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透明深口杯裏的可樂不斷地冒出汽泡,和冰塊撞在一起,咕嚕咕嚕地往上泛。杯壁已經滲出一層涼涼的水霧,方媛用手在杯壁上一抹,那些水霧便化成水滴落到桌麵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窪。
“我說,”坐在她對麵的董潔靜伸手拿過她的水杯,將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你媽真的不再逼你去相親了?”
方媛抬頭,笑得像是太陽底下最燦爛的菊花:“當然。她已經不幫我安排了。”她刻意壓低聲音,神秘道,“我媽說,你要是年底前還沒有嫁出去,你就去死!!”
……
董潔靜頓時一口冰檸噴出來,笑得險些抽過去:“你這個笑話真好笑,讓我想到那個說,你再糾纏我,我就去死的故事。”
方媛一愣:“誰糾纏你了?”
董潔靜白她一眼,無語搖頭:“有個女孩願意為我去死……她說,你再糾纏我,我就去死……”
方媛咳了兩聲:“沒有辦法,我媽已經下了最後通碟了。哎,我到哪裏去找個好男人來娶我呢?”
她一臉哀怨,把下巴擱在桌子上,一雙眼睛像極了被揍過的小狗。
董潔靜沉默了一下,極為真摯的建議:“去買一個,或者租一個吧。現在不是很流行這種事情?”
方媛歎了口氣:“我早想過這個法子了,可是……我沒有錢。你知道,我一個月工資隻有三千出頭,扣掉吃飯、買衣服、娛樂……我能存下二百來就不錯了,哪裏還有多的錢去買個男人……啊,我真是懷念古代啊,要是在古代,我早就嫁掉了……可以天天混吃等死……多麽美好的古代啊……”
董潔靜剛要回話,一邊的店堂經理卻像發瘋一樣的跑過去,調了個電台。
“這期福利彩票頭獎的號碼是……”剛調過去,電視裏就傳來福利彩票開獎的聲音,那經理瞪大了雙眼,拿著手裏的彩票對著看,看上去像是中了邪。
董潔靜搖搖頭,她是從來不買彩票,自認沒有這個手氣。而且,方媛這個女人每期都買,從高中開始,到現在已經十年。十年間……她隻中過一次五塊錢。
真是……天生沒長發財臉,撿錢也遭賊光顧。
“紅區:10 12 25 27 31 33 藍區:04”半空中傳來女播報員甜美的聲音,那店經理就像過了電,抖了一下子,無力地跌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看來是沒中。
董潔靜習以為常地收回目光,卻看見眼前的方媛呈呆滯狀,兩眼發直,連可樂翻了一身都沒有發現。
這隻……該不會是這麽多年來沒有中獎的痛苦在這一瞬間爆發了吧?
董潔靜一陣擔心,抬手給了她一個爆栗:“豬!!醒醒!!”
方媛的目光這才緩緩恢複,剛恢複正常,就見她突然一下子跳起來,從皮夾子裏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扔在桌上,拉了董潔靜就往外跑。
董潔靜莫明其妙,被她拖著像是後麵有狗在追一樣狂跑,直跑出五百米,跑進邊上的一個小巷子裏才停下來。
“你瘋了?”董潔靜氣喘籲籲,怒視方媛。
方媛卻沒理她,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小小的彩票,看了半天,終於抬頭:“阿靜,我有買男人的錢了!!!”
董潔靜一愣,將頭湊了過去。
隻見那上麵的數字,和剛才報獎員報出的分毫無二,而且,這個女人還變態地買了十注……董潔靜也不由得驚訝地張大了嘴,連滴落一滴口水也不自覺。
半天,才聽董潔靜開口:“我靠,這次是五千萬大獎,足夠你買兩打男人了。用一打,扔一打!!”
