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落花能幾醉:一生暖暖

(2010-10-06 08:53:20) 下一個

  第一章
  其實暖暖哪會打什麽高爾夫,所有的運動那是連會都不要會的才好,更加沒有主動去學的道理。不過是找個借口尋個地方懶懶地混上這一日,這才答應了裴均逸,裴均枚隨他們一道,一早剛到,暖暖已經偷偷溜到休息區上網去了。
  均逸,均枚叫了她幾遍,也就隨她去了,均枚惱惱地嗔道:"暖暖,知道豬是怎麽死的?"
  "呃?不是笨死的嗎?什麽時候變成懶死的了?"暖暖咕囔著,那兄妹倆倒也一陣莞爾,隻是一再叮囑,等著一到去吃午餐,萬不可又一個人偷跑了出去。
  暖暖笑笑的應了,她又沒有車,這次是在高爾夫球場哎,又不是人民廣場,她哪能跑去哪裏啊?不學高爾夫,難道去跑馬拉鬆嗎?
  這倒是一個極安靜的所在,本來就是非富即貴的人來的所在,人少,來到這裏在休息區呆著的更少,暖暖找了位置坐下打開電腦將MSN掛了上去。
  對於裴氏兄妹的邀約,暖暖最不反感的地方,這裏怕是幾個為數不多的所在之一了,喜歡,諾大的大廳,淡淡的草木香氣,落地玻璃外麵雅致的園林,還有那一大片的牽牛花。
  啊,那熟悉的牽牛花啊,依稀又回到了暖暖熟悉的那座老宅院中,破敗的瓦礫殘骸中,那片牽牛花獨自開放著,暖暖似乎又聽到了阿娘喚她回家吃飯的聲音,又回到了她覺得熟悉的老宅院,又感到了那份久違的安適舒逸。
  老宅院沒有了,牽牛花自然也沒有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阿娘也沒有了呢,大半年了吧,一想起阿娘,暖暖還是覺得心口嘶嘶的疼。
  如水地鋼琴聲開始流動,暖暖微微抬抬了眼眸,恩,這個時間開始有人彈鋼琴了,一個清秀的女子,因為如時光流轉般的旋律,格外動人。
  暖暖不由想起另一個會彈鋼琴的男子,那個初到阿娘家的一個午後,暖暖坐在院子裏溫書,倦了,靠著椅背闔著眼。風輕輕的飄舞,牽牛花也好脾氣的配合著,一陣一陣的,吹起了阿娘晾在竹竿上的新被單,撲哧撲哧的吻著暖暖的臉頰,擾人的風啊,暖暖眯著眼,有些氣惱,拽住了被單,被逗弄的癢癢的小臉狠狠往上蹭了蹭,哦!有太陽的味道哦,真香!,暖暖深深地吸了吸。
  放下被單,看見一片耀眼的光束裏,似有人影浮動,太刺眼了,暖暖眯縫著眼,這才看清楚了是個人,顯是看見了她之前的舉動,正朝著她笑,眼底卻盡是促狹,暖暖忽的站了起來,困窘地小臉漲地紅紅的,象個立定站好的紅番茄。
  後來知道他是阿娘幫傭了20幾年的人家的兒子,他母親在他幾歲大的時候就沒有了,阿娘帶大的他,他18歲出國念書時候才離開了阿娘,阿娘也才終於舍得辭了工回家休養,他與阿娘的感情卻絕不比暖暖來的輕,10幾年的舔犢之情,據說他回國之後,每每有空就要來探望阿娘的,阿娘見著他也是歡喜的不得了,當親兒子一樣的。
  “歡姨,這就是你外孫女嗎?”他閑適地倚在門上大聲喚著。
  "是啊,她就是暖暖,暖暖,快叫舅舅。”
  不過大著暖暖7,8歲,暖暖到底低低應了一聲,小聲的喚道“小-舅舅好!”加一個字,沒關係吧,也大不了我多少的。偷偷瞄了一眼,他猶自笑得開心,居然走過來摸摸暖暖的頭發,說了聲“乖”。
  手機想了起來,是均逸,暖暖接了低低應了幾聲,要她和他們一起去前廳接一下沫沫,他們那個迷迷糊糊堪稱之最的大學同窗。
  暖暖剛站起身走了幾步,迎麵就來了一大幫子人,他也在其中,旁邊有個清純宛若地女子輕輕依偎著,不知他輕輕說了什麽,惹得那女子一陣低眉淺笑。暖暖已經暗暗哀悼,微低了頭,垂死掙紮著,他沒有看到我,他沒有看到我,他---。
  “暖暖。”她一抬頭,他如墨地眸光淡淡的射向她,哎,諾大的地方,沒有幾個人的,怎麽會看不到她。
  他定定地看住她,沒有要超前或往後的意思,一大幫子人跟著他一起呆呆地立著。昨天和他說,今天要在圖書館狠狠地惡補功課,不然她最最頭痛的社會科學一定會被當掉。說得慷慨激昂的。暖暖心裏已經暗暗後悔了幾萬遍了,怎麽她一騙他就被現場抓包這麽倒黴呢。
  他還是盯著她看,沒有一絲絲放過的意思。她已經局促地像一隻熟透的大蝦子,他一動不動,也不說話,也不離開,一大幫子人,大家都已經奇怪著了,不知這小丫頭是誰,都玩味著和他一起盯著她看呢,一定要說些什麽吧,恩,說些什麽。
  “你-你也來這裏啊,小,舅舅”,哎,好蠢的打招呼!但是一定要說些什麽吧,暖暖又衝他擠出一絲傻笑。
  “暖暖,你怎麽還在這裏?”裴均逸久久不見她過來喚她。他回眸望向裴均逸,又深深看了一眼暖暖,清純宛若的女子倒開了口“皓然,這位小妹妹是誰啊,親戚家的孩子嗎?”
  他看著暖暖,“過來!”暖暖趕緊梛了挪,靠近了幾步,“各位,介紹一下,這是我妻子!”暖暖隻覺得他的聲音在頭頂飄蕩。
  向四下瞄了瞄,裴均逸和那一大幫子人算是同時傻了眼,裴均逸想的是:雖說現在大學生在讀期間可以結婚,可是同窗3年,這麽好的交情,幾時聽過暖暖有男朋友了,特別是自己明裏暗裏地追著,雖說暖暖有點慢半拍,卻也沒有表明過是已婚人士啊。
  而這邊這群人更是驚詫萬分,堂堂賀總的婚訊怎麽會一點兒都不知道呢,不免對於結婚一說莫名其妙,就衝小丫頭衝賀皓然叫小舅舅,賀皓然說小丫頭是他老婆,就夠有意思的了。
  暖暖望向裴均逸和眾人千變萬化的臉色,想死的心都有了,裴均逸走了近來,向賀皓然點了點頭,“您好,我是暖暖的大學同學,裴均逸。”“你好。”他應了一聲,裴均逸已經把目光投向了暖暖,那目光的意思是“你應該有話要說吧,大姐”
  暖暖已經迅速的決定了要說什麽“我,我肚子疼,好疼,我想先回去了!”額上的冷汗涔涔,倒不是假的,不過不是疼得,是嚇得。
  賀皓然已經圈住暖暖,“走吧,肚子疼,我們就先回去吧,”
  “各位,對不起了,下次再和大家一起聚過。她今天不舒服,先送她回去休息了,櫻雅,這次你回國一時也不回去,過2天,我再約上空軍大院那幾個小子重新陪你聚聚,今天就梁子和建平他們陪你。有什麽事直接電話給我。”
  暖暖被他牽著急急地走著,誰叫他長得那樣高大,暖暖卻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靈秀嬌小,他邁一步,暖暖要快快地趕上好幾步,好似一路小跑般的,沒有預兆的,他倒是忽的停了下來,暖暖卻沒停住,一下子撲進了他懷裏。
  他微微扶了她一把,好像暗暗歎了口氣,“到了”他說,語氣似乎溫潤了些,接著拉開了車門。暖暖覺得今天的自己真是倒黴透頂加洋相百出。上車便默默閉眼,繼續裝肚子疼。
  他見她小臉皺成一團的懊惱模樣,心中已經柔軟了起來,哪裏還有氣和她生。久久沒有車子啟動的聲音,暖暖偷偷睜開眼,赫然見到他距離自己0.003厘米的距離,嚇得暖暖一口氣吸得太猛,劇烈的咳了起來,“慢點,幫你係好安全帶呢,永遠上車都不記得係安全帶,裝病永遠都是肚子疼。笨蛋!”
  “說,為什麽要撒謊?那個小子是在追你嗎?為了和他約會,就騙我?”
  “不是的,就是一般同學,還有他的雙胞胎妹妹,恩,也是同學,同班的,還有其他同學,一堆人呢,不是就我們倆,你就看到他而已,還有其他人的,而且我也不喜歡玩什麽高爾夫,就一個人在休息區上網來著,剛巧有其他同學過來,他過來叫我的。”
  “恩,就為了上上網,就不補習英文了嗎?”
  “對不起,小舅舅,我下次不會了”
  “知道就好,我們現在回去補習。
  “哦”暖暖隻有在心裏哀歎的份了,想想也是4年前,她高考的時候,由於打小對語言就沒有天分,缺少興趣,英文是出奇的差,阿娘有次和他說起,他倒是很樂意地就要輔導她英文,純種海龜輔導輔導她,哪還有什麽問題。
  於是每個周末,她都認認真真地學習,不敢辜負小舅舅和千萬女友的相處時間裏麵擠出的給她補習的時間,高考時,還真是有了突飛猛進的成效,暖暖的一流大學,不能說沒有海龜舅舅的一半功勳的。
  可是就在暖暖興奮地慶祝考進一流大學,準備大休特休時。賀皓然認為她的英文基礎太差,語法太亂,詞匯量太少,聽力聽不出,口語說不了。決定補習繼續!把暖暖給囧的啊————於是周末英文補習從此固定了下來。
  於是暖暖大一過了英語4級,大二過了6級,大三還去考了托福。
  那天當暖暖興奮地拿著托福成績給賀皓然看時,他淡淡瞄了一眼,“恩,不錯!”
  “那,小舅舅,下星期,我們還補嗎?”
  “你說呢?”
  “啊?哦……”
  賀皓然看著她,語重心長地說,“學語言不是為了考試,等級和分數都不代表什麽,重要的是你真正掌握它,運用它如同使用自己的母語一樣,這才是真正的掌握,現在的社會環境,掌握一兩樣工具還是對自己很有幫助的, 既然學了,就要達到真正好好掌握運用。”
  暖暖看著賀皓然,怔怔地想著托福都考了,難為她一個學中文的,把英文學得連托福都考了,怎麽還要4年如一日的過補習英文的生活呢,托福都考了啊,還要考到同聲傳譯才是頭嗎? 千百個念頭轉過,傻傻不知道如何開口啊。
  “暖暖,你盯著我看什麽?”
  “呃,哪個,小舅舅,你有女朋友嗎?”暖暖鼓足勇氣,決定循序漸進地討論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其實她是知道的,哪會沒有呢,就是太多了,沒有固定的吧,才讓他時間如此自由分配,自給自足。和她一起時,聽他接的電話,帶她出去時,總有偶遇的認識的女子來打招呼,每次都不帶重樣,車上經常遺漏的女子的物件,每每靠近時,不屬於他的氣息味道,暖暖總是能敏銳地察覺出來。每當這個時候,暖暖笑靨盈盈的忽視,而後暗自腹誹:花花公子!花心蘿卜!幸虧我的程磊不像你!
  “恩,怎麽了?”
  “那個,我是覺得,小舅舅一直幫我補習,都沒有時間陪女朋友了,我不要占用舅舅交女朋友的時間,不好的。我現在英文程度也有了一定提高了,以後我可以自己自修的。”
  “暖暖晚上要陪我睡覺嗎?”
  “水餃?晚上吃水餃嗎?好的啊,晚上陪小舅舅吃水餃,不過我們剛剛說的我自修的那個”
  “不是陪我吃水餃,我是問你晚上會陪我睡覺嗎?睡覺!”
  “呃,……呃,呃,呃”暖暖總算聽清了,但恨不能把耳朵丟到車窗外麵去,這大大的一驚之下,倒是被嚇得嗝打起來,不得停歇。
  賀皓然抿著嘴,嘴角抽動,掩不住的笑意蔓延。鎮定地繼續說道“你看,你不陪我睡覺,是不會占用我交女朋友的時間的,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的。對了,今天晚上,我們就一起就吃水餃吧 。”
  暖暖一邊打著嗝,一邊想,這個花花公子還真不是一般的花花公子,把邀睡覺講的和吃水餃一樣自然,最可恨的是說睡覺這麽惡心的字眼時,也還是和平常一般優雅從容,真不是一般的花花公子,是道行超高的花花公子啊。暖暖猛嗝著,再也講不出半句完整的話。

  第二章
  雖然暖暖在學校消費最高的一食堂真誠地設宴請裴均逸,裴均梅還有沫沫吃飯,不過眾人對於她的結婚說沒有一絲放過的意思。
  “暖暖,你真讓我傷心,我們這麽好的交情,你結婚沒有告訴我,還說結婚會要我做伴娘的呢,居然連通知都沒有通知呢,哎!”沫沫哀歎。
  “不是,不是的,沒有啊,真的沒有,我沒有騙你們。”暖暖解釋的很是費勁“那是我的小舅舅,雖然不是親的,但一樣是舅舅,是我外婆把我托孤之人,相當於監護人吧,雖然我的年齡已經不用他監護了。”
  “哦,我想起來了,有次我看見你上了一輛銀色捷豹,以為你傍上大款了,嗬嗬,不會就是他吧”均枚一臉恍然了悟的樣子。
  “本來我周末應該在補習英文的,可是那天想和你們一起,就騙他要在學校自修,結果被現場抓包,他是生我氣,故意在我同學麵前這麽說,讓我難堪難堪,體會一下不應該騙人的道理,牢牢記住,印象深刻,永不再犯。”
  “暖暖,看他的樣子,我幾乎以為是真的了。”均逸悶悶地開了口。
  “啊?不會不會,哪裏哪裏。”
  其實暖暖知道是很會很會,她是真的嫁了他,是真的比真金白銀還要真的有法律效率的法定關係。雖然是權益之舉,雖然是逼不得已,可是那日生生的從他嘴裏說出來,暖暖恍惚地發現,視乎不像她以為的那樣一如往常了,有點不一樣了,有點,到底是什麽,又說不上來。
  本來平靜無瀾的日子一直過到暖暖大二的時候,阿娘的身體忽然在一次小中風之後,健康狀況急轉直下,暖暖那段日子,陪著阿娘是頻繁地進出醫院。
  心力交瘁的時候,又傳出阿娘的老房子要拆遷的消息,不過是一間小平房,暖暖覺得應該怎樣就怎樣吧,沒有和著眾人一起上躥下跳的,阿娘的身體要人照顧,暖暖沒有另外的心思顧及其他。
  偏偏暖暖父親得到消息,說是如果在政策正式落實之前,暖暖結婚的話,可以多得個一房一廳,急切地向暖暖表達了這個意思,暖暖自然覺著好笑,和誰結啊,那麽短的時間。為了房子就結婚,有病吧?
  但是那2年的房價也是見風漲,一天一個價的時候。後來暖暖父親和阿姨倒是為了這件事一起趕來了S市,暖暖父親是個極其忠厚老實話語不多的人,來了就隻是靜靜得坐在一角默默抽煙。
  阿姨語重心長地開了口“暖暖,現在的政策這樣定,對我們其實是有幫助和機會的,你看看現在的房子都是什麽價格了,多得一套房子對我們家的環境是有很大的幫助的,你爸爸過幾年就退了,其實現在和退了沒有什麽區別,單位效益不好,一半工資拿好幾年了,你弟弟妹妹也都還在讀書。眼前有這麽個機會,我們不能不試一試的,你說呢?”
  暖暖默默聽著,心裏卻隻是念道阿娘一人在醫院裏麵,沒有看護,似乎不妥,急切地想要離開,敷衍的神色不由流露。
  阿姨看在眼裏也是多少尷尬。急急地表示“我們也不是說,為了房子,就一定要你隨便就找個人嫁了,你知道你父親就你一個女兒,你是他的心頭肉,你離家的這些年,他時常念叨,從沒有不把你放在心上。所以這隻是一個機會,不是要你一定去犧牲自己換房子,暖暖,你千萬不要誤會你爸爸啊!眼麽前,是有這麽個人,是你爸爸單位工會主席的兒子,也在S市研究生在讀,年紀也相當,家裏條件不錯,我們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去處處,如果合適,這是錦上添花的一件事,如果不合適,我們也不勉強。你看呢?”
  暖暖低著頭細細數著腳前麵那幾塊青磚,不過是一二三四五,不過是五四三二一。暖暖想說,我有喜歡的人了,他在國外念書呢,不過是有這麽個人的。
  然後呢,他們會問,他喜歡你嗎?大概是的吧,他說過什麽時候回來嗎,他說過要帶你一起出去嗎,他說過會娶你嗎,有計劃什麽時間嗎?這些跟著下來的問題,一定會問的問題,連暖暖自己也知道必須要麵對的問題,她沒有一個有答案。
  喜歡,就隻是喜歡,不可以嗎?或許是可以的,但是這奢侈不是暖暖的。暖暖有什麽呢?病榻上等待照顧的阿娘,收入微薄的父親,如此家境,可以傲然地拒絕阿姨嗎?
  “隻是先見見,暖暖,千萬不要多心,就是一個機會,不過是早著點談朋友談談看,你說呢?”
  父親背對著暖暖不知抽第幾根煙了,微微佝僂著背,暖暖記得小時候每每爬著父親背上,玩背大山時,父親爽朗的笑聲,那時候覺得父親的背可真大啊,真寬闊啊,就像一座真的大山,可以依靠,可以安心。
  即便不是很好的家境,可是暖暖從小都是如珠如玉般被嗬護著的,母親總是盡其所能的把她打扮的美美的,對她的要求隻是盡量滿足,從也沒有讓暖暖覺得物質上的匱乏,父親和藹慈祥,生再大的氣,發再大的脾氣,也從沒有動過暖暖一根手指頭。母親總是說,我們暖暖也是我們家的小公主呢。
  “爸。”
  “哎。”
  “就先見見吧,就當交個朋友也沒有什麽的,你們聯係好了告訴我,我會去的,沒有什麽事情的,你們就先回去吧,家裏隻留下弟弟妹妹,沒個大人在不好。我除了上課還要照顧阿娘,就不送你們了。”
  那日的傍晚,暖暖一個人坐在醫院住院部大樓前的花園長椅上,看著繁花似錦,就是看不清晰,總覺得眼裏有什麽東西,怎麽摸也摸不完,一串一串的擋著,他就是那個時候來的吧,具體什麽時候,暖暖不知道,當時的暖暖哭得淚眼迷離的,根本看不出誰是誰。直到他出聲“暖暖,怎麽了?”
  這句怎麽了,神跡般的將2個不相關的人從此緊緊的連在了一起,在煙波浩渺的人海中,暖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遇見的,亦不知道他是怎麽找上自己的,不過還好,他們還是遇上了。從此,怎麽了,似乎變成他最常對她說的一句話,每每他的聲音出現,問她,怎麽了,她的心就安定了下來,好像,一切有他,她什麽都不必怕,一切有他。
  那日,他和她一樣,是來探望阿娘的,對暖暖來說,那是比親外婆更嫡親的阿娘,對他,亦如是,那是比親媽更嫡親的歡姨。
  暖暖哭得梨花帶雨的檔口聽出來是他,哽咽著“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讓我呆一會兒!讓我哭一會兒!”
  他倒也沒有安撫小女生的經驗,女人嬌嗔的時候,他一般隻要華服美鑽,沒有搞不定的。可是都不大適用於暖暖,於是,他安靜地坐在暖暖身邊,輕輕地道,“好的,好的,哭一會兒舒服些就哭一會兒吧,有我呢,不要擔心,一切有我,都交給我好了。再哭一會兒就好,不要一直哭了,眼睛都紅了,都變成小白兔了。”
  暖暖安靜地抽泣,他時時在旁遞上水或是紙巾,他從來沒有見過女子能哭這麽久,能哭的這麽傷心,看得他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恨不能將天下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跟前,換她明眸顧盼,巧笑嫣然。那一刻,他似乎隱隱覺得,那是一個女子,不再是他的小外甥女,小兔子——暖暖,而是一個單純的女子,一個可以觸碰他心底柔軟,他亦願意好好守護的女子——暖暖。

  第三章
  那日的午後,他靜靜地陪坐在暖暖身旁,由著她哭得日升月落,不管不顧路人詭異的側目,就在那回廊的長椅上,靜靜地陪著他的小女子哭泣。
  等到暖暖終於哭夠了,漸漸停住抽泣,斷斷續續地說了原委,事情很快就有了結果和轉機,那個合適的研究生,暖暖到底是沒見上,根本用不著了,他滿滿的一力承當了下來,暖暖覺得有什麽地方似乎不妥,卻又無力細細分辨。
  他隻道“難道你要去信任一個陌生人也不要我的幫助嗎?我早就答應歡姨會好好照顧你,這些小問題就交給我處理好了,不要再擔心了。”
  這是不是小問題,那時暖暖無暇顧及,那時暖暖隻想阿娘能夠健康起來,無病無痛,暖暖父親那邊很是詫異這件事很快得到了解決,不過對於他的家境,條件很是了解,這親事沒有反對的道理。
  很快的拆遷辦了起來,暖暖分到了2套一居室的安置房,暖暖父親那邊算是大大的鬆了口氣,暖暖卻緊接著在一片混亂裏麵送走了阿娘。
  其實那大半年裏麵,阿娘已經總是糊塗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了,所以,那些煩心的事,暖暖隻字未提過。暖暖父親也就隻是短短的來探望過一次,就被暖暖送出去了,暖暖隻是不想在阿娘最後的日子裏還要為她操心。
  在阿娘為數不多的清醒的時候,阿娘總是拽著暖暖的手,目光懇切地望向他,他總是一遍一遍的輕輕在阿娘耳畔低語:我知道的,歡姨,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暖暖的,你放心啊。
  一遍一遍的,阿娘最後是安心的吧,暖暖唯一的安慰,是阿娘走得很安詳,因為安心了吧,帶著他的允諾。
  那段天崩地裂的日子如果沒有他,暖暖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還好,他在,他一直在,總是在暖暖以為自己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他會堅定的告訴她,一切有我,不要擔心,都交給我。
  從暖暖16歲上遇見了他,暖暖隻覺得天地間除了父母和阿娘的對她的疼愛外,憑空又增加了一個,他對暖暖真是極好的,凡事樣樣都上了心。
  暖暖對他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他對阿娘和自己的照顧,怕的是每個周末的固定英文補習裏麵,他要和自己英文對話。
  當然除了這些該有的感情範疇,這些年下來,暖暖也見識過他交女友,換女人的速度,那是一個不敢恭維。不過暖暖除了有時拿來暗暗腹誹一下,沒有大的鄙夷,畢竟暖暖不是那個範疇裏麵的女子,完全免疫的情況下,那便不是他的缺點了。
  又到周五的時候,他的短信早早的傳了過來“今天記得回家吃飯。”倒是極其簡單明了。回家的家指的是他的家,倒是離暖暖大學不遠,他一個人住,卻是樓上樓下複式房,有暖暖的房間。暖暖平常住校,拆遷分到的2套房就都租出去了,貼補父親他們的生活。所以回家就是回他的家了。
  平常周五下午沒有課,他一般4點就會到學校大門2條馬路以外的星巴克旁邊等她,以前她是不懂得,直到有次被均枚看見她上了他的車,驚呼她是不是傍上大款了,她才知道那車有多招搖,以後隻許在2條馬路以外出沒了。
  今天係主任找她有點事,可能會晚些,4點是走不了的,要不不用接她了,她尋思著,想打個電話告訴他。
  手機是他送的,快捷鍵已經設好,第一個是他手機號,第二個是秘書組號,第三個是家裏號。
  他都特別叮囑過的,有事情要隨時聯係他,一般直接打手機就可以了,有時如果碰上特殊情況如出國出差飛機上會議中的話,就打第二個電話,給他的秘書,他們會第一時間聯係到他,並會先幫她處理她需要的事情。
  其實暖暖是極少打電話給他的,上個禮拜已經惹他生了一回氣,這次如果隻是發個短信,他沒有看見的話,她可就慘了,暖暖撥了快捷鍵1,等了一會沒有人聽,正要掛斷的時候,電話卻自動轉接了,“瀚宇集團,您好!”來不及掛,秘書小姐的聲音已經傳來,
  “呃,那個小舅舅不在嗎,哦,我是說賀皓然,你幫我告訴他,我是暖暖,今天我係裏有事,4點可能走不了……”
  “鍾暖小姐是嗎,您請稍等一下。賀總在開會,我幫您轉一下。”秘書沒等她說完,迅速的轉接中。
  “喂,喂,不用轉了,讓他開會吧,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喂。”暖暖滿頭黑線。手機都不接的會肯定不是小會!
  “喂,暖暖嗎?”他的聲音傳來,
  “恩,我不是故意打擾你開會的,你的秘書轉電話轉的太快了。”隔著電話暖暖也能察覺他那邊微笑的春意盎然。“我想告訴你,今天我係裏有點事,可能4點走不了,想說你不要來接我了,我自己回去。”
  “恩,那要幾點能走?”
  “大概5點。”
  “5點,好的,5點我接你。”
  “哦,好吧,那不和你說了,你去開會吧,叫你的秘書轉電話不要轉那麽快。”
  他莞爾,她是不知道的,這麽些年下來,秘書換了幾任了,卻都知道這個不成文的規定的,無論他在哪裏,在做什麽,凡是她的電話,必須第一時間轉接。
  賀皓然聽完最後一個匯報,簽好幾份文件以後,看了看表,3點45分,以為4點要去接暖暖的,所有事情都隻安排到這個時間而已,5點的話,現在過去還早。
  他閑適的倚靠著轉椅,轉了半圈,望向窗外,暖暖隻來過一次,還是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合同還有值得再推敲一下的地方需要修改,由於就在附近,他就直接帶著暖暖來過一次。
  還記得暖暖,也是這樣蜷在他那張大大的轉椅中,嘖嘖感歎道:往下看,才知道原來隻有在這樣的高度才知道人原來是那樣渺小。不過往上看,這樣的夜空,即使沒有繁星點點,也還是這樣的美麗,調進深藍的黑,如此的接近,一眨眼就要將自己丟失了一般。
  賀皓然想自己是什麽時候一眨眼,將自己丟失在了那個小丫頭的手裏。想到這裏,嘴角泛起苦笑,什麽時候他這個萬花叢中過的人會像個毛頭小子般想著苦情心事了。
  初見她時,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個子嬌小的樣子,看起來還沒有十幾歲的樣子,那日,她一人在庭院裏酣睡,剛剛醒轉,卻閉著眼又撓又蹭的樣子,不由讓他想起小時候他養的一隻貓兒,似乎那一眼之後,她就有了如同那隻貓兒一般惹他愛憐的本事。
  暖暖的一顰一笑,發呆憂愁時候的每一個細小表情,他都深深記得,有時候工作疲憊時,他迷上眼,細細回味一下,總也會不知不覺的笑出來。
  也許,這世上若有那麽一個人,總也在你想起時,就能會心一笑的話,那就是對的那個人了吧。
  這種情緒在他不自知的時候,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以小舅舅的身份寵溺暖暖,卻有一次,他在日本出差的時候,以前的一任女友在日本接待他,在經過一家糕點房時,他走了進去,因為一眼就看到了,櫥窗裏麵暖暖一定會喜歡的精巧別致地手工巧克力,等他買好,要店員細細包好,前女友挪揄地笑他,“終於也有人能讓你這樣上心了,現在知道為什麽我們會分手了?因為你以前沒有這樣的放過心進去,如果愛,請深愛,現在學會了哦!”
  他聽完怔住,被自己深深藏匿的心思,就這樣白白的被人一語中的的曝露開來,連他自己一時間都那樣惴惴不安。
  那個人是一點都不自覺地,還是一樣的溫溫潤潤地喚他小舅舅,還是在周末回家時,懂事的幫他整理房間,會在他在時,乖巧地為他煮咖啡。但是,他知道,這一切,她是因著對他的感恩,因著他已牢牢跟固在她心裏的小舅舅的身份。
  他不敢有一絲絲的逾越,謹小慎微的約束著自己,因為他知道,她如果知道,如果驚恐困擾的逃離他,他不願讓這種狀況發生,不願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因為他幾乎已經是她最後可以依靠的人。

  番外一
  賀皓然對於暖暖愛逛超市的惡習是深深地不以為然,對於暖暖一定要他陪著一起逛的要求更是深惡痛絕。
  “為什麽要浪費幾個小時做這麽沒有意義的事情,你需要什麽用便利貼寫好貼在冰箱上,鍾點工不是會幫你買好的嗎?你為什麽就不能做點有意義的事?”
  “啥事兒有意義?”
  “你說呢?”賀皓然眼底氤氳,聲音暗啞。
  暖暖迅速地蹦到三丈以外的安全地帶,“老公,我愛你!我想去去超市,陪我好不好?”
  於是某人認命地被某人拉去逛超市。
  超市裏麵不論什麽時間排隊等著收銀的人總是不會少,賀皓然等著,暖暖百無聊賴地在一旁左顧右盼,發現了一個玩具皮球,於是利用時間拍了起來,“一,二,三,四,五……哇塞,十二個。”
  賀皓然看著拍皮球的老婆,注意到並不是他一個人在看他老婆。
  “暖暖!”
  “啥?”
  “過來!和你說個事兒!”
  “啥事兒?”
  “咱家的淨水器要換濾芯了,我看見都長綠毛了!”
  “綠毛?長哪兒了?我怎麽沒看見,你真看見了嗎?要怎麽換濾芯?”
  “看見了,要換的了,按著廠家的售後服務電話打過去就會有售服人員上門來更換的。”
  “哦,電話在哪?”
  “淨水器上麵就有。”
  “哦——,”暖暖想著長綠毛的淨水器,沒有再去拍皮球。忽然醒悟般地咬牙切齒起來,“你都看見長綠毛了,都知道要換濾芯了,都知道往哪兒打電話換了,你都不幹,偏偏要吩咐我來做,你不能幹嗎?”暖暖氣憤地說,“在咱家,你是油瓶子倒了都不肯扶啊!你掃沒掃過地?洗沒洗過碗?你說,你說。你都幹過啥?在咱家,你都幹過啥?”
  “你!”
  “啥?”
  “你!幹過你——”
  “(⊙o⊙)……”

  番外二
  在暖暖多年以後終於考到駕照,興奮的開始了解車市,關注電視的有車一族欄目時,賀皓然決定送輛車給暖暖做禮物。
  然後一天黃昏,賀皓然看見暖暖正趴著地上拿著兩張報紙對著車輛廣告興趣盎然地研究時,便問她“暖暖,你喜歡什麽樣的車?”
  “恩,自排的,手動的不會開,一忙起來就亂了,另外,越小越好,太大的感覺不安全,好像老要和別人蹭上似的,而且大車也不好倒車。”
  賀皓然打開筆記本,刷刷地點開一個網頁,指著一輛奔馳的跑車說,“這輛行嗎?”
  “不要,上次那誰開的時候,我不是坐過一次嗎,整個人跟躺在裏麵似的,15分鍾的路程,楞把本來不暈車的我坐得下車就找不著北了。不要!”暖暖堅定地否決了。
  “那這個吧,這個總可以的了。”
  暖暖拉近一看,“小貴族!咦,小舅舅,你怎麽知道我也在關注它,恩,不錯不錯,覺得就這個挺好的。”
  賀皓然整個臉都綠了,“這個不是小貴族,是奔馳smart!”
  “啊,?有區別嗎?長得一樣啊!”
  “當然有區別!一個4萬,一個20萬,你說有沒有區別!”
  “( ⊙ o ⊙ )啊!(⊙o⊙)哦!”
  “還要,不要再叫我小舅舅,說了多少次了,耳朵被小耗子叼走了嗎?”
  ————————
  等到後來居上的沫沫先做了媽媽,暖暖在探望了老友歸來後,不免也動了心思,直接在醫院停車場就打了賀皓然的電話。
  “恩,在忙嗎?”
  “不忙,怎麽了?”
  “皓——那個,謝謝你送車給我做禮物,我也想送一份禮物給你。那個,你喜不喜歡小寶寶?”
  “今天怎麽怪怪的?你在哪?”
  “醫院。”
  “你有了?”
  “不是,還沒有,我是來醫院看沫沫的,沫沫生了個女兒,白白胖胖好可愛!我就想說,那個,我們,是不是,那個,就想問你喜不喜歡?”
  “喜歡!”他的聲音好像低了好多“今天我們早點回去,哪也不去了。恩?”
  “恩!”暖暖低低應到,兩人甜甜地靜默了片刻,誰也沒有收線。“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暖暖輕聲問道。
  “兒子吧!”
  “為什麽?”暖暖想不是一般男生都喜歡女兒的嗎?
  “已經有女兒了,就要兒子吧!”
  “你,你,你,你不是人,昨天還說這輩子以後就我一個女人,不看別的女人,不想別的女人,今生今世都隻愛我一個,你這個騙子,你什麽時候有女兒了,你,你騙我,我,我死給你看!”
  “別哭,別哭,怎麽聽話聽一半呢,有你就是有女兒了,你就是我女兒了,所以不要女兒了。聽明白了沒有?小笨蛋!”

  第四章
  又快到聖誕節了,暖暖趴在電腦前發完一封電子賀卡以後,就一遍一遍刷著C.L的msn頭像,明明知道程磊不會這個時間在線,可還是一有空的時候,暖暖就會默默守著。
  雖然美國和這裏是日夜顛倒的時差,暖暖總是盡量守著,有時一見到他的頭像明晃晃地閃著,暖暖的心可比奧特曼打到了小怪獸還要幸福,然後慢慢地說一句,“哦,好巧!你上線了!”。
  於是暖暖課業以外的時間基本貢獻給了校外的小網吧。這一年來,周末在他那時,總是管著她,不準太晚睡覺,逼得暖暖隻能早起,有時他卻更早,暖暖敢說,“小舅舅,我要用電腦。”
  可是,暖暖卻不敢在他身邊把MSN開好以後就百無聊賴地去泡JJ網.前兩天聽到他周末要去日本幾天,暖暖美得心花怒放。
  對於他的叮囑,不準晚睡,不準隻吃零食,不準光腳到處走,洗完頭要吹幹才能睡,手機不能關機等等,都裝作仔細聆聽的樣子,並一一複述,他又留下幾篇生澀的英文藥品說明書,要暖暖翻譯,這才滿意地離開。
  快11點了,電話卻響起了。
  “暖暖,還沒睡嗎?”
  “恩,準備去睡了。”
  “晚上吃了嗎?吃了什麽?”
  “吃了,吃了鍾師傅。”
  “什麽?”
  暖暖抿著嘴角微微笑道“鍾師傅就是康師傅加個蛋。”
  他也莞爾,倒是罵不下口了“又吃這麽沒營養的東西。”
  “康師傅沒營養,鍾師傅有,鍾師傅加了蛋呢。”
  “好了,11點了,早點去睡吧,把手機調成震動。”
  “恩,好的。小舅舅,晚安。”
  “恩,晚安。”
  掛上電話,暖暖長籲一口氣,“他還真閑!”搖搖腦袋,又趴在電腦前麵了,瞄了一眼手機,把它調成震動。
  C.L在電腦上還是一個灰突突的腦袋,曾幾何時,他生動的笑顏化作這個小小的圖像,即便是這小小的圖像,又如何生生牽動暖暖的心。
  多年以後,暖暖看了一部日本的電影《情書》,有一幀畫麵深深地打動了她,因為,她初見他時,他也是一個人靜靜的倚在窗邊頷首閱讀,清風卷起窗簾的一角,暖暖有一瞬呆呆的望著他,直到他微微抬眸,也望向她,暖暖在這一對視下,慌慌地低著頭,快步走過他,恍惚中,似乎他微也低頭,不過,嘴角卻隱隱吟著笑。
  這就是他們的最初吧,暖暖記起那一句: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兩人同班卻交集甚少,她是知道他叫程磊的,那麽優秀的一個人,哪會不知道呢。暖暖會不自主的在人群中分辨他在的方向,仿佛那就是光的方向。
  但同學的大半個學期,暖暖從來沒有機會和他說上一句話。直到那天,放學很晚,暖暖也走的遲了,校園裏隻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暖暖低著頭走在花壇的邊邊上,忽然,被地上一條肥肥胖胖,通體青綠的大青蟲吸引。
  不知是不是從花壇裏爬出來的,隻是他肥肥的身體落在滿有細小沙石的路麵上,爬地異常緩慢,肉肉的身體也粘滿了小小的石子,暖暖覺得他應該被膈得甚是疼痛。卷著身體時,大約有暖暖2個大拇指的樣子,拉長身體時,忽的又長的一倍。
  暖暖注視著這條落難的大青蟲,不知應不應該,把它帶回花壇裏麵,昨晚的動物世界不是說人類不應該參與動物世界並妄圖改變什麽嗎?不過,它隻是一條不起眼的大青蟲,應該沒問題的吧。
  暖暖心裏天人交戰著蹲在地上看著它格外努力的伸長,縮短。“哎,爬了好一會兒了,這才爬了多遠啊?再說了,前麵是操場,爬過去,不是找死嗎,一隻腳踩下來,肥青你就要變餅青了。”
  暖暖正說教中,眼角餘光卻發現一雙腳急急得朝著肥青的方向踩來,想也沒想,暖暖忙一把推向正要把肥青變餅青的腳。
  隻聽“咚”的一聲,程磊的臉出現了,暖暖是蹲在地上,程磊卻是被暖暖一把推得直接摔坐在地上了。這一下,暖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在幹什麽呢?”
  “恩, 沒什麽,那個,我……”
  他已經瞄到了地上奮力爬行的肥青,笑了起來,“你多大了,蹲在這裏玩蟲子,遠遠看到你在這裏蹲了半天,以為你肚子疼呢。”
  暖暖已經窘得不行,想急急離開,又舍不得讓笨笨的肥青爬到操場上麵變餅青,紅著小臉,用小樹枝挑起肥青,拿著一方手帕托著,想把肥青放在樹幹上。
  程磊坐在地上“哎,你幹什麽呢?”
  “讓他爬到樹上去,就不會被人踩扁了。”
  “你送他上去,喂鳥嗎?”
  暖暖一愣,是啊,真笨,往花壇走過去。
  “哎,那個花壇才多點大,丟在最中心的位置,也就幾日,他也就爬出來了。”
  暖暖立在那裏,那如何是好?望向他,他自信滿滿的說,“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帶你去。”
  暖暖用手絹托著肥青,坐在程磊的自行車後座上,他騎的那樣快,好像少年文藝裏麵那篇追風少年。他的白襯衣被風吹起,不時貼著暖暖的麵頰,那日的黃昏竟是如此風卷雲舒。暖暖聽到心底,花開的聲音。
  那日之後,雖然在學校裏,兩人交談的機會依然不多,卻時常在放學時,他倚在暖暖回家的小巷中等她,問她“今天我有空,你要看肥青嗎,我送你去。”
  那個時候,暖暖與肥青輕輕話別“肥青,你要變聰明一點兒哦,要往草多的地方爬,不要被人發現,也不要被鳥發現哦,有空我會來看你的。”聽到那條蟲子的名字叫肥青,他笑了好一陣,然後模仿著說“你可不要騙我哦!要常來看我哦。”
  其實暖暖也就是一說,就算去了,哪裏還看的到肥青呢。她知道,他也知道。但是肥青依然被期待著能被看見,因為他們時常會去看一看。
  到了下半學期,調座位時,他竟成了她的同桌。因為同桌更漸漸熟絡的緣故,暖暖更多默默地關注,他得了英文演講的第一名了,又代表學校參加數學競賽了,諸如此類的,大多都是讓暖暖又驕傲又興奮的消息。
  也有一些,讓暖暖有些鬱悶的,例如哪個班的女生送了千紙鶴來表白,或是又有匿名的情書在他的抽屜裏之類的。
  有一次,她見他將一盒戴了蝴蝶結的德芙往垃圾桶裏丟,悶悶地說“那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可以無視,又怎麽能這樣踐踏。”
  他卻噌地一下就火了,“你要要,就給你吧,也對,是心意,不要浪費了。”
  暖暖努力抑製滾滾的淚珠。就此兩人也冷戰了好一陣子。一日,暖暖發現抽屜裏麵放了一根果丹皮,左右張望了一下,沒誰應她。他在旁邊也若無其事的樣子,暖暖到底小孩心性,忍了一節課,還是問他:“哎,知道是誰放我抽屜裏的嗎?”
  “不知道,反正肯定也是一份心意,你就吃了唄。”
  “真不知道?我才不吃,來路不明的東西,萬一被人下毒了呢?”
  “誰下毒毒你?你一笨瓜,毒你一點技術含量和設定目的都沒有好不好?”
  “誰說沒有,不知道多少女生想和你同桌,萬一有人想毒死我,頂替我的位置,和你同桌呢?”
  “哦?我不知道原來和我同桌是如此榮幸的一件事啊?”
  暖暖頓時懊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心裏暗罵“我還真是一笨瓜!看把他美的。”
  “怎麽著,都是心意,可是你說的啊,看你吃還是扔?”
  暖暖捏著果丹皮轉了幾個圈,忽然想到“為什麽給你的心意是德芙,還是一盒。我的就是果丹皮,還是一根?”
  放學的時候,暖暖還在鬱結那根果丹皮,他卻將自行車嗖的一聲停在她身邊,悠悠地說“吃吧,是我給的,笨蛋。”然後將車騎得飛快,隻剩他的聲音在風裏飄“以後都送你整捆的!”
  暖暖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沒有那麽好吃的果丹皮,酸酸甜甜的,那樣的味道啊,程磊給她的最初的味道。
  也許隻有在那樣的青蔥歲月裏,才嚐的出那一番與眾不同的滋味吧。很快到了高二分班的時候,暖暖對理化絕緣的腦袋一定隻能讀文,程磊不讀理卻一定是要浪費了的,一次暖暖篤定地問他,“學理的話,將來大學要學什麽專業?”他卻微微蹙眉“誰說我要學理了。”
  暖暖覺得不可思議“你理科那麽好,為什不學理?”
  “不為什麽。”
  “其實我很羨慕理科學的好的人的,因為將來可以學醫啊,我的理想就是學醫的,我媽媽就是得了病,我們卻隻能看著,什麽也做不了,那種感覺真的好無助……學醫的話,如果這個世界有你愛的人要離去的時候,你至少可以為他做點什麽,可以傾盡你所有的能力去留下他,不管結果,至少可以出上一份力。”暖暖聲音漸低。
  “誰讓你不好好學理了,好了,不要想了,笨蛋。”
  暖暖怎麽會願意他選理科呢,那樣就再無同班的可能了,可是他那麽光芒四射,似乎注定是個俊逸不凡的人,暖暖想要看見他的更大更亮的光芒,那麽自己小小的自私的想法,怎麽可以不早早的埋起來。那一段短短的同桌的時光,已經被暖暖妥妥安放,好好珍藏。
  一陣微弱的震動,手機一閃一閃地,暖暖看看了一眼電腦屏幕11:45,這麽晚了,誰呢,不認識的電話號碼,接嗎?一陣猶豫,來電的那頭卻蠻堅持,沒有停止的意思。
  到底捺不住好奇心,暖暖接起輕輕喂了一聲,“你還沒有睡嗎?”隻這一句,咣當咣當的過山車在暖暖腦袋裏呼嘯而過,“小舅舅!”
  原來聲音也有穿透時空使人凍結的力量,暖暖隻覺牙關打顫,瑟瑟發抖。
  “不是答應我把手機調成震動去睡覺了嗎?這麽晚了,做什麽呢?”
  暖暖恨得牙癢癢的,說睡了,她哪裏接的到調成震動的電話,說電話沒有調成震動,她也是剛剛和答應睡覺一起答應了的,橫豎這回她都是撒了謊,還被逮了正著。
  “就是還想翻譯那幾篇英文一會會兒,一下沒留心時間……”
  電話裏一陣靜默。
  “那幾篇東西不急的,你慢慢做。”
  “哦。”
  又是一陣靜默。
  “暖暖——我,不喜歡你騙我。”
  “啊?不是的……”
  “我不喜歡。”
  “知道了”
  暖暖頭皮麻麻的掛了電話,覺得自己萬分內疚,以死謝罪的心都有了。說起來,他知不知道程磊的存在呢,暖暖不大確定,暖暖搬來以後第一時間在他的電腦上裝上MSN的時候,他好像斜睨了一眼,不過也沒有表示過過多的關注。他是見過程磊的,不過他不知道吧。
  那時候有一日放學後,程磊陪著暖暖一起漫步閑散地走著。總之,是兩人分班以後為數不多的獨處的時光,樹影傾斜,暗香浮動,隻是靜靜走著,一路無語,暖暖已經滿心歡喜,輕飄飄地仿佛身處雲端,“小心”程磊一把拉住她,“想什麽呢?不看路。”呃,不是他拉住,怕是直接撞樹上去了,暖暖緋紅了臉頰,又一恍惚,程磊在拉著她的手嗎?還沒有放開?緋紅漸漸暈染了開來。
  不知道就這麽倆人兒走了多久,直到他叫住暖暖。“小舅舅”暖暖迅速抽出發燙的小手背在身後。
  “放學了,別回家了,今天歡姨在我哪兒呢,等會兒跟我一起回去吧。”
  阿娘經常會過去幫他理理,準備點他愛吃的東西,暖暖是知道的,不過……
  “快上車吧,我和歡姨說好了的。你同學嗎?要不要我送他?”暖暖望向程磊,他微笑著“不用,我就到家了。”
  上了車,才留心到車上還有一位嫵媚佳人,又聽到他打了電話給阿娘說剛好碰上了她,晚些帶著她一起回去吃飯。暖暖一陣懊惱,怎麽就碰上他了呢。
  倒是沒有直接回家的意思,他帶著個大美人約會呢吧,幹嘛要她陪著呢,胸悶悶地。
  去到一個高級又高級的會所,暖暖懶懶地吃了幾口他點的芝士蛋糕,口感不是一般的好,偏偏,暖暖的心情蕩在穀底,沒有什麽胃口。也不去理他和那個大美人的低語淺笑,隻托著下巴怔怔地聽會所大廳中有人正在演奏的鋼琴。
  “很喜歡聽嗎?暖暖”他望向她,問了一句。
  “恩,真好聽。”
  “說起來,這架鋼琴的音色真的很不錯,彈奏得倒好像一般。”嫵媚佳人附和了一句。果然人不可貌相,暖暖暗歎,長得美也不一定都沒腦啊。
  “是啊,這架是斯坦威,這裏能放上這架是真不錯了的。”
  “你知道!那你也會一些吧?”嫵媚佳人興味盎然地問,他卻隻是嘴角微微溢著笑意看向暖暖。
  “你會彈嗎?小舅舅。”暖暖瞪著他,也有些不大置信。
  他眨了眨眼“好久沒碰了,我去試試。”
  天下有種男子是酒,喝了會醉,還有種男子是毒,碰了會死。當暖暖看到他信步走去,揮灑自如,信手拈來的彈完一曲,再看那嫵媚佳人眼底眉梢的炙熱癲狂,暖暖已經確信,他一定是世間女子的毒酒,碰了他,喝不喝,都會讓你醉著死。
  “舒伯特的小夜曲,皓然,不知道你鋼琴原來彈得這樣好。”佳人萬分激動
  “你覺得好不好,暖暖?要聽別的嗎?”他星眸閃閃。
  “挺好的,不過我沒聽過,恩,滾滾紅塵,你會嗎?”

