心中是將程子橘懷著孩子進門當成了一件好事。
  不過,程子橘此刻,完全被傅夫人的話,說的麵色漲紅。
  心中更是羞惱傅湛江的口無遮攔。
  但是傅湛江顯然並沒有解釋的意思,無奈,程子橘隻能夠自己小聲的解釋道:“阿姨,我沒有懷孕。”
  傅夫人聽了程子橘的話,卻絲毫沒有被掃了興致,她笑言道:“就算沒有懷孕,那也得提早準備起來。”
  當然,嘴上雖然如此,心中卻是極為相信兒子的能力,就算現在不懷,以後也肯定會懷,而且她心中篤定的認為,這以為,卻是在不久之後。
  “好了好了。媽,能不能先吃飯啊,這事您慢慢操辦,好吧!”傅湛江感受到程子橘應付不了自家母親的熱情,推了推自己讓自己出麵。
  既然媳婦有事,老公自然是服其老了!
  傅湛江連忙出聲當擋箭牌。
  傅夫人雖然此刻興致正高,一頭子的腦熱,不過她好歹還是有幾分理智,也怕自己這邊太高興了,反倒是把兒媳婦給嚇跑,於是暫且按捺下心思,隻是找了一些尋常的事情和程子橘聊著。
  不過,在傅夫人過來之時,其實心中也已經有點小打算。
  兒子雖然追著兒媳婦跑去了上海,自己這邊沒有辦法,可是,畢竟傅家的根還是在北京這邊,真的讓兒子去上海那邊發展,未免有些南轅北轍了。
  如果能夠把兒媳婦也勸回北京,那是最好了。
  心裏這樣想著,傅夫人這邊也開了口:“小橘,你也知道,傅家的親戚都在北京這邊,所以婚禮放在北京辦,我的意思是,你們不如就住回來,也方便一點。”
  一邊傅湛江聽到傅夫人這番話,心中有些愧對父母,卻又怕程子橘生氣,連忙出聲道:“媽,我現在公司總部還放在上海呢,回來哪裏方便了!”
  程子橘聽得出傅湛江對自己的維護之情,卻也聽得出傅夫人的想法,畢竟傅家就傅湛江一個兒子,自然是希望兒子就在身邊。
  傅湛江如今陪著自己在上海,於情於理,都是有點說不過去。
  不過,她私心裏,卻並不想回來,不禁有些猶豫。
  傅夫人雖然心中極想,但這話,其實並沒有抱有多大的希望,也隻是嘴上隨便提提,見到程子橘不回答,也怕她不高興,連忙笑道:“小橘,你也別在意,我就隨口提提,你們要是想要在上海,就住在上海吧,你們多來看看我,我和你爸爸以後得了空閑,也可以過來和你們住住。”
  這番話,明眼人都能夠聽得出是極為退讓。
  程子橘到底是心軟不忍,正要說話。
  傅湛江已經開口了:“媽這主意不錯,以後我和小橘有了空閑,就多回來看看你們,對了,爸媽你們也可以早點退休享享清福,來替我們帶孩子。正好,媽你不是說喜歡杭州那邊的山水嗎,杭州和上海就一點車程,到時候,你們就住在西湖邊。得了空,我和小橘就過來看看你們,這不是很好嗎?”
  傅湛江說的此番藍圖極美,傅夫人也有幾分意動,不過,沒有馬上應承,隻是笑道:“等你生了孩子,我就和你爸過來!”