領獎
方媛生平第一次請了假。
上班兩年以來,她無論風雨,哪怕是下刀子,都會在八點半時抵達公司,在指紋考勤機上按下自己右手食指。董潔靜曾經很歧視的說,這種指紋考勤機是一種變相逼員工賣身的方法,虧她每日按得開心。
說心底話,方媛也認為這種考勤機特別不好。倒不是因為阿靜說的原因,而是……
人總有個三長兩短,萬一哪天手上劃破了,指紋不對了,難道就可以以此為理由,說自己缺勤一天?直到後來她在茶水間和同事康慷抱怨的時候,被頂頭上司聽到,很鄙視的看她一眼,告訴她,這是德國進口最新技術,就是你化成灰,也能從灰裏把你的指紋認出來……雖然方媛還是不太相信,但是聽他這麽說,又想到之前錄了兩個指紋,她才放下心來。隻要不是背到兩隻手全部被……應該就不會有問題。
其實她擔心的,不過是因為考勤機出問題,導致自己每月一千五百元的全勤獎化為浮雲。
二年來,她工資從起初的一千漸漸加到目前的三千出頭,扣完稅交完五險一金,也隻有二千七,可加上一千五的全勤,還有四千多。也算小富足女人一個……可以每月吃N個提拉米蘇,隻要不怕胖。
所以方媛一直非常努力的不遲到,不早退。風裏來雨裏去,毫無怨言。也因為每天按時下班……需知旁人都是主動自動要求加班……隻有她下班的點兒一到,拎包走人的。
所以她也一直沒有升遷機會。眼看同時進公司的同事,要不升了經理,要不換了好的部門,她到現在,還隻是一個小小的職員。
不過不要緊,對於方媛來說,升職啊、成為精英女強人啊……那都是別人要做的事,對她來說,最最要緊的,就是混吃等死。
她隻要拿到這個高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全勤獎,就已經很滿足了。
所以在以職員個個精英而著名的蘇達集團裏,她這樣的人能夠存活到今天,不能說不是一個奇跡……可這個奇跡……今天竟然請假了!!!
天剛蒙蒙亮,方媛便從床上爬起來。
換上昨天晚上就找好的衣裳,坐在梳妝台前仔細化妝。衣服是二年前買的,桃紅色的對襟式,當年看著十分時髦,可現在看上去,就是一剛剛進城的鄉下妹子。
在畫完最後一筆眉毛以後,方媛對著鏡中的自己,滿意得笑了笑。
出現在鏡子裏的是一張帶有菜色的土氣麵龐:眉毛被刻意加粗,眼睛下是浮腫的眼圈,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再配上一條土黃色小碎花的頭巾……相信這個樣子走在路上,除了要找保姆的人多會看她幾眼,其它人是不會理她的。
而這個形象和平常的她也是天差地遠……方媛在心底偷笑,這樣一來,那些要采訪“獨得五千萬大獎”的人,嘿嘿嘿嘿……
下了樓,一輛POLO車已經停在樓下。
董潔靜知道她今天去領獎,特意請了假,連男友的約會都取消了,就是為了陪她去拿錢。可即使她對方媛怪異的性格有了近十年的了解,但看到方媛這一身打扮的時候,董潔靜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半天才緩過神來。
翻了翻眼睛,董潔靜讓方媛坐在了後排,並且決定多看倒車鏡,避免從後視鏡中看到方媛的打扮……她踩下油門,車子呼嘯而去,一直開到福彩中心邊上的小巷口前才停下來。
果然,方媛向董潔靜拋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正如她所料,福彩中心前麵已經聚集了十來個記者,個個都是長槍短炮嚴陣以待。要是不知道內情的人,恐怕會以為這裏馬上要來什麽大明星。不過這次福彩頭獎五千萬被一人獨得,也的確算是個爆炸性的新聞。難怪這些記者這麽激動,已經在這裏蹲了一天了。
守株待兔,總歸會曝出這個中獎者是何方神聖!!!