  第五章
  賀皓然看了看時間,快11點了,不知道那個小丫頭睡了沒。本來倒也不必急著坐晚班機回來,隻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結束了行程的他不再願意逗留,回到有她的地方才覺得分外安心。
  電梯到了他那一層,他不由放緩腳步,在門口停了一會兒,他那一層是頂層,一共2戶,另一戶是沒有人住的,每次,電梯一有聲響,暖暖總也知道是他回來,會巴巴地跑去開門,幫他擺好拖鞋。
  嘴角蕩起一絲笑意,她怎麽就不覺得,這些應該是妻子在做的事,她做的這樣自然,怎麽就一點不自覺,不覺得有一點點是他的妻子。好像沒有什麽動靜,沒告訴她他今天回來,一定是在泡網了。
  他輕輕開門,果不其然,看見暖暖趴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電視開著,筆記本也從書房捧到客廳開著呢。他走過去,瞄了一眼,暖暖的這個MSN上麵就隻有一個好友,大多時候都是不在線的狀態,C.L,賀皓然覺得有些悶悶地,她整天整天的守著電腦,都是在等這個C.L嗎?濕漉漉的頭發還黏在頸際,又不記得吹幹頭發再睡覺。
  “暖暖,起來,吹幹頭發再睡。”
  “恩,小舅舅……你回來了……”迷迷瞪瞪地,似乎沒有醒轉的意思。
  賀皓然有些了然,有些著惱地問“今天幾點起來了?”
  “啊,恩,4點吧……”早上4點就起來,現在當然醒不了。
  哎,“睡吧”他歎道,見她立馬放心地闔上眼,心已不由溫軟了起來。
  他輕柔地抱起暖暖,暖暖倒迷蒙著又睜開了眼,有些怔怔。
  “回床上去睡。”他說了一句。
  “我自己走……”
  “到了!”
  他放下她轉身離去,暖暖覺得有些地方不大對,可是倦意濃濃,等他拎著電吹風回來,暖暖早已睡得沉沉。
  他緩緩幫她吹著頭發,軟軟地順滑,觸感細膩。暗暗的燈光映在雪妍清透的肌膚上,泛起一圈圈的暈,桃粉的櫻唇微微努著,折射出如珍珠般瑩潤的光澤。
  這樣一個小小的人兒,哪似他以前那些妖嬈嫵媚,搖曳生姿的女人,要以他以前的標準為標準,她怕還不是一個女人,不過是個小女孩吧。
  但這個女孩,就這樣靜靜地在他身邊生長,默默獨自開放。如空穀幽蘭,似溪澗清泉, 就這樣一點一點沁入他的心底。愛意,原來也可以這樣不知不覺,枝枝蔓蔓,盤旋縈繞。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將一絲細發幫她挽至耳後。
  等到他起時,暖暖已經在書房和那幾篇這2日都還沒去碰過英文說明書奮鬥好一陣兒了。
  今日,他父親會來S市,到要和暖暖準備一下的了,他父親前幾年去了中央,也就離開了S市,平日裏工作繁多,與他聚在一起的日子倒是極少,特別逢年過節,更是他父親忙的時候,反正也就是爺倆,都不甚在意,有時他工作的時候順便探探父親,父親公差來到S市,會見會見他,基本上就是他們父子的共聚時光了。
  說是準備,其實,也就是去錦匯買好他父親特別鍾愛的他們家的灌湯包和糖蓮藕,而且可以多買一些,暖暖和他父親的口味極其相似,所有膩的甜的,都愛。
  暖暖起得早,將他帶回的不多的行李整了整,又燉了百合粥,暖暖一人的話,估計胡亂喝杯牛奶就算數了,不過他在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好歹是平白無故的在別人家白吃白住,就算再熟稔,暖暖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總希望自己能多做些什麽。
  暖暖的手藝不算頂好,但也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好歹是會做的,經常暖暖學著阿娘以前做的菜式做幾樣,他倒還真會多動幾下筷子,那時暖暖還不免覺得有幾分得意。準備妥當,暖暖就鑽進書房去做前幾日他留的功課了,沒想到他提前回來,碰都沒碰過呢。
  他吃了早飯進來通知了一下今日要去看他父親,暖暖不免鬆了口氣,今日是不會檢查她的翻譯進度了的。去看望賀爺爺,她還是有幾分開心的。賀爺爺和他都愛吃阿娘燒的菜的,剛到S市的頭2年,賀爺爺還沒有去外省,阿娘經常都要帶著她過去賀爺爺那裏的。
  他父親是極其和藹的一個人,儒雅睿智,氣度不凡,暖暖總也覺得他要是能多像一些他父親的氣質,就一定不像個花花公子了。而且賀爺爺在賀皓然母親去世以後,幾十年都未再娶。
  有一次,暖暖倒是聽過阿娘勸他“首長,這麽些年了,還是找個人照顧您吧。”他淡然一笑,“我哪會少人照顧,這一堆人呢。”暖暖覺得這樣深情的男子真真世上少有,偏偏小舅舅好像沒遺傳到多少。
  他說要去錦匯買好灌湯包和糖蓮藕帶過去,暖暖更是心中一歎,糖蓮藕以前阿娘也是每每必做,賀爺爺一見到都會很開心的吃上幾筷子,但也不多,總是便宜了暖暖,大半最後都進了暖暖的肚子,一次暖暖奇怪地問阿娘,"賀爺爺很喜歡吃糖蓮藕嗎,我看他吃的很少啊?"阿娘默了一會答“皓皓媽媽喜歡。”
  錦匯是S市一家五星級的大酒店,他的菜以江南口味為主,清淡雅致,很符合S市人的口味,名氣不是一般的響,很有人氣。
  才進酒店大廳,就聽到有人在叫他“賀哥,好巧,帶小嫂子出來吃飯,一道吧?”暖暖一看,一幫子人,說話的那個,好像是上次在高爾夫球會會所見過一麵的,直接對著她也點了點頭。聽到有人喚她小嫂子,暖暖尷尬地朝他身後挪了挪。
  說話的人連忙回身對眾人介紹,“這可就是咱S市大名鼎鼎的賀少啊,今個你們不用隻聞其聲,可是見到其人了。這位是小嫂子!”說罷對著暖暖一指。
  其中有個女子笑道“賀少,好久不見,原來結婚去了---今兒這麽巧,就一道吧。”
  他笑了一下,沒有鬆開牽著她的手,坦然受之的說“不用了,是來帶2份點心回去孝敬老爺子的,他今天剛巧回來。我們一會要過去陪老人家吃飯。”
  “賀叔回來了,得,不敢耽誤了,等我回去和我老頭子說去,他好久也沒有見過賀叔了,上回兒我送他一瓶30年陳釀,他還和我說要等賀叔一起品鑒呢。”
  眾人寒暄了幾句,也都不再留他,等外帶的東西準備好,還沒等兩人離開,又聽到有人喚他“賀總,好巧好巧,剛剛嚴廳長和陳副市長還在說起你,一轉身還就讓我碰上了,走走走,去和他們打個招呼去。”他笑著迎過去說了幾句,轉身低低地在暖暖耳畔說“這個可不好躲過去了,我去去就來,你在大廳坐一會等我,很快,恩?”
  暖暖正等著,忽聽一聲“咦,小妹妹,你怎麽還在這兒啊,就你一個,賀少呢?”暖暖一抬頭,正是剛剛一群人中那個邀他們一起吃飯的女子,暖暖朝她笑了笑道“他去和熟人打個招呼,一會就回來。”
  “哦,哎,那個,你們沒結婚吧?這個圈子多大,賀少結婚的話,怎麽可能沒消息出來。”那女子忽然來了一句
  暖暖怔了一下,不知怎麽回答,隻笑了笑。
  “不過賀少讓他們叫你小嫂子,也算是真疼你了,他從前那些個……倒也沒有。---不過,看你樣子,真沒多大,有20了嗎?小姑娘家家的,還是不要太好高騖遠,愛慕虛榮的好,男人不過是一時的新鮮,沒試過的總歸想試試,不過圖你清純點乖巧些,日子久了玩夠了,遲早要換新的的。等你年紀大了要後悔的哦!”
  暖暖看著她,緩緩開口“有清純,乖巧讓他一時新鮮,總比沒有的強,等我年紀大的和你一樣,再幡然醒悟不遲。”
  那女子沒料到外表柔柔的暖暖一點兒不柔,忿忿地走了。暖暖一轉眼,卻是看到賀皓然笑笑地朝她過來“小丫頭真不賴!”看他眼底眉梢的帶著笑,想是也聽到了一句半句,“估計把她噎的夠嗆,臉都氣變色了吧?”他問。
  “赤橙黃綠青藍紫都變了一遍吧,不過我沒看真切,臉上粉太厚,給蓋了。”
  直到坐上了車,他猶笑得開心,“暖暖很不錯嘛,會保護自己了。看你牙尖嘴利的樣子我就放心多了。”
  “我都不認識她,為什麽要被一個不認識的人欺負。---你放心什麽,平常又沒有什麽人會欺負我。”
  他抿著嘴笑了笑。
  暖暖了悟地說“你是說你的那些女朋友嗎?她們才不會欺負我呢,你放心好了,不會亂誤會,就算真誤會了,也一定從容大度的和我做朋友。”
  “你怎麽知道,怎麽篤定?”
  暖暖晃著腦袋說“當然了,這些年,我叫過的那些姐姐們,哪個不是真正的溫婉良善,嫻淑得體。和今天這個都不是一個級別的。小舅舅選女人的眼光,好的沒話說,那種欠扁找事的,你哪會看上?”
  賀皓然不期聽到暖暖如是說來,微微滲出汗來“恩,哪有過那麽多姐姐。”
  暖暖瞪著他“怎麽沒有了,林姐姐,惠姐姐,穆姐姐,子音姐姐,玉潔姐姐,還有一個林姐姐,好像和另一個林姐姐還是雙胞胎來著,小舅舅,你可真厲害。還有……”
  “好了好了,你唱歌呢”他隻覺得汗都要滴下來了,把暖氣調低了些。心裏懊惱她怎麽記得那麽清楚,也沒有都讓她見過吧。
  “你不覺得已經好久沒介紹姐姐給你了嗎?”他啞啞地問了一聲
  “說起來好像也是哦,蠻久了吧,小舅舅準備洗淨鉛華,好好尋個人家了嗎?”暖暖眨著眼問。
  “什麽亂七八糟,還學中文的呢?”他也忍俊不禁。
  過了一陣,暖暖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小舅舅,怎麽不和他們解釋一下呢,他們都誤會我是你女朋友了呢。”
  “做我女朋友很丟臉嗎?”
  “啊,不是的,就是不是啊,就不要誤會嘛,不是嗎?”
  “也許我想讓他們誤會呢!”
  暖暖有一瞬間覺得空氣是不是突然變稀薄了,怎麽大腦有點缺氧的感覺,她還活著嗎?如果活著,她剛剛聽到了什麽?更重要的是,那個什麽是什麽意思?
  “嗬嗬,嗬----嗬,好冷,小舅舅的冷笑話好冷啊,嗬---啊,我們到了!”

  第六章
  聖誕過完以後很快又是元旦,暖暖在一年的最後一天蹲守中終於碰上了程磊,美美地聊了幾個鍾頭,其實他們雖然很少同時在線,但是不管誰有空上線都會留言,那樣對方上線時就可以看到了,程磊會很細致地向暖暖描述那個對暖暖陌生的國度。
  有一次,程磊告訴暖暖在美國也看到過一條大青蟲,但明顯沒有肥青漂亮,也不如肥青健壯,可見西餐還是不如中餐營養,暖暖樂了好一陣子。
  暖暖也會經常留言給他,但絮絮叨叨,無非是小女孩的心事,哪一科的老師上課方言,聽得她頭暈反胃了,學校食堂的花卷其實就是長成花卷模樣的饅頭了。
  暖暖知道程磊的課業似乎比她的重很多很多,他在線的時間總是很少,一度還挺迷惑,程磊隻是說,還好了,隻是他自己的要求高些,所以辛苦些。
  他們難得碰上,還有時間可以聊那麽久,暖暖甜蜜蜜美滋滋的,中間他好像進來了好幾次掃了幾眼,暖暖有點覺得但也不管不顧的隻當沒看見。卻不知,那個進進出出已經轉了好幾圈的人現在已經多雲轉陰,山雨欲來風滿樓了。
  他知道她是知道的,知道他進進出出了好幾回,就是不搭他話。之前,他認為暖暖是沒有男朋友的,他怎麽會不知道呢,一起住著,暖暖的課餘時間的安排,他都清楚,她外出甚少,周末回家,平常在一起,她連電話都是很少的。
  一直以來,他用這樣那樣的事情安排她的周末和休息日,就是想填滿她的空閑時間。所以那次發現她居然騙了他跑去約會,一怒之下當著那個男孩的麵就宣布了他的所有權。
  後來知道是誤會了她,但也不是誤會,她是沒有和那個男孩去約會,隻是跑去沒有他的地方上網,和那個MSN的C.L約會。漸漸地,他發現,那個占據暖暖所有空閑時間的人原來不是他,而是MSN上麵那個幾乎不怎麽在線的C.L。這個發現,讓他大大光火,卻又不能發作。
  那日他終於忍不住,問她做他女朋友很丟臉嗎,她愣愣地說他在說冷笑話。她就這樣和他裝吧。如果她知道他的意思,這樣裝,就是委婉的在拒絕他了,如果她不知道他的意思,哪也隻能是她的潛意識不想知道,還是拒絕他的意思。忽然從未有過的一種挫敗感鋪天蓋地的襲來,不過是要個女人,他幾時要得這麽辛苦過。
  那日和父親吃飯時,父親還誇她越大越漂亮了,問她有沒有交男朋友,她羞怯地說沒有,他一陣欣慰,沒想到她末了補充一句:不過有喜歡的人了。他轟的一聲頓覺天搖地動,臉色估計也陰沉的可怕了。
  一定是這樣,不然父親如何瞧得出來。後來父親把他叫進房間,緩緩開口:“以前你也荒唐的夠了,這些日子你倒是靜了許多我是知道的,原來是她,我們的小暖暖是長大了,是有了動人心扉的美好。”饒是他這麽一個人,在父親麵前,這樣被一語道破,臉上也是青一陣紅一陣地不知如何作答。
  “如果,你是認真的,我是很喜歡暖暖的,如果不是,暖暖不是你從前那些女人,我不許你傷害她。不過,我也看得出來,我的兒子我還是知道的,你是動了心了,隻是,暖暖還不知道吧……皓皓,讓她愛上你,不然,就要放開她的手。”父親聲音悠遠,他是知道父親的意思的。
  他一直以為隻有他而已,所以,他慢慢地等,小心翼翼地改變生活狀態,總希望,暖暖能先注意到他的改變,不同後再一點一點愛上他。而現在,暖暖在他的麵前說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暖暖聊了幾個鍾頭以後,下了線這時才有些後怕起來,不敢出書房了。好像中間他進來幾次,也有叫她去吃飯的吧,她可給完全置之不理了。
  最近,總覺得和他的氣場已經變的怪怪的,他一直待她極好,比父親還要寵溺她,她是知道的,認識這麽些年,一直也和他相處地親親熱熱,帶她去哪,他都牽著她,護著她,細枝末節的事幫她留心著照顧著,她從沒多想,說起來,除了和程磊牽過手,他也就是唯一另一個和她牽手的年輕男子了。
  這些事,她以前都沒有注意過,直到那天,他說做我女朋友很丟臉嗎,也許我想讓他們誤會呢。暖暖一驚之下,已經心神巨亂。她也不是傻子,怎麽聽不出這裏麵的曖昧呢。隻盼他再多說笑幾句,把這化作一個笑話,他卻偏偏不再接口。
  她隻能真的像個傻子一樣裝傻,不知所措。所以當賀爺爺問她有沒有男朋友時,她雖然脫口而出說沒有,即刻意識到不妥,立馬補充說有喜歡的人了。
  等到後知後覺的暖暖現在慢慢回味,才覺得原來有那麽多得不對,他總是掌握著她24小時的動向,他總是牽著她的手,親昵地撫她的發,點她的鼻子,輕拍她的臉頰,寵溺地叫她“小兔子”。
  在她用電腦時,他也要用的時候,就在她身後,把她圈在懷裏去操作。輔導她英文時,離她那麽近,清爽的呼吸弄得她耳際頸項一片酥癢。
  那夜,他回來,他還抱著她,哦,現在想來,這些全部都出了問題。暖暖懊惱地晃晃腦袋,他們怎麽可以這麽親密,親密地好像情侶一般呢。
  “暖暖,該出來吃飯了,已經下午2點了。”他站在門口。
  “好,來了”暖暖惶惶關掉電腦,他已站在身旁。
  “走吧,都涼了,我用微波熱了下。”他牽著暖暖向門口走去,暖暖想著怎麽又牽著我啊,暗暗著急,卻不敢甩掉他的手。
  來到餐廳,他也坐了下來,暖暖問道“你還沒吃嗎?”
  “恩,等你一起。”
  暖暖立刻覺得抱歉,“對不起,小舅舅,讓你等我這麽久,剛剛沒注意時間。”
  “恩,------剛剛是和那個,你說的你喜歡的人在聊天嗎?”
  暖暖想我連結婚證都領了,合法結婚年齡都到了,談戀愛也不犯法吧,“恩,是的。”她大方地一承認,可能所有事情都解決了。
  “哦,吃菜!”他卻再不像昨天晚上陰著臉,好像聽見暖暖說天氣很好一樣,很是平靜,還習慣地幫暖暖夾了兩筷子菜。
  “等會兒我去看歡姨,你去嗎?”他忽然說了一句。
  “嗯,好的,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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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的阿娘是海葬的,在海邊,有一塊合刻的巨大地紀念碑,暖暖和他一起放上一束康乃馨,暖暖知道他是將阿娘當做母親一樣的。想起阿娘,兩人都靜默無語了一陣。
  “暖暖,你知道我沒有母親,沒有兄弟姐妹,姨表親戚都少,歡姨是我心底真心實意當親人看待的。”他背對著暖暖站在海邊,高高大大地身影,長的風衣被陣陣海風吹起。
  “歡姨最後要我好好照顧你,我也是真心實意的願意。這麽多年,她說不說,你也早已經是我的親人一樣的了。隻是,暖暖,你的心意呢, 我卻不知道,有時候,總覺得,對你,輕不得,重不得,你雖叫我小舅舅,但我們卻沒有血緣的牽連,憑的隻是一份心而已。怕你一個不高興,轉身離去,我連叫住你的資格都沒有,畢竟不是真的親人。真正的親人是不會顧忌這些的,就算是吵過鬧過,也是吵不散鬧不散的。不管將來發生什麽,我是將你當我的親人,那麽,暖暖,你呢?”
  暖暖早已經被他一番話說得淚眼迷離的,連忙點頭表示“不管發生什麽,你都是我的小舅舅,不會改變,不會改變你是我親人的事實的,就算你打我罵我,我也不會轉身離開讓你找不到我,不會的,我們一樣是吵不算鬧不散的親人。”
  “真的嗎?不會不高興就轉身離去,不會讓我找不到?”他轉身低頭,幫暖暖抹了抹淚珠。
  “恩。”
  “不論發生什麽,我們首先都是永遠的親人,要互相原諒包容,不可以互相背棄?”
  “恩。”
  “不論發生什麽,都不會不理我,不會避開我,不會當我陌生人對待。”
  “恩。”
  “你保證?”
  “我保證。”
  他輕輕地擁暖暖入懷,暖暖也環住他,隻覺得,他還是那個無時無刻不讓她安心踏實的小舅舅。
  “既然這樣的話,那麽,暖暖”他柔緩地伏在她耳畔低低說道“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第七章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對暖暖來說,今年真是特別的一年,長到21歲上,隻有過程磊這一朵微小的小桃花骨朵打過苞。
  沒想到,今年卻是一朵一朵桃花處處開,剛過完元旦,話說一天傍晚,在他們宿舍樓下,來了幾個男生嘩啦嘩啦的忙著,剛剛把陣勢擺上,樓上樓下的女生也都趴在窗台上,看著熱鬧,暖暖也跟著看來著,可是等他們把擺好的蠟燭點上,暖暖赫然看清楚心陣中的那個字居然是個“暖”字。
  已然嚇得如鯁在喉,慌慌退回屋內,隻聽樓下的一個男生剛叫了一聲鍾暖,暖暖大氣還沒敢出,就聽到一片混亂,原來,舍管阿姨氣洶洶地跑來了。一群男生算是及時鳥獸散了,阿姨卻根據大大的暖字找到了暖暖,一通教育,從防火意識到創建文明城市,最後勒令暖暖要馬上清潔幹淨。
  可憐的暖暖隻有求著沫沫幫忙一齊收拾,晚上,兩人上了床,沫沫還是一直笑個不停,說暖暖碰上的求愛太有喜感了。更有喜感的是,“我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局。”沫沫模仿著大話西遊。
  沫沫也是一個來自江南小鎮的小姑娘,身世也甚是可憐,父母很小就事故去世,跟著姐姐姐夫長大,前幾年唯一的姐姐也去世了,和暖暖由於相近的身世,一見如故。
  沫沫天性樂觀,暖暖一傷春悲秋的時候,她就會軟軟糯糯地用江南口音說,沒事情咯,沒事情咯。天大的事情,也就在兩人的笑鬧中不知不覺的過去了,雖說沫沫也是個大大咧咧自顧不暇的人,也還是暖暖為數不多可以暢談心事的閨蜜之一。
  “沫沫,如果有人表白,你不接受要怎麽拒絕啊?”
  “看他怎麽表白啊,太含蓄的不要亂拒絕,萬一是你會錯了意,被別人嘲笑一番,可劃不來。,再說,今天擺蠟燭的那堆人,天黑,也沒看真切,一鬧又跑光了,你知道是誰啊?拒絕誰啊?”
  “我不是說今天,我是說,如果有人和你說,我很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這樣的話,我要拒絕的話,怎麽拒絕。”
  “這樣哦,其實我還滿欣賞這個哦,喜歡就說喜歡啊,還蠻MAN 的了,不像今天這個啦,搞這麽多事,還害我們收拾了這麽久。過分!”
  “我是說要怎麽拒絕,不是要你點評那個表白好一些啊。”
  “知道了,拒絕,要不要留一點點可商榷空間啊?”
  “不要。”
  “那就回答他,我不喜歡你,也不要做你媽個頭的女朋友。”
  “沫沫,你幹嘛要罵人。”
  “是你說不要留鬆動的啊,拒絕其實就是拒絕了,沒有如何拒絕的。都是一句話啊,不過怎麽說而已,你要不溫不火的說,他可能覺得還有機會啊,你就徹底不要形象,直接罵過去,給他一個潑婦樣兒,保證讓他的愛慕之心破碎一地,拒絕的徹徹底底。”
  暖暖幻想了一下,麵對著賀皓然的時候對他說,我才不要做你媽個頭的女朋友。剛一想,立馬一個激靈。算了,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
  到底和沫沫的討論是沒有結果的,她哪會有什麽可行的好主意,之前,他是每日裏都有電話給她的,有時隻是極簡單的幾句話。那天,他說,“給你一個禮拜,好好想,想好再告訴我,好嗎?”就這樣,這幾日裏,果真每日必來的電話都取消,連短信也沒有了。
  暖暖這幾天裏,卻還是戰戰兢兢地,電話一響,就如臨大敵,就怕是他。但他真的沒有了消息,暖暖卻愈加惶恐,那豈不是說明他真不是開玩笑,是很認真地叫她好好想嗎?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怎麽了,喜歡她,開玩笑呢,但他緩緩在耳畔的聲音如此魅惑如此淡定,怎麽也不像是開玩笑啊。
  而且,而且,特別可惡的是,他還騙她,弄個大大的套給她,看她鑽得歡呢。那天她還在他懷裏堅定地表示要親如一家,差點就要表示會像尊敬孝敬父親一樣對待他的時候,他要她做他的女朋友,暖暖僵在那,是裏裏外外嚇了個透透地,他哪會少女朋友,為什麽要加上她這個。
  暖暖心裏忿恨落寞,因為,是真的喜歡他,依賴他,親近他,他這樣說,不是一招降龍十八掌把她推開嗎?
  “先想想,不要太快回答我,好不好,想好再告訴我你的答案。恩?”最後他是這樣說的吧,暖暖隻記得自己哆哆嗦嗦,似乎那天的海邊真的很冷。
  和沫沫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一會兒就迷迷瞪瞪地睡了,夢中,他化身成了大灰狼,她變成了小白兔,大灰狼對著小白兔咧嘴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
  第二天,和沫沫在學校食堂排隊打飯的時候,前一天的蠟燭事件的主角終於現身,還是小她一屆的學弟,暖暖那個哭笑不得啊,雖然沫沫在旁邊一直暗示,暖暖到底說不出你媽個頭這幾個字。
  最後被沫沫一頓那個說啊,說你這樣拖泥帶水的哪能斷了他的念想。暖暖又氣又笑,好歹也是中文係的大才女,哪有出口成髒的道理啊。不過暖暖因著這事,卻成了班上本星期的風雲人物,不論誰看了她,都眯眯笑笑。把她鬱悶地。
  沒有平靜兩天,一日裴均逸等在宿舍樓下叫她下去,暖暖急急地跑了下去,看到他一臉凝重,驚了一驚,忙問“怎麽了,是均枚有什麽事嗎?她沒和你一起?上午我還看見她了呢。什麽事啊?”
  “你別亂猜啊”均逸吞吞吐吐地“其實也沒有什麽事,就是,那個, 暖暖。”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被表白的多了,暖暖嗡地一下預感到了他要說什麽了,終於不再後知後覺的暖暖瞪大了眼睛,大喊一聲:“打住。”
  均逸被她一嚇,呆了幾秒,還沒有反應過來。
  暖暖急急說道“千萬不要說什麽不該說的,沒事兒你湊得什麽熱鬧啊,太閑了是不是,太閑了去紅十字獻血去,給希望工程捐款去,別和我說一些有的沒的,咱們同學這麽久了,朋友這麽久了,有什麽需要說的啊,趕緊,哪忙去哪!快去快去!”
  估計裴均逸也沒有反應過來,被她半推半攘地給打發走了,暖暖剛大大呼了一口氣,沒完呢,忽然聽到一聲低笑,才注意到旁邊一直有個男生斜斜地靠在一顆樹上看熱鬧呢。也不認識,估計是在她們樓下等女朋友的,暖暖臉一熱,也不想理他,聽他卻說了一句“人家還什麽都沒有說呢,小妹妹你可真夠利落的。”暖暖瞪他一眼,轉身上了樓,又不認識,多說無益。
  很快到了周末,他如約這個禮拜都沒有來過一個電話,暖暖知道這個周末她不可避免的要麵對他。可是這種交鋒,她從來都是失敗者,和他,他們倆從來都不是一個段數上的。
  他想要知道的,暖暖逃不掉躲不過,他不想讓暖暖知道的,暖暖根本不會從他嘴裏多知道半個字。他的短信中午時還是如期而至,老地方要接她,暖暖心中哀歎,到底是躲不過去了。
  偏偏到了下午,沫沫突如其來的生理痛,暖暖一會買止痛片,一會衝紅糖水,沫沫卻還是疼得臉色煞白,連喊疼的力氣也沒有了。暖暖急得和什麽似的,想扶著她去醫務室,沫沫卻哪還有起床的力氣,暖暖隻有自己跑去,大約說了一下,拿了些藥,回來又按照說的衝了熱水袋讓她捂著,一通忙亂以後,好歹沫沫白慘慘地臉色略略有了點血色,悶哼也少了,暖暖才舒了口氣。
  一慌神,發現外間天色都已經暗了下來,才發現,原來早就不知過了和他約定的時間多久了。這邊剛剛不安,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一大堆的未接電話,暖暖顫顫巍巍地按了接聽鍵。
  “你在哪?”他的聲音。
  “宿舍……”
  “鍾暖,你給我出來!”
  “啊,哦,你還在那裏嗎,我現在去。”暖暖惶惶掛上電話,看了一眼沫沫,喚了一聲“沫沫,你好點沒?”
  沫沫閉著眼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這陣算過去了,已經不疼了,人有點虛而已,等會就緩過來了,你約了人快去吧。”
  暖暖拿上小包下樓的時候還在惶恐,聽到上樓的2個女生在議論“唉,下麵站著的那個極品男人是誰家的啊?以前沒見來過哦,不知道哪朵校花的哦?”
  “你又知道了?”
  “可不是,一身幹淨的阿瑪尼,說不出道不完的風流啊。”
  “就你花癡!”
  暖暖覺得場景相熟,還沒有回過味來,一出樓道口,卻見他直直立著,除了他,還有誰。暖暖走到近前,低頭喚了聲“小舅舅。”
  真把她給喊出來了,他倒也想不出什麽責備的話了,知道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讓人掛心的人,突然裏,讓他空等了快2個小時,電話又聯係不上,從氣惱到焦心,百轉千回地把各種心情嚐了個遍。
  現在小小的人兒立在他跟前,大氣也不敢出的樣子,他又沒有了言辭,隻輕輕地握了她的小手,拉過她,靜靜一路走著。上了車,他幫暖暖係好安全帶,沒有立即開車,拉開了車前的置物箱,翻找起來。
  暖暖和其他同齡的小女生一樣,正餐吃不吃無所謂,零食卻不離嘴,什麽薯片話梅,被他斥為垃圾食品的東西,暖暖無一不愛,倒也吃不了多少,就是喜歡隨時隨地地往嘴裏塞上一塊,他雖然不屑她的垃圾食品,卻總在車上的置物箱裏麵準備著,暖暖隻要上了車,就拉開,丟一包過去,一路上,暖暖就會像個小老鼠一樣窸窸窣窣地吃著,有時,趁他不注意,還會往他嘴裏也塞上一份。
  暖暖看他翻了一陣兒未果,連連擺了擺手,說“小舅舅,別找了,我不吃東西。”他呆了一瞬,眼裏一片清涼明媚,“我找打火機。”
  暖暖一陣兒不好意思,“哦”了一聲,他卻笑了。暖暖跟著他一塊笑,車內卻也一片暖意洋洋。
  暖暖笑了一陣,低低說道“真抱歉,讓你等了那麽久,沫沫突然肚子疼,疼得死去活來的,嚇得我跟什麽似的,忙著買藥去醫務室,就把約了你的事給忘了,手機哪會也沒有帶在身邊。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會了,一定記著有什麽事情先和你說一聲,不讓你擔心。”
  他“恩”了一聲,半晌無語。過了一會兒,輕輕說道“暖暖,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在你阿娘那裏,你答應了我,不會一句話不說就轉身離開,不會和我形同陌路。好麽?”
  暖暖注視著他,一片恍惚,阿娘走時,他緊緊地擁她入懷,從始至終,握著她的手。這樣的情誼,她哪會舍得下。
  “恩,不會的,我答應你了的,不會躲你的。”一語即出,才知曖昧。他明明還沒有問那一茬呢,她怎麽自己就給帶過去了。
  “哦,暖暖已經想好了答案了。”他一笑轉了一個彎,好像不是回家的路,暖暖沒有心思關注,隻想如何措辭中。
  即使不是一個段數上的,也不能輸了氣勢,不能都是被動,暖暖清了清嗓子“恩,小舅舅,你能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你說”
  “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為什麽喜歡我?是哪種類型的喜歡?”
  “回答的好,會加分嗎?”
  “什麽?”
  “我的回答,要是讓你滿意的話,你會考慮幫我加分嗎,會改變你的拒絕嗎?”
  “不會。”暖暖脫口而出,立馬噤聲。唉!什麽還沒問到,自己又先說了,偷偷瞄他一眼,到沒有忿忿。“你知道我一定拒絕的嗎?”小小聲問。
  “恩,知道的。”
  “那你還問?”
  “問你,不是真的要問你,是通知你。”
  “通知我什麽?”
  “通知我們的鍾暖同學,我喜歡你,你跑不了了。”