  聽這個意思,顯然是答應了。
  原本的一些心結,此刻也已經解開,皆大歡喜。
  傅家已經好久沒有過這麽溫馨的氛圍,四人熱熱鬧鬧的在桌上吃了飯,雖然傅湛江有過不住在家裏的意思,不過,傅夫人哪裏肯答應,加上先前她已經做了這麽大的讓步,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程子橘與傅湛江自然是不好意思回絕。
  傅夫人連夜讓司機把傅湛江放在外邊別墅裏的行李運來,一邊安排著程子橘去傅湛江房間的臥室裏洗澡。
  顯然,這番意思,就是打算不讓兩人避嫌住在一起。
  傅湛江樂的答應,毫無異議。
  而程子橘本來就已經與傅湛江發生了關係,此刻再退卻,就難免有些矯情,於是也默認。
  趁著程子橘去洗澡的空閑。傅夫人拉著傅湛江去了書房偷偷問了程家這次讓程子橘回來的事情。
  傅湛江猶豫了一下,將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在這件事情上,雖然傅湛江有心維護程子橘,自己也有理由立場,但是宋靜玲他們畢竟是長輩,倒不如讓傅夫人去解決來的便宜。
  果然,傅夫人聽完事情的緣由之後,臉上顯露了怒容,看著兒子滿口答應道:“江子,這件事情,你和小橘都別管,媽替你們解決了。”
 
  第六六章
  對於宋靜玲而言,她這一生最最恥辱之際,便是當她滿心歡喜等待程博瞻從上海曆練歸來,殷切準備自己嫁衣之際,卻被告知,程博瞻為了另一個女人準備叛出程家。直至程博瞻舉行婚禮之後,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圈內其他人看做是笑話。
  可是,這一切,她都忍了。她沒有去找一個更好的男人,而是重新把程博瞻奪回,揚眉吐氣的舉行了大型的婚禮,成功的再次進入了程家。
  故此,對她而言,其中包含的辛酸與艱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她從小出身高門,家中獨女,長相甚佳,一向是圈中的焦點。很多的時候,她都不願意將自己難堪的一麵讓別人看到。
  就像如今,程博瞻生病,外界的目光全部對準了程家,可是,她絕對不會讓外界認為程家不行了。
  即使昨天剛剛家中發生了如此事情,程博瞻說出了那番話,可是今天她依然的打扮的光鮮亮麗,趕去赴一些圈內朋友的聚會。
  她做的很成功,臉上似乎是毫無陰影的笑容,以及不時話中透露出的信息,打消了大家的猜測。
  她心中微微得意,倘若這裏坐著的人換成是蘇媛,絕對不可能會做到這個地步。
  見火候差不多了,她輕泯了一口花茶,再次笑著開口道:“對了,我們家子繡這兩天回來了,你們家的孩子要是有什麽聚會,可得通知她,這孩子以前做事是糊塗了點,不過現在倒是成熟了很多,我這個做媽的都簡直要認不得了。”
  宋靜玲此話一出,在場的一些人,臉上不禁露出了一些複雜奇怪的笑容。
  程子繡先前的事情,圈內早就有所傳聞,如今宋靜玲替她鋪路搭橋,再次想把她拉入圈中,這用心實在良苦。可是卻也讓人不覺感到有些可笑。
  但是,到底程家未倒。這程子繡雖然被程博瞻遣送到了國外,如今卻被重新接回,她們自然也不好多表示些什麽隻能夠紛紛開口道:“你們家繡繡回來了,可不,過幾天我女兒生日,到時候可得一定要來啊!”
  宋靜玲見到自己的目的達到,臉上露出了一絲高傲的笑容。微微點了點頭,笑道:“一定會來,到時候你們可要好好招待她哦!”
  “這是自然……”
  可是,這邊的話音還未落下,大家的目光卻紛紛的看向了宋靜玲身後,臉上露出了怪異疑惑的神色。
  宋靜玲轉身看去,卻見到周薇氣勢衝衝的走了過來,身後一向跟著她的許秘書此刻未在,隻有她一個人。
  此時,周薇的淩厲的目光正看著她,待對上她的視線時,卻是狠狠的一瞪。
  宋靜玲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其實,雖然周薇與宋靜玲兩人小時在一個圈中常常相互比較,但是長大後,卻早已經疏遠。周薇嫁人後依然從事工作,現在和她一個圈子的基本上是嫁人後依然從事工作的女強人。而宋靜玲則是與專心在家中當丈夫賢內助的一些人成為了朋友。
  就像如今這個私人聚會,他們絕對不可能會邀請周薇過來。就像周薇的那些私人聚會,也絕對不會邀請他們過去一樣。
  無事不登三寶殿。
  宋靜玲的腦中閃過昨天的一些事情,卻見周薇快速走進,狠狠的甩了她一個巴掌。
  她的臉被打到了一邊。臉上火辣辣的疼著。
  在場的人都被驚呆了,待回過神來,臉上不由得閃過了一絲看好戲的念頭,但是一個個,卻又連忙上去勸道:“周薇,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坐下來好好談好不好,先別動手啊!”