“看看……”董潔靜熄了火,偏頭看向方媛,“你這樣一身打扮,恐怕還沒有走進去,就已經被攔下來了……你要想不曝露自己的身份,恐怕這是個難事。”
她拿起一邊的果汁喝了一口,又道:“這麽緊張幹嘛,你幹脆大大方方的走進去,拿了錢,再大大方方的走出來。搞不好你的美男子後宮計劃從此就不在是空想,而能成為現實了。”
方媛搶過她手中的果汁,一下子喝盡:“這怎麽行!!!!”她的眼睛都瞪得溜圓,像是巨大的銅鈴,“如果我中獎的事情被曝光,下麵我的日子就不要想過了。是個人都會來找我要讚助,什麽居委會第五次會議會請我去當特約嘉賓啦……還有我家那些親戚,恐怕個個小孩大學的學費都指望我了。我要不給,我就是千古罪人,是耽誤他們孩子前途的罪人!!”
董潔靜不由得翻翻眼睛:“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總不能殺人滅口吧?”
方媛“嘿嘿嘿”地笑了幾聲,手腳麻利的開門下車,又從後門上了車。把上車時扔在後座的包包打開,拿出一套黑色的製服,竟然就在車子裏換了起來。
董潔靜皺起眉頭,疑惑地開口:“這是什麽?”
方媛頭也不抬,一邊換,一邊回答:“我的第二套方案……這衣服是福彩中心清潔工的製服,我昨天去買的。”
嘩!!!
董潔靜立刻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同時也對她的頭腦表示十二萬分的讚歎。
隻一眨眼,老母雞變鴨,方媛從鄉下小保姆搖身一變,成為福彩中心的清潔工。她對著鏡子看了幾眼,突然像是想起什麽,又跳下車,用手在地上蹭了蹭,把灰塵全部抹在頭發上……看上去也有幾分風塵仆仆的樣子……
“阿靜,我去了!!”方媛悲壯地開口,“如果我被認出來,請你……一定要拯救我!!”可能是因為電視看得過多,又因為她想太多,所以用一種“壯士一去不複還”的口氣對著董潔靜叮囑,可惜換來得隻是董潔靜趕蒼蠅一樣的揮手。
方媛狠狠瞪她一眼,昂首闊步地走出巷子。
事實上,人家記者要拍得是“五千萬大獎得主”,而絕非“方媛小姐”。所以她打扮成清潔工之後,記者甚至都沒有正眼瞧她一下。讓她順順利利地進去,上了領獎處所在的三樓。
看著眼前並不寬大的門,方媛有些緊張,伸手摸了下口袋裏,身份證硬硬的還在,不由得籲了一口氣。錢啊錢啊……快點長翅膀飛到我的口袋裏來吧……
她一臉被金錢擊中的幸福表情,抬手敲了敲門。
暴發
“進來。”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樣,她以為領獎處的人都是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或者婦女,可是這個聲音出奇得清潤好聽,像是夏日裏一抹冰涼的泉水流過人的心上。
“也不知道是真的因為聲音好聽,還是因為對方是要給我發錢的原因……”方媛嘟囔了一句,推了門。
“您好。”她一眼便看見坐在那張辦公桌後麵的男人。
怎麽會有這樣好看的男人啊?一頭削短的頭發配上神祗般的臉,一雙如星子般的黑眸鑲在臉上……所有的五官都是那樣的華麗,配在一起,美得讓人能夠忘記呼吸。帥得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來拿錢的,隻是呆呆傻傻地盯著人家看。
“桌子不用擦了,我擦過了。你把地拖拖就好了,以後早點來。”那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她花癡般的眼神,隻是在她剛進門的時候瞥了她一眼,看她一身清潔製服,便再度低下頭去,隻是嘴裏吩咐著工作。