  第八章
  暖暖看見他頭頂似有小惡魔在對著自己咯咯嘲笑。目光瞄到車窗外,好像要開到高速上去了,暖暖忙問“這是去哪兒啊?不是回家的路吧?”他點了點頭,“恩,帶你去一個新開的溫泉民宿,不遠,一個小時的路程。今天不回去了。”
  “啊,你怎麽不早點和我說啊。”
  “有什麽區別。”
  “那個,我什麽也沒有帶,沒有準備,連……換洗的衣服也沒有啊。”
  “幫你準備好了,在後備箱裏。”
  “哦。”
  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暖暖越來越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大大的不對,也大大的不妥。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小舅舅,那個,你真的不是和我說笑的嗎?”
  “哪個?喜歡你?”
  “恩”
  “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是說笑呢?我還不夠認真嗎?”
  “你,你能不能不要永遠用反問句回答我的問題啊。”暖暖惱惱的暗吼了一小下下。
  “好吧,不是說笑的,是蠻認真的。你又沒有要接受,我認不認真打什麽緊啊?”
  暖暖挫敗地低低說道“那你能不能不要喜歡我,我是說,追我的那種喜歡。”
  “接不接受是你的權利,追不追是我的自由,我追你是不需要你同意的。幹嘛,怕我追啊?”他低低地笑道。
  暖暖呆呆地沉默了片刻,“是啊!是怕!你英俊多金,事業有成,家世顯赫。就是所有言情小說裏當仁不讓的男一號,是要你當男配,作者幹,讀者都不幹的那種男人。你要喜歡哪個女生,動動小手指就可以了,但我隻是一個很平凡很普通的女孩。你,你又太好,好的都夢幻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要喜歡我,我是很怕,怕自己的平凡和普通,我要是特超凡脫俗的人,就會自信的對你說,有什麽了不起啊,滾遠點!可是,我根本,完全,就,沒有什麽特別不同的。我,現在的生活,我覺得的特別的滿意和感恩,有父親,有你,還有自己喜歡在乎的人,一切都很好,可是,如果你要追我,我又被你追上了,之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我可能會是你所有女朋友裏麵最糟糕的一個,會胡亂吃醋,會小心眼,會惹人煩,很快會讓你不喜歡。--------------小舅舅,就當我的小舅舅,不好嗎?”
  “傻丫頭,我在你心裏,原來這麽糟糕啊,小女生不是都喜歡有故事的男人嗎,怎麽到你這,都變成事故了。”
  “我哪有說你糟糕啊,我是說你太好了。你有沒有在聽啊?”
  “有聽,還是很糟糕。”
  “如果你要追,我是一定跑不了了的,我相信。所以,如果你要追,我就隻能言而無信,隻能不讓你追,隻能躲著你,有多遠躲多遠。”
  他不再接話,兩人默默地靜了片刻,暖暖覺得有些害怕,是不是自己說得太過了?太傷人了?
  低聲小心地試探著“小舅舅,你生氣了嗎?”
  他悵然若失地看著前方,忽然說“暖暖,如果,我就像你小時候愛看的那個瓊瑤劇裏麵那個婉君的大哥,一直默默守候,靜靜等待,然後在你長大以後向你表白,你會不會接受?”
  暖暖呆愕了半晌,心想:你哪有默默守候,靜靜等待,你是片刻不得閑啊。揣摩了一下,答說“應該也不會,我有喜歡的人了。”
  “為什麽喜歡那個人?”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喜歡上了,就不會再喜歡其他了。”
  見他又不語。暖暖想了一下,又補充道“不過,也不一定吧,如果是那個婉君的大哥,或許讓我深深印刻初見美好的人就不是他了。”
  暖暖想起,那個初見他的午後,那個站在光影中的人,那樣讓她羞澀臉紅的笑,有情不必終老,暗香浮動恰好,無情未必就是決絕,我隻要你記著:初見時彼此的微笑……
  “小舅舅”暖暖怯生生地喚了一聲。
  “恩?”
  “你生我氣了?”
  “沒有。”
  “那……"
  “如果那是你要的,那就如你所願吧。”
  “真的?”
  “你是我的小暖暖,你要求我的,我什麽時候不答應過你了。”
  “小舅舅……"暖暖的眼圈紅紅。
  “好了好了,給你準備的零食在後座上,自己爬過去找。”
  暖暖有如卸下心中大石,頓覺胃口大開,嗯了一聲就歡快地翻找起來,打開一包薯片,一連吃了幾片。
  看見他含著笑疼愛地瞄了她幾眼,忙道“你吃嘛?”說完,討好地撚起兩片喂到他嘴裏,他也配合地張大嘴接了過去。兩人吃了一陣,暖暖看著窗外一片漆黑,聽著電台裏緩緩的歌聲,不由迷糊著眯著眼打起盹來。
  賀皓然看著已然睡得踏實的暖暖,暗暗歎息了一聲,這個傻丫頭,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信了個十成十,立刻就放心安逸地吃吃睡睡了起來,真真是個傻丫頭。
  人的心,心的愛,是說開始就開始,說結束就結束的嗎,那種難以言喻的糾結,那份莫可明說的悸動,是心的選擇,哪是人可以自己控製,自己決定,收放自如的東西。
  不過,今天總算也大大失落了一回,在她心裏,原來,自己是那樣一個可怕又沒有絲毫安全感的男人。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算了,她的反應如此強烈,如此不安,如此患得患失,如此如履薄冰,他從前的本事,在她身上,一件也用不上,他根本不舍得。到底還是他輸,她根本不用一點點戰術就能贏他,隻要她可憐兮兮地喚他一聲,小舅舅。他還有什麽能不答應的。
  暖暖被他輕輕喚醒的時候,傻乎乎地問道:“就到了嗎?”
  他寵溺地擰了擰她的臉頰“睡了一路了,當然覺得很快了,口水都掛在這裏呢,有這麽好睡嗎?睡得這麽香。”說著用手背蹭蹭暖暖的嘴角。暖暖才知道自己的形象有多糟糕,暗暗想:那還不是怪你,這個星期都沒有睡踏實過。當然剛剛才能睡得香咯。”
  民宿可能是剛剛新開的關係,即使是周末,人也不是很多,地方也不是很大,庭院也布置的古樸天然,細膩別致,微弱的暖光下,映照著別有風情的韻味。
  在定好的大套間裏放好東西,他就帶著暖暖去吃東西了,被暖暖耽誤了兩個小時,兩人都沒有吃晚飯,一路開過來,也已經很晚了,雖然在車上他體貼地準備了零食,暖暖也沒吃什麽就睡著了。
  “餓了嗎?”他迅速地點好了幾樣,抬眼看了看正扭頭關注外間風景的暖暖。
  “恩,還好,不是很餓。”
  “女生都是奇怪地抗餓新人類。”
  暖暖莞爾。
  “這裏真漂亮,很安靜,很舒服。連菜式都很新鮮爽口。”暖暖邊吃邊讚歎了一句。
  “你喜歡就好,不想你每天都3點一線的生活,偶爾放鬆一下。”
  暖暖笑笑地看著他,“謝謝小舅舅,不過,就是偶爾,也還是不要的好,太好的日子會讓人啊,喜歡,然後習慣,戒不了。你看,你對我好,我已經越來越習慣,越來越怕失去,戒不了了。”
  “不用戒,你就當做是老天給的好運氣。”
  暖暖心頭溫熱,揀起一隻小河蝦,細細剝了殼,放在了他麵前的白瓷骨碟中。“你每日裏工作也很是辛苦的,偶爾放鬆一下也是好的,隻要小舅舅沒有別人陪的時候,我永遠報名做第一替補。做最賺的小跟屁蟲!”
  他閑適地靠著,把手搭在椅背上,淡然一笑“好。”
  “這裏很偏僻的嗎?真是個好地方,你怎麽知道的啊?”暖暖朝他眨眨眼。
  “這裏附近一代溫泉很多,幾年前常來,不過這家那時沒有,最近聽說新開這家環境很不錯,就帶你過來了。”
  “哦,以前常來啊,和誰啊?”
  “和……”他盯著暖暖看,小丫頭正抿著小嘴,肩膀也抑不住微微顫抖隱忍著笑意。已經明白她問的意思是想下套捉弄他,咬著牙重重答她“和我爸!”
  暖暖撲哧一笑笑了出來,一口水也沒喝順,咳了起來。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她,“走吧,晚上去泡湯,別有滋味。你先去,我去打幾個電話過來找你。”
  雖然是深冬時節,在溫熱的泉湯裏,卻還是霧氣繚繞,和清新冷冽的空氣恰好調和,暖暖浸在其中片刻已是雙頰暈染,紅粉緋緋。遠山空寂,暖暖覺得身心具暖,一片靜好,思緒飄浮。
  不是不感動的,到底他還是她的小舅舅,疼她寵她如父如兄,她惶惑,膽怯,害怕,無助,所有的情緒一點不剩的一抖落,他原來一點也不敢繼續和她為難。他是真的待她好的,暖暖知道了,不是完全無視的,但若要正視,怕又會有無盡的解釋。
  現在這樣就好,一切最好就這樣,暖暖暗想,不用想了,沒什麽不同的,他還是他,一定是最近她總惹他生氣,讓他腦袋短路了才會讓他嗅覺失靈,把她當獵物抓了,她大聲一聲吼“自己人啊!”可不就喚醒他了嘛。泛起一個勝利的笑,暖暖低低地哼起歌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隻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
  隻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本是極簡單的一首兒歌,在靜寂的暮色中,暖暖輕吟淺唱,卻也清透空靈。忽聽到一聲低笑,一個人影晃動,暖暖細細看了看,似乎不是小舅舅,那人到已經蹲在了暖暖近前說道“小妹妹,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這麽巧,沒兩天功夫,我們又見麵了,你唱的真好,什麽歌啊,這是?”
  暖暖木然地看著這個她不認識的“自來熟”一下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應該是不認識的人啊,暖暖迷惑地看著他,他隻能再提示說“前兩天,你們宿舍樓下,我見過你來著。”
  暖暖想起來了,那天,打發走裴均逸以後,這個人好像也和她搭話來著,不過 不管是那天還是今天,暖暖都不認得他也不想認得,就淡淡朝他笑了一下,不去搭話。
  “你剛剛唱的是什麽歌啊,可真夠生僻的,不過還挺好聽,你是S大大幾的學生啊,你叫什麽?我叫葉樹辰。”
  “暖暖。”
  “小舅舅。”
  “晚了,回房去泡吧,我們套間的院子裏也有泉眼的。”他有些不耐地瞟了一眼那個“自來熟”
  暖暖起身笑著朝那個“自來熟”點了一下頭,就和賀皓然一起回房去了,剛進屋,他蹙著眉問“你認識那個人嗎?”
  暖暖搖了搖頭,“不認識,就是在宿舍樓下見過一麵,真正的一麵之緣。”
  “最好不要去認識,不是什麽需要認識的人。紈絝子弟一個。”
  “你認識他?是紈絝子弟?”
  “葉家的小三。以前一個大院的,不過好像他倒不記得我了。”
  “哦,好的,本來也就不認識的。”
  “暖暖,恩……那種花花公子,離他們遠點為好。”
  暖暖看著他,忽然悶悶地憋著笑了起來,他呐呐地問“怎麽了,有什麽好笑嗎?”
  “沒有,就是你說別人是紈絝子弟,還,花花公子,就,好笑啊。”
  他了然地狠狠瞪了暖暖一眼,“你心裏一定常常將這個形容詞用在我身上,所以才這麽好笑吧。”
  “我去泡湯了,不和你說。”
  暖暖嘴角掛著笑想著他說那人是花花公子的樣子就覺得是一幅絕好的賊喊捉賊圖。
  “還笑,有這麽好笑嗎?”他也坐下來在暖暖近旁。“剛剛他問你唱的是什麽歌,你剛剛唱了什麽歌?”
  “沒什麽”
  “唱給我聽聽,我好像還從來沒有聽你唱過歌。”
  “不要。”
  “唱。”
  “不要。”
  “唱。”
  “不要。”
  “你不唱,我就要追你。”
  “神經病!”
  “哈哈哈,”賀皓然大笑了起來“暖暖,這是你第一次罵我哦。”

  第九章
  天好像還不是很亮吧,暖暖迷糊著被他搖醒。
  “暖暖,起來了,我們要回去了。”
  “恩?這麽早……”
  “你爸爸過來S市了,說是搭他們廠出公差的便車過來的,已經出發了,過2個小時就到,我們現在要趕回去了。”
  “啥?我爸來了,你怎麽知道的。”
  “你爸打你手機上了,我接的。”
  “哦,”
  “你也不用急,慢慢來就可以了,我們一定比他們快,而且我也和你爸說了,我們在外麵,早上回去,萬一晚到,他會等我們的。不用急。”他看著暖暖慌神的樣子笑著叮囑。
  早上的山區異常寒冷,去停車場的路上,他看著暖暖凍得紅紅的小鼻子笑著說“小兔子怎麽把胡蘿卜掛鼻子上了?”暖暖吐了下舌頭回應他。
  “算了,給你戴個口罩吧。”說著,一隻手圈過暖暖,將手捂著暖暖的大半臉頰說“走快點吧,小兔子。”
  兩人一路笑著來到停車場,發現還有一輛路虎旁也有一對兒也是起了大早,準備走了,暖暖仔細一瞧,是那個“自來熟”,旁邊站著的那個女生,還真是她見過的,和她同一棟樓住著的,雖然沒有說過話,但暖暖還是知道她的,誰叫是她們的大校花呢。
  暖暖拽了拽他的衣袖,輕聲說:“我們學校的校花!”
  他瞟了一眼“和你說了,不是什麽好人吧。”
  暖暖笑答“算了吧,說不定人家也在這麽嘀咕我們呢。”
  “那當然,暖暖也是校花啊!”他溫柔地說。
  “我才不是,我是說人家肯定也覺得你不是什麽好人呢。不過,你是被冤枉了的。”
  他們說笑著開了出去,暖暖似乎看見那個男生一直盯著他們這邊,目光掃完了賀皓然又掃了掃他的捷豹,最後又嘴角含笑地盯著暖暖看,那樣放肆了然地笑,暖暖隻覺得莫名說不出的心慌。路虎也跟在他們後麵一起開了出來,一上了高速,路虎嗖的一下串在了他們前麵,速度極快,沒一會就開遠了。
  暖暖的父親家所在的小鎮其實離S市並不算遠,汽車1,2個小時就到,做短途火車也極方便,但是卻很少過來。父親是極不擅言談表達的人,暖暖覺得他嚴肅沉默,也不大和他說心事,可能天下的父女大多這樣吧,平日裏電話也隻是反反複複的那幾句,好好學習,好好吃飯,或許,父愛如山,卻大愛無言吧。
  自從暖暖阿娘過了的半年裏,父親還是第一次過來探她,那時,暖暖和他的事,都是他去說,去辦的,暖暖那會兒哪有多餘的氣力關心這些個,可是事情過去了以後,暖暖現在回想,覺得是不是有些地方不那麽對呢?
  那時候,暖暖是覺得他的提議真的是不得已中最好的辦法了,兩不相傷,她既不用去相一定沒有結果的親,又足了父親他們的心願,賀皓然的提議簡直救她於水火。
  想過向父親他們挑明的,他卻不同意,那時他說”暖暖,如果要直接告訴你父親他們,怕是這個事反而不好辦的,我想他們寧願讓你試試去交往一個可以交往的對象先,也不希望,你莫名的將來變成二婚頭,畢竟,這要在戶籍上麵注明,抹不掉的,他們不一定會同意這麽做的。或許,你一路堅持,再去抗爭一下,最後這也會變成一個不得已的選擇,但是,沒有這個必要,費這些氣力,這樣吧,我去和他們說,一切有我,聽我的,我來處理,好嗎?”
  最後,暖暖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處理的,反正很快事情就解決和平息了,父親電話裏隻是和她說“挺好的,挺好的,小賀不錯,不錯。”阿姨和她說“哎呀,暖暖,你也不早和我們說,你說你和小賀這事,我們有什麽反對的理由啊,害我們還給你介紹……哎,對小賀,怪不好意思的。”
  後來暖暖問他“你到底和他們說了什麽?”
  他說“我就告訴他們,你對我早已經芳心暗許,我們早就兩情相悅了。”
  “啊!!!”暖暖的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
  “我還說,本來是想等你大學畢業以後,在征得他們同意後,風光大辦一下。不過現在,時事需要,就先和你將手續辦了,等你大學畢業以後再舉行儀式。他們都覺得很好,就一句都沒有再多問多說什麽了”
  “天啊!”暖暖徹底呆掉“我爸要知道我騙他,那,那……那可怎麽辦是好?”
  “傻瓜,隻要現在他們不去過問就好了,將來,你再告訴他實情就行了,那時候就算他再不願意,也已經事過境遷了,他要是怪你,你就說是我的主意,另外也是怕他們逼婚的無奈之舉,他們一氣短,就不會繼續糾結了。”
  暖暖一聽,覺得甚有道理:嗯,好像也是的,如果現在告訴父親,他可能真不希望我將來莫名其妙的變成離異婦女,也可能會真的覺得那個相親對象的條件很好,很希望我去相處一下,那樣的話,還是他說的對吧。
  暖暖低著頭沉思中,心想,父親這次過來,是不是要他們今年一起回家過年呢,向親朋好友宣布一下,畢竟,大半年前,一切都在忙著阿娘的事情,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如果是這樣,這次,要不要和父親說呢?正想著,他叫了她一下“暖暖。”
  “啊?”她抬頭看他。
  “先不要說吧。”
  “啊?你會讀心術嗎?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他笑了笑“先不要說吧,你看你周末過來我這裏,和我住在一起,我隨時可以照顧到你,而你父親也沒有異議,是因為他以為的我們的關係,如果現在就告訴他,他一定不放心你和一個沒有關係的單身男子共處一室。那樣你就要搬出去,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麵,暖暖。”
  暖暖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知道他其實說的都對,可是,事情過了這麽久,要她繼續騙父親,這個慌又會不會越滾越大,她也沒有把握。但是,大半年裏,和他生活在一起,點點滴滴,要她離開,似乎真的又有那麽一點點多的不舍。
  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握了握暖暖的手,“你不用說什麽,交給我來處理,好不好?”
  他的聲音為什麽總有一股蠱惑人心的鬼魅,暖暖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接著又覺得有很多很多的問題,急急補充說:“我爸可能要我們今年一起回去過年。”
  “到時就說我有個幾個億的項目出了問題要處理,我老丈人不會為了過個年就要我破產的吧。”他玩笑的說。
  “他會要你找時間過去,然後宣布這事的,要是宣布,大家都知道了以後,讓他知道我騙他,是假的,他麵子裏子都沒了,一定怪死我。”
  “我會告訴他,沒有舉行儀式,就宣布,對你太不重視和尊重,對我父親那邊也是一樣,很不正式!”
  “他要我們舉行儀式呢?”
  “傻瓜,你馬上就要畢業了,說功課太緊張,還要準備考研,沒有時間啊!這個時間當然要尊重我們自己的意思,他們不會多說什麽的。”
  “嗯……嗯”
  “還有什麽問題嗎?你不用擔心,好不好,有我呢,我在啊,都交給我好不好。”
  暖暖真的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了,其實有很多很多的問題,可是一切都不用深究了,他每時每刻的都幫她把天上人間的問題清除得一個不剩,一塵不染。
  暖暖父親是第一次來他們住的的地方,雖然以前斷斷續續的也聽暖暖大約形容過,但真實的身處其中時,還是驚訝的發現這房子也太大太豪華了,聽暖暖阿娘提過他家裏的情況,知道他的父親是首長,他自己開公司的,很好的人家,可是,可是沒有想到,這麽好。
  暖暖將父親領進來,在大廳裏坐著,因著自己準備繼續隱瞞的那點小心思,很是不自然,傻傻地倒了杯水,就也一旁呆坐著,賀皓然從書房裏出來時,就看見那對父女都呆呆傻傻地坐著,相顧無言。
  他趕緊走過去招呼,悄悄地朝暖暖眨了眨眼,暗示她不用多說什麽。暖暖父親來的那點意圖,其實早已被這兩個人摸得透透的,三言兩語下來,賀皓然都已經化解的滴水不漏,又兩相歡喜了。
  臨近中午時,賀皓然領著父女倆去了附近的海鮮城,在豪華的包廂裏,幾經交杯換盞下來,也漸漸放鬆地話多了起來。
  中間,乘著賀皓然接電話的功夫,父親私下裏對暖暖說:“他的環境條件是好的沒話說,這是好事,我女兒以後就不用吃苦了,當然很好,更難得的是,他待你,哎,隻要你們小兩口的感情好,那又比什麽都強啊。”
  暖暖有些不自然的嬌嗔“哪有?您又知道了。”
  父親哈哈一笑“不是嗎?要不是我不識趣的沒有通知就跑來,你們倆不是還在外間度假,兩人世界嗎?”
  暖暖想:還真是的,真是巧了。現在要和父親說什麽的話,不止說不清,而是越說越亂啊。囁嚅著:“什麽兩人世界啊,哪不都是兩個人嗎?”
  父親就笑著接道“是是是,哪都是兩人世界,一樣一樣。”
  暖暖臉一紅,更加接不下去了,包廂再大,也就他們3人,賀皓然其實也聽了個大概,看暖暖為難笨拙地回答,也是莞爾,完全無視暖暖好幾次投向他的求救目光,一餐飯吃得皆大歡喜。
  暖暖父親也很是放心地表示下午就搭過來的車回去,暖暖也是很快就要放寒假了,寒假也不是很長就和父親也說好了,放假就回家去,父親客氣地也邀他有空就和暖暖一起常回去看看。
  送走父親,回家的路上,他倒老大不開心起來,暖暖覺得怪怪地問他“有什麽事情嗎?”
  “什麽時候放假?放多久?”
  “過兩個禮拜吧,寒假很短,一個月的樣子吧,過完年就差不多了。”
  “整個假期都回去?”
  “是啊!怎麽了?”暖暖其實每個假期都是回家的,由於高中起就搬來和阿娘一起,隻有寒暑假才有機會回家,所以也隻能珍惜假期裏和父親相聚的時光了。上個暑假的時候,要搬遷,之後阿娘又過,分的房子拿到又有諸多的事情,整個假期都沒有回去,上上個寒假,是陪著阿娘在醫院裏過的年,說起來,有一年都沒有回去過了呢。
  “沒怎麽!”他語氣硬硬。
  “沒怎麽是怎麽啊?”
  “沒怎麽是怎麽就是沒怎麽。”
  暖暖生氣地看著他,心想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對了,發少爺脾氣,賭氣地說“什麽怎麽沒怎麽,就是有怎麽也沒怎麽了,我可不敢管你有沒有怎麽,沒怎麽就沒怎麽吧!”
  一口氣說完了,自己倒一下子笑了出來,氣也忘了和他繼續生了。他也和著暖暖一道忍不住笑了出來。兩人頓覺這嘴拌得幼稚又滑稽。
  之後他緩緩說:“要去的話就去吧,玩夠了的話,能早點回就早點回。”
  暖暖隱隱地體會到了他為何不喜,呐呐地答應了:“哦,知道了。”

  第十章
  暖暖的學期快結束的時候,程磊那邊也是說又一門快修滿學分了,隻是反而衝刺的時候更忙更辛苦,常常在MSN的留言上發一些上吊,吐血的圖像給暖暖看,暖暖幫不上忙,隻能留言幫他加油又加油。
  不過程磊的生日也快到了,暖暖想著這麽些年都是發電子的生日賀卡,都沒有驚喜了,不如親手做個禮物快遞給他,那是一定又驚又喜的,剛有這個念頭冒出來,就大大稱讚了一下自己的創意,趕緊的就搜索可以自己DIY的產品去了,要快遞美國,一定要小巧又精致,這樣快遞才方便省錢啊,一通比較之後,暖暖覺得做兩個十字繡的鑰匙環,一個給他,一個自己留著,反正就做一對兒,想著不僅為自己的小創意開心不已。
  暖暖可能卻不是那種天生蕙質蘭心的女生,一連忙了幾個晚上,卻覺得自己繡的實在不怎麽樣,一點手感也沒有培養出來,不過轉念一想,不是繡兩個嗎,第一個,就當是練習,繡得難看也不打緊,自己留著好了,隻要第二個能成功就行。
  賀皓然倒是一連兩天看到暖暖坐在廳裏舞弄針線,好奇著,走過去說:“你幹什麽呢?一連幾天縫什麽呢,不能用的東西就不要要了。”暖暖笑眯眯地說:“什麽啊?你看清楚,我繡花呢!”
  賀皓然忙把嘴裏的一口咖啡咽下去,不然保不準會噴出來。仔細瞧了瞧問:“這是什麽啊?”
  暖暖邊低著頭繼續她的繡花大業,邊答:“鑰匙環,我覺得自己動手做得比較有意義。”
  賀皓然不禁冷汗涔涔地想起一件往事,小丫頭小時候有一陣迷上了編什麽手繩,就是幾股彩線編在一起的小孩子玩意,那會兒好像是端午節,她興奮地編了3條,說是過節時係在手上,一定要等端午節過後的第一場雨以後才可以剪掉。
  她給她阿娘係上一條,給他係上一條,又要他幫她係上一條,告訴他:一定不可以拿掉哦,要等下完一場雨以後,她幫他剪,他幫她剪。小丫頭巧笑倩兮地看著他,眸光如星鑽閃爍,叮囑他:一定哦。他就傻兮兮地答應了。
  那根醜醜的繩子綁了他幾天他是不記得了,隻記得天天關注天氣預報,就盼下雨,弄得他那一陣時時刻刻的用手去往上擼擼那根醜醜的繩子,把它藏在襯衣裏。擔心它在開會的時候露出來,擔心它在應酬的時候露出來,秘書拿資料給他簽的時候,員工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都緊張異常,那一年,他從沒那樣盼望一場雨……
  他低頭看了看興味盎然,堅持不懈的暖暖,心想:鑰匙環!?要掛哪把鑰匙上?辦公室?車?家?都有機會被別人看到啊,她繡得這是啥,看了看茶幾上麵的指導圖,唉,一個那麽大的豬頭啊。
  他惴惴不安之際突然又靈光乍現,於是不動聲色地對著暖暖說:“鑰匙環做鑰匙環太沒有創意了,我到時把它掛在床頭燈上麵,還挺別致的。”說完端著咖啡杯就走了。
  暖暖看著他的背影呆了呆,又沒有說要送他啊,不過,他若喜歡想要的話,也沒有關係了,反正她練手的這個,繡的如此糟糕,她都看不下去了,就送他吧!掛在他的床頭燈上,什麽創意啊?
  等到放假的時候,暖暖第一個練手的豬牌也繡好了,她悄悄把它掛在了他的床頭燈上,看他什麽時候能發現吧,反正今天她就回家了,等他回來看到的時候,一定還會蠻驚喜的吧。
  他一早就出去了,好像今天有一個很大的並購案。暖暖也已經買好了火車票,本來他要開車送暖暖回去,暖暖一定不肯,都是老的宿舍區,哪家都認識熟悉的不得了,他就這樣送她回去,那還得了!好說歹說勸阻了他要送和要司機送的兩套方案,答應他帶好手機,到了家以後一定及時電話給他,他總算勉強答應了。
  也是一年都沒有回來了,到底是自己從小生活的地方,回了家鄉還是說不出的親切和溫馨,不大的一個江南小城,卻處處雅致。暖暖叫父親不要來接她,怕他一定堅持也沒有告訴他具體的時間,到了就直接坐了兩站地的公車回去。
  暖暖到了小區門口,記起要給他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剛想伸手去摸電話,卻聽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喚她“姐,你可回來了。”一抬頭,是她阿姨的女兒,小臉滿是淚痕,眼眶紅紅的,暖暖一驚,忙問:“娟兒,怎麽了?家裏出什麽事了嗎?”
  娟兒哽咽著說:“剛剛突然就來了一堆人,可凶了,一開門,就罵爸爸呢,爸爸說不過他們,血壓都高了,說頭暈呢,媽媽把他們趕出去,他們就站在院子裏麵吵呢。”
  暖暖聽她說得沒頭沒尾,不清不楚,急急地拉著她走,沒走兩步,已經看見一堆人圍在她家院子前,她阿姨被那夥人是圍著在吵什麽,她一看也看清楚了,是他父親鄉下的親戚,她的大姑,二姑,三姑,姑父們,還有同輩的堂兄妹。說起來,也都不是她的親姑姑,父親的大伯沒有兒子,農村興這個,長房不能無子,就將他父親過繼給了父親的大伯做兒子。
  暖暖的親爺爺奶奶都死的早,暖暖父親也是個極老實的人,雖然離開農村很多年了,一直都將暖暖的大伯爺當自己的親父親一樣孝敬,多年來每月裏都有寄錢回去,就算是近些年,日子都不是很好的狀況下,每月裏都沒有斷過。一直以來,她的這些親戚見她父親都是眉開眼笑,極其恭敬,今天這是怎麽了?
  走到近前,她阿姨一見她倆,忙道:“娟兒,快去找廠醫室的王阿姨,叫她帶上降壓的輸液過來,趕緊給你爸掛上,臉都煞白煞白的了。暖暖,你來的好,你看看你這些姑姑們怎麽這麽不講理呢。”
  暖暖家在一樓,門口一小塊空地,就自己圍了個半人高的小院子,一下子擠了十幾個人在裏麵,暖暖阿姨一人靠在門上,算是一人當關,不讓他們一幹人等進屋裏去。
  一幫人看見暖暖站在外麵,有幾個衝了過來,拉著她,大聲叫嚷了起來:“叫你爸出來,叫你爸出來,在裏麵裝死也沒有用的,今天沒有個說法,我們一定不走,一定不會放過他的,這是什麽事啊?我們家的祖屋,我們家的家事啊,和他有什麽關係啊,他是誰,算老幾啊?憑什麽分我們家的房子,開玩笑,走遍全中國,也沒有這個道理,出來出來,把話說清楚,不要那麽無賴,無恥……”
  暖暖隻覺頭被叫嚷得嗡嗡直響,那幫人也是越罵越難聽,一個家屬區,漸漸圍著看熱鬧的人也多了起來,廠醫的王阿姨一會就過來了,幫暖暖爸爸輸上了液,暖暖進屋看他,他隻是擺了擺手,話都說不出來。
  暖暖眼眶濕了又濕,阿姨也是被氣得瑟瑟發抖:“這還了得,這還了得,這樣欺負人,小剛也是,放了假也不回來,家裏連個男人都沒有。這樣讓他們欺負。”
  斷斷續續的阿姨也大概說了個原委,就是暖暖的大伯爺家年前要分家的時候,大伯爺很是重視這個過繼的兒子,又感念他這麽多年,年年月月的寄錢贍養,說是分家要算上一份,祖屋一分四份,要留一份給暖暖父親,就這樣,這一堆人可是跟瘋了似的,打過幾個電話來吵過,沒想到,今天還集合了這麽一大幫子來家裏鬧。
  暖暖也看出來了,他們是一堆人,這個罵完那個罵,輪番上陣,其實也不是要進屋來和她爸爸討說法,就是站在門口,人越多,罵得也就越起勁。
  阿姨出去和他們說:“這都是老人家的意思,你和我們說不上啊,養子也是子啊,而且這麽些年,我們也贍養了老人啊,這是老人的意思啊,你和我們說什麽呢。”
  那些人一聽,這一下,徹底算是擺明態度了,罵得越發難聽,大聲,暖暖看父親臉色也越來越差,閉著眼也不說什麽,心疼又心焦。出去連連和他們說道:“大姑,二姑,三姑,你們不要這樣鬧吧,我們慢慢說啊,爸爸身體不好啊。”那些人哪裏肯聽,隻覺得當家的可是表了態了,要分家產,那就給你往死了鬧。
  暖暖扯扯這個,求求那個,一會兒功夫聲音都已嘶啞,那幫人哪裏聽她又哪裏管她。暖暖身心具疲,頭昏昏的讓她們一直糾纏著叫罵,忽然娟兒扯了扯她的衣袖說:“姐,你電話響好久了。”
  暖暖掏出手機,知道是他,接了起來,剛想喂一聲,他已經急急地說道:“暖暖,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你到了嗎?不是說到了就來電話嗎?你現在在哪兒?到家了嗎?”
  暖暖一聽到他的聲音,不知怎麽,一個字說不出,眼淚卻有如決堤,嘩的一下全湧出來了,哽咽著,嗓子又啞啞地吐不出半個音,就“我”了一聲,已經是沙啞至極,再也說不出來一個字。
  這邊的叫罵聲又震耳欲聾,暖暖捧著個電話隻有流淚,他卻在那邊也聽出這裏是一片混亂忙問:“你嗓子怎麽都啞了,出什麽事了嗎?在家嗎?”暖暖“嗯”了一聲。
  他呼了口氣,頓了一下接著說:“你爸爸或是你阿姨在旁邊嗎?把電話給他們,我和他們說。”暖暖恍恍惚惚地把電話交給了阿姨,還是站在門外堵著這群叫囂的人,漸漸地好像也聽不到他們的叫罵聲了,就隻看見他們手舞足蹈的眼動嘴動。
  不知過了多久,暖暖抬頭看了看白濛濛的天,一轉眼,好像一片白濛濛裏麵有個物體越來越近。兩輛車開了進來,有暖暖熟悉的捷豹還有一輛商務車,他在前頭下了車,看著暖暖,黑沉的眼眸點點閃爍,快步的朝暖暖走了過來。
  暖暖呆呆地看著他走過來,本來還扯著暖暖衣袖正哭天喊地的二姑也不由停了下來,偷偷地瞄完車子又瞄人,他走到近前,一揮手撥開了扯著暖暖衣袖的二姑,輕柔地將暖暖攏入懷中,一句話也沒有說,靜靜地緊緊地擁著暖暖,那樣理所當然,那樣旁若無人。
  暖暖阿姨看到他,眼圈紅紅的走了過來說:“哎,這可好了,我們家姑爺來了。”
  看熱鬧的人群和那幫人同時安靜了不少,他對著商務車上下來的幾個人擺了擺了手示意他們站在外麵等著,帶著暖暖進了屋,大致也已經在電話裏麵聽阿姨說了個大概。
  他看了一下暖暖父親,安撫了幾句就對暖暖的阿姨說道:“這幫人這樣鬧實在是沒有道理的,不過對著這些人,報警叫人都沒有什麽意義,也隻是家務事而已,我們一直贍養老人,老人有意願留些物件都無可厚非,但是,那是棟農村的祖屋是吧?依我看,這幫人現在這樣難纏,這屋子將來就是真分了我們一份,我們想賣了,人家不同意賣,就賣不了。想賣給他們,他們更是不會出這份錢買,唯一的用處,就是是你的那幾間,自己拿來住而已,誰又會回去住呢?所以,就算是千難萬難的得了下來,也不過是沒有用的物件,您說,我們要它有什麽用?”
  阿姨一聽其實也覺得全是道理,可還是猶疑著:“這,這……”
  他淡定地說:“那種農村的房子,大概也不會價值很多吧?”
  阿姨呐呐地說:“分到我們也就兩三萬吧。”
  他接著說:“是啊,也就兩三萬,哪犯得著和他們這樣的人打交道,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哪犯得著呢,暖暖也快大學畢業了,她雖有我照顧,可是自己也很努力,也是很聰明能幹的,賺這點錢,實在是小錢,她平時幫我朋友的公司翻譯一些資料啊什麽的,賺得零花錢她也不用,都丟我這兒了,也有幾萬了。我今天借花獻佛,一會我取給您,當是暖暖孝敬二老的,外麵的事情就由我來處理吧,您看好嗎?”話說到這個份上,暖暖阿姨哪裏能說不好呢,當下點了點頭。
  他站起來拉著暖暖走出去,一個年紀略大的女人立刻迎了上來:“姑爺是吧,你能拿主意嗎,說了算嗎?”暖暖剛勉強開口叫了聲“大”,他就輕輕拍了拍她說:“嗓子不好,不要說話了。”
  看著那個女人笑著開了口:“大姑,是吧,你看,這個事情鬧得,很簡單的一件事,你們一來就叫叫鬧鬧的,不怨他們也沒明白真切你們的意思。我說了算,你把你的意思說給我聽,我來處理。”
  那個大姑也楞住了,鬧了一天了,趕緊說:“就是我們幾個姐妹的房子,不能給外人。”
  “行,可以,不過那好像是老人家的意思,是吧,不然你們也不會來這裏了,所以有什麽你需要我們做的呢,我們是不要的,程序上麵是不是有什麽需要配合的?”
  其實鄉下哪有什麽正經的手續,鄉下人又哪裏懂得這些?那個大姑呆了半晌,說:“就立個字據給我們就行,有個憑證,走哪兒都有理說就行。”
  “可以,你們自己寫,寫好了,我和你們一起進去,讓暖暖父親當你們的麵給你們簽字。”

  第十一章
  很快他就將一切都處理好了,打發走了那一大幫子人,又叫跟來的助理取了錢交給阿姨,暖暖父親直搖著頭說不行不行。他已經拉著阿姨走到外間,一再叮囑不要讓暖暖父親過於操心,好好休養就是,阿姨也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卻說要帶暖暖去拿些潤嗓子的藥就牽著暖暖走出去了。
  暖暖是臨近中午的時候到的,這鬧騰了一整天不知不覺地就到了晚上了,是整整一天沒吃沒喝的,人已經是疲倦之極,也不管他要帶她去哪,就隻是安心安靜地跟在他身邊。
  他帶她到一家酒店裏麵幫她叫了幾樣清淡的小菜和粥,暖暖吃了點東西,略略緩了點氣力回來,他定定地看住暖暖,眸光如海浩瀚,等她吃好粥又遞上了幾個藥片,暖暖也接過吃了,粥也吃了,藥也吃了,但他好像什麽也沒有吃。
  暖暖添了一碗,放在他麵前,嗓子啞啞說不了話,就看著他,用目光示意他也吃,他看著暖暖好一會兒,墨黑深濃的眼瞳裏閃過一絲寵溺的無奈。
  “我哪兒還吃得下,你看看你,早上我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才離開幾個小時啊,就搞成這個樣子了。你能不能聽聽話,記住我的話。”
  暖暖慌亂地想:我什麽時候又不聽話了,沒有啊!忙急急地點了點頭表示聽得啊。
  他接著說:“記住我的話了嗎?你什麽時候記過啊,我說過多少次,不論什麽事,都交給我,都有我,我在啊,你往心裏放過嗎?今天這事兒你有想到我嗎?有第一時間通知我嗎?你的耳朵是用來聽話的嗎?叫小耗子叼走吃掉算了,有跟沒有都一樣,還要它幹什麽?”
  暖暖聽到最後一句笑了起來,他瞪了瞪她:“還好意思笑,我說錯你了嗎?”
  暖暖搖了搖頭,拉過他的手,一筆一化的在他手心寫著:對不起。
  他看著像小狗一樣討好他的暖暖也訓不出話來了,問她:“累了嗎?要回家嗎?”暖暖搖了搖頭。
  他又問:“不回去就算了,那就在這家酒店開個房讓你休息吧。”暖暖又搖了搖頭。
  他一呆:“那你要去哪?”暖暖在他手上畫了個“你”。
  他笑了笑:“要和我一起?好吧,那我們就隨便到處轉轉吧,走吧。”一起上了車,也沒有目的的繞著小城轉了兩圈,最後還是開到暖暖家附近的一個停車場裏麵停著。
  忽然暖暖想起了什麽,在車上拿起她之前放著的一隻筆,朝他比劃了一下,車上又沒有紙啊,他將手伸過去說:“好吧,就寫我手上吧。”
  暖暖寫到:“那些你帶來的人呢?哪去了?沒想到你還會帶上打手來,真威風!”
  他嗬嗬地笑出聲來:“什麽打手?虧你想得出來,那是今天並購案的工作小組,本來我和他們一起要過去的,半路上好容易打通你電話了,一著急,下了高速又上高速,我都不去了,他們還去什麽,就一起過來了,你現在才記起這些人來啊,早讓他們先回去了。”
  暖暖寫:“真對不起啊,耽誤你很重要的工作了吧。”
  他寵愛地點了點她鼻子說:“有什麽比你更重要的。” 暖暖頓覺得鼻子有點酸酸,心窩窩裏也有些酸酸,好像有些什麽東西發酵了般,咕嚕咕嚕地向外冒泡泡。低頭想了想又寫:“那個錢……”
  他忙說:“那個錢,真的有一部分是你的,我叫你翻譯的好多東西,都是有用的,你自己想想。”暖暖暗暗想到好像真的都是一些產品說明或是資料之類的東西多,又生僻又難翻的,很少有什麽文學作品時事新聞拿給她的。
  他見暖暖有點默默,又說:“真的有一部分是你的,另外差的哪些,我會幫你記著,以後還要你繼續做的啊,慢慢還我就好了。”暖暖也明白他是用心良苦的了,就應承地點了點頭。
  他見暖暖一點頭也是心情一鬆,知道小丫頭好強之致,哪肯輕易受這麽大的人情。開心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這麽乖,真難得!”
  暖暖卻拉過他的手繼續寫到:“既然是我的錢,為什麽不給我?”
  他呆愕了片刻:“我以為你夠用的啊,也不缺錢啊。缺嗎?你怎麽不和我說?”暖暖阿娘是留了些錢下來的,雖不多,讓暖暖讀完大學卻是足夠了,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小丫頭的個性,能和他一起生活已經實屬不易,不敢再過多給予物質上的東西惹她反感,也傷她自尊。
  暖暖看了他一眼繼續寫到:“是夠用啊,但是既是我的,幹嘛不給我?我又沒有要你保管。”
  這一下,輪到他尷尬不已,訕訕地說:“我怕你有多餘的閑錢會去買些什麽不必要的東西,浪費啊。”
  “比如什麽?”繼續為難他。
  “比如,比如電腦啊,你都快成網蟲了。”他的聲音漸低。
  一個瞬間,暖暖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趕緊挪向其實漆黑一片的車窗外,背著他,隱隱泛起一個笑靨。
  兩人默了一陣後,暖暖再去拉他的手,卻發現兩隻手正麵反麵都已經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暖暖翻來翻去看了看也沒有找到一塊空地了,他苦笑著看著暖暖說:“怎麽辦?寫滿了,那要不就往上梛挪。”說著就要解開袖扣,準備擼開膀子提供給暖暖,暖暖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真準備挽襯衫了,咯咯地笑出聲來。
  越笑越開心,最後笑得彎著腰咳了好幾下,然後暖暖慢慢掏出手機,用手寫筆在手機上畫了兩個字丟給他,他看見暖暖掏出手機的時候,臉色已經變了又變,再看見手機上麵的字,終於惡狠狠地叫了聲:“鍾暖!”暖暖在手機上麵寫著:傻子!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說一句寫一句的聊著,不知不覺地已然夜深露重,暖暖瞄了一眼車上的時間,忽地一下坐直了起來,他疑惑地問:“怎麽了?”
  她指指時間,顯示著12:13.然後急急寫到:“我沒有打電話回去,這麽晚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等我等著急了,怎麽辦?”
  他不由笑出聲來:“傻瓜!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啊,誰擔心你啊?”
  又寫:“可是……”
  “我帶你出來的,今晚不回去也沒有人會找你的,你看,你帶著電話呢,他們要找你,早打電話給你了,別可是了,這麽晚,大家又累了一天了,早睡了,你可千萬別打電話去把大家都吵醒。”
  暖暖也覺得他說的對,父親他們可不就真的認為他是她的夫了嘛?哪會擔心她和他在一起呢。而且轉念又一想,想到,今天他就這麽巴巴的直接跑來,那麽多圍觀看熱鬧的左鄰右舍,鄉下那堆親戚,還有,還有他那些下屬。
  天啊 ,他那麽旁若無人地擁著她,輕聲安撫,柔情嗬護,由始至終小心翼翼地牽著她,再沒放開。她是知道的,知道他疼愛她,可是別人怎麽看呢,特別是阿姨就那麽在大家麵前稱他“我們家姑爺”哎!這下可好,還有沒有誰不知道?
  她倍感沮喪地搖了搖頭,他微微笑著深深地看向她,手指輕輕觸了觸暖暖的臉頰問:“又怎麽了?”
  暖暖看著他含笑悠遠又意味綿長的目光心中默默哀歎:你能不能不要這樣看著我啊。他這樣待她,這樣待她……她早是知道的,他若上了心的東西,哪有得不到的。
  暖暖閉上眼,想著,愛情不是感動吧,她是很感動很感動,但是這兩者是不一樣的吧,她所有的少女時光都用來深深地愛著一個男孩,那樣的甜蜜,那樣的堅定。和現在對他的感激是不一樣的吧。
  她閉著眼想著心事,他見她不答:“暖暖是不是累了?那就休息一下吧。”說著打開了電台,將聲音調致輕柔,是林依晨的甜甜的歌聲:
  風輕輕我聽見你聲音
  你對著我叮嚀要注意自己的心情
  雨輕輕我聽見你聲音
  你拿著傘靠近為我遮著風擋著雨
  一點點想哭泣一點點想著你
  你的愛很珍惜
  我總依賴著你的記憶
  你就像風在說話順著我方向
  你就像海中的波浪堆著我成長
  我明白你的回答溫柔的對話
  愛情其實沒有辦法不被感動吧我不說謊
  暖暖“啪”得一聲關掉了電台看著他,他本也已經閉著眼養神呢,這會兒重又睜開看著望向他的暖暖問:“又不想休息了嗎?”暖暖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寫:“我要聽故事!”
  “我不會說啊”
  ---就你自己的---
  “我有什麽故事啊,工作上麵的你不會喜歡聽的。”
  ---就,你的初戀吧---
  他愣了一瞬說:“很普通的,不知算不算初戀,因為隻是我單戀加暗戀而已。”
  ---好聽,繼續---
  他無奈地一笑:“好吧,十幾歲的時候,還在大院裏麵一大群孩子玩在一起,喜歡其中的一個女孩子,總是很安靜,說話輕輕柔柔地,我們一堆男孩都不敢大聲和她說話,怕一大聲,她就會被嚇哭似的。我們打球的時候,她站在一旁笑著看,有哪個倒黴蛋被老師罰抄的話,她也會幫忙一起寫,乖巧地跟在我們身邊,一點也不討厭。有一次,他們打鬧玩耍時,不小心把她推到在地上,那麽巧,直接跪坐在一片玻璃上,一會兒功夫,白裙子上全是血,我們全傻了,她卻還是笑著……說沒事的,不要緊,破了點皮而已。”
  暖暖記起程磊的球也打的極好,高中課業緊張,老師也管著,好像看他打球也就是屈指可數的那麽幾次,她也會安靜的站在一旁一直注視著他。
  有時,去的早,程磊會走到她跟前,隨手將脫下的外套往她懷裏一塞,她就幸福滿溢地一路給他捧著。有時,下課晚去的遲了,她也會買上兩瓶水帶過去。
  一次,她到的時候已經快結束了,他的衣服也被別的女生抱在懷裏,他下了場卻不知,隻見他在地上找了找,接過那個女生拿著的衣服時愣了一下,也沒有接人家遞上去的水,看見暖暖,徑直走了過來,暖暖其實心中美美,不動聲色地想要遞上一瓶給他買的水,還沒有彎身從地上拎起來,他卻直接接過暖暖手上那瓶已經開啟喝過的,直接咕咚咕咚的喝了個底朝天……如果幸福可以加以計算的話,那一刻,有100分了嗎?
  等了半晌,他還是無言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暖暖用力瞪了瞪他
  “真的沒有然後了,後來,我去國外念書去了,再後來,她也出國了,再後來,我回國了。”
  ---她去的,和你,是一個國家嗎?---
  “不是。”
  ---就這樣啊---
  “不然還可以怎樣?”
  ---為什麽不告訴她,你喜歡她。---
  “哪有什麽為什麽,有句詩說-我相信 三百篇詩 反複述說著的 也就隻是 年少時沒能說出的 那一個字 ”
  ---一定有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不可以說---
  “一定要說為什麽的話,可能是我不能確定對方的心意,又或是自己 ,也不能完全確定吧。年少輕狂時的愛戀,美好卻也迷惑啊!”
  暖暖沉默地想:是嗎?不曾表白是因為還不夠確定嗎?
  抬眼看他望著她笑,不經大腦的一句話突兀地寫了給他---是因為我像她嗎?----
  他皺了皺眉頭:“你這是什麽惡俗的聯想力啊?”
  暖暖也覺得問得傻氣得緊,不自然的用手撫了撫發燙的臉頰。
  他拉過暖暖的手說:“你自己想想看像不像吧,你見過的。”暖暖看著他比了嘴型“誰?”
  “上次在高爾夫球會……”
  暖暖想起那個,他喚她“櫻雅”的那個清純宛若的女子,默默地發了會兒呆,沒有再表示什麽。
  他卻將暖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吻:“暖暖是獨一無二的,暖暖也隻想做這獨一份的,是不是,做我的小侄女,所有旁的人也比不上……”
  是這樣嗎?暖暖恍恍惚惚地覺得思緒飄遠,今夜月朗風清,明天又會是一個好天氣吧。