  周薇冷笑了一聲,看著宋靜玲出聲道:“以前你女兒做的那些事情,我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你在背後動的手腳,把什麽髒水都往我們家江子身上倒,可是,看在我們兩家的關係上,為了顧全大局,我全給忍了,誰知道,你還變本加厲了,你是不是認為我們傅家怕了你們程家,讓你這麽肆無忌憚。”
  狠狠的咬著嘴唇,宋靜玲捂著被打的一邊臉,慢慢的站了起來,看著周薇,她強忍下心中的怒氣與難堪,開口道:“周薇,我知道先前的事情,是我們家理虧。可是。你不覺得自己今天的作為有些過分了。我宋靜玲自認沒有什麽對不起你的。”
  周薇聽完宋靜玲的話,再次冷笑了一聲,目光依然淩厲的盯著她,大聲道:“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別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再過分,也比不得你。”
  “我警告你,既然小橘已經退出了你們程家,就別拿亂七八糟的事情來找她幫忙。捐腎,虧你想得出,你有沒有想過孩子的下半生。我告訴你,小橘好欺負,我周薇可不是好說話的,你要是再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別怪我們傅家不客氣。”
  “就算小橘要和你們家江子在一起,可是她還是博瞻的女兒,這件事情上,你並沒有說話的立場。”
  所有的事情都被周薇戳開了來說,感受到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宋靜玲此刻已經顧不得了。
  她看著周薇平靜的說道。
  卻聽到對方一聲冷哼。
  “讓小橘捐腎,其實是你一個人的主意吧。不管是誰家的父母,怎麽可能會忍心讓孩子去做這種事情。到底不是親生的,也虧得你如此狠心,當年和蘇媛之間的事情,你已經做的這麽不要臉,可是,對著蘇媛留下的孩子,你竟然還不放過……”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被說到了痛腳,宋靜玲情緒失控,幾乎是咬牙齧齒的打斷。
  “我胡說,我哪裏胡說了,倘若小橘是你的孩子,你會縱容程子繡搶走她的未婚夫,你會讓她來捐腎。”
  對於宋靜玲惡狠狠的目光,周薇卻毫不畏懼,話語之中依然步步緊逼。
  “我承認,今天我是故意挑在這個時候的,也不是為了讓你難堪,隻是想請大家做個見證,做個裁判,這事,你做的到底厚道不厚道。”
  周薇淩厲的目光掃過在場的人,在場的一些人皆是閉口不語,這事情畢竟是對方家事,輪不到他們開口,同時,他們也怕的得罪人。
  不過,看向宋靜玲的目光之中,卻顯而易見的表明了他們的態度。
  “程博瞻的腎源,我們傅家會替你們找到,就當是我們傅家賞的你們。”
  頓了頓,周薇又道:“至於你,你也少算計些,到了頭,終究是一場空。你為了他做那麽多的事情,他不是依然心心念念的蘇媛,連臨死也要和她葬在一起嗎?”