“呃……”他這番話將方媛從花癡的情緒中解脫出來,她心底覺得有些羞愧,自己竟然看男人看到發呆……不過她很快恢複,開口道,“那個,我是來拿錢的。”
對方似乎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這回抬了頭,停下手中的工作。隻見他雙手交疊在一起,眼神極為銳利:“你不幹的話,去人事部,不是來我這裏。”
方媛一頭黑線,知道自己的扮相實在是太完美了。心底暗誇了自己一下之後,陪著笑臉解釋道:“我……是來領獎的……那個……五千萬。”
她這話說完,那男人愣住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眼之後,開口道:“獎券。”
方媛連忙趕上前兩步,諂媚地笑著把獎券遞了上去。
他核對了好幾遍,不知道為什麽,俊臉顯得有些陰沉:“身份證。”
於是方媛又將身份證遞上去。
這些年福彩改革,領獎不需要太複雜的手段,縱使是這樣的大獎,也隻需要身份證和獎券。所以在一切核對完畢,做了必要的登記之後,男人從一邊的保險櫃裏取出了一張卡交到了她的手上。
“個人所得稅百分之二十已經先行扣除,這裏是你的獎金。”他的手修長有力,握著那張卡的時候,顯得更加帥氣,“你憑這個,去工商銀行辦理特別帳戶就行了,每個月會打20%到你的卡裏。”
方媛笑得連眼睛都眯在一起,一顆心就要從喉嚨裏蹦出來,連忙接了過來,放在事先就準備好的小票夾裏,連說了N個謝謝之後,推了門飛一般的跑掉。
當然,她從大樓裏出來的時候,也沒有記者注意到她。
隻是方媛的步子有些緩慢,她怕跑得太快了,那小票夾萬一掉出來,就討厭了……那可是她下半輩子的幸福啊。
雖然交了一千萬的稅,可她還有四千萬……四千萬啊……她隻想仰天長笑一通,咩哈哈哈哈……人生真是美如豔陽啊!!!
“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動不動就中彩票……”哼著自己私自改了的小調,方媛得意的坐在了董潔靜的身邊,“阿靜,我真是聰明啊,哈哈哈……快,我們去銀行!!”指揮著董潔靜把車駛往工商銀行的路上,她又得意地哼起了先前亂改的小調,興奮得在車上不停的扭來扭去。
“一扭動,掉的就是一地的人品。”董潔靜鄙視地看她一眼,發動了車子。
就在這輛小POLO拐出小巷的時候,那些記者仍在苦苦等待那個“尚未出現的五千萬得獎大主”。而方媛和董潔靜早已經去得遠了。
方媛和董潔靜兩人是過命的交情。
兩人不是自小一起長大,而且脾氣天差地遠。方媛做事衝動、胸無大誌,隻想當個薪水小偷,混吃等死。但董潔靜卻一向最受不了無所事事,她覺得人生在世,就是要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套句方媛常說她的話,叫“你許三多啊,這沒意義,那沒意義。”
就連兩人的外表都是天差地別。董潔靜看上去就是幹練的樣子,曾經還被人誤認為男孩過。但方媛一張微圓的麵龐,說話聲音柔美動聽,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看上去可愛極了。
她們之所以能有今天這樣過命的交情,都是因為十年前的相逢。
起因很驚險。
那年方媛和董潔靜都報了學校的旅行團,大巴在行駛到一個山溝的時候,有人要搭車。不知道司機是怎麽想的,竟然讓人上來了。
真是人心不古。
見一車都是老弱婦嬬,那二個人竟然亮出了刀搶劫。
全車人沒有反抗的,這就更讓歹徒猖狂起來,其中一個一眼看到了甜美可愛的方媛,起了壞心。方媛永遠記得那時,那歹徒衝上來,用刀抵住自己的脖子,想要□自己。她當時才14歲,嚇得渾身發抖。就在這個時候,董潔靜衝了上來。
她一把撞開那個歹徒,拿起刀就瘋了一樣的紮在歹徒身上。