  第十二章
  暖暖的嗓子後來有2天裏麵都說不了話,那兩日隻能和賀皓然發短信,或是接了電話以後,他不要她說話就讓她聽著,暖暖朋友圈也是很小,沒有什麽人找她,每日裏,手機隻要響,大半就是他。
  家也不大,就那樣2間房,每次,她捧著電話久久掛不掉,阿姨來來去去經過她,神色總也曖昧得緊,就連娟兒也有一日對她說:“姐夫待你真好!”有一日,她在院子裏幫阿姨擇菜呢,父親急急地將手機拎出來送到她手上笑著說:“快點快點,你的電話!”連父親也這般了,她一下子就窘得不行。
  以前在學校裏,周末都會見麵,平常他也不會約她出來,電話卻也一樣是幾乎每日裏不斷的,有時極簡單,隨便兩句話而已,暖暖早習慣了,卻在家裏住著的這段時間裏麵,旁人對他這樣每日的電話有完全和暖暖不同的解讀。暖暖懵懵懂懂地隻怪家裏人這樣調侃她。
  有一日,父親聽她講完了電話,有點不滿地對她說:“你怎麽還叫他小舅舅啊?”
  她一呆不知如何回答,不叫小舅舅,要叫什麽?阿姨看她愣愣地窘迫,忙道:“哎呀,你看你這個老頭子,管得這是什麽事?這用你管,年輕人自己的那點小情趣,礙著你什麽了,楊過還叫小龍女姑姑呢。”
  暖暖父親一聽也覺得好像是的,不好意思的轉身就看電視去了,也不和暖暖說了。暖暖聽到阿姨解釋的那麽妙,覺得豆大的汗珠都要滾出來了。後來和他一說,也是笑得不行,隻誇點評經典。
  暖暖幫程磊繡好的鑰匙環在年前就快遞了出去,第二個作品由於已經有了點基礎,暖暖自己感覺還是不賴的,沒有告訴程磊,希望他收到時可以有些小小的驚喜吧。
  暖暖有幾次想問問賀皓然有沒有看到掛在床頭燈上的豬頭鑰匙環啊?他一直沒提,暖暖也覺得不是很好意思,畢竟繡得可不是一般的難看。
  他留下的錢,父親本來堅持是不要的,不過暖暖在家住的這段日子,卻深深覺得父親身體狀況是大不如前,都是一些老年病,隻能保養,於是,就勸著父親拿下,一再表示真的是自己平常存下來的。
  暖暖知道父親的意思,女婿的條件再好,也不能隨意地占人家便宜,末得還沒有正式過門的女兒讓人看輕。暖暖體會得到父親的這份心意,知道父親疼愛之情深沉。也更加感念他的好。
  一次,電話裏又談了起來,暖暖又是要謝謝他,他倒不高興了,覺得她如此生分著惱地說:“鍾暖,你還能不能更客氣一點啊?”
  暖暖就笑了,他很少很少會叫她“鍾暖”,如果他連名帶姓的一起叫她,一定是真的生氣了。連連求饒:“我錯了,我錯了,就是希望可以快點畢業賺錢啊。”
  他倒不是很讚成:“你的專業不是能很快賺錢的,我覺得你還是把英語學學好,不過,你現在的程度也差不多了,有時間的話,就看看法語或德語,你看看對哪個感興趣,再學個二外吧,畢業以後也不要立刻工作了,再讀研吧。”
  他輕描淡寫地隨口就說了出來,卻是暖暖往後幾年的人生計劃都被他說完了,暖暖不想反駁,覺得他說得好像也蠻有理的,哎,她什麽時候覺得他沒理啊,他不論說什麽,暖暖都是聽上三句,就已經足夠被他收服了。
  他又說:“而且,翻譯的工作時間上自由,沒有複雜的社會關係和辦公室文化那些需要你應付。收入又很豐厚,是不是很好?”
  暖暖被他說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憧憬神往不已。最後他總結了一下:“所以,現在把英語再更上一層樓,同時學個感興趣的二外,更難得的是你專業又是學中文的,文字功夫紮實,底子好,以後往翻譯的路子上走,比別人要輕鬆的多。”
  暖暖聽得深以為然,基本上後半生的道路就這樣由他定了去了。那日後,暖暖還真是去買了幾本淺顯的法語教材先讀著,一個語係的語言,一種如果能使用自如的情況下,再學同一語係的語種,的確要稍有感覺點。暖暖是認認真真地開始貫徹他給她的規劃的人生方向了。
  他真正的心思她又哪會知道,在他眼裏,他的暖暖清純地有如一瓶礦泉水,哪裏忍心傻傻的她進入社會,讓現實的人情世故慢慢地磨,一刀一刀的刻。她要真是他的妻也就好了,畢了業就娶了她,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管是編繩子,繡難看的豬牌還是她願意的翻譯工作。什麽都好,隻要可以在他的顧看保護之下,他有時也覺得自己這是什麽愛好啊,好像寵她是一種習慣,又像是一種戒不掉的癮。
  寒假的確很短,熱熱鬧鬧的過完年沒幾天差不多也要準備回去了,暖暖趁著在家的日子陪著父親做醫院做了個體檢,血壓不正常心髒也不好,馬上要離開,暖暖也是每日都陪著父親,在他身邊,雖然言談匱乏,就這樣靜靜坐著,時時幫父親的茶杯續續水,也是溫暖。
  在失去母親和阿娘以後,父親已是暖暖唯一的親人,看著他在平淡如水的時光裏華發漸生,老態初顯,心中悱惻,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楚。這一年裏,暖暖覺得自己也是忽略的太多,怎麽突然父親的健康狀況差了這麽多,她都渾然不知呢,不僅暗暗自責。時常陪伴也和父親說一些自己將來的計劃,父親也很是安慰,也常常誇獎他的好,說暖暖自己努力很好,有賀皓然照顧就更讓他寬慰放心,父親流露的驕傲和滿足,讓暖暖有時覺得有他在真得很好。
  就在暖暖要回去的前幾天,一日卻突然接到沫沫的電話,說是來找她來了,一會就到。沫沫的家和暖暖家一樣都是s市附近的城市,路程都很近,她如要來探暖暖找她玩是很方便很正常的,不過暖暖接她電話時,沫沫聲音暗啞,似有哭音,讓暖暖大為擔心,急急趕去車站接她。
  春運時的車站人頭湧動,異常擁擠,暖暖在一陣人潮裏好歹看清了沫沫熟悉的身影,大聲喊她:“沫沫,這邊,我在這邊。”等沫沫奮力擠到暖暖近前,暖暖一看,也不知道沫沫是哭了多久了,兩個眼睛腫得和小桃似的,一見暖暖,又是一陣委屈湧上來,攥著暖暖眼眶又紅了起來。
  暖暖不知發生了什麽,隻能柔聲安撫:“不要再哭了,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都不見了,腫得和桃兒似的了,你還看的清我嗎?眼睛都睜不開了吧,再哭,就變周傑倫表妹了哦!”剛剛扁嘴的沫沫一聽又笑了起來。
  暖暖家是住不下了,地方那樣小,好在暖暖對門的老鄰居王奶奶是一個人住,鄰裏時間長,處的和自家人一樣,暖暖就領著沫沫一起去了王奶奶家住下,陪著沫沫,問她有什麽事?也隻是不說。
  那麽好的朋友,對她的狀況,暖暖還是比較了解的。沫沫家裏就她和姐姐兩姐妹,年齡是差了17,8歲的遠了點,不過都很親密。沫沫的父母在她小時候車禍同時過世,那時沫沫姐姐剛結婚,沫沫就此跟著姐姐姐夫一起生活,姐姐姐夫一直沒有孩子,對沫沫更是疼愛異常,其實對沫沫來說,也和父母無異。唯一不幸的是,沫沫高中的時候,姐姐卻癌症去世了,據說她姐姐姐夫鶼鰈情深,她姐夫就一直單身至今,對沫沫也是一樣的關心愛護,沒有減少一份的親情。
  身世雖然不幸,但沫沫天性樂觀,是個開朗的姑娘,同窗幾年,暖暖還從沒有見過如此黯然神傷的沫沫。耐心勸導了很久很久以後,暖暖看著她歎了一聲說:“其實我也知道,一定是感情的事,是不是?”沫沫就一幅被說中心事的表情了。
  “你一直是什麽事情都不會在意的,除了是有了個能讓你這樣愛斷情傷的人,還有什麽能讓你如此傷心啊?我也不是要打聽你的心事,你不想說,我不會問的,隻是感情的事很難說,沒有對錯,沒有好壞。”
  沫沫囁嚅著說:“我,我和我姐夫吵架了。”
  暖暖啞然失笑:“我還以為你如此神傷是因為愛情呢,看來是我會錯意了,和自己姐夫,自家人吵吵哪來的這麽大脾氣啊?”
  沫沫呆了一會兒說:“我愛上他了。”
  暖暖愕然地看著她:“誰?你說誰?”
  “我姐夫,我愛上他了,我愛上我姐夫了。”
  暖暖也呆住了,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中,過了一會,沫沫開口:“你,你很瞧不起我吧。”
  暖暖忙擺了擺手,說:“我剛剛還說呢,感情的事很難說,沒有對錯,沒有好壞。”沫沫不語。
  暖暖微笑著說:“前幾天看新聞,在美國的一個酒吧裏,店主人養了一隻鴨子和一條小狗,他倆從小生活在一起,就產生了愛情,現在那個酒吧大大的出名,很多人慕名前去,看那隻鴨子和那條小狗如何親密和美的生活。”
  沫沫怔怔地聽著。
  暖暖又說:“還有,那天的魯豫有約,講得是一對已經生活了幾十年的男同性戀,他們還收養了一個兒子,叫他們倆一個爸爸一個叔叔。兒子前幾年還結婚了,還給他們倆領回一個媳婦,真人真事的,就在四川。”
  暖暖看了看沫沫接著說:“電視台又重播《人鬼情未了》了,我又看了一遍,那麽老的片子,還是很感動,我又哭了一遍。”
  沫沫有些了然她的意思,眼眶紅了紅,暖暖說:“楊振寧娶翁帆的新聞,你不是還大聲叫好,說勇氣可嘉嗎?……愛情,可以跨越年齡,性別,物種甚至生死的距離,我想沒有什麽距離是跨越不了的。”
  沫沫低聲說:“對方不愛你,也可以嗎?”
  “每個人的標準不一樣,也許有的人可以接受一切,就是不能接受單向的愛情,認為沒有回應的愛就不是愛情了。就我自己來說,我不這麽覺得,天大地大,卻不是每個人一生都能有幸遇到可以令自己心之所係的人的,隻要遇到了,就是天賜的福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但是,我還是會因著這個世界上,我曾遇上過那樣一個人,有那麽一個人,動我心扉的人,而覺得幸福,即使,他不愛我。”
  沫沫靠在暖暖身上,輕輕歎了口氣:“你說得對,愛與不愛,我心而已,這是我的選擇,我的快樂和悲傷。”
  兩人靜靜地各自想著心事,也是一宿無眠。第二日,沫沫卻要回去了,沫沫說:“要麵對的還是要麵對,我不應該就這樣到處亂跑,至少他還是我姐夫,養了我這些年的親人,我不應該害他擔心著急的。”暖暖聽著這話,想起了他。沒有挽留,送走了沫沫,相約過幾日就可以在學校相聚了。
  送走沫沫回來的路上,他的電話卻來了,說是今天在附近有些公事處理,中午的時候會經過小鎮,反正她這兩日也要回去了,今天這麽巧就隨便帶上她,暖暖一聽就著急了忙說:“我東西還沒有收拾呢。現在已經快中午了,我現在還沒有到家,哪裏趕得及,你要有事情就不要耽誤你的事情了,不用過來接我。”
  “你哪有什麽行李,來的時候就一個小包,我剛剛已經和你阿姨打過電話了,你爸爸也知道,他們會幫你收拾好的,就那兩件衣服而已,還要怎麽收拾,確切的說半小時以後我就到了,你趕緊回家等著就行。”說完就掛了電話。
  暖暖無語,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就是不可和他爭辯。
  接上了暖暖,他就一路朝S市開了回去,暖暖問他:“不是還有公事嗎?”
  “處理好了。”
  暖暖懶懶地也不和他爭辯了,想起沫沫的事情也就沒什麽精神,傻傻地發呆。他拉開車前的小箱,丟了包紫菜卷給她說:“你不說話就吃東西吧,你太安靜,我不習慣。”
  暖暖接過順手拆了紫菜卷,往嘴裏送了一個:“我又不是小鳥,什麽時候嘰嘰喳喳了。”
  他卻說:“這段時間你不在,家裏太安靜了,掉根針都能聽見似的,的確是很不習慣。”
  暖暖得意地說:“早和我說啊,那是因為我一回家,就把電視開著,看不看都有聲音啊!”
  他笑了笑也不答,過了一會兒突然說:“可能隻是習慣有你的日子了。”
  暖暖覺得一陣溫熱,一眼看見她送他的豬頭鑰匙環正掛在他的車匙上,興奮地說:“咦,你把它掛這裏了啊。不是要掛在床頭嗎?我走前幫你掛好了,你一直沒說,我還以為你沒有注意到呢。”
  “哪會沒有注意到,這麽難看的一個豬頭,難看到都認不出是一頭豬。”
  的確是很難看,暖暖有些歉意地說:“要不我再給你做一個吧,一定比這個好。”
  “不用了,看你繡得滿身大汗,奮力拚搏的樣子,我很領情了。”
  “那,那就還是掛回家去吧,這樣難看”
  “鑰匙環還是掛鑰匙上吧,是挺難看的,可是可以時時看到。”

  第十三章
  開學沒多久,係裏傳來一個好消息,說是學校今年和美國的一個大學有一個大四交換生計劃,各個科係的大三學生都可以報名,隻要是專業好英語強就挺有希望的,暖暖心動不已,一度挺擔心不知道父親和他會怎麽說,心中隱隱覺得他肯定是不會同意的,一定不高興她去,雖然他不一定會阻止,也沒有什麽理由阻止,但是一定不會高興。
  其實,交換生這樣的好事,誰不想去呢,大三的學生有幾個沒有報名的,甄選一定會很嚴格,暖暖覺得自己也不一定就能真的去成,現在和他說了,平白惹他生氣,要是最後還沒有選上,不是多此一說嗎,就先把名報上了,決定等到時候再說吧。等報上了名,暖暖的學習也更加認真了,競爭激烈,隻能自己多努力了,和程磊也沒有說,萬一沒選上去不了,也挺沒麵子的,暖暖想就自己爭取一下吧,要是可以的話,就可以看見他了,從他高三出去,已經4年多了吧,要是能見上,該有多開心啊。
  暖暖的大學就在市區裏麵,位置也還蠻中心地帶的,離學校兩站地的地方就有一個超大的書城,書城外麵的廣場上還有許多賣奶茶果汁的冰品店,自從入夏以後,暖暖下課後就常常過來,泡在書城裏看書,或是帶上書在廣場上的休閑椅上邊喝著奶茶邊學習,也不比學校的大教室自修氛圍差。
  有一日,暖暖看完書準備回學校了,站在公車站等車呢,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叫聲:“鍾暖!真是你啊,遠遠就看到你了。”說著車上就蹦下一個美麗的女孩子。
  暖暖一看,還真是認識的老同學,而且是高中三年都同班的,範曉敏。忙也拉著她:“哎呀,真是的,好久不見了。”
  範曉敏把嘴一努說:“可不是嗎,有2年了吧,我們每年的高中同學聚會我可都是去的,去年你去哪了,怎麽沒有來?”
  “我家裏那時出了些事,今年我一定會去的。”
  範曉敏也親熱地說:“你們S大就在附近吧,你在這幹嘛呢?等車回學校嗎?”
  暖暖指了指身後的書城說:“離我們學校近,我有空就過來看書,一會兒坐公車回去很方便的,就兩站地。”
  範曉敏拉了拉她:“今天就別等公車了,上我車吧,叫我男朋友送你,反正也順路的。”暖暖看她熱情也不便推卻,就上了車,夏天,車開空調都關著窗,車窗也貼著隔熱膜,暖暖完全沒有看到她的男朋友,估計看到了,說什麽也不會上車了。
  範曉敏挽著暖暖的手一起坐在了後座上,一上車,範曉敏就介紹說:“哎,這是我高中同學,鍾暖。這是我男朋友,葉樹辰。”暖暖一愣,前麵的那個人回頭衝她一笑:“你好!”暖暖記起了這張又熟悉又陌生的臉。
  暖暖暗想:我說怎麽看這輛路虎這麽眼熟呢,真是巧了,這個花花公子又換女朋友了嗎,上次在民宿看見他和那個校花在一起的,不到半年功夫,現在怎麽又是範曉敏的男朋友了。真是夠亂的。
  在車上,他也沒有和暖暖多說什麽,暖暖也隻是和範曉敏說著話。兩站公車的路程,路虎是飛快的就已經把暖暖送達了,暖暖下車和範曉敏道了別也輕輕和他說了聲:“謝謝。”他也就擺了下手示意了下。暖暖想:這樣的花花公子整天要見多少女人啊,肯定早就已經不記得她了。
  過了幾日,暖暖還在那個公車站等車的時候,路虎忽地一下停在了她身邊,那個葉樹辰放下車窗衝她喊:“哎,是你啊!”
  暖暖一呆,隨即客氣地笑了笑:“你好,又見麵了,範曉敏沒和你一起嗎?”
  他閑適地趴在車窗上:“沒有。”
  暖暖並不想理他,因著是她同學的男朋友,前兩天又坐了人家的車,隻能隨口和他應酬著。遠遠地看見公車過來,無比解脫地說:“我車來了,我先走了。”誰知,他卻開了車門走下來說:“我送你啊,你急什麽?”
  暖暖連連說:“不用不用。”剛想上公車,他卻一把拽住了她。也不是很熟吧,暖暖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了,一般情況下,暖暖早一把甩開這樣無理的人了,現在,還要給她同學留點麵子嗎?正躊躇中,他卻嘻嘻一笑:“你真不記得我,還是以為我不記得你。”
  電光火石中,暖暖完全知道了,他早認出了她,甚至還聽到了她和範曉敏的談話,知道她經常來這裏看書。今天也一定不是什麽偶遇,是他特意來找她的,是他花花公子的又一趣味獵豔。
  她現在完全知道應該如何反應了,臉拉了下來,甩開他的手,也不等公車了,直接走到廣場的冰果店買了冷飲,坐在休閑椅上,看起書來。
  那條路是不許停車的,又是鬧市,真停下來,不一會功夫,罰單拖車都會來的,她轉身走開,就不信他把車留在公車站來找她。
  沒想到,他還真的把車留在公車站就朝她過來了,他剛往她旁邊一坐,暖暖已經蹙眉看他:“你把車停在公車站?不到15分鍾就會被拖走的。”
  他斜睨了暖暖一眼緩緩說:“誰把它拖走了,就要再把它拖回來,我還不信了,今兒誰敢拖我的車。這叫我的地盤我做主。”
  暖暖冷笑了一聲:“什麽你的地盤你做主。難道你的路虎和你一樣,臉上寫著“我超有錢我超跩”嗎?就算是,也一樣拖你沒商量。”
  他有點尷尬,嘟囔著:“也不看看我那是什麽牌,那是沒人會拖的。再說,這個區的都認得我的車……”
  暖暖不再理他,隨手翻起書來,他:“不過見過你幾次,你連話也沒有和我說上幾句,怎麽就討厭上我了呢。”
  暖暖不理他,他就自己說:“一般我認識的女孩吧,就幾個階段,討厭,滾開,神經病,無賴,然後,恩……”他感覺暖暖明顯僵了一下,就接著說:“然後,基本上,你也已經理解了,我就不說了,我覺得你吧,應該不是這樣的女孩,不會討厭,滾開,神經,無賴的,對不對。”
  他接著說:“這樣吧,先自我介紹一下,葉樹辰,26,未婚,律師,籍貫北京,民族漢,另外還是你的校友。”
  他又要開口,忽然不遠處巨大的“乓”的一聲響,暖暖一看,可不就是他那輛停在那裏的路虎嗎,他也是一下就站了起來走了過去,撞上路虎的是很新的一輛車,估計也是新手,不然也不會去撞一輛停在路邊的車,兩輛車算是狠狠的親熱接觸了一下。
  後麵的車上下來一個已經嚇得顫顫巍巍的中年人,他倒是走過去就罵了起來:“我靠,你有沒有搞錯,靜止狀態的車你也能撞上,這還不算,你這是啥,我靠,你拿他媽的捷達撞我的路虎。我靠!”
  暖暖看著他罵完上車又拿著電話吆五喝六的聯係,覺得簡直大快人心,微笑著觀看起來。
  過了不一會,還真的來了輛拖車,把他的路虎拖走了,暖暖抱著肚子笑彎了腰,想是被撞得已經開不了了,還說看今天誰敢拖他的車,可不是他自己急吼吼地打著電話,叫人家來拖嗎?
  路虎被拖車拖走了,他也走了過來:“他媽的什麽事,碰上這麽個棒槌,罵他都罵的我口渴了,給我喝口水。”
  暖暖把杯子一扔說;“我喝完了。”
  他轉過身伸手在離他們很近的冰櫃上撈了一瓶水,喝了幾口然後掏錢,這一下,卻忽然,臉色變了又變的站了起來:“靠!爺的包和手機都還在車上呢,你大爺的!”
  暖暖也不搭理他,就隻悶悶笑地開心,他看了看暖暖,萬分為難地說:“唉,你帶錢了嗎?”
  暖暖看他一眼,拿了2個硬幣給冰櫃的阿姨。他接著說:“那個,能不能借我錢,或是你陪我一起打個計程車去拿我的包,好不好,拿到我就還你。”
  暖暖從衣服裏掏出手機說:“我沒錢借你,也不會和你去,借個電話給你打吧,看有沒有人會來救你,你可要和他們說清楚你現在的位置哦。不然人家找不到就麻煩了。”說著把電話遞了過去。
  他咬著牙接過電話,打完了還給暖暖,暖暖站起來拍了拍就走,他忙追上去問:“你去哪?”
  暖暖說:“回去啊!電話也借你打了,你就乖乖地在這等人來找你吧,你可別到處走啊,萬一沒碰上,怎麽辦?”
  他呆立著,暖暖走了兩步又轉回來往他手裏塞了幾個硬幣,說:“天這麽熱,買水喝吧,萬一找不到你,你就再打公用電話吧。”
  他看了看手心裏的幾個硬幣喊了一聲:“鍾暖!我記住你了!”
  暖暖也沒有回頭,擺了擺手,心想:再也別見!
  ……
  在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暖暖參加了最後一輪的甄選,不能不說暖暖出色的英語幫了她極大的忙,就他們中文係來說,有幾個可以把英文學得如此好的,就算是英文專業的,也沒有幾個能有她的發音地道,聽力反應的速度。
  有個英語專業的師姐在甄選考試中幫忙的,後來對她說,她的水平和同聲傳譯的水平都差不多了,考到交換生的希望很大。大概在放假前就有結果出來了,自己卯足了勁拚了大半學期,真的塵埃落定的時候,也不緊張和擔心了。也還是沒有告訴程磊,美國交換生的大學離程磊所在的城市很近,大約一兩個小時的車程,暖暖心中竊喜,到時去看他,豈不是很方便!
  他們高中同學的聚會是每年都有一次的,暖暖大二那年由於都忙著阿娘和房子那些事,也沒有心情去,上次偶遇了範曉敏,也覺得今年說什麽也應該去的,老同學相聚一堂,還是親切興奮的。
  大家感情都好,一個班幾十人,雖說畢業以後都東南西北的,每次聚會還是都能聚回來大半。那天,暖暖是一到,就被大家團團圍住,不外是女生們嗔叱她怎麽去年沒來,男生們觀看久不見的美女校花。
  範曉敏晚到了一些,看見暖暖走過來親親熱熱地挽著她說話,暖暖有點擔心上次和葉樹辰的事情,怕她怪她扔下他也沒有借錢給他的事,但是範曉敏一直也沒有提,最後暖暖還是試探地問了一下:“那個,上次,你男朋友……”
  話還沒有說完,卻被範曉敏急急打斷了:“別提他了,早分了。”暖暖想上次見麵也不過是這1-2個月的事情,怎麽就早分了,果然是個惡劣的花花公子,心中同情範曉敏,對葉樹辰又添了幾分的厭惡鄙視。
  範曉敏卻突然問她:“哎,你知道嗎?咱們班的胡大海出國了,美國!”
  暖暖一愣隨即笑了出來,那個男生,他們班誰對他都是印象深刻啊,方言口音極重,從來念不準任何一個英文單詞。記得,高三的時候,他們英文老師,就糾正他發的一個“thank”裏"th"的音,忙了半節課,他和老師都是一頭汗,最後還是老師頂著滿頭汗的放棄了。大家給他取得外號是“氣死老美”。沒想到這麽個人,居然去了美國,這下可不真的要氣死老美了嗎?
  範曉敏也是笑,接著說:“你別看他那氣死老美的英語,為了愛情,還真是偉大的很,硬是考到托福出去了。那苦吃老了去了。你還記得,理科1班那個王菱不,也算咱校花那個,你可能不記得了吧?”
  她卻不知,暖暖怎麽會不記得,不僅記得,全校女生最記得的可能就是她了,因著和程磊一個班,因著她是校花,更因著她總是時時刻刻的在程磊身邊打轉的緣故。卻沒有出聲,隻淡淡地笑了笑。
  範曉敏接著說:“胡大海對她可是一往情深啊,前兩年王菱一出國,他就也開始準備出國,這還真讓他走成了,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
  她說著又笑出了聲:“你說這傻子,運氣怎麽就這麽好呢,本來王菱那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啊,你知道,王菱為啥出國,還是美國,那是因為程磊,你應該記得程磊吧,咱們高一同學過一年的,他好像還跟你同桌過吧。王菱巴巴的追人家追到美國,纏了好久,後來人家估計實在是煩她了,就和她說已經有女朋友了,她還不信,直到後來據說有次悄悄看到程磊和一個混血美女親密相攜在超市裏麵買日用品。這才死了心,她以為她美呢,人家那混血美女長得和張柏芝似的,還一起買日用品,你說都到什麽份上了。這一下打擊得透透的了。胡大海就這麽著撿了一個現成的。你說他是不是運氣。”
  暖暖覺得她邊笑邊說,邊說邊笑,但之後卻再也聽不清一句,一片的迷糊,朦朦朧朧地,現在幾點了,為什麽她那麽困,好想睡覺的感覺。一刻兒以後,還是一會兒以後,暖暖不知道,她低聲地說:“那個,你怎麽知道的。”
  她抿著嘴一笑說:“我們倆是發小,我媽和他媽是鐵磁,都說要給我們訂娃娃親呢,可是我們卻一點不來電,不過做朋友的緣分還是挺深厚的,有什麽心事都會彼此說說。”

  第十四章
  一連好多天,暖暖都沒有上網,那天回來的路上,心中萬轉千回有那樣多的話要和他說,有那麽多的淚想埋在他懷裏流,直到坐在電腦前,暖暖才驚覺,在他們之間,有那麽多,那麽多,卻隻是少了一個字,一個字而已。她,有什麽資格,有什麽權利,她 ,憑什麽。一念至此,萬念皆空。
  放假前,最後的人選公布,暖暖榜上有名,學校已經開始在幫他們辦理出國的手續了,通知他們是自己可以去準備了,手續行程一安排好,就可以去了。
  暖暖卻完全沒有了半年來的期待和喜悅,甚至不確定還要不要去了,一直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就這樣茫然地麻木。
  暑假中,暖暖還是回了父親家,整天卻也無精打采,直到學校通知說護照都已經辦好了,她站在父親跟前,嘴巴張張合合了好幾次,還是說不出,這樣一件大事,瞞了這樣久,臨到這個時候才說,實在說不過去。特別是還瞞了小舅舅,父親知道她瞞他,一定生氣,知道她連小舅舅也瞞了,一定更生氣。最後還是鴕鳥的走開了,自己出了門,漫無目的的閑逛。
  不知不覺的就進了一間網吧,不知不覺的就坐到了電腦麵前。
  怔怔地看著電腦屏幕,視線已經模糊。終於還是點開了MSN,一上線,一條條的消息立刻跳了出來。
  “暖暖,今天去打球了,天知道多久沒運動了,總是沒時間,退步了很多,不過,我覺得,也許,是沒有你在旁邊看著的緣故,你知道,男孩打球一定要有美女在旁邊看的,那樣才能打的好,有動力……(*^__^*) 嘻嘻……”
  “實習和功課同時進行很辛苦但也很有獲益,這邊的醫學院就是這樣,實踐和理論放在一起,再堅持1年就畢業了,你有沒有看美劇——急診室的故事,真實的情況真的差不多,混亂又忙碌,對了,今天我接了個把媽媽的珍珠墜子塞進鼻子裏的小家夥,他媽媽還拜托我能不能取出來的時候不要弄壞,因為是小家夥的爸爸送她的定情信物!”
  “暖暖,你一個禮拜都沒有上線過了,是不是外出了?很忙?功課緊張?你們那邊是不是已經放假了?”
  “上線的話,給我留言好嗎?我真笨,我怎麽從來沒有留過你的電話呢。”
  “暖暖------還是不在嗎?”
  暖暖再也看不清電腦上麵的字,是啊,他們有那麽多,那麽多,為什麽,為什麽,他要吝嗇那一個字呢,他隻要說,那一個字就好,隻要有那一個字,就算是地球的兩端又如何呢,千山萬水,我也定會將你找到,靠在你的胸前,告訴你我對你的思念。
  “暖暖,你在嗎?”一個消息彈出來,他上線了。
  “恩,在。”
  “你很長時候沒上線了,有什麽事情嗎?功課上麵的?很忙?”
  “不是,家裏有些事。不要緊了。”
  “那就好。”程磊知道暖暖的乖巧,那年暖暖的阿娘從生病到過世,她都是一直忙碌照顧沒有什麽時間上網的。
  “前陣子,我去參加高中同學的聚會了。”
  “是嗎?大家都好嗎?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他們了。”
  “大家談起你呢,都,都挺想你的,你出去好久了。我,我也挺想你的。”
  “是啊,我爺爺奶奶都想死我了呢。”
  “那,今年,有機會嗎,能回來嗎?幾天也行,為了我,行嗎?”暖暖覺得已經說出了人生最曖昧的話了,心想,隻要你說,隻要你說,你行!你行!我就會去找你,不管你有沒有女朋友,不管你們現在是什麽程度,我要站在你的麵前,我要讓你重新愛上我,隻有我。
  過了很久,程磊才回複:“今年還是不行,等我一畢業就回去。”
  良久,暖暖都沒有再回複,他:“暖暖,在嘛?”
  “恩,剛剛有點事情,在忙,不和你說了,我先下了。”
  “暖暖,是不是家裏有什麽事情?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最近有點忙,可能不經常在線,沒事的。”
  “那好吧,上線記得給我留言。”
  “恩,再見。”
  渾渾噩噩的日子沒過兩天,學校來電話通知機票也已經辦好了,2個禮拜以後就出發。暖暖舉著電話想說:“我不想去了,不去了,行不行?”嗓子卻啞然地沒有發出聲音。
  對著父親,臨近卻更加情怯。暖暖知道也要提前回去準備準備了,想著躲不過去了,到底還是要和父親說的,就說吧,可是,就到了她的生日了,懦弱地想,生日過完就說,說完就走,千萬不要過個不開心的生日。
  生日,就這麽小心翼翼的過了一天,卻是父親也不記得了,一整天,除了沫沫發來短信再也沒有人記起,暖暖在失落的等待中過了一日,晚上睡覺時還有些惶惑。
  家裏人都睡的早,10點多的時候,暖暖也已經迷迷糊糊地快睡著了,手機卻響了起來,那麽安靜的時候顯得那麽刺耳,慌忙接了起來:“喂?”
  他聽到暖暖迷蒙的聲音就先笑了:“已經睡了嗎?”
  “啊?哦,是的。”是他。最近在籌備一個新的工程,總也忙的很,不是很辛苦嗎?不早點休息,這麽晚了,還打她電話?
  “今晚的月色很美!”
  ——無聊——暖暖暗想。
  “哦。”
  “陪我一起看,好不好?”
  “怎麽陪?”
  “恩,你就出來,站在你家院子裏抬頭,就和我一起看了,好不好?”
  ——神經——暖暖腹誹。
  “好。”
  “出來了嗎?”
  “恩。”
  “看到了嗎?”
  “看到了。”
  “今晚的月色是不是很美?”
  “美。”
  “暖暖!”
  “又幹嘛?”
  “你又騙我。”
  “啊!?那個,你怎麽,怎麽知道我騙你?”暖暖拿著手機上下左右看了看,難道他變態地在她手機上裝了什麽監視器。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知道,為什麽不自己出來看看。”
  暖暖一呆,已然明白,急急地穿著睡衣拖鞋就跑出去了。
  他,優雅地站在一彎月色之下,朝她笑著。
  “你,你怎麽來了?”
  “因為你生日啊!你不記得了嗎,生日快樂,小笨蛋。”
  “我當然記得,可,可你怎麽也記得。”
  他拉過她說:“走吧,出去轉轉,站在這,一會兒你鄰居經過,你又要臉紅了。”
  “等等,我還穿著睡衣呢。”
  “沒事,不去人多的地方。”就把暖暖塞進了車裏。
  就停在了暖暖家附近的一個休閑公園外,兩人下了車就找了張長椅坐著,他說:“就在這裏,你陪我看看月色吧。”
  暖暖想起他剛剛的捉弄,咕噥著說:“就會搞這一套。”
  “什麽?”
  “對付女生的這一套唄!”
  “你受用就好啊”他揚著眉,眼裏寫盡風流。
  他就這樣朝她笑著,目光如炬,又仿佛磁石般能把人吸了去。暖暖被他看地心跳加速,想著:“為什麽我和他之間越來越,越來越,什麽形容詞?對了,曖昧不明,對對對,曖昧不明。不對不對,我怎麽能和他曖昧不明呢。轉移話題,轉移話題。”
  “小舅舅,來給我過生日,沒有準備生日禮物嗎?”
  “當然準備了。”
  “拿來吧。”
  “你先猜猜看。”
  暖暖說:“那有什麽難猜的,你這樣經驗老到的花花公子,還不就是後備箱裏麵放滿鮮花,再配上瓶香檳。”看他對著她蠱惑人心的笑,又說:“而且,你這個段數的花花公子嘛,應該不會放玫瑰百合,恩,是荷蘭空運的鬱金香。”
  暖暖走過去拉起後備箱,咦,什麽都沒有。他曲著食指擺在唇上,卻掩不住唇角的笑意。她朝四周望了望說:“是準備了煙花嗎?還不放?”
  他走了過去,點了點她鼻子說:“你要喜歡這些,下回兒給你準備吧。”
  哦,原來沒有啊,暖暖小小的失落了一下,也對啊,那是用來對女朋友的招數,沒必要對小侄女。歪著頭問他:“那我的禮物呢?”
  他從車上拿過一包東西對給她,暖暖一看,一包糖炒栗子!
  瞪大了雙眼望向他,這是什麽?他不急不緩地說:“前幾天和你打電話的時候,你不是說吃不上的東西最好吃,就像夏天裏吃上冬天的糖炒栗子。你都想死了。”
  傻嗬嗬地捧著這包栗子,好半天。暖暖說:“這大夏天的,你去哪買的啊?”
  他幫暖暖挽了挽頭發:“有心,還有什麽做不到的嗎?”
  他的目光那麽深邃幽暗,直看得暖暖莫可言喻的悸動,暖暖低頭說:“我吃栗子。”
  不再和他說話,就這樣兩人靜靜地坐著,暖暖一個一個的剝栗子,自己吃一個也往他嘴裏送一個,就這樣,相顧無言,為什麽,還是這樣心慌,難道是今天的月亮真得太好了,不是有首歌叫做“都是月亮惹的禍”嗎?難道月亮真的會惹禍?做點什麽有意義的事吧,打破這樣的低氣壓。
  暖暖說:“我今天還沒有吃壽麵呢,我爸他們都忘記我生日了。”
  “那我們現在去吃!”
  “我穿睡衣呢!恩,路口有家24小時便利店,我們去哪兒買好了。”
  一會兒功夫,兩人捧回了一碗康師傅和一隻茶葉蛋。暖暖邊剝茶葉蛋邊說:“我的鍾師傅做的可好了,雖然是康師傅加個蛋,可是蛋有多種選擇,今天簡單些,是茶葉蛋。”
  她將剝好的蛋放在麵裏,隨意的將滿是鹵汁的手指放在嘴裏裹了裹,接著說:“鍾師傅的蛋可以選擇煎蛋,煮蛋,炒蛋,蒸蛋。下次我做給你吃吧,小舅舅,你想吃什麽蛋?”
  “想吃……你這個小笨蛋。”
  說完他的唇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吻在她唇上,輾轉纏綿,灼熱而悠長,漸漸地掠奪的更多更深。他的舌尖流暢地輕觸滑過,他蜿蜒擷取采擇,猶如施展了魔法一般,將她定住,完全沒有了拒絕。似天地靜止,時空流轉,久久……
  當他輕輕鬆開她的時候,暖暖大口的吸著氣,再久一點點,她會不會因為不能呼吸而暈過去,其實也已經暈過去了,不然,為什麽,覺得每一根神經都麻痹,每一個細胞都戰栗。昏昏沉沉,軟軟綿綿,如在雲端。腦袋還在嗎?為什麽不工作了。
  她看著他,一直看著,他輕笑出聲:“暖暖,下次,要把眼睛閉起來。”
  --哦,閉眼睛。為什麽要閉眼睛?天啊,地啊,我的神啊,發生了什麽?--暖暖的腦袋好像開始慢慢地運行了。瞪大了眼睛隻能看著他在狎昵地笑,連完整的句子也吐不出來:“你,你,……我。”
  “好嗎?……喜歡嗎?”說著手指輕輕點在她的唇上。
  他問她喜不喜歡?叫她下次閉上眼?他都對她做了什麽?還對她說這樣的話,這樣。
  暖暖心中激蕩,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悲憤,想大聲斥責,橫眉冷對。但是,但是,貌似,她剛剛沒有推開他,沒有躲避他,沒有抗拒他,她是那樣軟軟地在他懷裏任他所為的。
  是因為這樣嗎?他才問她喜不喜歡?才認為她其實是喜歡的。她要說什麽,她現在可以說什麽?
  委屈,鋪天蓋地地席卷。暖暖用力地一跺腳,說出了令她一輩子後悔的話:“你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這是人家的初吻嘢,我,我,穿著睡衣,踩著拖鞋,頂著一頭亂發,隻有刷牙而已。你,怎麽可以吻我?”
  此言一出,他也愣住了,旋即按捺不住地朗笑出聲。暖暖聽到自己的話也覺得自己講了本世紀最愚蠢最白癡的對白,再看他笑地放肆,再也繃不住了,嘩地哭了出來。
  如果說賀皓然在這世上有怕的事的話,那就隻能是暖暖的眼淚了。一見她大哭了起來,也不敢笑了,忙把她攬在懷裏柔聲安慰:“對不起,對不起,不要哭了,都怪我,是我不好,下次,一定讓暖暖打扮得美美的……”
  暖暖一聽,更氣,她其實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攥緊了拳頭狠狠地一拳一拳的往他身上砸。他也不躲,溫柔地說:“反正都是我不對就是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說怎樣就怎樣吧,不要哭了。”
  哭累了,也打倦了,也沒有氣力了,他擁她在懷,就讓他擁吧,暖暖也由他了,疲憊無力地倒在他懷裏。他輕吻著她的發,低低歎道:"暖暖,其實,你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討厭我,也許,你也以自己並不知道的方式喜歡我。”
  “我,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我從來都喜歡你,但是,你為什麽,不肯,呆在小舅舅的位置上讓我喜歡你。”
  他沉默良久:“暖暖,你已經會罵我神經病,叫我傻子,和我拌嘴,會自自然然地當麵說我是花花公子,這些是你以前都不會對小舅舅做的,你認為你還僅僅是把我當小舅舅嗎?你不可以讓你喜歡的男子都安靜的呆在你圈定的安全範圍內,你計劃好的安全位置上,大家相安無事,各自規矩的喜歡你和被你喜歡。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但不僅僅如此,我還愛你,更希望你也愛我。在彼此心中,愛人這個位置,恐怕隻有一個。這個位置,暖暖,你要給我嗎?”