  倘若說前麵的那番話,是周薇為了程子橘而言,那麽最後一番話,則完全是因為她看不慣宋靜玲這副虛假的模樣而故意嘲諷。
  一場好好的私人宴會被周薇攪得不歡而散,可是周薇卻完全沒有自覺,說完那番話,她便自如的離去。
  對於她來說,隻要宋靜玲不要再來攪合這些事情便好,她也沒有那個閑工夫和她對付,現如今,她最最緊要的事情,便是替兒子籌備婚禮。
  一個星期後,程博瞻的腎源被找到,醫院方麵緊急安排了手術時間,就在捐腎之人到達後的第三天。
  手術開始的時間是在上午。
  傅湛江陪程子橘去了醫院,在程博瞻進手術室之前,兩人並未出現,直至手術時間開始之後,他們走到該間手術室的家屬等候區。
  家屬等候區內,宋靜玲與程子繡早已經坐在裏麵緊張的等候著。兩人走入之時,程子繡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臉上神色難看,想要站起來說些什麽話。宋靜玲卻伸手壓住了她的肩膀,然後閉著眼睛,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安然不動。
  程子橘與傅湛江挑選了一個較遠的位置坐下。
  幾人雖然同為等候一個人的手術結束,卻並未有所交流,兩者之間的距離,更是涇渭分明。
  等候區內,電視開著,不過,在場所有的人,估計都沒有這個心思看,他們或是低頭沉思,或是抬頭看著電子通知板。
  中午的盒飯送來,大家略略吃過幾口,便都沒有胃口再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慢慢過去,這段等候時候,在所有人看來,過的極為緩慢。
  臨近晚飯的時間,可是,手術室裏還沒有任何的動靜。
  此時,距離醫生預先告知的手術時間已經超出了近一個鍾頭有餘,原先,還安靜的坐在位置上的宋靜玲,此刻已經慌了神,她緊緊的咬著牙關,手緊緊的握著程子繡的手,語氣中滿含擔憂:“繡繡,你幫媽媽算算時間,是不是媽媽算錯了!你爸爸怎麽還沒有出來。”
  程子繡此刻也是心慌意亂,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點頭緒,連忙道:“媽我們要不找個護士來問問。”
  此刻,兩個人已經驚慌的不行了。
  對於兩人而言,對於程博瞻,可能有怨,可是,畢竟他是家中的主心骨,倘若手術真的出現了意外,對於他們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相對於宋靜玲與程子繡的慌亂,傅湛江與程子橘看起來似乎是好了很多,但是,其實程子橘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雲清風淡。
  此刻,她的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是要刺入手心之中。
  臉上看似雲清風淡的神色,其實倒不如說是麻木。
  不管如何,倘若程博瞻真的出現了意外,對於程子橘而言,也絕對算不得是一件高興地事情。
  傅湛江輕輕的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慰道:“別緊張,手術超過預定的手術時間是常有的事情,可能過會兒就會好了。”
  程子橘聽了傅湛江的話,也僅僅是勉強一笑。
  這時,突然電子板上突然顯示出手術結束的字樣。
  宋靜玲與程子繡幾乎是用跑的到了手術室前,而程子橘的身體也在一瞬間站了起來,她正要邁動腳步,但是,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頓住了腳步,隻是遠遠的看著。
  傅湛江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走到了程子橘身邊,環住她的肩,開口道:“我們過去看看吧!”
  程子橘點了點頭,並未言語。
  她的腳步並不算快,而且走到手術室前不遠處,便停了下來。
  手術室的門被打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宋靜玲焦急的問道:“醫生,手術怎麽樣!”
  程子繡站在宋靜玲的身後連連點頭。
  醫生解開口罩,點了點頭,又道:“手術很成功,等會兒病人會被送到無菌室裏,你們若是想要陪著病人,可以換上衣服進去。”
  “好好……”
  宋靜玲與程子繡兩人幾乎是喜極而泣。
  躺著程博瞻的手術床被推出,程子橘依然沒有靠近,隻是遠遠的看著,遠遠的跟著,等到被推入無菌室,一切都被安置好後,程子橘方才淡淡的開口道:“我們走吧!”
  傅湛江點了點頭,帶著程子橘慢慢離去。
  宋靜玲與程子繡換好衣服,走進病房時。
  程博瞻的麻醉劑已經慢慢過去,有了些許知覺,此刻,他的嘴正一張一合,掛著氧氣罩的嘴裏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宋靜玲以為他是需要什麽,連忙開口道:“博瞻,你要什麽?”