看著這樣孱弱的小姑娘都反抗,全車的人都被激起了血性。兩名歹徒束手就擒,而董潔靜在和歹徒鬥爭的時候,被捅了一刀。
所幸送到醫院診斷後並沒有什麽問題,她才能健康的成長到今天。
其實董潔靜也隻比方媛大一歲,真不知道她當時怎麽那麽勇敢……後來董潔靜自己說,她是想著從沒拿過見義勇為獎,決定不讓人生留白。
方媛雖然不信,可也不多說,大恩不言謝。
她隻把這件事記在心底。
記一輩子。
所以方媛中這五千萬的事情,別人可以不說,但她絕對不會不告訴董潔靜。
“話說,”董潔靜的聲音把她從回憶中拉出來,“銀行到了。”
方媛抬頭,正看見“中國工商銀行”幾個大字釘在眼前,聯想到自己銀行卡裏馬上要多出好多個零,不由得笑眯了眼睛。隻見她迅速扒下身上的清潔工製度,露出可愛的小吊帶和熱褲,扭頭正看見董潔靜吃驚的眼神,方媛兩手一抬,拉了嘴角,做出個鬼臉來。
“俺要是發財了,俺也不辭職,專穿吊帶拖鞋上班,天天遲到早退,愛扣扣去。”她笑眯眯地背完這句經典短信,拉了車門揚長而去。
董潔靜笑著看她的背影,隻覺得她這樣笑容燦爛,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那些風雨泥濘的日子,最好讓它一直鎖在記憶的底層,千萬不要再讓方媛想起來了。
她等了不到半個小時,方媛就從銀行裏出來了。
隻見她麵帶紅光,額頭發亮,像是剛剛吃了一大海碗豬油,連嘴唇都盈閃著晶瑩的色彩。坐在董潔靜邊上,方媛拉上安全帶,扭了頭,仍舊笑眯眯地開口:“阿靜,發財的感覺真好!!”不等董潔靜開口,她繼續絮叨,“我今天都沒有拿號排隊,直接去了貴賓廳。有保安攔我,問我幹什麽的,我就很得意的說,我是來存錢的……然後就進去了。”
董潔靜隻覺得自己頭上有冷汗流下,任誰這麽說,似乎都可以進去。進去不是關鍵,關鍵是怎麽出來的……直著還是橫著,這是最要緊的問題。
方媛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例如小姐先不拿正眼看她,又比如問她成年了沒有……直到她拿出那張特別的卡要開戶,那櫃麵的小姐態度頓時轉變得極快,立刻把她當老佛爺一樣的貢了起來,還泡了上好的咖啡請她喝。
董潔靜終於忍不住的開口:“話說,她們沒有懷疑你這卡來路不正,把你扭送派出所?”
“怎麽可能!!”方媛立刻跳起來,頭一下子撞在車頂上,險些撞出包來。咧了咧嘴表示疼痛後,她繼續反駁,“我這樣純潔的人,怎麽會被當成犯罪份子?就算懷疑……扭送的也是公安局,這附近沒有派出所好哇?”
看著董潔靜像是充溢著黑線的臉,方媛笑了兩聲,把話題轉了回來:“阿靜……”她的聲音過於嚴肅,倒讓董潔靜內心有一絲不安。
她皺起眉,抬眼看著方媛:“嗯?怎麽了?”
“我……我想……”方媛一下子把頭低下去,聲音也有些哀傷。
董潔靜的心口突然像是被人緊緊揪住,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她不會想起來了吧?不然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聲音……她想起那時候方媛從電話裏傳來的聲音,也是這樣的低……
“我想……”方媛又緩緩抬了頭,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我想我們可以開始暴發戶的生活了,啊哈哈哈……”尖叫到了後來,就變成了狂笑。
笑聲險些震破董潔靜的耳膜,同時也引來幾個路過的人側目。
方媛可不管他們是不是把自己當成神經病,迅速拉好安全帶,做了個衝刺的手勢,大聲道:“現在,我們去大明路。我要買兩輛好車!!!”
董潔靜剛要發動車子,聽到這話卻愣了一下,不由得猶疑道:“你又不會開車,你要買車幹什麽?”