  第十五章
  他問:“這個位置,暖暖,你要給我嗎?”這句話久久縈繞在暖暖的耳畔,揮之不去。她不知道,心亂如麻,無以解說。這個問題的答案,有人可以告訴她嗎?一直到她自己惶惶忽忽地記起要出發的日子已然臨近,終於惶恐萬分地拿起了電話打給父親。
  “爸,我和您說個事,那個,我們學校有一個和美國的交換生計劃,我參加了,就這幾天要走了,和您說一下,要去一年,在美國讀大四。”
  “什麽?出國?就這幾天?開什麽玩笑,又不是去菜市場買菜,說去就去。”
  “也不是說去就去的,已經準備很久了,真的是就這幾天就走。”
  電話沉默了片刻,想是他父親覺得暖暖的這段話突兀地不正常了:“已經準備很久了,你現在才說?”
  “爸,對不起,不是故意瞞你的。”
  “暖暖,能有出國的機會學習,這是好事,你沒有隱瞞的必要,你瞞著,除非,是怕我和小賀不同意,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瞞著他,他不同意,也不知道你要去,對不對?”
  “爸,不是的,不是……”
  “他在嗎?我要和他說話。”
  “不在!他去國外談項目去了,要去一個多禮拜,走了2天了。”
  隻聽父親吸了口氣說:“他不同意,不知道,你就打算這樣,稱他不在的時候自己跑了嗎?暖暖,你怎麽可以這麽做?你有沒有尊重過他,有沒有把他當丈夫啊,你怎麽如此任性。”
  暖暖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父親從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今天這樣斥責她,她卻連解釋也不能。
  父親接著說:“兩夫妻不論有什麽事情都要有商有量,問題要一起麵對解決。你這樣騙他就是不對,一個瞞著丈夫出國的女人,你這樣算什麽,離家出走嗎?我不同意,堅決不同意。小賀人不錯,待你更是沒有話說,幫了我們這許多,你這孩子,自己想想,人家是什麽家世,什麽背景,什麽樣的人物,能看上我們這樣的人家,我們怎麽能做這樣的事,啊?你要是就這樣不告而別,一般的人也不會接受的,何況他。他這麽好的條件,暖暖,你就這樣丟了他,你上哪再去找一個?”
  父親不知道,這些字卻如小刀剜在了暖暖的心口,字字凶猛,刀刀見血,沒有母親可以哭訴的悲哀,沒有阿娘可以顧看的淒涼,不能明說的苦楚,獨自背負的傷痛,漫天蓋地將她吞噬,蠶食。
  狠狠地咬著唇,終於:“爸,我隻是想去讀書而已,我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同意,我是我自己的,我自己能做自己的主,不會再讓你們拿我去換房子,不會因為你覺得他是一個有錢的女婿,就賣掉自己,丟掉自尊。”
  暖暖聽到“嘭”的一聲,電話就斷了,隻能自己蹲在地上,哀切地哭泣。從小到大,父親沒有這樣說過她,她更是沒有這樣對父親說過話。這是怎麽了?她到底怎麽了?
  就這樣一個人癡癡傻傻地呆坐了一整日,到了晚上,一陣刺耳的電話聲傳來,暖暖接了起來。卻是阿姨,哭泣著說:“暖暖,你快回來,你爸爸不行了……人民醫院,正在急救……不知道啊……”
  暖暖隻覺雙耳轟轟巨響,整個世界都飄浮在半空中,人是空的,腦是空的,心是空的,不知道怎麽上的計程車,不知道怎麽渡過的在高速路上的2小時,記憶好像消失一般。
  暖暖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看到阿姨坐著椅子上哀哀哭泣,好像腳步再也不能挪出一尺一寸,好像,隻要站著,不去靠近,就不會知道。
  但阿姨看見了她,趔趄著撲了過來幾近瘋狂地哭叫:“天啊,這可這麽好啊,暖暖,你爸爸沒了啊!沒了啊!天啊!這可叫我怎麽活啊?”
  突發性的腦血栓,很快,其實送來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不行了的,沒有預兆,沒有起因,完全是突發性的,醫生是這樣解釋的。然而暖暖卻感到了噬骨的疼痛,腐心的折磨,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布置靈堂,火化,下葬,第三天就結束了一切。暖暖回到家的時候,看見了被父親摔爛的電話,阿姨說:“我就出去買了一個菜啊,一整天都和他在一起啊,沒有什麽不對的啊。天啊,怪我啊,怪我啊,是我沒有照顧好他啊。”
  暖暖知道,父親一定是傷心之極才會將電話摔了個稀爛,也一定是愛她之極,沒有和阿姨去說她的忤逆。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機會讓她和父親認個錯,道個歉了。
  她失去了母親,阿娘,現在是最後的,唯一的父親,是她,是她啊,是她讓父親化骨揚灰,是她把父親裝在了那個方寸小盒,深埋泥土之下,從此天人永隔。是她啊!
  ……
  賀皓然回到S市的飛機好容易降落時已經是晚上7,8點,從機場回家,到的時候已經快晚上10點了。經過大堂的時候看見保安陳伯忙問了一下有沒有看見暖暖,陳伯說:“下午就回來了,一直沒有出去。”
  他微微鬆了口氣說:“家裏沒人接電話。”
  陳伯擺了擺手說:“不用擔心,一定在家,我下午開始當班一直都在,回來了,一直沒出去。”
  他邊去按電梯,邊長長的呼了口氣,然後氣惱憤怒就一股腦的冒了出來,心想這個磨人的家夥啊。本來計劃這趟至少是7-10天的行程的,才出去了沒2天,她就在這邊失了蹤,打家裏電話沒人接,手機沒人接,叫助理來家裏看也沒有人在,更令他慌張的是打她父親家裏的電話都沒有人接。
  千萬種的臆想和猜測如泉湧般連綿不絕,他打了整整一天電話都找不到她,他就已經坐不住了,取消了所有的行程往回趕,偏偏遇上風暴天氣,機場關閉,在機場滯留了18個小時他就這麽焦著心等待,一恢複就上了飛機,等飛到中國境內,壞天氣還是如影隨形,S市今天也是雷暴,到了卻降落不下來,飛到了附近的城市停了幾個小時,害得他差點就要逼著空姐讓他下飛機。
  這幾天裏麵是一身的疲憊,一身的狼狽,就怕她有什麽事,知道她沒事,狂喜的安慰,但是卻也有惱人的氣憤。
  開了門進去,喚了幾聲:“暖暖,暖暖,”都沒有人應她,大廳,飯廳,書房,她的房間,他的房間,客房,一間一間的找,都沒有,他有些心慌,叫著:“暖暖,你在嗎?暖暖。”
  能去哪兒呢,拉開了露台,雷暴的天氣,風大雨大,一拉開,風直吹得他眼都睜不開。卻看到了她,在一片風雨肆虐,薄霧繚繞中,看見他的暖暖蹲在露台的一角,小小的瑟瑟地蜷縮在那裏。
  他輕喚了一聲:“暖暖”她茫然地抬了頭,迷失地望向他,原本烏黑靈動的黑眼睛此刻卻無比倉皇,低哀,迷惘。他原本的情緒頓時全化作了心疼,走過去輕輕地說:“怎麽了?”
  將她抱回屋裏,才看清她身上單薄的衣服已然是濕得透透地,他隻能找個毯子先裹著她,再給她去放上一池熱水,她卻惘然不知地一點也不關心,問了她好幾遍,才斷斷續續的回答了幾句.
  問她:“暖暖,這幾日在哪?”她說:“在爸爸哪兒。”問她:“為什麽不接手機?”她搖搖頭:“不知道在哪?”又問她:“為什麽你父親家的電話也沒有人接了?”她呆了呆:“被爸爸摔壞了。”他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隻能溫言軟語叫她先去泡個熱水澡,不然要感冒的,她乖乖地去了。
  其實,他心中猜測有幾分了然,她能有什麽天大的心事神傷至此呢,除了她那點小小的愛情,那個MSN上的虛幻頭像。他們吵架了?分手了?好像有一點點竊喜。不管她有多傷心多哀愁,不要緊,還有他,隻要他在她身邊,一切都會過去的。
  等他也洗好澡整理好,熱了杯牛奶送去給暖暖的時候發現小丫頭還在浴室裏,不由有些不安站在門口叫了她,隻是沒有人應,大力地拍了拍門也沒有任何回應,他可急了,直接開了門進去。
  暖暖躺著浴缸裏閉著眼,他急急地喚了她兩聲,似有些醒轉,忙說:“不要泡了,泡太久了,頭有些暈是不是?”
  她也沒答,他將她撈了出來,用浴巾裹了抱回床上。她倒醒了,怔怔地看著他,他摸摸她的臉頰說:“先喝杯牛奶好不好?”她聽話地喝光了。
  他讓她躺下拉過毯子幫她蓋好,剛站起身,暖暖一把抓住他的手,他回頭對她笑著說:“我不走,我去幫你拿睡衣。”
  他又走了一步,她卻忽地坐了起來兩隻手一起拽著他。他也怔住了,這樣大的動作,毯子早已滑落,而她,卻什麽也沒有穿。他慌張地連忙移開自己灼熱的目光,坐下來,用毯子將她圍上,將她攏如懷中,柔聲安撫:“暖暖,怎麽了,有我啊,我在,沒事的,好嗎?我在。”
  他卻不知,就這幾個字,這幾個他最常對她說的幾個字,此刻,卻徹徹底底擊碎了她心中所有的惶惑,迷失,流離。終於滾滾的淚水湧出,衝刷著她的悔愧。
  是啊,他在,他一直在,隻有他在,千山暮雪,河川穹蒼,卻再也沒有她可以去向的方向,在這世上,除了他,她還有誰。她將手從毯子裏掙紮了出來,環住他的脖子,將臉靠在他的臉上,輕輕磨蹭。溫熱地,光潔地,有紮人的胡茬,還有清新的氣息,真好。他在,真好。活著,真好。
  他呼吸卻急促了起來,身體一僵,繃得緊緊地直直坐著。她這樣不著寸縷的在他麵前,輕撫,呢喃。他煩躁地拉開一點她的手,聲音已是暗啞至極:“暖暖,快鬆手……我,我不想傷害你。”
  她呆愣了片刻,似在思考,他卻想站起來,她似乎已經察覺,接著雙手抱著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口。這是她生命裏唯一的最後的僅有的擁有,她再不會放手,再不能遺失,不,不要走,不能走,我也不會讓你走。
  感到她的手又收了收緊,細碎輕軟的呼吸在他胸口縈繞,他隻覺體內有無數的火劇烈燃燒,似已然將他化為灰燼,強烈的渴望啃齧著他殘存的理智,痛苦萬分地:“暖暖,快放開我,你這樣動來動去,我,我會嚇壞你的,乖,放手。好不好?”
  或許是他的“放手”太過刺耳,或許是這句“放手”太令人心碎。她決絕地回答:“不,不要,不放手!”說完將唇附了上去,吻住了他。
  他拚命想拽住的最後的一點理智的尾巴終於也絕塵而去。淡淡的牛奶味道,幽幽的少女芳香,是他午夜夢回時最美的幻想,最深的渴求,他愛護,寵溺,疼惜,視之如珠如寶,捧在手心的人兒啊,終於在他懷裏,為他婉轉低吟,為他紅暈滿頰。
  他隻能溫柔又溫柔,輕緩又輕緩,在他生生闖進她的生命裏,她還是細碎呢喃地吐了一個字:疼。他吻去她眼角的淚珠,吻去她額旁沁出的汗水,吻住她不適的嗚咽。記憶鐫刻擁有的幸福滿溢,風月正濃,佳期如夢,隻留下滿室旖旎,繾惓纏綿。
  ……
  他進進出出好幾次還講著電話,暖暖其實已經醒了,卻緊緊閉著眼裝睡。熟悉的清雅氣息覆了下來,他吻了吻她,她卻閉著眼不吭聲,看著她如蝴蝶翩飛舞動的睫毛,他嘴角蕩漾起一個微笑,輕聲說:“暖暖,等我回來,好嗎?”
  直到她聽到那一聲“嘭”的關門聲,才猛然地一躍而起,但這樣一個動作,卻也叫她發現,身體反常的酸軟無力還泛起了一絲撕裂的疼痛。她一驚,知道發生了的是再也不能倒帶,再也不能改寫的事。
  如果失去父親讓暖暖失去了整個世界的光彩,那現在這個失去光彩的世界已經翻天覆地的倒轉了過去。她已經無力去細細深究自己的作為,作為的緣由,緣由的意義,她的腦子裏就隻冒出了一個字“逃”。
  根本沒有可去的地方,學校放假,宿舍關閉,還好暖暖認識住在學校裏的舍管的阿姨,阿姨知道她馬上就要出國,聽她說有些東西遺漏宿舍,就給了她大門小門的鑰匙,讓她自己進去了。
  她就這樣茫然無措地如鴕鳥般躲了一天。他的電話,她一個也不敢接,一個一個的掛掉,最後,他發來了短信,她哆嗦著點開,是:“鍾暖,出來!”她看見一滴一滴的水落在了手機屏幕上,哪來的水呢?
  那一次,他也是打了電話,也是同樣的話叫她:“鍾暖,你給我出來。”她就立刻急急地衝出去,朝著他的方向。但,現在,她還可以嗎?
  她虛弱地回了一條:“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一會兒,他回:“多久?”暖暖哭著發過去:“一星期。”發完,哭得更凶。她兩日後就要離開了啊。暖暖站著窗口偷偷地看著他站了良久,終於離開,望向他孤寂的背影,心已成碎片。
  等到飛機衝入雲霄,她哭得天昏地暗,10個小時,斷斷續續,悲痛就這樣肆意蔓延。她終於知道,自己已失去了生命裏最後的依靠。

  第十六章
  風淡雲輕,一樹樹的花開,落音輕舞飛揚,輾轉成泥,哀傷幻滅後的虛無。
  暖暖坐在樹下怔怔走神,來了一個多月了,一切靜好。漸漸地,日子好像又平淡如水的流過,心似乎也平靜了吧,雖然傷痛,但時間總也會多多少少的撫平吧。
  和沫沫聯係過,知道她一切都好,也和阿姨聯係過,阿姨知道她真的是在美國來電話以後,就簡短而快速地說:“我們都很好,都好,國際長途該有多貴啊,好了好了,不說了。”就這樣把電話時間緊湊地控製在了59秒。
  他,但,他,暖暖卻沒有聯係過,暖暖隻能懦弱地躲在自己覺得安全地假想裏,她就這樣把欺騙和隱瞞留給了他,自己逃之夭夭,她再也不敢,不能,不知如何麵對他了。他會氣嗎?恨?還是,疼?
  為什麽,自己會愚蠢地把一切搞得混亂,自己的心意,多年以來,長長久久的難道不都是程磊嗎?為什麽會讓自己墜落到如此迷失的深淵。程磊,自己盼望了那麽久,思念了那麽久,現在就近在咫尺,卻咫尺天涯。
  一雙好看的阿迪球鞋出現眼前,有人經過,卻還在,噢,怎麽還在。暖暖一抬頭,清俊挺拔的身影,英俊地眉目裏仍是一派的飛揚灑脫。眸光灼灼,光華溢彩。還是那個初見時的人兒啊,還是一樣的笑,一樣的暖。
  熟悉又悠遠的聲音傳來:“暖暖,我來了。”暖暖看著他笑了,萬水千山,原來,為的就隻是這一句。
  “你知道嗎?剛剛遠遠看到你坐在地上的樣子,我好像又看見了蹲在地上保護肥青的你,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就是昨天。”他坐著暖暖身旁溫柔地說著。
  是啊,一切就像是昨天,一切可不可以就從昨天開始,你沒有女朋友,我也不曾迷失,我一定要大聲告訴你我對你的愛戀。然而……
  “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可不是嗎,你這個氣人的家夥,你說不能經常上線,我就等啊等啊,等了那麽久,你隻說不能經常上線,結果卻是再不上線,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嗎?打了多少個電話,轉了多少個人?你啊。”
  暖暖隻是默默不語。
  “那個,我知道你父親去世了……過去了就放下吧,一切都會重新開始,都會好起來的,好嗎?”
  “重新開始?可以嗎?真的,都會好起來嗎?”暖暖惶惑地低喃。
  他的目光堅毅深遠,暖暖似乎看見了可以拯救她的光,卻,這光,為什麽卻白花花的越來越迷茫,疼痛為什麽悄無聲息的來襲,終至世界一片黑暗。
  等她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個陌生的病房裏麵,全身疼痛又毫無氣力,唯一讓她安心的是他,他還在,背對著她站在窗邊,望向窗外,但是為什麽,他的身影如此孤寂落寞,帶著催人淚下的憂鬱。
  她想喚他,卻發不出聲音。他卻回頭望向她,深幽地目光中帶著不安,局促,疼惜,痛苦。她問:“我怎麽了?”
  他輕輕地說:“是宮外孕,已經做了手術了,應該沒有什麽問題的……暖暖,你……”
  還有沒有比這句更殘忍更具殺傷力的話,還有沒有比這句話由程磊告訴她,更具令人崩潰,傾覆,毀滅的力量。暖暖閉上眼,不能再看他,她的愛啊,她的深深眷戀,她的刻骨相思,她少女情懷裏最美的詩,最真的夢啊,終將要失去了,永遠的失去,再不複得。
  我相信,這一切,是上蒼的安排,我也相信,如果你願與我,一起去追溯 ,在那遙遠而謙卑的源頭之上,我們終於會互相明白。然而,我卻將要錯過今朝,與你別離,餘生已成陌路。在下一世的輪回裏,我是否還能將你找到,而你,是否還會在來時的路上,等著我。
  暖暖緩緩睜開眼,燦然一笑:“我,我結婚了,還沒有告訴你……孩子,他知道的話,要失望了。”
  ……
  人生,不過如此。
  當失去已成習慣,當疼痛已經麻痹,一切都還要繼續,一切也終將過去。暖暖還是認真地學習,平靜地渡日。程磊的學習也很是緊張繁重,但對暖暖他總是能將時間擠得像海綿裏的水,一有空的時候,就會從另一個城市過來看暖暖,有時呆上大半日,有時,幾個小時。
  暖暖會溫和喜悅地對待他的到來,畢竟至少他們還是親密的朋友。兩人經常隻是找個咖啡吧坐著,各自忙著,暖暖做著功課,他則熟練地敲打著筆記本鍵盤寫報告,偶爾,一抬頭,相視一笑。
  來了美國以後,對他們的教育製度有了些許的了解,暖暖才知道美國的醫科要本科畢業以後才能讀,4年加4年就是8年,還不包括做實習醫生的時間,競爭和壓力之大無法想象,她不知道程磊如何把8年的書給念成了5年,但是她理解了為什麽他沒有時間經常在線,可能他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了吧,按照他的讀法的話。她有次覺得很不解的問他:“怎麽會想到學醫這麽辛苦啊?”
  他說:“你不記得了嗎?是你推薦的呢,稀裏糊塗的就學了,等到發現時已經晚了,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暖暖想起好像高中要分文理的時候是有這麽一件事,那時候她就知道他有一天一定會光芒四射,耀眼而明亮。暖暖關切地勸他:“那也要顧好身體啊,不必沒日沒夜的念啊,那麽辛苦那麽累。”
  他淡然一笑:“我趕時間啊。”
  暖暖沒有去深究他的深意,她也早已經沒有資格了。她也從沒有問過他的女朋友,那個範曉敏描述的和張柏芝一樣美麗的混血美女,他那樣出色,那麽優秀,當然應該有最完美的女人與之相配,這是當然的啊。
  “她的丈夫”,程磊自從在病房裏聽她說起以後,就再也沒有多問過一個字,暖暖也再不去提,就好像是兩人的默契一般,將這個話題遺忘。他們還是最親密的朋友,無話不談的知己。就像初初相遇時一樣。
  在這樣平緩的日子裏,暖暖有時也和沫沫和阿姨聯係一下,有時,暖暖想,問問沫沫,或是問問阿姨,他有沒有去找過她,話在嘴邊轉了幾個圈,還是問不出口,應該是沒有去找沫沫吧,如果有,那個大嘴巴一定早就先告訴她了。
  阿姨卻怎麽也沒有提呢,阿姨又有感於國際長途的關係每次都是急急地就撂了電話,根本不給暖暖醞釀的時間。隻有一次,阿姨似乎提到了他,說是,他們一切都很好,他也很照顧他們,叫暖暖安心讀書。暖暖心裏繞了幾個彎,他在照顧阿姨他們嗎?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暖暖都深深惶恐,生怕有一天,他就這樣出現在她麵前,狠狠地叫她“鍾暖”。畢竟,美國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麽不能到達的地方。然而,他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從她生命裏消失了,如果程磊都能知道她在哪裏的話,他就更不可能不知道,除非,除非他已經不再關心,不想知道。一念及此,似乎更大的惶恐撲麵而來。
  在美國過了第一個再沒有任何親人的年,暖暖知道以後的人生可能都是如此了,盡管現在她還能常常看到程磊,可是他們又剩多少日子了呢,程磊的生日就是農曆新年的時候,暖暖想起去年給他親手做了生日禮物,恍如隔世般的感覺。那時的甜蜜憧憬,殷殷期盼,現在都已不複再,而,那個人也有一個啊,他,好嗎?
  程磊生日的那天,暖暖都沒有想好要準備什麽禮物送他,正躊躇中就接到了他的電話。說是一會兒就到,今天和她一起去吃大餐慶祝生日,另外,還告訴她,他帶了一位神秘嘉賓一起過來,暖暖笑笑地答應了,還說要去車站接他們。他卻隻要她在他們常去的那家餐館等就好。心漠然地清晰,他是要帶女朋友來嗎?介紹他的女朋友給她認識?那位美麗的女子。
  暖暖站在門口等著,美國的冬天原來比S市要冷那麽多,室內是都有暖氣的,室外的話,還是寒冷逼人,不過這樣才有誠意吧,暖暖邊想邊搓搓手跺跺腳,在原地蹦一蹦。
  “暖暖,怎麽不在裏麵等,外麵多冷啊。”
  暖暖一回頭,看見他,和他身邊緊緊圈著他,眼睛卻朝著她一眨一眨的混血女孩,的確很美!暖暖朝她笑了笑,說:“你好。”那女孩開心地過來說了一串英文最後用中文和她說:“不好意思,我中文不好,還是我哥哥來以後教我多了一些,你真美,我哥哥常說起你。”
  後來他正式介紹說:“暖暖,這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ALLY。ALLY ,她就是暖暖。”暖暖看著美麗的女孩,親親熱熱地和哥哥撒嬌,和她說笑,知道了範曉敏說的王菱看見的那個和他親密的女子是誰了。
  “原來,從來就沒有那樣一個人。從來沒有,但是現在這些又有什麽意義了呢。他已是我終將失去了的了,也許,他太好,太完美,本就不應屬於我這個太過平凡的小女子吧。”暖暖苦澀卻釋然地想,卻對他們笑著。
  ALLY說:“是不是在中國,過生日都要吃麵條的,媽媽每年都在我過生日的時候做的。”
  程磊說:“是的,平常麵條就叫麵條,生日的時候就叫壽麵了。”
  ALLy晃晃腦袋表示不能理解說:“ALly平常叫Ally,過生日的時候還是叫Ally啊。”
  程磊和暖暖一陣訝然地笑,覺得很有哲理。程磊問暖暖:“你們家鄉也有這個習慣吧?你過生日吃不吃壽麵的。”
  “一樣的,吃的。我比較隨意一些,一般拿方便麵當壽麵的。”
  “那要求不高,方便麵我會,你生日時我做給你吃。”
  暖暖卻低低地答道:“我生日的時候已經不在這裏了……”抬頭一看,程磊似乎也意識到了,眸光再無神采。
  尷尬沉默了片刻,暖暖打趣地說:“要不一會兒去我宿舍,我做給你吃吧,我那有台灣同學送我的康師傅,我做我最拿手的鍾師傅給你吃,不知道什麽是鍾師傅?就是康師傅加個蛋,不要小瞧這個蛋哦,有多種做法供君選擇,煎蛋,煮蛋,炒蛋 ,你要吃哪種蛋?”
  話一出口,暖暖立刻呆住,這句話,她是不是說過,是不是對他說過,那時啊!那個人,他,現在好嗎?
  程磊的話卻打斷了她的思緒:“暖暖,下次可不要再和其他男生說這樣的話了。”
  “啊?!”暖暖有些懵懂。
  程磊噙著意味伸長的笑意說:“因為他們會說,想吃你這個笨蛋,傻蛋的。”
  暖暖局促地想:是自己真的太笨,還是智商高的男人都有一樣的思路反應啊?
  大四結束快要回國的那段時間,程磊來得更加頻繁,他們就那樣隨意地在校園裏漫步,細數落日的光澤。那日,程磊久久無言,暖暖就呱噪地細細碎碎的一個人說著,她還總結的說:“你知道嗎?你說我一點沒變,我卻覺得你變了,你高了,更帥了,而且,溫柔了,你知道你以前常常罵我,和我拌嘴嗎?現在,你都不會了呢。”
  他就隻看著她無言的笑,過了良久說:“暖暖,暖暖,第一次聽你阿娘這樣叫你的時候,我就那麽喜歡你的名字,就喜歡叫你暖暖,好像,隻要念一遍,就有了溫暖的感覺。你要不在,我上哪去找暖暖啊?“
  暖暖拉過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裏畫了個圈又劃了幾下說:“現在有了,我畫了太陽在你手心裏,你攥著,一定一生暖暖。”
  他攥著手,低沉的聲音帶著似有似無的哀傷:“我初初遇見你時,你有溫暖人心的力量,愛護所有的善良和慈悲。那時的你總是清雅地微笑著,眼睛彎彎地閃爍光華,那笑容,讓人那麽安心,那麽幸福,那麽平靜。我希望,你能永遠掛著那樣的笑。”
  暖暖深深地望著他,微笑著:“好的。”-- 就讓我再一次對你微笑,讓這記憶再次銘記,就像你我相遇的最初。
  最後,暖暖離開的時候堅持不要程磊去機場送別,她說:“那實在是一個太傷感的地方了,光聽名字都覺得很心碎了,機場=別離,所以,我們就不要在那裏分別了。就像平常一樣吧,就像從前,你送我回家時,站在巷子的盡頭對著我揮手,那樣吧。”
  程磊卻看著她,問了唯一的一次:“暖暖,他對你好嗎?你,快樂嗎?”
  暖暖迎向他灼人的眸光:“很好……程磊,別光顧著讀書,有喜歡的女孩,就對她說吧。”
  他終於笑了笑答:“好。”
  歡樂總是乍現就凋零,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時光。我也曾以為失去的隻是一段年少輕狂,卻發現原來是長長的一生。

  第十七章
  沫沫大四實習找的是S市的一家報社,畢業以後就留在那裏了,暖暖回來以後直接和沫沫住在了一起,兩個人又好像回到了大學時光一般,暖暖在幾個翻譯工作室掛了名,有什麽工作接了在家裏做,空餘的時間為考研準備著,沫沫直呼她好命,哪像她朝九晚五的還要看人臉色,聽到沫沫這樣說,暖暖總會湧出幸福的酸楚,是啊,他都為她想到了,那麽早之前想到了這麽遠之後,這是怎樣一份心啊。
  之後暖暖那2套房子中的一套租約到期,也就沒有再出租,收拾了一下自己搬了進去。都安定了之後,暖暖回了一趟老家,去拜祭了母親父親,也去了阿姨那裏,父親雖然走了,但是這些年阿姨也是盡心盡力地照顧父親,對她也是和氣,父親留下的房子暖暖就都交給了阿姨,也算是對她的一份心意。
  阿姨拉著她家長裏短的絮叨著,然後拿出了一張銀行卡交給暖暖說:“這是S市那2套房子這一年的租金,以前,你父親還在的時候,都用來貼補家用了。”暖暖連連推卻,這樣怎麽拿得下手。
  阿姨又說:“你先不要推,聽我說,本來你父親一過,我真是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後來還是小賀,過來幫了忙,我拿他留的錢置辦了個書報亭,是你走了以後的事,不過你應該知道的吧,你看,你把房子留給我們住,現在,又有固定不錯的收入,我已經過得很好了,不能再要你來供養我啊,你能這樣待我,我已經很開心了,這是情分,不是道理。那2套房子是你阿娘留給你的,以後你就自己拿主意就可以了。”
  暖暖呆愣著接過阿姨塞過來的卡,有種不能明說的心情攪動,他為她做了這樣多嗎。知道她感念曾是一家人的恩情,知道她必然不會置阿姨於不顧,就已經先為她照顧周全,免她四下憂心了嗎?暖暖慌亂地想著。
  阿姨卻說:“這個姑爺真是好的沒話說了,人好又和善,你看你,一走一年,他也沒說什麽,現在你也回來了,畢業了,準備什麽時候辦事啊?你父親要是在該多好,他就盼著這一天呢。”暖暖聽到這個問題,隻能敷衍了幾句慌慌告辭。
  再回到S市的時候,暖暖有幾日都在糾結昏亂中度過。她知道,他當年照顧阿娘,又照顧了她,從阿娘去世到拆遷幫她,事無巨細地擋在了她身前,那次鄉下親戚為了祖屋的事情來鬧時,他第一時間來護她周全,又給了那些錢,現在又幫她照料好了阿姨,一樁樁一件件,無論是錢還是情,她都已欠他太多太多。
  她曾一次次的答應他會待他如親人,不會轉身就走,不會形同陌路,然而,最終,她還是欺騙了他。對他,她已逃的太遠,躲的太久,遠的已經模糊了視線,久的已經失去了勇氣。
  遲疑又遲疑,躊躇又躊躇。她還是來到了他公司的樓下,她不能就這樣背棄了他一年以後,像老朋友一樣打電話給他說著好久不見這樣無恥的話,更不能在逃離了那個家一年以後,像沒事人一樣坐在客廳裏等他回來。那就這樣吧,走到他的麵前,去麵對。
  前台的接待小姐放下電話對她說:“您可以上去了。”暖暖就徑直朝電梯走去了,她是來過一次的,電梯一開,一個穿著套裙的女生笑著對她說:“是鍾暖小姐是嗎?我是總辦的秘書,我來領您上去。”
  暖暖應了一聲謝謝,奇怪他的秘書都這樣下樓來接來訪者的嗎,正疑惑,那個秘書對她說:“我直接領您去賀總辦公室。”
  暖暖卻有了絲膽怯。忙道:“我不急的,事先也沒有約過,他有沒有什麽其他事要辦的,如果有,我等他就可以了。”
  秘書小姐卻朝她笑著說:“我們總辦的人都知道,鍾暖小姐的電話不管在任何時候都要第一時間為賀總轉接,現在,您人來了,怎麽會讓您等呢。”
  暖暖呆住,心思,卻百折千回,是這樣的嗎,她的電話任何時候第一時間轉接,他,這樣待她!?說話間,已經到了門口,秘書敲了敲門,他的聲音傳來:“進來。”
  秘書將暖暖領了進去,他坐在哪,優閑地在翻看什麽,時不時的勾勾畫畫一下,卻連眼也沒有抬,隻說:“Susan,你可以出去了。”秘書退了出去,幫他們關了門。
  暖暖局促不安地站在那裏,他不再出聲,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好像她不存在一樣,繼續著自己的工作。誰都沒有出聲,兩個人的房間那樣安靜,安靜地那麽詭異。
  暖暖傻傻地杵在那兒,連坐,他都沒有叫她坐,暖暖呆立了一會兒,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根柱子,矗立在他的辦公室正中間,可是,偏偏,他對這個如此醒目的擺件,視若無睹。其實她根本沒有想好要說寫什麽,此刻更加無措。她萬分艱難地開了口:“我,我回來了。”
  “恩。”
  “在沫沫那裏住了一陣,現在在福新路那套房子住。”
  “恩。”
  他不看她,連一眼都沒有,他連也理都不想理她,除了一個字再沒有多餘的話給她,暖暖無助地埋下頭:“阿姨和我說了,你為他們,不,是你為我做的,謝謝!”
  “不用。”
  “不,要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麽多,即使是謝謝,也沒有用的,也還不了的,我都知道。我,我不知道要怎麽還。”
  他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那遝紙,卻拿著一隻筆,有節奏地輕點著桌子,也終於將目光第一次投向她,清晰明確地說:“你希望我說什麽?還是你在暗示我什麽?或是你認為我會說,說你可以還,用你可以,而我也願意接受的方式?”
  暖暖怔怔地看他,“不不,不是的。”惶惑萬分地回答。他就在那兒,就在她的麵前,如此的近,卻又如此的遠。他看著她,平淡的語氣,漠然的神情,他還是他,但卻是暖暖所不熟悉的他了。不過一兩米的距離,視線已然漸漸地模糊,眼底陣陣升騰的霧氣迷蒙了她的眼,再也看不清他。
  “暖暖!”他終於喚她的名字,卻:“我賀皓然想要什麽女人,不用如斯手段。”
  暖暖知道了,這一年來,她在心底默默問過無數遍的問題,都有了答案,他不好,一點不好,他恨她。恨她到如此地步,即使如此的恨她卻還為她做了那麽多。都是她的錯,為什麽,她把每一件事都做錯了呢?隱忍著淚:“對不起!”
  他將手中的筆放了下來,優雅地靠著轉椅,雙手輕輕攏著,略歎息似的微微一搖頭,吟著清淡的笑意“暖暖——那種事,一般都由男人來說對不起。”
  暖暖轉身離開又輕輕說了一聲:“小舅舅,對不起!”
  ……
  夏天的雨要不不下,下的時候一點預兆也沒有,就這樣像倒水一樣,傾盆而下。暖暖去翻譯工作室的路上還是一片明媚,交了幾篇翻譯好的資料,忙了一圈出來,發現雨勢大得驚人,隻能百無聊賴地等著,好在來得快,去得快,一會兒就淅淅瀝瀝地小了。
  本來是要到街對麵去坐車的,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一澆,路邊馬路牙子下麵積了過腳麵的水,有幾個男的直接踩著也就過去了,暖暖卻看著黑黑的汙水,又望著自己光腳穿著涼鞋,試了幾次,也沒敢把腳放進那攤汙水裏,看著有人丟了幾塊石頭踩著過了,也就想試試。剛提著裙子,想邁腳,一輛車“茲”的一聲從她身邊開過,那攤她猶豫了很久沒敢過的汙水,跳了三尺高,這下,她是全身上下,無一幸免的都是汙水了。
  暖暖氣得要跳腳,那車,卻在她麵前停了下來,上麵下來一人,暖暖看著他說:“怎麽是你?”
  那人揚著狹長的眼,玩味地看著暖暖:“怎麽不是我?”
  暖暖怒道:“我說我怎麽看到路虎就討厭,原來就是你,怎麽碰上你就沒好事。”
  葉樹辰卻說:“你才碰過我幾回啊,上次沒好事的是我,被你丟在馬路上,這回嗎?”說著上下看了看一身狼狽的暖暖說:“也不一定不是好事啊,上車吧,我帶你去買衣服,不就是髒了一身衣服嗎?多大點事,走,給你買套新的去。買新衣服怎麽不是好事了。”
  其實真的是統共沒有見過幾次麵的人,暖暖也不知道為什麽異常討厭他,就聽他一句道歉沒有,還自以為是的要帶她去買衣服,狠狠地瞟了他一眼:“誰要你買衣服了。”說完也不理他,四下張望著找出租車。
  他走到暖暖麵前:“唉,不買衣服,就上我車我送你回去吧,你要先回家換身衣服吧?”
  暖暖不答話也不理她,走遠幾步,他卻亦步亦趨的跟著說:“你這人怎麽這樣,就送你回去而已,幹嘛又不理人啊。”
  雨天空車少,又在他們樓下,有幾個認識暖暖的人進出和暖暖打著招呼,那個人卻也不走,暖暖煩心地惱怒,也不等車,直接就走。
  他一把拽住她說:“這樣子走回去啊,上車,不上車,我拖你上了啊,這認識你的人還挺多,你再鬧啊,一會兒看熱鬧的更多。”說著就拽著暖暖上車。
  暖暖又氣又惱地罵了一聲:“你幹什麽?神經病!”就被拽上了車。暖暖想算了,要送就送吧,也不和他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了,自己還一身的狼狽。告訴了他地址,就不再理他。讓他自己一個人呱呱噪噪地說著。
  他自己起勁得說著,暖暖也不答話,就一直望著窗外看風景,他忽然來了一句:“唉,感覺美國怎麽樣啊?在那邊呆了一年
  暖暖疑惑地回頭:“你怎麽知道的?”
  他嘻嘻一笑:“打聽你又不是什麽難事。”
  暖暖聽他一派花花公子的腔調也就不再問,他又說:“那個捷豹沒來接你啊,聽你喊他舅舅,我看不像,他真是你舅舅?”
  暖暖不屑地說:“你不是會打聽嗎?自己打聽去啊?”
  等車到了他們小區門口,暖暖說:“就停這兒吧。”
  他卻將車開了進去說:“哪就差這麽點功夫了,哪棟哪單元啊?我直接給你撂門口。”
  暖暖隻得指著說:“就那。”下車的時候暖暖說:“我就不和你再見了,咱們不認識也不熟,希望也不會再次見麵。”
  拒人千裏的話也說了,沒想到他卻不懷好意的笑著說:“你家幾樓啊?不請我上去坐坐?”
  暖暖回頭,不可思議地朝他望了一眼。