  程博瞻依然是費盡的在說著些什麽。因為麻醉的關係而有些麻了的舌頭並不能夠清楚的吐字,可是他卻是一刻的不停歇。
  “是刀口疼嗎?”
  宋靜玲完全聽不出,隻能夠再次詢問。可是程博瞻卻依然說著一些話,似乎並非她所認為的。
  她隻能夠再次靠近,隻是,當她聽清楚程博瞻所說的話時,臉上卻愣住了。
  其實,程博瞻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他的神智並未完全清楚,僅僅是本能的,訴說著心裏最渴望,最想說的東西。
  他嘴裏隻是念叨著兩個名字,一個是蘇媛,還有一個是程子橘。
  “媽,怎麽了?”程子橘感覺到宋靜玲的身體突然僵硬住了,不禁有些奇怪,推了推她。
  可是,宋靜玲卻毫無反應,好半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臉上卻是止不住的流下眼淚。
  “媽……”程子繡有些驚慌失措。
  以為是程博瞻出了什麽事情。可是見到目光隻是一味的流眼淚不語,她隻好自己靠近程博瞻找答案。
  此刻,程博瞻的藥性已經過去了大半,說出來的話,差不多能夠聽得清楚,程子繡隻是微微靠近,便聽明白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床上躺著的父親,又將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母親,猛然間,她似是發瘋似的,跑出了無菌室,朝著門外跑去。連身上的無菌服都顧不得脫。
  她一路跑著,跑到了停車場,果然見到程子橘與傅湛江正慢慢的走著。
  傅湛江似乎是在逗程子橘高興,不時做著鬼臉,程子橘的情緒不高,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兩個人之見氣氛溫馨。
  看著如此場景,程子繡心中忍不住酸澀,可是,此刻她已經顧不得自己的小心思,她的心裏想到了剛才病房裏的淒涼景象。
  她隻覺得憤怒。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大聲叫住程子橘。
  程子橘與傅湛江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轉過身,看著正滿臉憤怒的看著他們的程子繡。
  “有什麽事情。”
  對於程子繡,傅湛江忌憚甚深,他擋在程子橘之前,冷淡的開口問道。
  程子繡看著傅湛江一臉的防備,咬了咬牙,但是心中的一腔怒火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發泄。
  嘴唇幾乎被咬得通紅,她方才開口道:“程子橘,你不去看看爸爸那?”
  沒有料到程子繡會說這番話,傅湛江與程子橘皆有些麵麵相覷,搞不清楚程子繡的用意。
  不過,既然程子繡並沒有說什麽其他的話,程子橘也不好意思說別的,隻是開口道:“不了,既然沒事,我就不過去了!”
  隻是,顯然,程子橘與傅湛江都忘記了程子繡對於她的仇意。
  還未等到她的話音落下,程子繡便冷笑著開口了:“程子橘,你真是夠沒有良心的。爸爸這麽念著你,你連去看都不肯看一眼,既然這樣你又何必要回來,你不是退出程家了,為什麽還要來打擾我和媽媽的生活。”
  程子繡的這番話來的莫名其妙。句句都是在指責著程子橘,卻又表明著自己的委屈與不滿。
  可是,程子橘為什麽要回來的真相,卻是大家都知道,倘若不是宋靜玲自己的私心,程子橘是絕對不可能回來的。
  但是,麵對程子繡不可理喻的指責,傅湛江與程子橘又能夠說什麽。
  有一種人,心理扭曲到了一定的地步,隻要是自己的不滿意,便是別人的過錯。那麽對待這種人,最好的辦法,也便是無視。
  傅湛江與程子橘下意識的沒有回應程子繡的話,隻是轉身欲走。
  可是,程子繡如何會放過。
  她快步小跑過去,似乎是要拉住程子橘。
  傅湛江眼神毅一厲,伸手拉住程子繡的手腕,甩到了一邊,冷聲道:“程子繡,你要再給我瞎亂扯,別怪我不留情麵。”
  “你幾時給我留過情麵!”