方媛詭異一笑,陶醉似的開口:“俺要是發財了,就買兩輛寶馬,一輛開道一輛斷後,俺在中間騎自行車,還帶著你。”
董潔靜這回是真的受不了,長長唉歎一聲,發動了車子。
張翔
事實證明,暴發戶的日子真的是很好過的。
怪不得古人喜歡用一擲千金來形容爽,此刻方媛是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爽”這個詞的含義。原來國產的甲殼蟲已經降到了二十萬人民幣一輛,她一下子決定買七輛,赤橙紅綠青藍紫,說是好配衣服……在湯山溫泉區買了一套別墅,因為房地產不景氣,這樣一套四百平米外加一個大院子,還送十平米的露天溫泉池的房子,才要了她三百萬……真是太便宜了!
隻是到了後來,她摳門省錢的習性還是起了作用,那七輛甲殼蟲,她還是隻要了一輛黃色的,又強迫著送了董潔靜一輛寶石藍的寶馬Z4,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不會開車怎麽了,不會開車,她不會請司機啊……
晚上回到市區,兩人在富城會大吃了一頓海鮮,又跑去寶慶銀樓買了五隻鑽戒。按方媛的話說,給好友們一人一隻,萬一以後失散,便憑此相認……實際上,她也知道,這樣款式的戒指少說也有一百來隻,要真憑這個認……啊咧,你們難道都不用記人家長相的麽?
這樣一圈下來,她的四千萬已經花掉了三百八十多萬,餘下的她想了一下,又把三千萬存了個定期。方媛可不相信什麽基金股票之類的,她寧願吃利息,本金這麽多,光吃利息她就能活下去了……
忙活了一天,充分體會了有錢人的生活之後,方媛便由董潔靜送著,回了家。因為是老式的小區,車子不好開進去,董潔靜隻好停在小區門口讓她下車,又再三叮囑著,要她回家後發個短信,以確定她沒有走錯。
方媛連連點頭,不時的低頭看向自己手腕上那串水晶手鏈。
也是今天晚上到手的,買了五個鑽戒後,小姐送的贈品。本不值什麽錢,可看見這手鏈的第一眼,方媛就喜歡的不得了……似乎也不完全是喜歡,好像這手鏈承載了什麽記憶,有一種甜蜜的感覺從心底湧上來……雖然甜蜜中還夾雜了一絲淡淡的傷感,但方媛直接無視掉了。所以直接就帶在了手上,沒有拿下來過。
手鏈打磨得極好,每顆珠子都是128麵切割,稍有光線照過來,便反射出道道虹光。看上去比鑽石都要漂亮一百倍。
女孩子都喜歡漂亮的,不管是東西,還是人。
董潔靜看她喜歡,也不好再說什麽,依她的意思,是想把這串手鏈要走的。她總覺得,這串手鏈美得太妖異,況且……總歸在方媛手上不是什麽好事……心底總有些不好的感覺,可看到方媛癡迷的樣子,她也隻好閉了嘴。
算了,方媛難得喜歡上什麽,不過是個死物罷了。總不能把方媛的房子掀了。
和董潔靜說了聲再見以後,方媛便提著幾個購物袋,晃晃悠悠的往家走。樓道裏的燈光微弱,又不時跳滅一下,再亮起來,頗像鬼片的場景。方媛撇了撇嘴,決定明天一早,再去新開盤的仁恒翠竹園二期買個小公寓,不要大,一百平米左右,三口之家隨便住住就行。
一麵想著,一麵吃力的從包裏掏鑰匙,還沒有掏出來,就聽後麵有人叫她:“歸歸。”
方媛聽到那聲音,臉色頓時一白,啪的一下,幾個購物袋就落了地。她身體一下子僵在那裏,半分也不能動彈。
身後又傳來長長的歎息聲:“歸歸……你就這麽怕我?”