  第十八章
  暖暖的生活還是一樣的簡單,按部就班,隻是去見過賀皓然以後,暖暖就多了一項工作:存錢。暖暖知道他待她的,遠遠不是錢那麽少,然而她又能做些什麽呢,除了這一樣,她還有什麽能回報的呢,他說過愛她,問她:“這個位置,你要留給我嗎?”
  然而,最終,她沒有給他答案,隻留給他欺騙和逃離,似乎,這也已經是最不堪的答案。是因為這樣吧,他冷漠,淡然,完全已經不是暖暖記憶中的那個人了,在離開的時候,在從他身邊飛離的那一刻,暖暖已經知道會失去他了。但是真正麵對時,痛楚沒有因為預知減輕。
  暖暖記得曾經對他說過:“我現在的生活有父親,有你,有自己喜歡的人,很滿足和感恩。”現在,這些她曾擁有的,她卻已經統統遺失了。
  一日,暖暖正在家裏翻譯一篇文稿,忽然手機響了起來,一看也不認識,估計又是推銷保險之類的,就掛了,連掛了幾次之後,那個電話卻還是堅持不懈,暖暖疑惑地接起來“喂”了一聲,一個已經不陌生的聲音傳來“我說,妹妹,你電話不是用來接的,是用來掛的啊。”
  暖暖一聽:“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
  “你不是說我會打聽嗎?我打聽啊!”
  “無聊,我掛了。“
  “別,別,別,那個,以前你不是借你電話給我打過電話來著,我就打了我電話一下,一直存著呢。”
  “沒其他事,我掛了。”
  “別,有事 ,真有事。”
  “說事。”
  “在家嗎?”
  “在,幹嘛?”
  “去家說唄。”
  “不說算了,我掛了。”
  “等等,我大姐的孩子想找個家教,我想說……”
  “不去,沒興趣。”
  說完暖暖就掛了電話心想這個人怎麽這麽難纏啊,電話又響了起來,暖暖想把手機關機,想了一想,萬一別人找她怎麽辦,再說了,還怕他不成,有本事就打啊,我就不接了,看你能打多久。手機就這樣一直響著,暖暖想:恩,我設了喜歡的“蟲兒飛”當手機鈴聲,你就一直打吧,我當聽歌呢,還接上線充,不怕沒電。
  暖暖一邊聽著手機的蟲兒飛一邊跟著一起哼著,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走過去一開門,暖暖呆住,看見拿著手機的葉樹辰站在門口,愣了半晌問:“怎麽又是你!”
  他自自然然地就走了進來往沙發上一坐說:“怎麽就又不是我。”
  暖暖問:“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
  他一邊四下打量一邊說:“我上次送你到樓下,目送你上樓的,你忘了?打你電話,你不接,我就打算一邊打著你電話,一邊一層一層的找,一上來,就聽見201裏麵的手機聲是連綿不絕啊,不是你還有誰?”
  暖暖無言了:“邏輯思維能力這麽強,你不去安全局真浪費。”
  “邏輯思維能力當然強了,我和你說過我是律師,你忘了。”
  暖暖卻哪還記得,他的話,她認真聽的是一句也沒有,但還是諷刺地說:“你是律師?有你這麽閑的律師嗎?”
  他卻置若罔聞地說:“你怎麽就住這兒,你那個什麽舅舅就讓你住這兒?”
  暖暖一聽更氣,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也沒有打算認識,這是怎麽回事,三下五除二的,還讓他等堂入室地坐在哪兒和她拉起家常來了,難道等會兒還給他端杯茶不成。
  暖暖頭疼不已,但已是有投降之勢,心想是怕了他了,還是不要再和他鬥嘴逞一時之快了,於是深吸了一口氣平和地說:“葉先生,我很忙,真的,沒有空招呼你,關於你的提議,我想很多人適合這個工作的,我沒有時間,不好意思。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不留你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沒想到他卻也收起了一臉的嬉皮,正顏說:“你的工作都是在家裏做的,時間自由,家教一星期3-4次,每次2小時,孩子小也沒在上學,時間也自由,一星期裏要安排哪幾天,由你訂。時間上一點也不衝突。”
  “好吧,時間上不衝突,但是我不想去,這個理由充分吧。”
  “你為什麽不想去呢?原因無非是因為我,討厭我,不想見到我,不想發生與我有任何關聯的事,對吧,你覺不覺得你對我有偏見,好吧,就算是你討厭我吧,你也連家教的對象都沒有見就拒絕,不是太武斷了嗎?你看多可愛的小丫頭,你可以不待見我,你忍心這麽不待見她嗎?”說完還把手機往她手上一塞說:“你看看,丫丫多天真無邪,多可愛,多期待你的殷殷教誨啊。”
  暖暖一看還真是一個漂亮可愛的小丫頭,但是,等等,不對,這和她有什麽關係啊。還是堅持著:“我沒有當過家教,不一定適合。”
  他抬眉:“這句話,你還真是說對了,小丫頭很挑的,要溫柔細心,充滿愛心,還要靈活多變,機智幽默的。要求挺高,真是不一定適合,隻是我覺得你很適合,你還要見她一次,她說行才行,不一定就能成,不過要求高,待遇當然也不能低,一小時二百元。啊,還有,你最擔心的問題,區區在下鄙人我,不好意思,我們不住在一起,你將看不到我,完全看不到我。反正我都找這兒來了,你就和我去麵試麵試吧,別讓我白跑這一趟了,你要忙先忙,我今兒沒事,就在這兒等著你了。”
  暖暖這一陣正瘋狂地忙著存錢的事,而且這個人就這麽死皮賴臉地坐著看著也趕不走,聽完想了一下說:“完全看不到你?”
  “完全看不到。”
  “一小時二百?”
  “一小時二百。”
  “那就去見見吧。”
  葉樹辰載著她去到一個市郊別墅區,下車的時候還特別說:“是遠了點,車錢另外補,或是安排司機接送你,放心。”
  一開門,一個小洋娃娃般的小女孩就撲了過來,喊著:“Uncle,I miss you”抱著葉樹辰又親又啃,嘰裏呱啦地說著流利的英文。
  暖暖愕然地看著他問:“她英文這麽好,你要我教她什麽。”
  他壞笑著說:“中文啊。”
  一接觸了,暖暖就知道葉樹辰又誆了她,這個像個小天使一樣的女娃娃哪裏會挑什麽家教,一會兒功夫已經和暖暖混得老熟,估計是剛回國,隻會英文不會中文,沒有什麽朋友,寂寞的很,等到暖暖要走時,戀戀不舍地扁著嘴眼眶都有些微紅。暖暖也很是喜愛她,許諾很快就會再來的這樣的話安慰一下。
  等到第一次去時,他來電話說安排了司機來接她,結果下樓一看,那輛熟悉的路虎停在樓下,而他,靠車站著。暖暖微微蹙眉:“怎麽還是你?”
  他咧嘴一笑:“我怎麽就不能做司機了,沒說不能做司機啊,我保證,你家教時完全看不到我。”
  暖暖還是忿忿地看著他:“你這人怎麽就會說謊,上次還和我說什麽丫丫很挑剔家教之類的話,信口雌黃。”
  他一臉委屈地說:“這事是真的,你都不知道她換了多少保姆了,是你和她投緣。”
  暖暖心想:“保姆能一樣嗎,不會說英語,不能和她交流,不知道她的意思,可能還管著她,她能喜歡嗎?”總之他就是不懷好意的滿嘴謊話,但是表麵又被他說得合情合理,讓暖暖無法反駁。
  暖暖站著也不理他,沒有上車的意思,他突然也不繼續說笑了,收了一臉的賴皮相說:“真對不起,沒想到你這麽討厭我,不要我送就不要我送吧,到哪裏也沒有公車,你就每次打的吧,錢我們會出的。”說完掏出二百元遞給暖暖,“這是今天的。”
  他一臉抱歉,一臉誠懇,暖暖倒怔住了,不接吧,自己打的,一來一回就把家教的錢用了一半了,接吧,好像自己不通情理的非不坐人家的車,卻要逼著人家拿錢。他不再嬉笑,誠懇地樣子又讓人那麽不好意思。
  看了他一眼,沒有去接他的錢,拉開車門坐上了路虎。一路上,他倒像變了一個人,也不多話,就隻是問了問暖暖聽什麽歌,就這樣一路無語。
  到了以後,他就和暖暖說就在門口等她。等二個小時以後,暖暖出來,看見他果然百無聊賴地坐在車上等她。一次兩次以後,暖暖終於忍不住就和他說:“你不用在這兒等著,先回家去呆著唄,等差不多了,我聯係你,你再過來。”
  他一笑,指著別墅說:“這就是我家。”
  暖暖呆在原地,好半天,最後還是氣憤地說:“你上次不是說不和丫丫住在一起的嗎?”
  他眨眨眼,無辜的神情特別真誠:“是不住一起啊,她樓上,我樓下。”
  暖暖懊惱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麽好,他卻溫言道:“好了,快進去吧,我答應過你,你來這裏做家教時,看不到我就一定看不到我,我保證,完全看不到。我就在這兒等你。”
  看著他又掛上了一臉無害的笑容,暖暖不理,走了幾步後,還是回頭說:“進來吧,在自己家門口站崗,神經啊。”
  現在每次暖暖走時,丫丫都是依依不舍得要送到門口。葉樹辰笑稱暖暖要能和丫丫一起住才好,他站在車旁說:“暖暖,快點吧。丫丫去接電話我們就快點走了,不然一會兒你又走不了了。”
  暖暖讓丫丫就叫她的名字——暖暖,被他聽到,也無賴地跟著一起這樣叫,好像多熟的樣子,其實,相處了一陣,暖暖漸漸也不是那麽討厭他了,覺得他雖然算不上是無公害食品,但也不至於是三聚氰胺,唉,管他是什麽,她反正也不會吃。
  走到他身旁,一抬眼卻看見她熟悉的捷豹停在不遠處的一棟別墅前,一恍惚,卻看見他從車上下來,十幾米的距離,都看得清清楚楚,他隻是漠然地掃了一眼,暖暖卻覺得,漠然裏麵有著那樣淩厲的光束。
  他沒有再看向她也沒有走過來,好像陌生人一樣。隻見,那棟房子裏出來了一個嬌媚的年輕女子迎向他,看著很是眼熟,一轉念,原來是地方台的一個小有名氣的女主播。是啊,他選女人的品味,什麽時候差過。
  暖暖慌慌逃上車:“我們走吧。”隻覺得滿滿的酸澀,心想:“下次還是不要再喝檸檬水了,這樣難喝。”
  開了好一會兒,葉樹辰說:“剛剛那個不是以前和你一起的嗎?你叫他小舅舅的那個。你說賀皓然怎麽看見你好像不認識你似的。”
  暖暖疑惑地望向他:“你,你怎麽……”
  他打斷到:“以前是一個大院的,我上次就看著麵善,當時一下沒想起來而已。他不是你舅舅吧,他是獨子,你們什麽關係啊?”
  暖暖幽幽地說:“我們什麽關係和你有什麽關係啊?什麽都打聽,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委屈地扁扁嘴說:“我想追你啊。”
  暖暖一怔,覺得似曾相識,那個人也是這樣直白的就說了出來,那時的那人,可,現在呢。暖暖低低一歎,不再理他。他瞄了暖暖幾眼,見她閉著眼卻微微皺著眉頭,也不再說什麽。

  第十九章
  暖暖的存錢計劃穩定地執行著,一日翻好了幾篇資料要給工作室送過去,暖暖捧著出門的時候還在想,拿錢還他的話,他會不會收,會不會又和她生氣。轉念間,樓梯的台階沒下兩步忽然就一腳踩空,毫無預兆地就直直摔坐下去,連呼痛都沒來得急,已經疼得眼淚溢滿了眼眶。
  本能的第一反應是用手去撐,左手抱著資料袋還好些,右手去撐地,撇了一下,整個手臂又都摩擦在了地上,右腳又酸又漲又抽抽地疼,不知道是扭傷還是骨折。最糟糕是是,整個屁股重重直接地落下去,估計一定是又青又紫了。
  暖暖是不想哭的,實在是疼得眼淚自己往外冒,邊冒又邊覺得自己好笑,這是什麽命啊,沒人擠沒人推,走路都能摔跤,真夠笨的,試了兩試,自己實在是站不起來,隻有掏出電話打給沫沫,右手傷殘,左手萬分艱難地操作,等暖暖看到自己愚蠢的左手居然將電話操作成了,“小舅舅接通中”時,又忙亂地掛斷了。定了定驚恐的心,這會是仔仔細細的重撥,可是他卻打過來了。暖暖躊躇了一會兒,卻還是接了。
  直接就問她:“怎麽了,有事嗎?”
  聽到這句久違的“怎麽了”,暖暖捧著電話,淚水更加奔騰“啊,沒,沒什麽事?”
  “沒事?”
  “我撥錯了。”
  他一片沉默,暖暖也不敢掛他電話,正尷尬中,樓上下來了一個年輕人,看見暖暖一身狼狽,一條胳膊又是血痕又是刮傷的,對著她一聲驚呼:“小姐,你受傷了嗎?很疼吧,別哭啊,我送你去醫院吧?”
  那男子一片好心,還在繼續說什麽,暖暖卻聽到電話裏惡狠狠的聲音:“你現在在哪裏?出了什麽事?”
  暖暖一片心慌,忙說:“沒什麽,就是在家下樓的時候摔了一下,我叫沫沫過來就行了,沒事的。”
  他說:“你給我坐在那裏等著,我馬上就到。”也不等暖暖再說什麽就掛了電話。
  那個青年人卻也沒有走問暖暖:“你朋友很快就來是嗎?”
  暖暖說:“是啊,謝謝你了。”
  小夥子也挺熱心說:“那好,可是你就坐在樓梯上等嗎?要不要我扶你回家裏坐著啊,你是幾樓的?”
  “201的,不過不用了,他一會兒就到。”暖暖也知道坐著樓梯上太丟臉,可是自己的腳一點力也使不上,要他扶和要他抱差不多了,說什麽也不好意思啊。
  那個小夥子卻笑著說:“201嗎?真巧,201以前是我們家的,前兩年賣了,原來是你買的啊……”
  暖暖一陣迷惑:“這不是還遷安置房嗎?你沒弄錯。”
  小夥子更笑:“我是來看老鄰居的,這以前是我家,我怎麽會弄錯。”
  ……
  一會兒功夫,暖暖就看見他冰著臉走上來,看見她斜斜靠著樓梯坐著,胳膊和腿上處處是道道血痕和淺淺的淤青。深深看了她一眼,眉頭似乎也鎖得更緊了,也沒說什麽就要抱起暖暖,暖暖卻拉著他說:“等等,我問你個事,剛剛有個人說,這房子以前是他家的,2年前賣了,這房子,是不是,是不是你……”
  他凶巴巴地瞪她一眼:“都摔成這個樣子了,還有心思管這些閑事。”
  “不不不,你告訴我。”暖暖目光懇切地望著他,拽著他的衣袖期期艾艾。
  他卻隻是用眼睛上上下下掃著暖暖的傷,頗不耐地斜睨了她一眼,敷衍著:“你以為政府是傻子,房子那麽好騙。不要說這個了,我送你去醫院。”就抱起暖暖下樓。
  他一抱,暖暖不由自主地“哎呦”一聲呼疼,他問:“怎麽了?哪兒疼?我碰疼你了?”
  暖暖隻能紅著臉搖搖頭,屁股摔得也很是嚴重。被他猛然一抱起,疼得厲害,可是這樣疼,為什麽心卻那樣甜。
  暖暖靠在他胸口,不敢看他,埋首低聲說道:“那個房子,是你買的,這,怎麽可以呢?”
  他也不答。
  暖暖沒聽見他答話,不由自主一抬頭,臉一瞬透紅,心咯噔一下,原來和他靠的這樣近啊……
  被他抱著,在他懷裏,清爽的熟悉氣息縈繞,聽到他問“怎麽了”,暖暖隻想踏實地在他懷裏睡上一覺,因為安心。她貪戀地深深吸著屬於他的這份清雅,久違的,習慣的,也是她隱隱思念的吧。她朝他懷裏瑟縮了一下,小聲地說:“小舅舅,我有存錢的,可是,現在,那個房子,我肯定存不夠的,要不,我還給你吧。”
  他僵了僵,將她放在車上說:“再說。”一路上卻就此無話,他也不再理暖暖,暖暖鼓了幾次勇氣想和他說話,思來想去琢磨了幾句,像是談談奧巴馬或目前的金融危機,醞釀良久,這幾個話題卻在嘴巴裏跳著探戈,轉了幾個圈,走了兩步又退了三步,就是出不來。
  正糾結尷尬中,暖暖的手機響了起來,暖暖一看是葉樹辰的接了起來就先說:“不好意思,今天不用約時間來接我了,我腳扭傷了,恩,還蠻嚴重的,都爬不起來了,今天可能不能過去了,幫我和丫丫說一下哦,說我下次會帶禮物給她。”
  葉樹辰在電話那邊聽到她把腳扭了,還爬不起來那麽嚴重,立刻就大聲嚷著:“這麽嚴重,在哪摔的?你現在在哪?我現在過去,要是動不了千萬不要逞強,就地趴著,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我這就過去,你快說你在哪兒啊?”
  他上了車就一直陰沉著臉,估計也沒有什麽心情去聽音樂,CD,電台都沒開,兩個人的空間靜謐狹小。葉樹辰對著暖暖的手機一頓亂吼,要說他沒有聽見,幾乎是不可能的。
  暖暖窘迫地想掛他電話,葉樹辰卻在那頭繼續著:“你現在到底在哪兒啊?現在是我英雄救美的大好時機,你再不說,我和你急啊!”雖是調侃著說,但關心急切之情難掩。
  暖暖隻能掩耳盜鈴似地壓低自己的聲音:“沒事了,沒事了,不用你過來,我已經去醫院了,真的,在路上了,有人送我去。你不用擔心了,就先這樣吧,好嗎?”
  葉樹辰到沒有好了的意思,警覺地緊接著問:“誰送你去的,你能有誰送你去?路人甲還是路人乙?丫是誰搶了爺的護花使者來當,讓爺知道,我讓他欲哭無淚!”
  暖暖一聽他越說越離譜,越說越曖昧,知道他平時就是這樣油嘴滑舌慣了,暖暖和他相處久了,也不以為然了。可是,現在,旁邊還坐著一個人呢,怕是聽的清清楚楚的呢。偷偷瞄了一眼賀皓然,見他的臉色似乎比剛才更陰鬱了數倍,慌忙說了句:“不和你說了,我再聯係你。”就掛了他電話。
  這邊剛掛,他立馬就又打了來,暖暖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眼角餘光中,他似乎緊抿薄唇,目光冷冽。暖暖突然滿是不安,惶恐,對著手機直接摁了關機。
  兩人默然良久之後,他忽然問:“你現在和那個葉樹辰很熟嗎?”
  ……
  給暖暖看病的可能是個實習醫生,看見暖暖腫得像豬蹄的腳,完全沒有方向感的用手指頭狠狠地戳了下去,暖暖“啊”的一聲慘叫,賀皓然已經鐵青著臉衝上去,一把推開那個不在狀況的年輕醫生,可能也是被賀皓然的氣勢給唬了,那醫生也不敢再“觸診”了,訕訕地說“還是拍個片,確定一下吧,我估計隻是扭傷。”
  最後確定也還是扭傷,就隻是拿了一些外敷的藥,他一直都沒有和她說什麽話,送她回去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奚落地說:“走路都能摔跤,還摔成這個樣子,你也真有本事,你想什麽呢?”
  他就坐在身邊,一路護著她,她喊疼的時候,他緊張地神色,配藥時認真地表情,暖暖惶惶忽忽地覺得這份安逸久違的溫暖,讓人眷戀,原來習慣那樣戒不了。
  暖暖正自己被自己的小情緒擾得心煩意亂的時候,聽他問話,也沒聽清就“啊”了一聲,他有些著惱的說:“啊,啊什麽啊,又不知道在想什麽,說你走個路怎麽就摔成這個樣子了,你腦袋裏在想什麽?”
  那時在想什麽?在想你啊,暖暖的話總是比她自己更快:“想你。”說完,馬上漲紅了臉,這是什麽意味的話啊,她在說什麽呢?他怎麽沒有說話,暗暗朝他瞄了一眼,好像沒有什麽反應,還好,他也走神了,沒有聽清她的話吧。正安慰呢。
  他淡定地開口:“暖暖,你在和我調情嗎?”
  多啦A夢在嗎?能送她個竹蜻蜓嗎?她現在要是能飛走該多好。
  暖暖的臉上和打翻了胭脂盒似的,紅的都透不出白了,極不自在地囁嚅著說:“不是,是,我一直在存錢的,今天出門去工作室的時候就隻是在想,要還錢給你的事情,我還要努力一些,現在,現在,那個房子,我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還了……”
  他不語,沉默了好一會兒淡淡地說:“不急,慢慢還。”

  第二十章
  畢業以後,暖暖很少再回學校,那日為了考研的事情再次回去,看著熟悉的校園卻不再熟悉的人,知道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去,多少總能感到一些物是人非的哀傷。從學校出來,邊發呆邊走著,一晃神,發現自己連回家的方向都走反了,卻來到了以前他常常接她的星巴克,暖暖傻笑了一下,既然來了就進去喝杯咖啡吧。
  那日之後,他卻好像又從暖暖的生活裏消失了。腳扭傷地還不輕,暖暖在家休息了幾個禮拜,沫沫常常過來,幫她去超市買買東西,陪她回醫院複查,葉樹辰都關心地每日電話問候,還把丫丫帶來探她,陪她解悶。唯獨他,卻再也沒有出現,有時,電話一響,或是門鈴一響,她總覺得心底似有微弱地莫名地隱隱期盼。就連她自己也被自己這種無法明說的心事擾得不勝其煩,就連看電視時,看見那個熟悉的女主播,都會忿忿地轉台。
  喝完一杯咖啡,暖暖起身離開,一出門口,看見自己到了停車場,暗暗著惱,和自己生氣,最近做事總是這樣心不在焉,還想再摔一次嗎?又沒有車,來什麽停車場。其實,自己是知道的,從前,他總是喝著咖啡等她,將車停在停車場接她。
  習慣就是這樣,在你最無知無覺的時候將你絲絲滲透。暖暖苦笑著剛想折回頭,卻仿佛看見那輛熟悉的捷豹,難道,連視覺也開始故障了嗎,隻看到它想看到的東西,疑惑著又走近了些,好像真的是他的車。好像車上還有人,好像就是他。
  怎麽可能呢?他在這裏做什麽呢?為什麽他靠在那裏,蹙著眉閉著眼,好像很疲憊很辛苦的樣子,不舒服嗎?一思及此,暖暖快走了幾步,敲了敲車窗,他一睜眼,看見暖暖,卻仿佛不可置信,又看了一會。
  暖暖見他不應,直接拉開車門,坐在他旁邊問他:“你怎麽在這兒?哪兒不舒服嗎?是不是胃又疼了?看你樣子好像很辛苦似的,要不要我去買點什麽藥。”
  這時,他好像才回了神,說:“沒事,中午喝多了點酒,在附近,就過來坐了坐,不知不覺就到現在了。你呢,你怎麽在這兒。”
  暖暖一下就覺得尷尬不已,來這裏喝咖啡很正常,沒有車的她來停車場就大大的不正常了。呐呐地低聲回答:“下午去學校辦點準備考研的事,就順道過來了……”
  他“嗯”了一聲,也沒有深究。頓了片刻望著暖暖問:“扭傷都好了嗎?現在還要不要上藥或理療什麽的?”
  暖暖“嗯”了一聲說:“都好了,沒什麽問題了。”
  接著兩人默默無言的坐了一會兒,暖暖輕輕地說:“你以後開車就不要喝太多酒吧,對身體不好,而且你的胃也不好。”
  他也低低地應了一聲“嗯,知道了。”
  暖暖實在再也找不到可以說的話,就低著頭說:“那我先走了。”
  他卻說:“我送你吧。”
  暖暖木木地答應“哦”
  他卻俯身過來順手的拉過安全帶幫暖暖扣好,一個動作完成,兩人都是一怔,是因為此刻離的太近?還是這份習慣已被擱置的太久?
  他也有些不自然地轉去開車,一扭車匙,暖暖順著一看,車鑰匙上掛著的卻原來還是那個難看的豬頭,上次摔傷的時候,疼著慌著,都沒有注意到,原來那個豬頭還在!
  他問道:“還沒有吃晚飯吧,陪我去吃飯吧。”才4點多,誰會吃晚飯呢,暖暖說:“好。”卻不自覺地蕩起一個笑意。
  他又補充到:“中午就隻喝酒了,沒吃什麽東西。”
  暖暖也說:“我也是,一忙就忘了吃午飯了,現在剛好餓了。”
  他卻微微皺了皺眉說:“忙也不能不記得吃飯啊,餓了嗎,那裏有薯片和餅幹,你先拿著吃吧。”
  暖暖心中一蕩,似有一陣水氣氤氳雙眼。
  他旋即也是一頓,接著說:“噢,那個,是上次朋友的小孩落下的。”
  暖暖隨手拿起一包餅幹拆開,排列整齊的餅幹緊緊地重疊碼放,暖暖拿了半天也沒有完整地抽出一塊,他在一旁淡淡地問:“怎麽了?”
  暖暖不好意思地答:“包裝地很緊致,抽不出來。”
  “弄碎一塊不就行了。”
  暖暖微微泛起一絲笑意:“我不吃半塊的餅幹。”說完自己也覺得傻氣,就接著說:“2,3歲的時候就這樣,不吃碎的餅幹。那時候喜歡晚上睡到半夜起來吃餅幹,我媽見我睡得迷迷瞪瞪的,有時候就拿半塊的遞給我,我卻會接過來的時候努力眯著眼偷偷瞄一眼,發現不是整塊的,就說不要不要……我是不是很壞?”
  他光是聽著,也沒有說什麽,臉色似乎有些許柔和,很迅速地將車靠邊停了下來,拿過暖暖手中的餅幹,掰斷了一塊,放在嘴裏,然後將剩下的重又遞回給暖暖說:“現在可以了。”
  暖暖靜靜地接過來吃了幾片,完全吃不出是什麽味道,心底卻有一脈脈的溫泉湧動。
  他點的幾樣都是平常暖暖愛吃的,暖暖也點了一個他愛吃的河蝦。期間他隻是忽然好像想起來似的問了問暖暖現在的工作狀況如何,暖暖簡單地和他說了說,他隻是聽完滿意的點了點頭。暖暖卻想起了和他認識以來,他們數年如一日堅持下來的周末補習,從暖暖呆呆望著他,完全不知道他流利的英文是什麽意思,到暖暖拿著他送的文曲星,邊捶桌子邊拽頭發的翻譯他留的功課。不由自主的軟軟喚了他一聲:“小舅舅。”
  他抬眉望向她,輕緩地:“恩?怎麽了?”
  她楚楚動人的容顏此刻又多了一分的對甜蜜回憶的惦念,他望向她的眸光中似有一絲愛憐一閃而過。暖暖明媚一笑說:“我今天能做翻譯的工作,其實,都是小舅舅的功勞,以前我最差的功課就是英語了。要不是小舅舅那些年一直陪著我念,我哪裏會念得這樣好。”
  他隨口答道:“要不是你,我也放下好多年不會去用的。這樣挺好。”
  等到菜上來,兩個人就這樣靜默無聲地吃了一餐飯,他像往常一樣不時幫暖暖夾菜,暖暖也和平時一樣幫他剝好小小的河蝦,安靜地放在他的碗裏。一餐飯下來,暖暖再也不知道說什麽,他也不再理她。暖暖想著,如果不是兩人還有這一點點互動,旁的人看到,還以為是兩個不認識的人搭台吃飯呢,這樣相顧無言啊!
  吃好出去的時候,忽聽一個甜膩的聲音喚他:“賀總,好巧!”暖暖一回頭看到那天在葉樹辰家門口見過的那個美麗的女主播,他也向著那個女子粲然一笑,對暖暖說:“你先去停車場等我,我一會兒過去。”說完就迎了過去。
  暖暖黯然地一個人走了開去,其實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吧,他不是一直都是如此這般的嗎,茫然地想還要不要等他,不然就自己先走吧,電話和他說一下就好,不用他送了,如果他有事的話。正琢磨,一個聲音叫她:“鍾暖!”
  暖暖望過去,一個大男孩略帶羞澀地站在近前看著她。
  “你……”
  “學姐,”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重又叫道。
  暖暖望著他,微笑了起來,啊,是那個蠟燭事件的小學弟啊,記起來了。
  “你也在這裏吃飯嗎?真巧,今年要畢業了哦。”暖暖含著笑意對他說。
  “是,今年畢業,在這實習,不是吃飯。”
  “我記得你不是計算機專業的嗎?在酒店實習嗎?”
  他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這間酒店是我老媽的,非逼著我來這兒實習。”
  暖暖對著他又開心地笑了笑“這也很好啊,多接觸一下各個行業。”
  他看著嫣然巧笑的暖暖呆了呆說:“學姐這是要走了嗎?我送你吧,我剛考到駕照,不過技術還是可以的。”
  暖暖笑著說:“好啊。”想他又是佳人有約了,不必麻煩他送了,打個電話和他說一下就好,這邊臉上是掛著盈盈淺笑,答應了學弟。可是剛剛看他又是一副慣有的俊朗姿態周旋於那些鶯鶯燕燕的,心裏腦裏都空空蕩蕩的和毛坯房似的,光大,卻住不了人。
  學弟見暖暖答應頗為興奮,卻迅速地瞄了一眼暖暖身邊的捷豹,泛著一絲羞澀說:“學姐,我的車就在這裏”說著指著斜對麵的一輛千裏馬說:“車有點小,不過,我技術還不錯,學姐放心。學姐還沒有坐過千裏馬吧,嗬嗬。”
  暖暖有些察覺他的窘,溫婉緩言:“千裏馬很好啊,別看它小,養大了是寶馬。”
  學弟一呆,而後就和暖暖一起笑了起來。
  暖暖和學弟一起說笑著剛準備拿起手機通知他的時候卻看見他已經朝她走了過來,隻能敢忙對學弟說:“算了,不用了,我朋友過來了,謝謝你啊。”
  他走過來淡睨了局促的學弟一眼,剛要帶著暖暖離開,小學弟忙叫住暖暖:“學姐,可以留個電話嗎?有些關於美國大學留學的事情想請教你。”
  看來他們學校都知道她這個考了交換生第一名的中文係才女的事跡了,暖暖答:“好啊。”告訴了他電話。
  他沒有說什麽,神色卻頗有些不耐。一路上車也開得極快,快到的時候,來了個電話,他接起來,就聽到他低低地柔聲說著:“嗯,好的……我一會兒沒什麽事……好,我一會兒過來接你……你等我,好的。”
  暖暖扭頭看著外間風景的樣子,其實卻什麽也看不清,一片模糊,一片迷離。胸口也悶悶地,說不出的難受。等他掛了電話,暖暖說:“就這裏放我下吧,剛好我可以逛逛超市買點東西,一會兒散步回去也不遠。”
  他沒有停,不悅地說:“這麽晚了,在外麵瞎逛什麽,要買東西白天買,晚上不要在外麵遊蕩,也不注意安全。”
  暖暖下車的時候輕聲地說:“小舅舅,再見!”
  “恩,去吧,看你上樓我再走。”
  暖暖進了樓道,防盜門落下,轉身對著他說:“你也慢些開車。”
  他“嗯”了一聲就將車開走了,暖暖站在那裏發了好一會兒子呆,悶悶的胸口也還是一直悶悶的。

  第二十一章
  暖暖沒有意外的考上研究生,日子也就一天一天過得那樣快,又快到新年的時候,暖暖想起去年在美國和程磊一起為他過生日時,不由唏噓。那會兒左思右想的也沒有想到要送什麽禮物給他,最後就這樣空白了。
  暖暖回國以後的生日,他卻如約的在暖暖生日那天為她做了一碗壽麵,拍了圖片發過來給她看,暖暖說:“雖然吃不到,看色已能聞香,應該是很不錯的了。”所以,暖暖打算程磊生日送他一個自己親手烤的蛋糕,也拍好圖片發過去,買了一堆烘焙的書在家鑽研。
  那天,剛剛烤了個比較成功的出來,沫沫打來電話約她出去吃披薩慶祝加薪。暖暖和沫沫兩人就是如同小孩子般的口味,兩人出外吃東西,從來就是蛋糕,冰淇淋,自從暖暖在美國呆了一年回來,再不肯陪沫沫去麥當勞和肯德基,兩人一般就以披薩店為據點了。
  和沫沫兩個人在披薩店,堆好無人匹敵的自助沙律,點上披薩,兩個人小小聲點評一下店裏的各色人物,說說笑笑的可以耗上大半日。披薩端上來沒有吃兩口,沫沫忽然低聲的說:“暖暖,你看那邊。”
  暖暖順著望過去,斜對麵,有一個很年輕漂亮的媽媽帶著一個小小的一臉嚴肅的小帥哥,4,5歲的樣子,拉著漂亮媽媽,走到台子近前,把比他還高的椅子拉了拉,對著媽媽說:“媽媽,你坐。”他媽媽等著他拉好椅子,也不幫他,拉好以後坐了下去說“謝謝。”然後,他再自己走到對麵的椅子旁,爬上去坐好。
  沫沫咽了咽口水說:“好幸福哦,這樣的兒子,給我10個也不嫌多啊。”
  暖暖也覺得那個小男孩甚是可愛:“那是人家爸爸媽媽教得好,哪有現成的給你。”
  沫沫歎道:“你看他小小的就這樣的帥,長大了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生。”
  暖暖笑道:“一會兒,你看看他爸爸,不就知道能迷死多少女生了嗎?”
  正說著,小帥哥對著門口大喊一聲:“爸爸,這邊。”
  暖暖一抬眼,卻看到笑意濃濃的葉樹辰朝著小帥哥走過去,一靠近,小帥哥就張開雙臂,葉樹辰一把就把小帥哥舉了起來,又響亮地啵了他兩下,問到:“岩岩想爸爸了沒有?”坐在對麵的媽媽一直安靜地微笑不語地看著父子倆,暖暖愣住,沫沫卻在一旁感歎的說:“原來有個這麽帥的老爸,基因太好,沒辦法。”
  葉樹辰將小帥哥放下來,一轉眼卻也看到了坐在斜對麵已經看得傻傻的暖暖,唰的一下,臉就變了色,有些架不住了。
  那天偶遇之後,葉樹辰也沒有和暖暖解釋什麽,暖暖想自己也不是人家什麽人,也不是什麽特別的關係,雖然他是說要追她來著,不過,這種花花公子的表白可能比他喝水還要來得方便自然的多吧。
  暖暖當然沒有把他的表白當過真,就也沒有去問過他,雖然自己還是有一些狗仔的八卦情結,或多或少地都是好奇的很,但總歸還是按捺下來,不好意思過問別人的私事。
  每次去家教的時候,他還是和平常一樣的接送她,也和往常一樣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不緊不慢地掌握著節奏,亦張亦弛地調節著距離,暖暖不談,他也絕口不提那日的事。
  有時暖暖覺得好笑,暗暗讚歎葉樹辰還真是個極品花花公子,追女人的確追得機智技巧的很,偏偏,她是這樣打小就和這樣的男子處得久了,對他的套路是熟悉又免疫。
  快過年的時候,丫丫被在國外的父母接去了,工作室的工作量也少了,暖暖的時間也空閑了下來,除了偶爾上上網,有時碰上程磊聊聊天,就是和沫沫四處閑逛。有時候,兩個都不擅廚藝的女生也會在家做做飯。等沫沫也放假的時候,基本上就要過來和暖暖同居幾日。在這種漫無目的的閑散的日子裏,他卻就像隱形了一般,讓暖暖無跡可尋。
  暖暖有日想到吃火鍋是不需要什麽廚藝的,叫上沫沫在家就準備上了。關於沫沫的事情,後來沫沫再也沒有提及,暖暖也從不過問,好像好朋友就應該這樣,有人想說的時候隨時提供耳朵,不想說的時候代表她可以自己處理,另一方也不加幹預。兩人吃好火鍋,邊看電視邊閑聊的時候,沫沫轉到一個台,指著電視說:“暖暖,你看,那個美女主播接受采訪呢,你知道她是我們校友嗎?以前就是校花,高我們2,3界吧。”
  暖暖一看,又是那人,她認得的,都近距離的看過兩回兒了,哪能不記得。也沒有說什麽。沫沫倒是饒有興趣地看了起來。剛巧主持人問她的感情生活,那個美女主播到是很大方地表示已有欣賞的對象了,說的時候含羞帶怯。
  “緣分來的時候就很自然,看見對的人,你自然就知道是他了。好像—-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就是那種感覺吧。”電視上的女子幸福滿滿地笑著說。
  暖暖低著頭喝著咖啡,覺得苦苦澀澀的,剛要起身去加幾勺糖,沫沫感歎道:“真漂亮啊,這種是知性美女,又有才又有貌,配得起她的男人一定也差不了。”
  暖暖冷冷地瞄了兩眼屏幕說:“有嗎?我看一般,一般得很,十分地而已而已。”
  沫沫疑惑地說:“是嗎?一般嗎?還好吧?”
  暖暖頷首不語,然後用勺子攪了攪咖啡說:“她這樣的人有喜歡的人也就罷了,有欣賞的人就不同了,欣賞?她這樣的高度,能讓她欣賞的豈會是一般人,什麽樣的人夠得上讓她欣賞,給她天下?允她世界?已然功成名就,那樣的男子有,但有幾個不是使君有婦。**的一個女主播還幹過這樣的事呢,她又算什麽,焉能免俗?”
  沫沫吃驚地呆愣了半晌,猶疑著說:“暖暖,你認得她嗎?她得罪過你?……我認識你這麽久,這是第一次聽你這樣說話,你從來沒有這麽……這麽刻薄過。”
  暖暖的心隨著手中的咖啡杯一起顫了顫,自己這是怎麽了。
  過年時,暖暖因著阿姨對她的人生大事一再關心催促著她要趕快辦的熱情,也不敢回去,就隻是打了電話過去問候.為數不對的幾個朋友一一發了短信祝賀一下。輪到他時,又犯了難,發個短信已經是最最省禮的一個方式。
  但是,他從不找她,不打電話,不發短信,她都不確定他是不是還願意記起有她這麽一個人。她摔傷時,他的關切,偶遇時,他的約邀,車匙上掛著的豬牌,車上準備著的零食。這些悠悠溫暖她心的細節好像又越來越模糊,終至不能確實。禮數終歸是禮數,苦思冥想良久措辭後,好歹是發了出去,發的是客氣有禮,不溫不火的一般祝詞。誰知道,發過去了,石沉大海一般,連回都沒回。
  放假休息的一天,暖暖正在家裏對著韓劇情傷時,沫沫來了電話,悲切哀傷的語氣讓暖暖吃了一驚,心想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的嗎?又怎麽了,說是在醫院,手術已經做好了,沒有氣力,要暖暖去陪她,暖暖更是惶恐忙問:“什麽手術?”沫沫過了半晌才答:“墮胎!”
  暖暖坐上計程車和師傅說去醫院時,還有些覺得自己應該是錯覺,沫沫怎麽會,怎麽會?一直都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啊,一直以為她早已經將自己調整的又是那個快樂堅強的無敵小女子了。
  想起自己在美國時遭受過的同樣的痛苦折磨,不由瑟瑟發抖哀歎:沫沫啊,我已經曆,知道這是一份怎樣的苦楚,你怎麽就自己一人去麵對去承受了呢。我又要陪著你一道,一起再次將心淩遲嗎?
  到了醫院病房看到麵色慘白的沫沫,暖暖恍惚見到的是一年多前的自己,哀傷,無助。暖暖努力抑製眼裏升騰的水汽輕輕喚了一聲:“沫沫。”
  沫沫張開眼,擠出一絲笑意:“你來了,你來了就好了,我就靠你了。等會兒想辦法把我弄回去吧。”
  “你啊?哪裏當我是朋友了,什麽都不和我說,不和我商量,就算是你要自己拿主意,好歹讓我陪著你啊……”
  淚水滑過她慘淡的臉頰,平靜地說:“我是故意不和你說的,我怕,多和一個人複述一遍,我就沒有勇氣了,現在這樣很好,我終於自己了結了這一切。”
  暖暖幫她抹去淚水低聲問:“是……是他嗎?”
  她淒然一笑:“暖暖,不要問了,如果有一天,我願意平靜地和你說一說的時候,可能我真的已經放下了。現在,讓我再躲在無人的角落偷偷舔舔傷口吧。”
  暖暖沉默良久說:“沫沫,以前我和你說過,愛情沒有什麽不能超越的界限沒有什麽不能克服的障礙,但是,它有一個前提,就是要你和另一個人一起堅定一起努力,如果隻是單方麵的,我們隻能將愛深埋心底。”
  沫沫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說:“我知道的。”
  暖暖看著她笑了笑說:“好吧,你不想說,那就聽吧,我和你說個故事解解悶。”
  就這樣,暖暖將如煙的往事娓娓道來,斷斷續續,那麽多年來的,沫沫知道的和一些不知道的,重又串在了一起。最後,暖暖幫她順了順頭發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一天,你也對我說一個,你就好了。”
  沫沫也笑了:“好啊,會的……不過說到你小舅舅的時候,你總是淡淡帶過,暖暖,你喜歡他嗎?”
  暖暖一愣,答不上來。
  沫沫歎了口氣說:“這世上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在你擁有時卻生生地將它錯過,白白地將它放棄。暖暖,對你愛又愛你的人,不要輕易放開他的手……我們倆,說什麽也要有一個是幸福的才好。”
  暖暖有一股莫名的慌亂,沒有方向,含糊地對著沫沫說:“恩,我知道,我去問問醫生有沒有什麽需要注意的?你等我,一會兒,我陪你一起回去。”
  急急地逃了出去,想著沫沫說的話,難道這世上的事當真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嗎?卻看見一個查房的醫生,忙過去問:“醫生,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想問一下,人流以後有什麽需要注意的事項嗎?”
  那女醫生也和氣,細細的和她說到:“人工流產後需要休息2周,2周內,適當臥床休息,不做重體力勞動。多吃些富有營養的食物,使身體盡快恢複正常,不要吃辛辣刺激性,生的涼的食物,不要用涼水,注意保暖。術後一個月內不要有性生活。”
  暖暖聽到最後一句很是尷尬,也不能說什麽,就低頭應了聲“哦,謝謝啊。”轉身想回去,卻發現後麵站著人,讓向一邊,那人也挪了過去,暖暖又讓向另一邊,那人又跟了過去,地方也不擠的,暖暖有些著火,剛想抬頭說說這個人,一眼卻看到了他。
  賀皓然緊緊抿著雙唇,頭上青筋崩出,朝著她怒目而視,僵直地立在她麵前。暖暖一呆,脫口而出:“小舅舅,你怎麽在這?”
  他卻好像極力壓製著滿身的暴戾,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咬著說:“你呢?你在這裏幹什麽?”
  暖暖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怕是剛剛問醫生的話,他也聽見了,而且也誤會了,這才這幅表情和語氣吧?本能的一驚,趕緊就想表示,不是她。馬上就想到,他不是不理她了,不要她了,不管她了嗎?連個短信都不肯回她了,幹嘛要和他解釋,讓他誤會好了,他自己還不是和那個什麽主播不清不楚的嗎?
  暖暖若無其事的看了他一眼說:“看病啊,在醫院能幹什麽?”
  他被噎得半晌無語,暖暖覺得有些不忍,緩和著又問他:“你呢?你在這幹什麽?”
  他似乎自己努力調試,片刻以後才冷冷地說:“也是看病。”