  程子繡弓著腰,捂著臉痛哭。
  隻是,事到如今,這幅姿態,卻隻能夠徒增厭惡。
  程家之事,牽扯到了現如今的地步。程子橘心中已經沒有半分留戀,哪怕是她曾經唯一在乎過的父親,此刻,她也隻想遠遠地避開。
  隻是,很多的事情,並不是她不想要知道,便可以不知道。
  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
  程家的事情幾時她不願意知道,卻仍然沒有辦法不知道。程博瞻手術雖然成功,但身體到底是垮了,病休之後,他也沒有呆在家中療養,自己一個人住到了北京郊區的一個宅子裏。
  宋靜玲雖然不願意,卻也沒有辦法,而且此刻,她也沒有時間來關注程博瞻的事情,程子繡當初做過的一些事情,不知道為什麽,被揭露了出來,她現在到處找關係找門路,替程子繡開脫。隻可惜收效甚微。程家到底不是以前的程家,而宋靜玲的娘家,宋家也早已經敗了。
  當然,這些事情,對於程子橘來說,聽過也就算了。
  她的婚禮就定在陰曆的八月十九日,傅夫人的意思是要大辦一場,幸而時間很緊,很多在外地的朋友都趕不會來,倒是好不容易讓婚禮的規模縮小了一點。不過婚禮依然是大婚禮,雖然傅夫人包辦了一切,但是程子橘要忙的事情很多。
  從試禮服試妝到拍婚紗照,再到其他的零零碎碎她需要請的賓客名單等等,也已經讓她忙的疲憊不堪。
  而且,在婚禮前夕,最最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被查出懷孕一個月有餘,看日子,孩子可能是再上海懷上,當然也不排除是後來在北京的時候懷上。
  傅夫人喜出望外,忙和的更加有勁。
  但是懷孕產生的一係列後遺症再次發生。
  先且不說程子橘由於懷孕後產生的一係列劇烈反應,從孕吐道嗜睡,她樣樣不缺。
  傅湛江心疼妻子,揚言等孩子出生後要好好打寶寶一頓。不過還未等程子橘心疼,便被傅夫人狠抽一頓,直言這是因為她的乖孫精神有力,將來是個有福的。
  後遺症之二,便是禮服還有婚鞋都要重新訂做了,原先的禮服是收腰的式樣,很好的能夠襯托出程子橘的纖腰,隻是如今有了孩子,唯恐把孩子給擠到。而婚鞋也換成了需從高跟換成平地。
  當然,不管事情再多再忙,婚禮在八月十九號還是舉行。
  程子橘在北京並沒有娘家,傅夫人便將傅湛江趕了出去,將傅家作為程子橘出嫁的娘家。
  婚禮的前一天,程子橘睡在了傅湛江的房間裏。葉青琳與幾個好友在婚禮的當晚都跑來陪著她,不過傅夫人怕擠到孩子,晚上還是讓程子橘單獨睡了一間。
  可能是因為情緒太過於興奮的緣故,過了十二點,程子橘還未睡著。她閉著眼睛在床上數著綿羊。在她半眠半醒之際,突然窗戶邊傳來一陣聲響。
  她一下子驚醒過來,卻在樓下花園朦朧的燈光之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傅湛江見被發現,隻是幹笑道:“小橘,我怕寶寶鬧到你,所以來陪陪你。”
  程子橘笑了笑,將身邊的位置空了出來。
  傅湛江見此連忙上床將程子橘抱在身上,哄著她睡覺。
  當天晚上,可能是太過於興奮地緣故,傅湛江抱著程子橘說了很多。
  程子橘卻在傅湛江的懷中很快睡去,以至於傅湛江的嘮嘮叨叨她都沒有聽明白。
  等到第二天她被傅夫人叫醒之時,傅湛江已經離去。仿佛昨天的發生過的一切,都是一場夢,直到看到床邊櫃子上,放著的一小盒酸梅,才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酸梅很酸,可是含著嘴裏,她卻嚐到了一絲甜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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