方媛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在打顫,她深吸了幾口氣,突然一下轉過身。印入眼簾的是一張極為俊美的臉龐,五官線條都極是明顯,一雙眼睛像是秋日雨後的琥珀,明亮異常。見方媛轉身,那雙眼睛裏出現一絲叫作“歡喜”的神情。那人便向前跨了一步,向著她伸出一隻手來:“歸歸,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語氣裏是久別重逢後的感動,可在方媛的話說出口之後,那人頓時變了臉色。
方媛手指顫抖,突然一下子扶住門框:“大仙啊,你饒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來口人都靠我過活,我死了他們可怎麽辦啊……大仙啊,我給你多燒點紙,你不要來糾纏我好吧……”
那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嘴唇顫抖,不敢置信的急促道:“歸歸,是我啊!!!你不認得我了嗎?”
“大仙,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可千萬不要來找我啊……”方媛還是慘白著臉色,偷偷從衣領裏拉出一塊彌勒佛的玉佩,往後退了一步。
那人見她這個樣子,下意識的也進前一步,神色哀傷得讓方媛不忍心再說什麽。
“歸歸,我是人,不是鬼!!”他急切的遞出手,“你摸摸,我有體溫的,你看我還有影子,歸歸,我是張翔啊!!”
方媛這時已經摸到鑰匙,將手伸到背後,開了門。趁他還沒有靠近自己的時候,猛的一拉門衝了進去,反手又大力關了門,反鎖好幾道。可想想還是不放心,她又拿了兩把椅子把門堵上,神情警惕的站在一邊盯著大門看。
門外果然響起敲門聲,不過這個人似乎真的不是鬼,是鬼哪裏還用得著敲門。
不過……既然不是鬼,方媛便不再擔心什麽,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喘了好半天氣,才想起來給董潔靜發消息。
她掏了手機,原本打算給董潔靜打個手機,說下這件詭異的事。可想想還是算了,手指飛快的按了鍵盤,發出一條“已經到家”的消息。又將手機扔到一邊,皺起眉頭看向門口。
這時候門外的敲門聲已經消失,那人看來死了心,走了。
方媛低了頭,心底升起一絲疑惑來。這人,為什麽會管自己叫歸歸?會不會是巧合?可聽他的口氣,他似乎和他口中的“歸歸”關係很親近……那就一定是搞錯了,她的記憶裏,完全沒有這樣一個男人的存在。
她方媛生平最愛三樣東西,錢、美食、美男。
剛那個男人,她隻是一眼瞥過,就已經印象深刻。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樣一張臉放到聚光燈下,立刻就能讓女人為他瘋狂。
用同事康慷的話講,那叫“俊美無鑄的麵龐,邪魅一笑之後,我的心都願意奉獻給他”。這樣一個男人,如果真和她這個“歸歸”有過什麽曖昧的關係,她怎麽可能不記得……往嘴裏塞了一顆話梅之後,方媛突然跳了起來,難道是哪裏來的小白臉,打聽到了自己中五千萬的消息,假裝熟人來接近自己?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震驚當場,立刻衝到門前,從貓眼裏往外看。
屋外靜默一片,他果然已經走了。
方媛長籲一口氣,表示心已經落回原位,可不知道為什麽,一股隱約的失望在心底蔓延開來……
上班
第二天一清早,方媛便換了剛買的一套衣服。
淺淺的藍色T恤,配上一條深紫色的收腰微喇牛仔褲,一雙白色的李寧運動鞋,看上去青春活力散發,一下子又像回到大一、大二時。
她滿意的點點頭,快步往餐廳去。
媽媽已經把早飯端上了桌,一人一杯豆漿,一根油條,還有一鍋白粥,四碟小菜。粥估計是熬了好久,米香讓人聞著特別有食欲。
方媛拉開椅子坐下來,剛喝了一口豆漿,就聽媽媽開口:“歸歸,你今天不去上班啊?”
方媛拿起油條,頭也不抬,隻回答道:“當然去啊,我什麽時候翹過班?”