  第二十二章
  暖暖半夜十二點接到賀皓然的電話時,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他怎麽可能打給她,又一看時間,十二點,天啊,難道是午夜凶鈴?哆哆嗦嗦地接起來小聲“喂”了一聲,聽到一個久違的聲音卻不是他。
  暖暖怔忪著說:“楚哥哥?是你嗎?”
  那邊就傳來一陣開心地笑:“小丫頭,還能聽出我聲音,不錯,不枉費你楚哥哥當年請你吃那麽多的冰淇淋。”
  暖暖聽他提起往事,也是一笑。暖暖自從來到S市,識得他以來,他也常帶著她一起吃吃玩玩的,他最好的幾個朋友都見過她的,這個楚哥哥就是其中之一,說起來,他們兩個就好像是暖暖和沫沫的關係,關係那叫一個鐵啊,所以,暖暖對這個楚哥哥是一點也不陌生的。
  當年也真是沒有少吃人家的冰淇淋,他和小舅舅還為了是要叫他哥哥還是叔叔爭執過好一陣,他認為賀皓然整他,故意讓他矮一輩,不過暖暖自然是聽小舅舅的話,他還用冰淇淋賄賂暖暖好一陣兒。
  可以說和賀皓然一樣是看她大的,知道她的家事,當年也知道她無依無靠時被小舅舅收容在家,那時,他也還常常來家裏玩的。後來好像是有些生意向境外發展,出國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暖暖,改天楚哥哥再帶你出去吃冰淇淋啊?”
  暖暖莞爾一笑說:“好啊,楚哥哥回國了,暖暖自然不會放過的。”
  他卻正言:“哦,對了,這麽晚了,暖暖你怎麽還沒有回家呢?快點回來,照看一下你小舅舅吧,酒量這麽好的一個人,今天也不知怎麽搞的,醉得一塌糊塗,不省人事,一會兒說這疼,一會兒說那疼,弄得我剛剛想把他送醫院去了,又怕他酒醒了拍我。”
  “啊,什麽,他怎麽樣了?”暖暖一驚,有些擔心。
  “我已經把他送回家了,今晚就辛苦你了,照顧一下,看著他一點。我就先走了,你早點回來。”楚哥哥臨了還問了一句:“暖暖,這小子最近是不是戀愛了?”
  暖暖呆呆地“啊?”了一聲,他又說:“剛剛迷迷糊糊地和我說心疼,好在我之前沒給他往醫院送,我問他是誰,說我給你把她綁了來,做兄弟的,哪能讓你如此神傷?他卻不說,隻叫了你的名字。”
  暖暖臉上已經是紅紅白白了轉了幾遍,尷尬地不行,還好他看不到。又不敢多說什麽。他又交代了幾句喃喃道:“難道是我帶媳婦回來待產刺激他這個王老五了?”
  暖暖滿心焦躁地應了,那邊掛了電話,暖暖這才反應過來,她回什麽家?她又已經不住在他哪兒了,想是楚哥哥還不知道,直接就用他手機撥的她的號。慌亂地穿好衣服奔下樓坐上計程車就往他那裏趕。暖暖是知道的,他是一個很自製的人,酒量也不是一般的好,從以前認識他以來到暖暖在他那兒住的那段日子裏,什麽時候見他喝醉過。楚哥哥居然說他醉得不省人事,那還不是一般的嚴重了,而且,他還叫了她,真的嗎?他有叫她?他還要她?
  心中暗暗慶幸楚哥哥不知道,要不然怎麽好意思?她卻不知,這一切都是他那個好兄弟的創意。其實,賀皓然出來陪他喝酒時,他就覺得他神色不對了,心情奇糟,看見他這個難得一見的好朋友都沒有多開心幾分鍾。酒是一杯一杯複一杯,都不用勸,來來回回的就是把玩手上的手機,說借他電話打一下,偷偷拿來一看,反反複複的就隻是暖暖的電話,打了掛,掛了打的按來按去,已撥號碼裏麵就隻有這一個了,但是卻沒有聽他說話,想來是根本就不等接通就掛了。多年老友,一下子就明白了。也知道剛見他時要他帶暖暖一起出來玩時,他冷冷地回答:“她不住我哪兒了。”是什麽意思了。
  暖暖匆匆趕到,知道他醉得不行,也沒敲門了就直接開了進去,剛一進屋,就呆愣在了門口,他站在吧台前正端著一杯咖啡也是怔怔地看著暖暖,好一會兒才說:“暖暖,你怎麽來了?”
  暖暖別扭又艱難地說:“是楚哥哥,他打給我,說你喝醉了,醉得很厲害,把你送回來他就要走了,要我來看著你,照顧你,我擔心,就,就過來看看。”
  他輕輕抿了一口咖啡,已然明白是他的好兄弟自作聰明的好心相幫,不知道是怎麽看出了他的心事,借他電話打了給暖暖,騙了小丫頭過來。他看了看杵在門口局促不安的暖暖說:“進來坐吧……他說你就信了?再說,我喝醉了,你擔心什麽?”
  “我,我……”暖暖窘得不行,是啊,他都不理她了,她還這樣急切,獻媚似地趕來,人家一點都不領情呢,這不問她呢?她能怎麽回答。氣惱,羞憤,委屈,她還能說什麽,隻是低低地答:“你沒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暖暖剛站起來,他叫她:“暖暖,等一下……幫我煮杯咖啡吧。”暖暖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手中端著的咖啡杯,他頓了一下說:“你煮的咖啡比我煮的好。”
  從前,她還在他這裏時,知道他的習慣,總是在他在的時候,會煮好咖啡,放在他的左近。暖暖熟練地操作著,眼角餘光中,他好像就那樣目光灼灼地朝她望著。暖暖懷裏踹著的小兔子就這樣在他的注視之下,一圈一圈的跑著八百米。
  暖暖將咖啡端給他,見他還是怔怔地看著她,緋紅著臉頰木木地:“小舅舅,煮好了……但是,晚上,快睡覺了,就不要喝太多咖啡吧,影響睡眠的。”
  他接過放下,好似輕輕地一聲歎息:“暖暖,你楚哥哥一個電話,你就半夜三更地趕來,我很領情。我也隻能領情,是不是?”他的目光有著讓人沉溺般的深邃幽暗,就這樣不加掩飾地注視著她。
  暖暖覺得他射向她的炙熱眸光裏有著那樣灼人的溫度,手足無措地頓覺自己的兩隻手都是多長了出來的,不然這會兒怎麽不知道往哪放呢?隻能像個小女孩似的,幼稚之極的往身上蹭了蹭,極小聲地隨口答:“這也沒什麽……應該的,你也是這麽照顧我的,上次我摔倒,你也……”
  一片寂靜,他再也無言,良久,疲倦的聲音似有訴不盡的失落:“這麽說,你隻是禮尚往來嘍。”
  他不在眼前時,好像就化身成了影子,總也在暖暖眼前晃來晃去,擾得她總也心神不寧,心心念念的,就是他。從回國以來,他肯和她說的話,加起來也沒有幾句。現在,兩人就這樣相對著,安靜地,他肯好好地和她說著話,是她一直心底期盼著的。可是,這樣被她期盼的對話,她為什麽如此無力,混亂,不知所雲呢?
  隻能低聲地傻傻應著:“我……”
  他寡淡地聲音再次傳來:“算了,沒有話和我說就算了,之前你要我給你時間,不也是應付之詞嗎?實際就是沒有話給我罷了……你,先回去吧,早點休息。”
  暖暖看著他微微靠著沙發,已然困倦地閉上眼,劍眉微蹙,薄唇輕輕抿著。心中苦澀酸楚,腦裏麵不斷的就隻是重複著一句話:你再讓我想想,你再讓我想想。
  ……
  千頭萬緒,連連綿綿,暖暖將自己關在家裏好些天,都沒有確定,無法言說。這惱人又擾人的愛啊。不是不貪戀他的溫暖的,不是不想偎在他的懷裏告訴他她的眷戀。可是在他們之間,真的單純潔淨的隻要有愛就可以了嗎?為什麽,對他,會有這麽多的迷惑,這麽多的遲疑,這麽多的怯懦?
  一連在家悶了好些天,葉樹辰說來接她去看丫丫的時候,她就欣然應了,等到他來接她時,卻說先去一個地方就把暖暖直接開去了近郊的森林公園,暖暖隻能對他間歇性的戰略轉變無奈地歎:“你又要幹什麽?”
  他默默吸了支煙然後說了一句:“這麽久了,一直都不打算問我嗎?”
  暖暖忽聽他沒頭沒腦地說這一句,“啊?”了一聲,好半天才反應了個大概過來明白他在指什麽?然後就但笑不語的瞅著他。
  他有些煩躁地說:“不想知道?不問我為什麽?”
  暖暖揚著明媚的笑靨:“想知道,但不過是基於八卦的心理。”
  他幽幽地說:“暖暖,我說過想追你,是認真的。為什麽一次機會都不給我就否定我呢。”
  暖暖略一沉思,認真地說道:“因為,感情,隻要一次,就足以顛覆一生,所以,我大方不了。”
  他似微歎了一下:“有時候,表象裏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實的,看一個人如果肯用心看的話,也許看到的是之前你不曾看到的風景……岩岩,哦,就是你看到的那個小男孩,不是我的兒子,他,是我最好哥們的遺腹子。我們3個是打小玩到大的鐵哥們,桃園三結義,劉關張也不過就是這般的情誼了吧。偏偏,岩岩的爸爸,那個臭小子……20歲上的時候,飆車,就這麽沒了,他都不知道有岩岩啊!岩岩的媽媽潔兒是我們的小妹妹,我們都很照顧她,沒想到,最後,他就這樣把她們母子丟下了。這以後,岩岩就有了兩個爸爸,我們兩個活著的都是他爸爸。”
  暖暖靜靜聽著,不發一言。
  他又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如肯看,一定可以看到不一樣的風景,隻是,你從來不給機會,不願去看罷了。”
  暖暖輕聲說道:“對不起,以前我是一直對你有些偏見,打今以後,不會了,但是,我們隻有做朋友的緣分。”
  良久以後,他突然“嗤”的一聲笑了,又是暖暖慣常看到的那副姿態說:“暖暖,花花公子又有什麽不好?我英俊瀟灑,機智幽默,家境殷實,會和你逗悶子,會哄你開心,我是哪裏不好,你就這麽不待見我?”
  暖暖輕緩地柔聲說:“你好啊!我沒說你不好啊!我也沒有不待見花花公子,相反,我還挺喜歡的。但你雖是花花公子終極版,賀皓然卻更好,他是你的升級版。
  葉樹辰哽了半天好容易才吐了幾個字:“你丫嘴真毒!”
  暖暖卻抬眉語笑嫣然:“葉大哥,對不起啊!我好朋友教我拒絕別人時一定要牙尖嘴利,不留半點念想兒,這樣才是對人對己都好的。你別和我生氣,我剛剛和你逗悶子呢。從前是我錯看了你,以後我會好好珍視你這個朋友,大哥。你很好,真的,隻是,我已經愛上別人了。”

  第二十三章
  暖暖就這樣自自然然,輕輕鬆鬆地對著葉樹辰說出了“我已經愛上別人了”這樣的話,心口懸著數日的巨石仿佛也隨著話音落下而轟然落下。原來,愛不過是要說出口,不過是點點頭認下它。
  為什麽對著他,她就是說不出口呢?一連數日,她自己都有些不確信自己怎麽就對著葉樹辰將愛他這樣的話脫口而出了。那日,聽暖暖一說,葉樹辰愣了一瞬問:“是他?那個升級版?”,她就目光坦然卻堅定異常的答:“對,是他。”葉樹辰沉默一陣以後終於無奈的歎了一聲:“你丫這是讓我欲哭無淚啊。”
  暖暖思前想後了一遍又一遍也沒有確定自己應該怎麽做,提著籃子在超市閑逛了數圈,卻什麽也沒有買。隻是手上拿著手機,看了無數眼,雖然知道他不會打來,自己卻也沒有勇氣打過去。忽然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葉樹辰,笑著接了起來:“葉大哥。”
  他卻在那邊咆哮了:“靠!你少來,你丫想讓我今晚去KTV,流著淚K一個通宵的你到底有幾個好妹妹?”
  暖暖知道他調侃她慣了,笑意盈盈也不以為意,走到蔬菜區拿了一盒豆腐,2個番茄。他在電話裏問:“在忙什麽?”
  “超市買菜。”
  “買了什麽菜?”
  “番茄,豆腐。”
  “你要怎麽做?”
  “番茄豆腐。”
  “我愛吃麻婆豆腐,番茄豆腐是什麽味?”
  “哎,我又沒有要請你吃飯。你很閑嗎?打電話和我聊這些。”
  “你第一天認識我就知道我很閑的了。番茄豆腐是不是番茄炒蛋的味,豆腐炒散了就像雞蛋了,是不是?”
  “不是,番茄豆腐就是番茄豆腐的味。”
  “那我一會去找你吃番茄豆腐。“說著就掛了電話。
  暖暖無奈地笑了笑想:你又沒問我在哪兒?去哪找我吃番茄豆腐。
  無聊的走了兩步,超市裏放著的一首歌卻甚是好聽,特別是歌詞吧,暖暖傻傻地就停了下來,站在哪裏聽:
  今夜微風輕送 把我的心吹動 多少塵封的往日情 重回到我心中
  往事隨風飄送 把我的心刺痛 你是那美夢難忘記 深藏在記憶中
  總是要曆經百轉和千回?才知情深意濃
  總是要走遍千山和萬水 才知何去何從
  為何等到錯過多年以後 才明白自己最真的夢
  是否還記得我 還是已忘了我 今夜微風輕輕送 吹散了我的夢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葉樹辰麵目扭曲的站在她麵前,她一呆:“你怎麽在這裏?”
  “我怎麽不在這裏?看著你好一陣了,逛了幾圈了,就買了番茄豆腐,”他頓了一下,別扭地超旁邊指了指,酸酸地說:“你已經和我說清楚了,但也沒有必要這麽刺激我吧!”
  暖暖順著他指向的地方一看,立刻本能地跳開了幾步,原來她就這麽傻乎乎地在花花綠綠的避孕套貨架前站了半晌卻茫然不知。
  暖暖漲紅著臉轉身就走,他在後麵叫她:“哎,不買了?看了半天了,要不,我推薦一下?”
  暖暖惱火地停下來:“那麽大聲幹什麽,誰說我看了半天了,我才沒有要買那個,我剛剛是站在那裏在聽歌,走神了!”
  葉樹辰張大了嘴巴看著她:“你逛了半天就隻買了人家一盒豆腐,兩個番茄,居然還在人家超市裏聽歌,你丫,你真是強人!人超市老板看見你,肯定比我還欲哭無淚。”
  暖暖也不理他了,朝前走去,他在後麵喃喃低語:“真是個傻丫頭!——唉,我怎麽偏偏就喜歡這個傻丫頭。”跟了上去說:“請我吃番茄豆腐吧!”
  暖暖看著他想說什麽,他卻打斷:“知道了,別說了。——但也讓我垂死掙紮一下嘛。”
  暖暖坐著葉樹辰的車回家的時候好像一眼撇到了他的車停在附近,卻也不能確定,到了家,在陽台上望了望,也還是沒有看見。心裏不由一歎:他怎麽會來?怎麽會來找她?好吧,既然是她現在才知他的情深意濃,既然是她現在才知自己的何去何從。那麽就讓她去找他吧。
  暖暖終於鼓足了勇氣決定要去麵對他。離開的時候暖暖不過揀了幾件衣服帶出國,大部分的東西都留在他那裏沒有動過。想到這個完美的借口,暖暖給他發了個短信說是晚上想過去拿點東西,問他在不在。好一會兒,他倒是回了,簡簡單單一個字:“好”
  暖暖也是有鑰匙的,到了的時候,在門口想了又想,不知道是要敲門還是直接開門,正猶疑不決的時候,電梯門倒又開了,原來他也才剛回來,但是……怎麽還有一個人,怎麽還是那個女主播,兩人輕聲交談,不時會心一笑地走了過來。
  暖暖呆呆地看著他們,心中波濤洶湧,卻隻能漠然地看著他們,他到時看到了她,說:“哦,來了嗎?怎麽不進去。”
  開了門進去,才想起來,指著那女人說:“哦,對了,暖暖,這是楊婷,楊姐姐。楊婷,這是……我小侄女,暖暖。”
  楊婷倒對暖暖很是親切地說:“暖暖,是吧,我們見過一麵,上次你和你舅舅吃飯的時候,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我們買了菜了,一會兒我做好,你和我們一起吃吧,我手藝不是很好,動作也慢。可能要等久一點,怪不好意思的,不過你一定要留下來吃飯哦!”
  儼然女主人的口氣和架勢,暖暖也不和她多說低低“嗯”了一聲,就朝自己房間走去。關了門,撲到床上狠狠地對著枕頭捶了幾下,連續不斷的一串串的淚珠就直直地砸了下去。
  他曾說他愛她,他就是這樣愛她的嗎?楊姐姐?他又要開始給她弄姐姐了嗎?小侄女?他怎麽不像當初對著她的男同學那時那樣說“這是我妻子”了。這就是他,這就是他的愛?
  恨的翻江倒海,卻隻能埋在枕頭裏麵悄悄嗚咽。不知他什麽時候靜靜開門站在了她身後,坐在她身邊,扶起她,看著滿臉淚痕的暖暖居然顫抖著問了一句奇蠢無比的話:“暖暖,你哭了嗎?”
  被淚水模糊了視線的暖暖也知道是他,實在不想在他麵前沒用地哭成如此模樣,可是那淚,她哪管得住呢?心想:“廢話,我不是哭,是在洗臉嗎?”哽咽著根本說不出來,拚了命地想抑製滾滾的淚海,最後就隻能變成漲紅了小臉,將唇也咬得烏紫。
  他卻戰戰兢兢地用手指輕輕幫她抹去淚水低語:“你,是為了我嗎?你吃醋了,是嗎?”暖暖想大聲怒罵:“為你媽個頭,我吃你媽個頭的醋,你去死!”一激動,哽咽著沒說出來卻一口氣嗆著,劇烈地咳了好幾下,他心疼地幫她拍了拍,卻急切地望著她,等她的答案似的。
  暖暖頓覺更加傷心,自己就這樣輸了給他,她一直是知道的,知道他從不曾對什麽女人動過心,知道他從不曾對什麽感情認過真。她一直清楚,清楚地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他給的心的囚籠。他就這樣捕獲了她,卻又將她棄之如履。
  暖暖閉上眼,卻還是止不住淚水的奔湧。他用手抹也抹不完,一急,滾燙的唇貼了上去,暖暖虛弱地想用手去推他,卻被他握住反剪在身後,他輕輕柔柔地吸允掉她的淚,在她唇邊輕啄,婉轉淺嚐,眷眷安撫。一陣陣電流迅速傳導全身,當他將唇再重重覆了上來,漸漸地,凶狠掠奪,抵死纏綿,似有濃得化不開的愛意,寫不盡的思念,他的吻密密麻麻如一張網,讓她掙不開,逃不掉。他的吻落在哪兒,哪兒就生出花兒來,他的唇觸到哪兒,哪兒就化做水去。她就又這樣迷失在他的愛戀情癡裏,笨拙地卻努力地回應著。
  他漸漸放開她的手,她卻也沒有再去推他,就隻是小聲地抽泣。他雙手捧著她哭的悲悲戚戚的小臉,低哀無比地說:“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就會用這個,就知道我舍不得你哭,我,我不會上你當了,你就會騙我,沒有一句話給我。我一定要聽到你說,你一定要告訴我。”
  暖暖看著他寫盡疼惜又無比惝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低聲解釋:“我哪有騙你什麽,哦,那個,上次不是我去墮胎,是我朋友……”
  “我知道。”他沒等暖暖說完就不耐地打斷。
  暖暖一愣,就聽他說:“我知道,那天我就叫人查了當天婦科所有的病曆,沒有你的。”他輕輕托起她的臉,小心翼翼地問:“我是問你,此刻,為什麽哭?為了我嗎?”
  他幻如煙塵的眸光炫目異常,流晶溢彩“暖暖,我是要聽你告訴我,你,愛我嗎?”
  暖暖猝不及防地聽他一問,囁嚅著:“為什麽要我告訴你,你也沒有告訴我。”
  他輕笑出聲:“我怎麽沒有告訴你了,一年多前我就說過了,好吧,我現在再告訴你一遍,我愛你,你呢?”
  暖暖略略一怔旋即低頭:“我……”
  他噙著曖昧的笑意,灼熱而淩厲的目光繼續緊追著暖暖.“現在可以說了嗎?”
  “我,我……我”暖暖慌亂異常,為什麽掌控全局,把握進度的永遠都是他。
  要對著叫了好些年小舅舅的人說“我愛你”哪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她又不是他,正惶恐混亂地忙著做心理建設,突然一個聲音傳來:“皓然,暖暖,差不多了,準備吃飯哦!”
  暖暖這才想起來,家裏還有這麽關係不明的一個人,都叫他皓然了,上次不是還叫賀總嗎,這才多久?登堂入室加親密稱呼!特別特別可恨的是,他外麵擺著這麽一個,還在屋裏誘惑她表白,暖暖一把推開他忿忿地說:“你要我說什麽,你當剛剛那是背景音樂啊,對你,我無話可說。”
  他一下黯然,淡淡地說:“我隻要聽你心裏所想,對我來說,那的確是背景音樂,她從來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沒有任何人是我們之間的問題。我們之間的問題不過就是你的心而已,你的心意,就是一切的答案。所以,不管你怎麽想我,不管我是怎樣的,我隻想聽你的心告訴我,你愛我嗎?”
  暖暖心頭徒然一顫,酸澀苦楚翻滾無法言說:是啊!多賀皓然風格的話,門外放著一個,門裏都能說出如此合情合理的情話。我根本沒有資格與你在感情上博弈,活該遭受愛的淩遲,這種令人時時惶恐的愛我要不起,這種瞬間幻滅的淒美我欣賞不了。
  暖暖不再看他,朝外走了幾步,聽他狠狠地叫她:“鍾暖!”暖暖停了下來,也沒有回頭,輕輕說道:“你的問題是我的心意,可我卻有許許多多的問題,我無法當她是背景音樂,我對你也無話可說。”
  “暖暖,”他又叫住她“對一個讓你無話可說的人,你卻從不抗拒,任他予取予求嗎?”暖暖明顯一僵,他卻繼續說道:“一年前,你要我給你時間,你卻給我欺騙。一年後,你回來了,堂而皇之走到我跟前,沒有一個字的解釋。你不說愛我,逃得遠遠,躲了久久,好,我如你所願,你希望我消失我就消失,可現在是你走到我的近前,是你來招惹我。剛剛……你也沒有拒絕我,沒有推開我。我不明白,也不確定,更不知道,你是這樣對待一個讓你無話可說的人的。你忽遠忽近,忽冷忽熱,捉摸不定,你憑什麽,憑什麽這樣玩弄我於股掌之上----你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你,仗著我愛你。”
  暖暖卻已經走到門邊伸手去開門,由始至終不發一言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暖暖開門的最後一刻聽到他說:“暖暖,你以為一個男人有多少感情任你如此揮霍。”

  第二十四章
  沫沫不久後被要外派到其他城市工作,短時間之內回不來,暖暖知道她也是想換個環境,重新出發,支持又鼓勵的。臨行前,兩人去了溫泉民宿散心,暖暖提議的,其實她也不知道什麽可以遊玩的地方,還是之前賀皓然帶她去的那一家。兩人一到,沫沫就隻誇環境幽靜,格調優雅,說暖暖什麽時候知道了這麽棒的所在,一看就是男生追女生的必選場地。暖暖心中苦笑:可不是嗎?自己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被他一點一點占據,他步步為營,她卻連連退守,一寸一寸的將自己淪陷,是,她輸了,可是,就算輸,也要輸得有尊嚴吧。就算被你攻陷又如何,我也決不要喪權辱國。
  和沫沫計劃來幾天,剛到沒一會兒,葉樹辰的電話就來了,其實暖暖不看也知道是他的電話,沫沫就在身邊,除了葉樹辰還有誰會打電話給她,她的小小的生活圈子就那麽大,怎麽也不可能是他吧。沒說上幾句,暖暖就被他套出來在哪裏了?他說了一句“我剛好沒事,過去接你們吧。”就撂了電話。暖暖抱歉地和沫沫說:“怎麽辦?又被這個大麻煩給跟上了。他說要來接我們,我們才剛到,誰要他來接了。”沫沫笑了好一陣,末了丟下一句:“也不知道算不算爛桃花,其實我覺得他還行。”
  暖暖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心意呢,該說的都說了啊。他要真是對暖暖心存玩弄也就好了,暖暖也知道該怎麽無情冷言了。偏偏,這些日子的相處,看盡表象背後卻是一個對她有著純淨真誠心意的一個人。冷落失意的人生,寥寥無幾的朋友,如此寡淡無味的生活中,他就像一抹鮮紅,幫她印染著小小的喜樂。
  暖暖浸在霧氣繚繞的泉湯裏想著,聽到他戲謔的聲音:“我說妹妹,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我們又見麵了,唱首歌給我聽吧。”暖暖閉著眼抿嘴一笑,不用看也知道是他。那年,他們就在這裏第二次相遇,他也是像現在這樣似個無賴般的過來搭訕。
  暖暖也不看他,笑著答:“好啊,你要聽什麽?”
  “就你從前唱的那個。”
  “好。”暖暖說完,輕輕地唱起了那首她喜歡的兒歌。他靜靜聽著,暖暖唱完了片刻他亦是無聲。暖暖將目光投向他,見他就在近前,安靜的默默的倚在一塊石上,看著她出神,若有所失的表情裏又漂浮著無比的惝恍。
  她抬起清靈透秀的眸子,另有深意的喚他:“葉大哥,好聽嗎?不好聽也沒辦法換其它的,其它的我都不會唱。”
  他略一回神“切”了一聲說:“你不用和我亂哈拉,你正常的時候叫我哎,正經的時候叫我葉樹辰,隻有義正言辭要拒絕我的時候才會叫我葉大哥,你少惡心我了,行不行?你到底與不與時俱進?這麽瓊瑤老帽的拒絕手段你也百用不厭!”
  暖暖說了一句,卻被他搶白一通,哭笑不得的小聲回了一句:“再老帽,能讓聽話的人明白就行唄。”
  葉樹辰站起來不去理會她的小聲嘀咕,把手伸過去說:“起來吧,我們去吃飯,你那個老友已經在那邊點菜了,我是過來叫你的,來,我拉你上來。”
  暖暖將手遞過去,一抬腳,腳底卻一滑,葉樹辰本能地去拽她,但突如其來的狀況下到底反映不過來,一下子也被暖暖拽下了水。掉進泉湯的葉樹辰還是一把抄起暖暖,扶在懷中說了一句:“你故意的吧,這招都是我用到不屑再用的爛招了,你喜歡我,承認就可以了,用不著欲擒故縱,還玩這個。”
  暖暖在他懷裏本來是驚魂未定,但聽他一說,“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他剛也要笑,卻感到懷裏的暖暖突然一僵,順著她慌張的目光一看,賀皓然不知什麽時候立在了他們麵前,此刻正靜靜地看著他們。
  暖暖和沫沫,葉樹辰一起吃飯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是魂飛九天外了,他們在聊些什麽,她也不知道就隨口的胡亂應著,心裏隻是想著:他怎麽會在這裏,是一個人來的嗎?這麽小的一個民宿,不碰上是不可能的,這個假,可還要怎麽渡?碰上他,要不要說話?可以說些什麽?
  這時候,暖暖恨恨的想到,為什麽我就不能像一般女人那樣對著這種用情不專的男人大聲地罵他,斥責:你給我滾,離開我的視線,有多遠滾多遠。但是,他卻不隻是這一個身份,暖暖知道,不論,在愛情上,他如何待她,他作為她的小舅舅,卻是無話可說的好的。她多年以來對他思維定式似的懼怕,狗腿,又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突然沫沫指著旁邊的電視說:“暖暖,你看,是我喜歡的那個歌星***嘢,聽說他要結婚了,現在偶像肯承認婚訊真是稀少品種了,就衝這個,他老婆都應該幸福死了。”暖暖一看,是在機場接受的采訪,是直播節目,那個楊婷正在采訪他,這麽說,那個楊婷沒有來嘍。他一個人來的?還是帶了其它的女人?他從前不是就經常來的嗎?那次和他說笑,他居然還說是常和賀爺爺一起來的,沒牙的男人,無齒(無恥)。
  就聽電視上那個歌星快要結束采訪的時候說著:“前2年來S市也是你采訪我的,那個時候,你還和我打賭,我肯定比你晚婚,現在,你要輸了,不過楊婷嘛,我一看就覺得和我媳婦似的,有新嫁娘的感覺。”
  楊婷在鏡頭前卻也不加掩飾地笑著說:“我也希望是……”那個歌星接著說:“那還是要兼顧一下,休息日為了工作都沒有約會吧。”她卻直接答道:“不會,本來是沒有約會的,不過剛剛有了,你是回去看媳婦,我嘛,一會也去約會了,下次,有機會再來S市,希望可以和夫人一起來,上我的專訪節目。”
  暖暖低頭不語的吃完一餐飯,沫沫和葉樹辰看她臉色黯然,以為是在這裏偶遇賀皓然的緣故,都不敢招惹她。吃好了飯,暖暖說了一句:“我一個人去走走.”就一人離開。
  一樣的山,一樣的水,所謂物是人非,是不是指的就是這種境況。帶不同的女人去同樣的地方說同樣的話,他還真省心省力。
  “暖暖。”
  他在叫她嗎?回眸,果真是,那個楊婷結束了工作還沒有過來嗎?他才無聊的一個人閑逛?這麽巧?也不巧吧,這隻是一個民宿,這麽丁點的地方,不碰上都難。暖暖無語地看著他,他也就這樣看著她,他們還可以說什麽?還有什麽可說?再勇敢一點點,我就會點頭,再堅定一點點,我就會和你走,再衝動一點點,結果會不會不同。暖風冷月妖嬈地在兩人之間曼曼起舞,親吻完他的臉頰再留連她的長發,纏綿糾結的何止是這一簾月色,這一襲風華。
  她投向他的眸光似懸於天際的一抹淡淡的雲彩,到底還是輕輕地喚了他:“小舅舅。”
  再略一遲疑,她也還是說了:“你要準備結婚了嗎?”
  他望向她的眉頭又鎖了起來:“你又在胡說什麽?”
  暖暖也不理他,自顧自話地說:“楊婷剛剛在電視上說來著……”
  “暖暖,”他打斷到“別人怎麽說,怎麽做,有那麽重要嗎?之前你對我說你有喜歡的人了,對我重要嗎?我要你就還是要你,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愛是心的選擇不是人的選擇。如果你愛我,不管任何情況你都會愛,反之,就隻是不愛,而已。不是嗎?”
  有道理!暖暖在心中一歎,他的話,她永遠都覺得有道理,包括現在。她低聲說:“如果你要結婚的話,我們就去把手續辦一下吧,畢竟,也已經很久了,不管怎麽說,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是感激你的。”
  聽完她的話,他默不出聲。冷冷的臉上似乎沒有一絲情緒的流露。隻是用手輕輕地撥弄著她柔滑的發絲,指腹順著長發滑下,在發梢,緩緩繞著圈,一圈一圈的發環著他修長輕盈的手指,無言的糾纏縈繞。暖暖越來越可以聽清自己心跳的聲音,他就這樣在她身邊立著,她卻已經全身戰栗。在這樣幽靜曖昧的空間裏,即使此刻沉默不語的他都好像散發著妖孽的媚惑,讓她迷失心智,思維停頓。全身燥熱的她努力呼吸,想要說什麽卻想不到要說什麽,他卻緩緩靠近她的耳廓,溫軟的唇輕輕一觸碰,她全身的弦都被迅速上緊緊繃。
  他低沉魅惑的聲音緩緩傳來:“可是,現在,你還是我妻子,不是嗎?”說完,溫潤的唇輕輕掃著她的臉頰,一路蜿蜒下行,迅速捕獲了她的唇,舌尖輕點挑弄,在她的唇瓣間流連,貝齒間嬉戲,極盡嫵媚旖旎,他的手自她的腰間盈盈而上至她柔軟的豐盈,曼曼輕撫,在濃稠的夜色的渲染下,緩緩加重,婉轉愛膩的盤旋揉撚。她單薄的衣裙在風中翻滾淩亂,他卻將身體極盡渴求的靡靡貼合,帶著情 欲的邪魅挑逗。
  他從沒像這樣吻過她,從沒像這樣碰過她,好像刻意要她迷亂在他給的情 色之間,要蹂躪進她的靈魂之內。在他親密的俯身而下,將她化在他的濃情炙愛裏。最後一瞬的清醒讓她想要阻止,想說“不要”。但他轉眼侵入,侵吞了她一切的話語,理智立時化為碎片飄零散落。零零星星的音節在他們唇齒間偶爾流瀉,卻已變成了她嬌媚的呻吟。她知道她又完了,這樣任他魚肉,卻無力掙紮,不管腦袋發出了多少指令,她卻都隻是呆呆地任他狎昵。
  他放開她的時候,她迷蒙著眼雙頰暈染酡紅,沉醉在他的妖異裏不知所在。他卻目光清冷地朝後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裏盡是難以揣摩的深意:“想要離開我,先學會拒絕我。”
  暖暖不確定的回首,看見葉樹辰石化般的站在他們的後麵。
  在葉樹辰一言不發的離去以後,暖暖才仿佛有一絲明了他惡毒的用意。沫沫後來勸了她一個晚上,暖暖卻覺得他丟下的委屈,羞辱揮之不去,潸然淚下,泣不成聲。任沫沫是說幹了嘴,她那哀怨傷情的淚也沒有一絲停止的意思。最後,沫沫也無奈了,喝著水說:“好了,算了,親都親了,你就一定一定記住,下不為例,永不再犯就好了,好不好,人都會犯錯的,改就行了,下次,他再親你,你就躲掉就好了,好不好?”
  沫沫幫她抹了抹眼淚,她呆愣地喃喃說道:“我也知道要躲啊,我一直知道啊,可是,我要是躲得掉,他就不是賀皓然了。”
  ……
  到了第二天早上,暖暖是說什麽也不要再留下去了,3人決定吃好早餐就先離開,剛走進餐廳,就看見賀皓然和楊婷已然先坐在裏麵了,賀皓然麵對他們的方向,看見他們進來也沒有什麽反映,若無其事的繼續聽楊婷講話,楊婷背對著他們進來的方向,全然不覺的和賀皓然說著話:“我看你的車鑰匙扣好小孩子的玩意,用我的和你換一個吧,我女生用沒那麽傻氣。”
  他抿了一口咖啡笑著說“好啊,我也不記得什麽時候誰幫我掛的了,你幫我換吧”說完拿出車鑰匙遞給楊婷,眼角餘光似乎都沒有看向他們站著的方向,楊婷接過來,就在自己包裏翻找自己的鑰匙。暖暖怔怔地看著放在桌子上的那個豬頭,那個他說過的“難看到都認不出是一頭豬的豬頭”。
  就在葉樹辰和沫沫都沒有反應過來的一個瞬間,暖暖已經走上前去,將那個放在桌上的豬牌一手拿起,緊緊地攥在手心裏,冷冷地看向兩人。楊婷一抬頭看見她,興奮著就站了起來,笑著說:“暖暖,好巧,你也來這裏玩嗎?和我們一起坐吧,你和朋友一起來的嗎?我和你舅舅也是昨天剛到的。”
  暖暖看著對著她溫婉巧笑的楊婷,聽到她說“我和你舅舅”,將手中的豬牌又狠狠一攥,也朝她嫣然一笑:“不好意思,他不是我舅舅,他沒有介紹清楚我們的關係,我來解釋一下,他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我們是夫妻關係。我叫他舅舅,因為這樣他會覺得更有情趣一些。”
  沫沫是知道這些內情的,不過也沒有想到暖暖會這樣直接的對著楊婷說了出來,不免詫異,更加詫異到無言的就是葉樹辰和楊婷了,楊婷不可置信地呆在原地半晌無言,久久才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賀皓然。賀皓然靜靜地喝著咖啡,好像聽到的是暖暖在說天氣好一樣自然平常。
  暖暖話一出口,整個人的精神卻仿佛一振,是啊,為什麽,委屈,為難,苦楚,酸澀的永遠是她,他以前不是當著她的同學說她是他妻子嗎?他昨天不是還在葉樹辰麵前表演他們的極致纏綿嗎?為什麽她不可以?暖暖也含著笑意看向賀皓然,看他如何收場,如何解釋,如何運用他對女人永遠無懈可擊的對白。
  他放下咖啡杯,看了一眼暖暖,暖暖眼底眉梢帶著看好戲的得意的笑,心裏恨恨的想:“說啊,你不是會說嗎?叫你欺負我,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加菲!”
  他悠然開口:“楊婷,不好意思,我再介紹一下,這是我妻子,目前,正在分居中。”
  他隻說了五個字,“正在分居中”,楊婷僵硬的表情已然開始緩和,暖暖錯愕地看著他,他就用了五個字就四兩撥千斤的給她化解了嗎?
  暖暖轉身就要離開,他卻叫她:“暖暖,你要去哪裏?”
  暖暖忿恨地怒道:“你管我去哪裏?”
  他的聲音傳來:“是啊,我不管你去哪裏,但我會一直在這裏。”

  第二十五章
  春天的時候,S市的天氣最好,氣溫適中,和風陣陣,濕潤舒緩。沫沫去到其他城市工作,暖暖的日子卻越發寂寞了。除了和葉樹辰,丫丫一起的時候還能說說笑笑幾句,好像生活裏都沒有可以和她說話的人了。
  葉樹辰送她回家的時候她說要去超市買東西,看她最近一直情緒低迷,鬱鬱寡歡的樣子,也不放心,就跟著她一道,買好出來,她就要他先走,說是自己散步回去。
  葉樹辰看她精神萎靡的樣子,哪裏敢,隻能柔聲勸她:“你最近的心情不好,要不就出去旅遊散散心,你那個好朋友不是在外地工作嗎,去看看她也行啊?要我陪你去我也有時間,不過你是不會要的。”
  她隻能應承地淡淡一笑:“不過買了東西讓你先走,你哪來那麽強大的聯想力?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好不好,你這個樣子,不要說有眼睛的,就是瞎子也被你超強的怨念給雷到了。”他擺出一臉驚悚的樣子,接著用怪怪的粵語說:“被你雷到作。”而後對暖暖努努嘴說:“怎麽樣,學得像不像麥兜豬?”
  她聽完咯咯地笑了出聲:“不像麥兜,像豬!”
  他卻不氣,看著一笑之下,似華光璀璨的嬌顏隻是一歎:“笑了就好了,你都不知道你多久沒笑了。”暖暖一酸,也知道最近自己真的寢食難安,人也沒有半分氣力,感激地說:“謝謝,知道你好,我自己會注意的。”
  超市離家也不是很遠,葉樹辰就陪著暖暖一起散步悠悠地晃回去。兩人漫無邊際的聊了一會兒,葉樹辰突然說了一句:“暖暖,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了,不過,如果,我是說,若是那個升級版不好用,我這個終極版給你備用,好不好?”
  心底的弦驀然被他突如其來的話語撥弄,卻隻能虛偽的應著:“你怎麽還記得我損你的話啊……謝謝!”
  走到路口,兩人正說著,忽然有一輛電動車嗚的一下瘋了似地衝了過來,葉樹辰想推開暖暖,已然是來不及,咣當一下,暖暖就被撞在了地上,那輛電動車往前又衝了一陣,撞上樹才停下來,葉樹辰冷著臉就要上去打人,被暖暖一把拽住。
  一看又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嚇了個夠嗆,連連道歉說電動車的刹車失靈了,真不是有心的。葉樹辰也沒時間和他纏,扶起暖暖就要去醫院,本來暖暖也隻是摔了一下,不大想去,勉強走了幾步,右腳卻不能用力,估計又扭傷了,還是上次受傷的那隻腳,隻好苦笑著同意去醫院看看了。
  晚上醫院人倒不多,一個女醫生看了看暖暖的腳,也沒有說什麽,叫暖暖在休息室呆著,指著在一旁神色緊張的葉樹辰就問:“是你撞的?”
  暖暖忙說:“不是不是,他是我朋友,怎麽了,很嚴重嗎?”
  女醫生看看暖暖說:“沒什麽事,你放心。”轉過去又問葉樹辰:“那你是她什麽人?”
  沒見過這樣詢問病情的醫生,葉樹辰也也是一頭霧水說:“我是她什麽人?很特殊的人,很重要的人,您有事說事好不好?她的腳到底怎麽樣啊?”
  女醫生瞟了一眼一臉急切的葉樹辰說:“沒事,不嚴重……那個,你和我出來一下,交代你一下注意事項。”
  葉樹辰惶惶跟了出去,暖暖卻在休息室惴惴不安,不就是扭傷了腳嗎?她又不是沒有扭傷過。有什麽注意事項需要單獨和他說的呢,越想越不安,掙紮著站起來,扶著牆挪到門邊斷斷續續的聽著他們講話。
  “你說什麽?什麽肌肉,什麽障礙?她不就扭傷嗎?你看看她哪裏像得絕症的人了?”葉樹辰壓著嗓子卻一片驚恐。
  “我又沒有說她得,我隻是說,以我的經驗來看,我非常非常的懷疑,當然還要有一係列的檢查,最後才能確診,我現在隻是以我多年臨床的經驗告訴你有極大的可能性,建議你們做更深入的檢查。”
  葉樹辰聲音顫抖:“你剛剛說這個叫什麽“漸凍”,是什麽意思?檢查要做多久確定,確定了的話,有沒有什麽好的藥物或手術可以治療,國外,國外有沒有什麽先進的技術?“
  “國外的醫療條件當然比國內好,你有條件的話,當然聯係一下出國治更好,不過要等確診以後,漸凍是通俗的說法,就是病人的肌肉會漸漸的不受控製,最後全身肌肉喪失機能,肺部不能呼吸,心髒不能工作,內部髒器的肌肉都無法工作的時候,就會死亡。”
  暖暖扶著牆一步一步地有往回挪,不需要再聽了,聽到的已經夠多了,已經足夠她好好安排,正視人生了。不一會,葉樹辰煞白著臉折回來,還努力向她擠出了個一點都不帥的笑說:“暖暖,你先去理療室做一小時的治療,可能一會兒還有一些檢查會晚一些,我先回去處理點事,等你這邊弄好了,我來接你。好嗎?”暖暖笑著對他:“好的,你先去忙。”
  暖暖一個人坐在理療室的時候,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心想:“這就是得絕症的感受嗎?除了空空的,沒有什麽特別的啊,啊,剛剛忘了聽聽,我還有多少時間,一般是不是就都是幾個月而已呢。恩,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特別特別想的……”
  忽然就聽到他的聲音:“怎麽了?暖暖嗎?”--“暖暖,是你嗎?怎麽不說話?”暖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他不在啊,怎麽聽到他的聲音了呢,再一看,自己可不舉著電話嗎?嘻嘻就笑出聲來,原來知道得絕症還是怕的,這不就精神恍惚了嘛。自己打他電話自己都不知道。
  他叫了她好幾聲都沒有人應,聲音不由有些急躁,她卻覺得心頭溫熱,還以為從此以後,他連她的電話都不會再接了,但他關切的聲音裏好像還是在意她的呢,暖暖低低的應了聲:“我在。”
  他頓了好一會兒才又是那種冷冷的聲音:“怎麽?又撥錯電話了?”
  暖暖卻一點也不氣,反而聽到他的聲音就有巨大的安慰,無限的快樂,那麽親切那麽安心。抿著嘴傻笑了一陣,又如同小時候般軟軟糯糯地向他撒嬌說:“小舅舅,你現在忙嗎?不忙的話,陪我說一會兒子話好不好?”
  電話那邊片刻無聲,然後他說:“暖暖,你在哪裏?出什麽事了嗎?”
  暖暖輕歎了一下:“小舅舅,真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我是這樣傷了你的心了。原來,我已經是連話都不和你好好說了的,想和你說說話你都覺得我不對勁了是不是?”
  賀皓然默了一會兒:“不是的,你先告訴我你在哪兒,做什麽?我陪你說話,現在都快晚上11點了,我有什麽可忙的,就陪你說說話吧。”
  暖暖一笑說:“好的,我就在上次你帶我來的醫院,又把腳扭了,在理療室呢,無聊,就想找你聊天。“她停了停接著說:“小舅舅,以前的事,是我不好,不對。你別再和我生氣了,之前你說我的,我都聽進去了,心裏很難受,又好強不想和你認錯,其實是我不對,你原諒我了,好不好?”
  他頓了一下柔聲道:“好,原諒了。暖暖就乖乖在那兒等我好不好?我過來接你,恩,大概1個多小時吧,你做完理療以後等我一會兒好不好?”
  好久也沒有聽過他如此溫柔的對話,暖暖就像受了蠱惑一般隻答了“好。”

  第二十六章
  做完了理療,暖暖還隻是坐在哪發呆,卻看見給她看病的女醫生進來對她笑笑說:“做好了,我送你回去吧,你那個朋友我叫他半夜2點過來,你不用等他了。”
  暖暖呆了呆:“不做檢查了嗎?為什麽叫他2點過來?”
  女醫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含糊地說:“不用做什麽檢查了,也不用等他,我送你一樣的。”
  暖暖愣住,然後直接就問:“你也不用瞞我了,我聽到你們說話了,不是檢查好了再確診嗎,今天不做了嗎?”
  女醫生也愣住了,尷尬地說:“啊?你聽見了,這,這怎麽好意思?真抱歉啊!讓你擔心了吧,不是的,不是這麽回事,你聽我說,是這樣的,今天我一見葉樹辰那個小子,就認出他了,他是不記得我了,雖然當年追我妹妹時也跟著叫我姐姐來著,就是不定性的人,最後讓我妹妹情傷心傷,雖說過了這麽些年,我可是一眼就認出他來了,看他對你是真上心,真著緊,我也就和他開個玩笑,嚇嚇他整整他,誰叫他當初把我妹妹追了丟,丟了追的,貓抓耗子似的玩。我叫他半夜2點來接人,他就先回去,急著說是聯係國外朋友找醫院去了。”
  暖暖傻了一般的看著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葉樹辰接到暖暖的電話趕回醫院的時候,一幅要殺人的模樣,臉白的和紙一樣,眼睛也紅紅的,看他緊張如斯,暖暖感動不已,但也連連拖住他叫他不要再追究,好歹也沒有怎麽樣。
  最後,他說要送暖暖回去的時候,暖暖才慌慌想起剛剛還神經得打了電話給賀皓然,再一看時間都半夜十二點多了,暗暗懊惱,這叫什麽事,叫人家大半夜的跑來,而且他說要暖暖等他一個多小時,極有可能他當時都不在S市。
  暖暖沮喪不安地又撥他電話,想解釋一下,叫他千萬不要半夜裏趕來了,可是電話撥來撥去就是不通,一陣陣的心慌。
  他叫她等他,他說會來接她,暖暖哪兒也不敢去,知道他說了就一定會來,看她陰霾著臉,葉樹辰也不敢勸她,陪著她坐在醫院裏等著,到了後半夜快兩點的時候,暖暖越來越焦慮惶恐,應該已經到了的,說一個小時,現在三個小時了啊,到底怎麽了?電話就這樣一直聯係不上,越來越不安的時候,忽然想到,他幫她設了他秘書組的電話的,急急找到撥了過去。
  那邊倒是很快接了電話,聽到她是誰,很快地就和她說:“是鍾小姐是嗎?賀總今天下午是去N市了,不過晚上十一點左右又回S市了,對,是聯係不上,我們這邊有消息通知是有一段高速發生了連環相撞的事故,高速現在大麵積癱瘓,不不,沒有通知賀總的車有發生事故,現在沒有確切的消息,我們也在和當地聯係,您不要擔心,一有消息,我們就聯係您好嗎?”
  掛上電話,暖暖緩緩閉上眼,隻有一個念頭,不會的,他不會有事,一定不會,這一生,沒有他,誰來將她好好收藏,妥善安放,誰能護她周全,誰能允她嬌縱。為什麽要等到這樣的萬轉和千回以後,她方知自己情根深種。為什麽要經曆這樣的彷徨和徘徊以後,她才信他是情有所鍾。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聽不到葉樹辰要她喝水勸她休息一會兒的聲音,也看不到天空一點一點的放亮,對她來說,時空靜止,萬物成空,沒有看見他,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這哪還是她的世界。她默默地低垂著頭,雙手交叉環抱著自己,瑟瑟地蜷縮,靜靜地等待。
  他說過不管她去哪裏,他會一直在那裏,為什麽,她就沒有明白呢,隻要她的一個轉身,隻要她的一次回眸,她就會看見他,看見他一直等在原地,等著她。他沒有騙過她,從來沒有,現在他要她等他,好,她就等著,哪怕暮暮朝朝,滄海桑田。
  “暖暖。”
  她一抬頭,隻片刻,就一躍而起,狠狠撲在他懷裏,緊緊抱住。他輕輕拍了拍她安撫著,疲倦的聲音裏卻蘊著脈脈柔情:“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暖暖閉著眼靠在他胸前,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就隻是靜靜依偎著他,他有些不安,焦躁,像哄個孩子似的哄她:“暖暖,一定有事,告訴我,好嗎?我在,有我,好不好,告訴我,你有沒有什麽事?”
  她略略看他一眼,才看到他是滿身風塵,狼狽不堪,卻,還隻是問她有沒有事?她拽著他的衣服,上上下下地看他,這才恍悟地問:“你呢,你有沒有事?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傷到哪裏?”
  他柔聲道:“沒有,沒有,你知道了是不是,高速上出了事故,所以耽誤了很長時間,我沒有事。你呢?”
  暖暖想到那個烏龍的絕症害她神經的一個電話,這個電話又讓他疲憊不堪地折騰了一夜,將緋紅的臉埋在他胸前小聲囁嚅:“我沒事,什麽事都沒有。真的!”
  他像捧著稀世珍寶似的小心翼翼地將她擁在懷裏似在歎息:“暖暖,你知道嗎?這麽久以來,你隻給我打過兩個電話,其中一個,還是你撥錯了的。”
  暖暖臉更是熱,不敢說話,他接著說:“上次那個,還是因為你摔到爬不起來,東倒西歪的才錯打了我的電話,現在,你打給我,還和我認錯,你說你沒事?”
  ……
  最後她反正也沒有好意思開口解釋,站在一旁已經完全沒有存在感的葉樹辰隻能代勞,本來也是因他而起的事。他聽完是苦笑還是氣惱,她不知道,反正她就是靠在他懷裏,將臉藏在他胸口再也不肯抬頭看他。
  那天回家,她睡了一天一夜,足足20個小時,是因為一夜沒睡太疲倦了,還是長久以來的婉轉心情終至塵埃落定。
  總之那天,他送她回來,她是那樣羞怯地拉著他的衣角戀戀不舍,久久不願放開。那樣霸道笨拙地主動在他唇上響亮地熨上一吻蓋章留印。當她蕩著甜美的笑醒來的時候,記憶一點一點的回放,她將頭伏在枕頭上吃吃傻笑,隻想立刻跑去他身邊,把回放的鏡頭再重演一遍。
  懶懶地起床,看到手機上他的短信:“暖暖,起床了嗎?醒了就找我,我們要好好談一談。好不好?”
  暖暖回複給他:“好!我先去醫院複檢,一會好了,我打給你,你來醫院接我。我和你好好談。”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暖暖想不要他來接了,直接去找他好了,他那麽忙,她又那麽閑,她就體貼乖巧一點配合配合他。天氣也那樣的好,陣陣蘊著花香的春風拂過,醉了一般地怡人。
  剛剛要走出醫院時,卻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他,暖暖走近了一些,看到他和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親密地坐在一張休閑長椅上,他斜靠著椅子坐著,含笑地望向那孕婦,不時微笑,不時低語,還親昵地對著她凸起的大肚子比比劃劃。
  暖暖腦中“嗡”地一聲,就迅速地自己運轉開來,這是什麽人,這是他什麽人?不是說愛她嗎?怎麽一個一個又一個弄出來氣她,之前那個女主播還沒有交代清楚呢,這又是什麽?難怪上回沫沫手術時會在婦產科碰到他,那時他說什麽?看病?,騙子!一個大男人去婦產科看什麽病?他就是這樣,總是這樣?把所有一切都說成是她的問題,她的錯,虧她笨得還相信他。
  漫天遍野的各種情緒飛舞飄揚,將暖暖整個籠罩,包圍,傾覆。再細細一看,居然是那個她見過的櫻雅,他的那個初戀情人,絕望的痛楚襲來,一個美女主播還不夠,現在還給她弄個大肚子初戀,讓她情何以堪?還要和她好好談,談什麽?她也不是就隻有騙他,躲他,她也一人擔下了好些苦,他又哪裏知道?他這個騙子,暖暖忿恨地想:“我管你和這些女人是什麽關係,現在你就隻和我有關係。”
  大步走到他跟前朗聲說道:“賀皓然,我有了。”
  他一抬頭見到暖暖,卻聽到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怔怔地看著她完全沒有反應,大肚子初戀也有些迷惑地瞪著她瞧,暖暖見完全不在狀態的兩人怒不可遏又挑釁似地補充:“賀皓然,我懷孕了,是你的!”

  第二十七章
  片刻之後,暖暖好像看到那個什麽櫻雅抿著嘴在抽抽地笑,她才要狠狠瞪她一眼,就被風速般站起來的賀皓然給拖走了。一路無言的把她拖了回家,暖暖想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先動。
  誰知道,一到家,他惡狠狠地把她拽進了屋,“嘭”一聲關上了門。手就撐在暖暖的身體兩側,將暖暖逼得抵門站著,完全在他的掌控範圍內。暖暖卻無畏又理直氣壯地瞥了他一眼,不忿地對他揚了揚下巴,“哼”了一聲。
  本來青青藍藍變了好幾次的一張冰臉,卻再也忍不住地嘴角上揚。他似在極力控製已不可抑的笑意。
  “你一個原配以後不要再說這麽愚蠢的小三台詞。”
  暖暖卻有如炮仗,被他一點就著。
  “你什麽意思?我是原配,你還想找小三嗎?我,我就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一直都是,你這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大花花公子,說什麽我愛你,騙子,你說我愛你就好像吃飯睡覺一樣這麽自然方便嗎?虧我還相信你,我早該知道你是這樣的人,騙我愛上你,你就這樣對我,我早該知道,你是追到手了就不要了,我還笨得上當!”
  他的身體倏地一緊,清湛坦然的灼灼目光光華流轉,似星辰璀璨,他靜靜地看著暖暖好一陣兒,似盡量平複著自己的情緒,終於聲音暗啞著問:“我已經追到手了嗎?你,已經愛上我了嗎?”
  暖暖一呆之後就是一怒,他為什麽總能找到不同的重點,賭氣地說:“不愛,不愛,不愛,愛豬也不愛你!”
  他卻把暖暖一攬,緊緊地攏如懷中,在暖暖耳畔得意地說:“我不管,我已經聽到了,你說你愛我,我已經聽到了,你賴不掉了。”
  暖暖見他如此無賴又說不過他,眼圈一紅,嗚咽著:“我說不過你,我不和你說了,你有那麽多女人,有那麽多人愛你,你哪在乎我愛你?你一會兒是楊婷,一會兒是櫻雅,還弄出大肚子,你,你流氓!色狼!淫賊!你就會欺負我!”
  他將暖暖抱的死死,全然不管她毫無章法的掙紮,帶著濃濃笑意,寵溺地輕聲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不氣了,是我不好,我流氓,色狼,還有什麽,淫賊?”他抿嘴笑著,無奈地微搖了搖頭。
  “是,我欺負你了,可是,我保證我沒有欺負別人 ,櫻雅的肚子,我什麽時候和你說和我有關係了?你就會亂猜!她是我的發小,是你楚哥哥的媳婦,我去看看她不應該麽?還是你說要我去醫院接你,我才順道過去的,你怎麽就一點不信我啊?”
  暖暖傻傻地看了他一會兒,猶疑著說:“那,那個楊婷?”
  他望著半信半疑,激烈鬥爭的暖暖,心疼地說:“楊婷,是我不好,是我故意氣你的,不過,我可沒有和她怎麽樣,就是一般朋友而已。”
  暖暖怒道:“一般朋友就和她外宿,一般朋友你就帶回家,一般朋友你就和她辦家家酒玩,很好玩嗎?”
  他輕柔地哄著她:“是,是我不對,你從美國剛離開個青梅竹馬,回來就弄個狂蜂浪蝶,還有個什麽傾慕你的學弟。那天,我也看到你買了菜領著那個狂蜂浪蝶回家辦家家酒啊,也是看了你先領著他外宿啊。我才……我就不能找個人刺激刺激你,其實,我覺得,效果挺好的。”暖暖想到那天似乎好像在樓下看見了他的車,原來他真的來過,似乎那日楊婷在電視裏麵也說是剛剛有約……還是氣惱地又要開口斥責。
  他卻低頭將她又要斥責的話全都堵住,吞了下去,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吻住了她,滾燙的唇貼了上去,封緘所有的傍徨。他極盡渴求的唇舌將她襲卷,她昏昏沉沉地失了意識,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綿軟無力地倚在他胸前,任他輾轉擷取。這份情難自已,這份情非得已,百轉千回後,他終將這份唯一期盼的擁有狠狠吞沒,深深印刻。
  兩人默默依偎,靜謐的時空細訴不盡滿滿甜蜜,蔓蔓相思,漫漫依戀。良久以後,暖暖輕輕拽了拽了他的袖子,微微昂首望向他:“小舅舅,我有一個很白癡的問題,但是我想你告訴我,是我以前就問過你的,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為什麽喜歡我?”
  他的指尖輕輕滑過她白瓷般細膩的臉頰,在柔潤的櫻唇上留戀許久,望向她的眸光中柔情流轉:“暖暖,你知道嗎?那日在溫泉民宿,你離開以後,楊婷問了我同樣的問題。”
  他深深看了一眼迷惑的暖暖繼續說道:“楊婷不笨,比你聰明多了,人家隻看一眼,就知道了,她問我為什麽喜歡你?你為什麽能讓我情不能醒?”
  他嘴角漾起一絲甜蜜的笑意:“我回答她,在我知道我愛你之前,我先已經習慣了疼愛你,習慣了寵溺你,習慣了保護你,習慣了生命裏麵有你。直到我發現,我給你的關注和愛,是我從不曾給過旁的女子的。直到我發現,除了我,你不可以屬於任何人,我才知道,我愛上了你。暖暖,我愛你早在我自己知道之前。愛你,沒有緣由,已成習慣。”
  心底的脈脈溫泉湧動,似沸騰開來,咕嚕咕嚕的翻滾著串串氣泡。她頷首不語好一陣兒,就那樣眷戀地倚在他懷中,軟軟的小手輕輕地在他胸口畫著圈。然後她小心又悄聲地低低說道:“小舅舅,我又笨又死心眼,以前就和你說過的,我做你女朋友的話,會很小氣很煩人的,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追到了就不要了。”
  他無限愧疚又無限愛憐地看著她:“對不起,暖暖,我知道我讓你沒有一點點的安全感,就信我這一回兒,好不好,如果我搞砸了,你再把我掃地出門,永不錄用。好不好?”
  暖暖看著他急切的樣子不禁莞爾:“我不知道,其實你做我小舅舅,我覺得有無窮無盡的安全感,隻要趴在你懷裏,哪管外麵風大雨急,就隻有安心而已。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讓你做男朋友就這樣擔心害怕。”
  他溫柔地說:“放心的交給我,我不會叫你擔心受怕,我保證,你會一生有我。”
  她貼在他胸口輕輕喚他:“小舅舅……”
  他吻著她的發:“以後不許再叫我小舅舅。”忽然他看向她,蘊著無限深意的笑:“你今天早上吃什麽了?”
  呃?這是怎樣的跳躍的思維啊?暖暖疑惑不解的呐呐答:“牛肉麵。”
  他哦了一聲,看著已經被他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傻傻思索牛肉麵的小兔子,帶著玩味的笑意,一言不發的一把抱起她走向他的臥室,迷糊著的她被他放在了床上,都沒有看清楚,他就已經迅速的解開了上衣,男性火熱的身軀覆在她身上,帶著灼熱溫度的吻像雨點一般密密麻麻地撲向她,他的手在她柔軟的身體上肆意遊走,被他拉扯開的衣物淩亂不堪,裸 露的肌膚經過他貪婪眸光的折射,泛起嬌羞的粉暈。讓他無數次想念,無數次回味的令人迷醉的觸感,激起他全部的渴求。他氣息不穩的激烈地寸寸吸吮著她的所有。這樣動情的深吻,恣意的撩撥,濃鬱而纏綿。
  她來不及反應,就在他的掃蕩下潰不成軍連連嬌喘,卻又覺得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本能地想避開他要再問問,迷蒙中居然還在思索著為什麽要問她早上吃的牛肉麵。看著蘊著紅霞卻有些左右閃躲的暖暖,他低笑著柔聲哄她:“小兔子,聽話!別鬧,我要你……乖乖地,好不好?”雖然迷惑不解那碗牛肉麵,但反映再遲鈍的她也已經感受到他的狀態和氣場都已經不是一般的高危了。
  意亂情迷之時還是蠢蠢地推了推他:“你,你要幹什麽?”
  他聲音已是一片沙啞,氣息短促的說:“你說呢?”
  她白皙細膩的臉頰上升騰著兩朵嫣紅的雲彩,如新采的成熟果實一般,甚是誘人。她嬌羞地朝他懷裏綣縮了一下,俯在他胸口不敢再望向他燃燒的眸子,喃喃:“你……”
  他不懷好意地笑著逗她:“不是你說你有了嗎?我不做點什麽,你怎麽有?我們多久沒有……了,嗯?你的小肚子裏有什麽?一碗牛肉麵?現在才不好意思啊,剛剛你在外人麵前可威風了,下次不許,再在外人麵前說什麽你有了那樣的話,羞不羞?”
  她在他懷裏呆了呆訥訥:“其實,我,我真的有過寶寶,在美國的時候,但是宮外孕,寶寶就沒有了。”
  他猛然一僵,良久無言,暖暖不安地抬頭看向他,他堅定低沉地說:“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不會讓你獨自一人。”
  她偎在他懷裏,靜默片刻,低低歎道:“我隻要一生一代一雙人。”

  第二十八章
  幾日後,賀皓然帶著暖暖去了N市的一個山區,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山村,去到一塊不大的破舊的石碑旁,他輕撫了一下,對著暖暖說:“暖暖,我帶你來見我媽媽。”
  暖暖看著石碑一怔,上麵刻著“紀念孔建國,孫素蕊老師”
  他轉身望向遠方,低沉的聲音中夾著一縷憂傷:“沒有錯,孫素蕊老師就是我媽媽,她沒有墓,沒有墳,那是因為她就在這一片泥土之下,卻不知何方,所以隻有這一塊碑。暖暖,我和你說個故事,關於我的媽媽。”
  他對著暖暖笑笑,牽著暖暖隨意地走在山腳下,邊走邊說:“知道我為什麽會彈鋼琴嗎?我爸爸一定要我學的,那是因為我媽媽會,而且彈得很好。她是部隊文工團的骨幹,人也很漂亮,我爸爸對她一見鍾情,苦苦追求,可是,她卻不愛,因為她已經有了自己傾心的對象。
  那時我爺爺是部隊的軍長,我爸爸也不是一般的軍階了,可是她對門第,家世都毫不在乎,她的上級領導勸她,她也隻是不肯,就這樣,她在那個年代,頂著巨大的壓力嫁給別人,就是那塊石碑上刻著的孔建國。
  但是,就在她新婚不久,那個孔建國在一次任務中因為意外,卻瞎了雙眼,失去了一條腿。他求我爸爸幫他,幫他瞞住我媽媽,不讓她知道,隻告訴她,他已經犧牲的消息,讓她痛苦一時,卻免她悲哀一生。就這樣,我媽媽在劇烈的打擊下心神渙散,還失去了懷孕7個月的孩子。
  可是,我爸爸是真的愛她啊……她就像一個破碎不堪的布娃娃,七零八落。我爸爸就這樣一塊一塊的修補,一寸一寸的拚接。後來,她嫁了給他,有了我……就在我3歲的時候,她以前的愛人,卻由於在這個小山村做老師受到表彰上了報紙讓她看到。
  就這樣,她堅持離去,堅持離開我爸爸,甚至,我。爸爸說,她離開的時候,抱著我,哭得肝腸寸斷,可是她總歸還是放下了這一切,走向那個人所在的方向……
  隻有一年,她就在這裏呆了一年而已,那年一直下雨,山洪爆發,把這一片都衝走了。她和她傾盡一生所愛的人,就這樣永遠的留在這裏,卻也永遠在一起了。”
  她失神喃喃:“賀爺爺……”
  他一笑,點了點她鼻子說:“以後要叫爸爸,他……他們都是癡人,隻是今生無緣……你知道嗎?暖暖,很早的時候,爸爸已經看出我愛你,隻是,我們父子倆有一個對待感情的共識,就是,如果不愛,就要放手。因為,如果不愛,不管你是如何的傾其所有,費盡心力,不是你的終究會失去。所以,暖暖。”
  他輕輕環住她,清冽的目光訴不完的繾綣:“你知道嗎?你離開以後,我要多克製自己,才能忍下對你的思念,才能壓抑去到你麵前的衝動。我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如果這是你要的,我一定不能迫你,我要放開你的手……”
  她眼底霧氣四起,迷蒙中輕輕畫著他的眉毛:“傻子……對不起,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我已經愛你很久了。”
  曉雲深處,海棠低垂。他深情地將她攏入懷中,緩緩說道:“暖暖,今生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我會陪著你,雲卷雲舒,歲歲年年。”

  在他的大大的臥室軟軟的床上醒來時,她想伸伸懶腰,卻發現全身酸軟無力。浴室裏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卻早就起來了,不由臉紅的暗暗琢磨:他比她老啊,怎麽體力比她好那麽多呢?抱著被子咬著被角就吃吃地笑起來,他出來看見,莞爾著走近衣櫥換上一件襯衣,邊扣著紐扣邊走到床邊問她:“傻笑什麽呢?”
  她抬眉靜靜地瞅著他又是一陣傻笑,慢慢地說:“我,覺得你很帥。”
  他一下也笑了出來嗔道:“傻丫頭!你耍我啊?”
  她捧著被子癡癡地睇凝著他:“而且,你還……很好。”
  他氤氳著眼,靠近她低低問:“一大早,你就要勾引我嗎?”
  她咯咯笑著,帶著陶醉如絲的嫵媚說:“不是不是,就是,不放心,又帥又好,小舅舅,你以後真的不會出去風流了嗎?真的?”
  他被她一句話堵得斂了笑容,假裝惱怒地質問:“你!貌似被人一夜風流以後就被拋棄的人是我吧,你還敢問?還有,說了多少次了,叫你不要叫我舅舅,你以後再叫我小舅舅,你叫我一次,我就吻你一次,不分場合,看你還記不記得住。”
  說完,暖暖就被狠狠地執行了第一次的懲罰。
  ……
  他出門了以後,暖暖在書房翻譯,日子就這樣平靜恬美,忽然想起很久沒有上MSN了,前一陣子,程磊不知道在忙什麽,也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上線,暖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碰到他了呢,想到這裏,掛上了,卻發現他的頭像一閃一閃。暖暖興奮地發過去一條消息:“你在線!好久沒碰上你了!”
  “是啊,前一段時間很忙,可是你最近也沒有常上線哦,在忙什麽呢?”
  “忙著結婚,嘻嘻……”暖暖一想不對,和他說自己結婚了的啊,忙又發了一條“以前讀書的時候就隻是領證,沒有辦儀式,現在嘛,補辦儀式。”
  “那很好,暖暖,你很幸福吧?”
  “恩。”
  “那很好。”
  等了良久,他也沒有再說什麽,暖暖問“你在忙什麽嗎?今天打字速度很慢哦!”
  “不好意思啊,在邊寫報告呢,被你發現了。”
  “嗬嗬,沒事。”
  “暖暖,和你說個事。”
  “恩,啥?”
  “我,我有女朋友了”
  “真的!?太好了,哎,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
  “是Ally的同學,有4/1中國血統。符合你的想象嗎?”
  暖暖悶悶地笑出聲來,他怎麽知道這就是她幫他幻想的女朋友模樣,一個比張柏芝還要漂亮的美女形象。
  “恩,和我想的差不多。真的太好了,程磊,我就知道,你那麽,那麽優秀,你一定可以得到全天下最好最完美的一切。”
  良久,他回複“謝謝”
  “暖暖,但是她也不是那麽好的,她是個小心眼又吃醋的女孩哦,因為我們是網聊定情的,她現在要刪掉我所有的網聊係統……包括MSN。”
  暖暖一呆,不好說什麽,呐呐回複“這樣啊”
  他也沉默了良久,暖暖覺得有些酸酸,有些不舍,但也不能說什麽,怔怔地望著屏幕發呆。
  他又發了兩個上吊加無奈的頭像“不過,有時間我會去我們的同學錄的,C.L.會不定期獻上小花,發上笑臉。暖暖,這是我們的秘密約定,好不好?花,是送給你的,笑,也是送給你的……”
  暖暖輕輕撫摸著屏幕上程磊的頭像,知道,他已經是屬於另一個幸福的女子了的,而她,也擁有自己的幸福,那就這樣吧,讓他們將彼此小心的保存在心底,一個小小的角落裏。
  “好的啊,等我的婚紗照拍好,我發去同學錄上麵,你記得去看哦!”
  “好。”
  “那,我不打擾你寫報告了,再見。”
  “再見。”
  “暖暖……”
  “啊?什麽事?”
  良久。
  “沒事。”
  “再見。”
  “再見。”
  暖暖下了線,望著灰突突的程磊的頭像發了好一會兒呆,直到賀皓然的短信傳來“記得我們下午去為婚紗照選片,我來接你,我的小兔子。”
  暖暖微微一笑,回了一條“知道了,老公!謝謝你,一直在,生命裏。”

  番外——程磊
  我看著他,他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裏,一日日地消瘦,一點點地流失,我抓不住他,留不下他。最後,他安詳地閉著眼,嘴角居然還噙著一個淡淡的笑意,他將手攥得緊緊,媽媽要為他最後擦拭的時候都沒有扳開,但是,我知道,那隻手裏,其實,什麽也沒有。
  ……哥哥,還記得你初初來到美國的那個下午,我操著苦練幾日都不熟練的中文叫你:“哥哥。”你對著我展顏一笑,好似加州溫暖的陽光照耀。現在的天堂,是否因你,暖意洋洋。
  你那麽地優秀,那麽地出色,光彩耀人,爸爸媽媽都是那麽的以你為傲,4年的本科,4年的醫科,你隻用了5年連讀,看見的是你沒日沒夜的伏案辛勞,沒有假期,沒有休息,孜孜不倦,勤勉不斷。有次,我問你為什麽想到學醫,你說因為那是一個人的心願,她無法達成,你就為她達成。我不懂那麽辛苦枯燥的學習,為什麽你會如此的甘之如飴,你笑著說那是因為,你也有一個心願,需要在你成為醫生的那一天去達成。哥哥,我知道,你再也無法達成,因為,她離開的那一天,已經把你的心願帶走了,是嗎?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有時候會一個人對著電腦嗬嗬傻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對所有愛慕你的女生婉言拒絕,不明白在漫長寂寞的日子裏,一個電腦上的圖像如何能慰籍一個人的心靈。直到我看到她,那一眼,在冰天雪地的無人冷清的街角,那個縮成小小一團,有如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的她。哥哥,我看到你眼裏寫滿的深愛,她,為什麽,看不到呢?
  那一天,你和我說,她來了,作為大四交換生就在相鄰不遠的城市的大學裏,你將喜悅掛上眉梢,飛揚著狂喜的神采。那一刻,你如繁星閃爍的眸光裏洋溢的幸福無法計算。你說你會去找到她,站到她麵前,不管之前她遇到了什麽生活的苦難,命運的不幸,隻要你站到了她麵前,你會將一切了結,將一切清掃。從此,她會有你,隻有你,而你隻會給她完滿,隻會許她溫暖。哥哥,那時我是那麽快樂,因為,我感受到了你的快樂,感受到了你始終執著的信念。我多麽希望那個幸運的女孩會成為我的嫂嫂,會給你帶來幸福的一生。然而,之後,卻……
  你哀傷地和我說:“她,已經嫁給別人了。”我看到你說不出的落寞,揮不盡的孤寂。我那麽傷心,為什麽,幸福曾經唾手可得,卻在命運的轉角,將它遺失。哥哥,我對你說,你會找到屬於你的幸福的。你說,你沒有不幸福,隻要她幸福,你也會很快樂。你對著我淡淡地笑,但是,為什麽,我卻看到了你眼中彌漫著大霧,朦朧裏有著散不去的憂鬱。
  雖然沒有了殷殷期盼,沒有了苦苦等候,你再沒有了以前的神采飛揚,但是,你還是常常淡淡地會心地笑,我知道,那是因為你又見到了她,又想起了她,你說你做不了保護公主的王子,那就做一個可以時常陪伴,靜靜守護公主的騎士吧。哥哥,在天堂,你是否依然默默守護著她。
  但是,那一日,你一人安靜地看著落日的餘暉,我叫你,你都惘然不知。你的目光黯然苦楚,似乎珍珠蒙塵,再沒有了光澤,沒有了笑,也沒有了從容。我對你說,哥哥,一定會有那麽一個人,一個命定的屬於你的人。你若有所思,平靜地對我說:“是的,Ally,會有的,隻是,我的暖暖,天上人間,就隻有這一個而已。”哥哥,我知道,她走了,也帶走了你的笑,你的愛,你生命裏最後的光彩。
  花開花落,生生死死,這是人生最無法避免的平常事,可是,為什麽,是你呢?哥哥,你的生命還沒有來得及怒放,為什麽就要凋零。我們小心翼翼的不在你麵前流淚,你也努力和平常一樣和我們說笑,這本是一個萬物複蘇,春暖花開的美麗時節啊,為什麽我的眼裏下著雪?
  看著光亮從你身上一點點的暗淡,我可以緊緊地抱住你,求你不要走嗎?我控製不住地大聲問你,你不是學醫的嗎?你是那麽優秀,那麽優秀的,你不可以!你輕輕地撫摸著我的發,淡淡地對我說:“Ally,你知道中國有一句話叫醫者不自醫嗎?
  最後的時光裏,你那樣疲倦,那樣辛苦,卻要求我將你的筆記本搬到病房,將MSN掛上,一天一天又一天,就這樣靜靜等待了多少個24個小時啊,我哭著求你,讓我找她吧,讓我找到她,通知她上線,好不好,你微笑著,虛弱地搖頭。
  那天我看到她上線,跳起來,將電腦捧到你跟前,那一刻,我是否看到你黯然的眸光裏重又光華閃爍。你一個字一個字,打得那樣慢,我不忍,輕輕地對你說:“哥哥,讓我來好嗎?你說,我來幫你打。”你微笑著,固執地搖頭。
  最後,你帶著微笑閉目良久,似乎精神不錯地和我說:“Ally,幫我一個忙,好不好?”—“這是一個網址,這裏有帳號名和登錄密碼,你有空的時候,就幫我上一下,隨便發發圖像就可以。”
  那時你還那樣神采奕奕,卻隻有半個小時,你就……
  最後,幫你合上電腦時,我看見了一段你下線後寫的話,沒有發出去,我想,你永遠也不會發出去的。
  “如果還有長長的一生,我或許可以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中將你淡忘,但是,現在卻來不及了。我將帶著你畫在我手心的太陽,帶著你許我的一生暖暖。”
  ***———謹以此文紀念心中的他———***
  也許這就是宿命 ,我聽見了這樣的你,擁有沉默的華麗,像一顆遙遠的恒星那些孤單的夜裏 ,晚歌縈繞在心底,多想親口告訴你你是我心裏的惟一 ,維愛你,你的聲音是幸福的動力 ,維愛你想著你心裏就多一片光明 ,維愛你不論一路經曆再大暴風雨 ,我會永遠堅定陪著你一場美麗的煙花雨,我微笑著寫進日記我不會忘記,你出現在我生命天堂的你,是否一直注視著人間。天堂的你,是否心疼公主的思念。天堂的你,是否揚著陽光的笑靨在球場,是否滴著勤勉的汗水在琴房。是否揮著狼毫在練字,是否舉著菜刀於廚房。天堂的你,是否依舊回眸期盼,天堂的你,是否依然戀她如昔。
  天堂的你,是否知道,在我心中,你從來不是守護公主的騎士,在我心中,你從來都是陪伴公主的王子。

  番外——賀皓然
  賀皓然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還故意將行李箱重重的放在地上,還是沒有等到他的小兔子來開門,帶著小小鬱悶自己開了門,以前,他叫她小兔子,總是隨性的很,不分場合,那時她小,好像也沒什麽。現在,他經常脫口而出的在外間也這樣喚她,她總是羞惱不已,一次忍不住問他從前為什麽想到要叫她小兔子,他也一愣,真是不記得了,就隨口答她,因為你和小兔子一樣乖啊!沒想到她嬌憨地撲在他懷裏小聲囁嚅:“我以前哪有乖,我知道的,不過,我以後一定會很乖的。”
  一進家門,聽到廚房裏麵乒乒乓乓的熱鬧不已。知道他的小兔子為了迎接他出差一周以後的歸來,在大顯身手呢,但是,聽到廚房裏麵的熱鬧勁,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的這個小妻子,是真的沒有什麽烹飪的天份。從前,她還是他的小侄女時,她周末回家,經常會討好賣力地幫他準備三餐,她煮的咖啡煲的粥也就算了,至少,她將咖啡壺和電燉鍋都操作的很好,但是,她做的菜,想到這兒,他泛著一絲無奈的笑。
  那會兒,每次她做好端上來,雙眸炯炯有神地盯著看他吃,還號稱是和她阿娘學的,應該是地道的。他看著她期盼認真的表情,哪敢說不好吃?每次不隻說好吃地道,還真的要吃的幹幹淨淨,一點不剩。雖然菜是難吃的,但看著她驕傲得意的笑,他卻是饜足的。
  他不敢打擊她小小的對他的這份心意,但又無法鼓勵,對她也不頻繁的烹飪熱情就聽之任之了。可是,一次,他回家看見,她淚眼盈盈地舉著菜鏟和湯勺在客廳和一隻鬥誌昂揚的螃蟹奮力比武,似乎嚇得夠嗆,卻還是執著的要將那隻勝利逃亡的螃蟹捉拿歸案。
  事後,他想告訴她,螃蟹可以在買的時候叫攤販幫忙綁好,也可以倒進深一些的水桶裏衝洗,他們就不會從淺淺的水槽裏爬的滿地都是了。但他看著她委屈地努著小嘴,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最後還是輕輕地吻了吻她,對她說,以後不要吃海鮮了,他對海鮮有些過敏,吃了身上癢。
  再後來的一次,她在煎牛排時,被濺起的油花將手臂炸了個琳琅滿目。那次,他是真的生了氣的,大聲地凶了她,在醫院包紮好後,他一直都沒有理她。晚上,她的手不能碰水,他幫她洗澡,看著她麵若桃花,雙頰嫣紅,一幅扭捏羞澀的小女兒姿態,他的心又柔軟了下來。那日,她討好地綣在他身邊倒是早早的就睡了,他卻心疼地看著她被裹成多拉A夢的手,輕輕摩挲良久,夜不能寐。
  再之後,他就和她說,他其實最愛吃的就是蘿卜和白菜,隻要她要做菜,就一定要這兩個,水煮白菜加蘿卜湯,或是水煮蘿卜加白菜湯。其它的菜隨便她。不過就兩個人,他都點了兩個了,哪還需要什麽別的菜,有時她再做其它的,他也是一口不吃,就吃他的蘿卜白菜,漸漸,她也就隻做蘿卜白菜了。日子久了,她看他吃的時候,不免有些躊躇,問他:“你又不是兔子,整天這麽吃,行嗎?”他安慰著她:“這就叫蘿卜白菜,各有所愛,營養著呢,怎麽不行。”
  他躡手躡腳地推開廚房的門看著她的身影,一個恍惚,似乎在時光折射的光影裏看到那個小小的她,泛著羞澀溫潤的暈。那一年,他不記得是帶著哪一任的女友,開著車子在路上,不知怎麽,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小丫頭,清淡秀雅的身影,和著一個俊朗帥氣的少年一起,緩緩走著。兩人似乎默默無語,又似乎脈脈含情,不得不說,其實,真真是一對璧人。他看著卻有一絲不悅,開得近了,看到那小子居然還牽著她的手,沒緣由的就是一陣煩躁,停了下來,硬是帶走了她。
  他自己都不知道,也許在最初的最初,就是這一絲的不悅,這一陣的煩躁,卻已經深深地在他心裏畫上了她的記號。很多年後,當他站在美國一個小城的街角再次看到那個多年以前他就看到的那個畫麵,不是不苦澀不酸楚的。他們就那樣安穩靜默地緩緩走著,偶爾默契地相視一笑。他遠遠看著,隻想像多年以前一樣,帶走她。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資格,沒有任何立場,也沒有任何權利這樣做。
  他黯然離去的時候以為,今生終將錯失了她,再不可尋,他以為她會留在美國,和那個她喜歡的人在一起。他強迫自己放手,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其實,他想過,很多很多的手段,俘獲女人的那些方法,伎倆。但是他從來沒有舍得這樣待過她,以前不曾,那時也還是不忍。
  一年以後她卻回來了,那是怎樣的一份狂喜,他不知道,隻是常常又能露出會心的微笑,微笑著感受氣候好像濕潤了,空氣好像也清新了。看她別扭地站在他麵前時,他其實心底已經柔情百轉,看著她委屈地眼眶紅紅時,他恨透了自己,隻想衝上去,將她攏如懷中。但是,他不能,在不能確定她的心意前,他不能,不能再犯一個已經令他父親痛苦一生的錯。他一定要等到她親口告訴他:“她愛他。”
  經曆那麽多的萬轉千回,徘徊彷徨,他終於擁她入懷,許諾今生。如今,她就那樣真實的在他身邊,在他懷中,在他的生命裏,那樣真實,真實地那樣不真實。他從她身後輕輕擁住她,她一驚隨後意識到是他,嬌嗔著:“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敲門,嚇我一跳。”
  他環住她的手收了收緊,將頭埋在她的頸項,如絲的氣息溫潤著,一陣酥麻的戰栗傳導至她的全身,她低低惱道:“你不要鬧啊,菜炒焦了就不好吃了。”
  他輕笑著小聲嘀咕:“不炒焦也不好吃。”
  她沒有聽清,問:“你說什麽?”
  他不答,卻轉而襲擊她最最敏感的耳廓,將小巧的耳垂含著,舌尖輕輕挑弄,間或柔緩的吸吮拉扯。她已然氣息不穩,雙手的動作都慢了下來卻還是掙紮著:“你到底還要不要吃了?”
  他低低地笑得旖旎,另有深意地說:“當然要吃,現在就吃。”
  菜在鍋裏,她在床上,他吃哪一樣呢?他自然先選味美可口的吃啊。
  她被他要的已然是綿軟無力,如海棠春睡,泛著桃粉的嬌媚。迷蒙之間還記得他好像還沒有吃飯呢,掙紮著要爬起來去給他下麵條。他攔不住,隻能坐在餐桌旁等她,看著嬌嬌小小的她在廚房裏忙忙碌碌,他無奈又認命,掛著滿足的笑靨,看著她的身影。他不由喚她“暖暖。”
  她聽到轉身應著“啊?幹啥?”
  他笑笑說:“沒事。”
  過了一會兒,他又喚她:“暖暖。”
  她應:“恩,幹啥啊?”
  他說:“不幹啥。”
  她疑惑地看了看他。
  不一會兒他又喚她:“暖暖。”她把手中的活放下,走到他麵前問道:“老叫我幹什麽?說,什麽事?”
  他拽過她圈在身前,臉貼向她柔軟的身子,輕聲曼語:“沒什麽……就是喜歡叫你的名字。”

  番外——三問
  話說兩人選完婚紗照手牽手出來剛要走,我瘋跑過去給攔住:“那個,先等等,先等等,別人家的都在完結以後要來個一百問啊那啥的,你倆也先別走啊。”
  賀皓然立馬拉長了臉:“一百問?沒時間,我們趕時間。”
  這孩子,我也沒太虐他啊(群眾中有人高呼“還說你沒虐小舅舅?有人開始四下找磚了?先等會找磚,等我問完啊。)我典著臉說:“你哪有什麽要趕的事兒?底下一堆人幫你處理呢,別人不清楚,我還能不知道嗎?你趕什麽啊?別逗了!”
  賀皓然瞄了我一眼:“你說,我趕什麽時間啊,你大筆一揮,耽誤我多少時間,你自己算算,還問我?”暖暖突然像個紅蘋果似的在旁邊扭捏起來了,這個,這個,我明白了……
  我頂著汗繼續遊說:“那就不一百問了,隨便問幾個大家感興趣的吧,不耽誤多少時間。”
  我朝暖暖使了個眼色,暖暖立刻會意,軟軟地叫:“皓,就讓落落問幾個吧。”唉,還是姑娘貼心,沒記宮外孕那茬。這一聲“皓”留下人家不容易。我得趕緊抓住時機問幾個,完了,放人早點回去,那啥啥。
  “呃,請問第一次見麵對對方的印象?”
  賀皓然:“一隻討巧的小貓咪。”
  暖暖:“我不記得了,慌張地厲害。”
  賀皓然:“傻丫頭,我又沒凶你,你慌什麽?”
  暖暖:“你那麽帥,又那麽樣對著我笑,我看著你對著我笑就慌了……”
  兩人視線糾纏24秒以後被機警的我及時打斷。
  “恩,恩,那個,下一問,初吻時間?對象?感受?”
  賀皓然:“你安排的,你問什麽?”
  暖暖傻乎乎地補充:“落落的意思是,你和我分別的,不是指咱倆一塊的,對吧,落落。”
  我好像看見某人的眼睛綠了,我的汗也如雨下了。
  暖暖:“我的初吻時間是大三生日的晚上,對象是他,感受是……醉了似地暈暈乎乎吧。你呢?”她滿臉期待的看著他,他滿臉黑線的看著我。
  我隻能圓場:“我其實問的是你們倆的那次,不分開問,不分開。”
  暖暖有點失望的“哦”了一聲,賀皓然注視著她輕輕說:“我的感受是,好像孩提時代吃的棉花糖,芬芳柔軟香甜,令人欲罷不能,令人心醉神迷,令人無法忘懷。”
  兩人視線再度糾纏37秒。我感歎啊,不愧是賀皓然,不但搞定暖暖還搞定了親友團的小舅舅啊,你就不能文藝一些,說說時下經典的那個,吻上了一朵雲啥的。吻像吃棉花糖,你可,可真夠,夠生香活色的……(呃……要不我等會兒也上家樂福買包嚐嚐……)
  “咳,咳”接著問:“下一題,全題同上題,改一個字,吻改夜。”
  “你!”賀皓然除了眼睛,這下臉也綠了。“十幾萬字,你就讓我H了一回兒,你現在還敢問我這些問題?”
  我趕緊補充:“不分開回答,指兩人一起的初夜。”
  兩人同時沉默52秒,看來這個問題的確很難回答,我簡化題目“這個,回答感受就可以了,其它大家都知道了。”
  賀皓然看了我一眼:“這都哪個白癡想出來的問題?”
  可是大家都想知道不知道的內容嘛,這個,也是因為我隻用了幾十個字啊,太簡短了啊,大家都不是很了解具體情況嘛,而且,大家想看這個嘛!群眾的呼聲最響亮,群眾的指向最高尚。“算了,不會答就回答在過程中對方和你說過些什麽就可以了。這樣就應該可以達意了。”
  這回換我期待地看著兩人,暖暖像被煮熟了似的,冒著熱氣小聲說:“我那時候迷迷糊糊的記不清楚了,他好像說,說,暖暖好乖,別怕,不要哭,我會很輕的,一會兒就不疼了,一會兒就好了,我愛你,你是我的,什麽什麽的……”
  賀皓然看著她的眼神都濃得都能擠出水了,帶著愛意地取笑她:“可是,暖暖還是哭了,暖暖隻對我說了一句——疼,你出去。”
  這回兒換我掩麵,自燃,蒸發了。在我遁形之前,我聽到賀皓然戲謔地低聲對暖暖說:“咱們今晚吃水餃吧。”我狂奔而去。
  囧!人家一百問,我卻和唐伯虎點秋香的三笑似的才問了三問,他們就愣把親媽酸倒,雷趴,膩翻了。下回兒吧,再讓我做做心理建設,再問這兩人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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