媽媽擰起眉頭:“那你怎麽穿成這樣?你們公司不是要求穿職業裝上班的嘛?”說著就抬手過來摸方媛的頭,“沒發燒吧?”
方媛一口豆漿險些噴出來,連忙扭頭避開:“什麽啦,媽你不要亂說。”她猶豫了一下,睜大一雙眼睛看向媽媽,“媽,我中獎了。”
媽媽連頭也沒有抬:“又刮獎刮出一打牙刷來?”
方媛一翻眼睛,一本正經道:“我中了五千萬大獎。”
媽媽先拿了她身邊的碗,給她添粥,把碗放在她麵前,沒好氣的說:“我看你就想天想發財!!好吃懶做想發財,吃完飯,趕緊上班去!!!”
方媛吐吐舌頭,埋頭吃飯。老媽啊老媽,我不是沒有告訴你哦,我告訴你……你不相信。方媛也沒再說,等房子買好,交到她手上的時候,她就相信了。
吃完飯丟了碗,方媛便拿起包包下樓。
包也是新買的,GUCCI的,一個三千,一口氣買了三個……充分體現出她窮人乍富時的心情。平日舍不得打車上班,今天她眼睛眨也沒眨,抬手就攔了輛車。
不就二十塊錢嘛,俺現在,窮得就剩下錢了!!!
車停在公司門口,方媛抽出一張二十的鈔票遞給司機,瞄了一眼計程表,便學著電視裏敗家子的語氣道:“不用找了。”纖手微揚,倒也是有幾分派頭。
隻是她剛要開門,卻被司機叫住:“小姐,你還差六毛錢。”
方媛嘴角微微一僵,皺眉開口:“怎麽會,明明是十九塊六,我給的是二十!!”
“現在要加一塊錢的燃油附加稅,您不知道嗎?”司機看她一眼,目光中盡是鄙視。
方媛抬眼一看,果然副駕前方的工具箱上,貼了這樣一張通知。她隻好從零錢包裏再掏出一個一角,一個五角的硬幣,交到司機手上,灰溜溜的下了車。
剛拐進公司大門,方媛就看到前台瞪大的雙眼,她好心的在她眼前晃了晃自己的玉手,提醒她回魂,一麵在指紋機上打過今天的考勤,轉身往辦公室去。
和前台的反應一樣,辦公室裏四個人,一下子都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她。坐在門口的唐言連手中的煎餅都掉了下來,微張了嘴巴看著方媛,半天才回過神來:“方媛……你是不是瘋了?”
大家一起點頭。
副科咳了一聲,道:“方媛,你趕緊去把這身衣服換掉,今天總部要來人檢查。你在蘇達這麽多年了,從沒犯過服裝上的錯,今天這是怎麽了……”
大家又一起點頭,聯想到她請了一天的假……唐言突然再度開口:“方媛啊,我說,你要知道,對女人來說,戀愛不是全部……你就算失戀了,也千萬不要拿自己的工作開玩笑。畢竟工作能養活你,男人可養不活啊!!”
一聽這話,方媛就知道唐言肯定是誤會了,不過她也不想解釋,有啥好解釋的?總不能說,我今天就是為了嚐試一下被人事叫過去扣錢的感覺,才這麽穿的……不被人當成火星來客研究才怪。
她笑了笑,把包包裏的零食一樣樣往櫃子裏挪。
雖然公司有不準吃零食的規定,但因為她這樣十年如一日的任勞任怨,又沒有往上爬的心思,所以同事們對她這小小的愛好,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但是……
但是……
但是今天的氣場似乎有些不對。正彎腰挪到一半,就感覺後麵有一股冰冷的殺氣襲來。她眼角一跳,身體微僵,可抬也不抬頭,繼續收拾。嘴裏卻嘟囔開來:“今天晚上要加班吧,那個案子不做好,心裏不安啊……多備點東西,晚上加班弄完……我這個人啊,就是這樣子,不把事情做好,可不得安……”
說著關了櫃子,直起身子,回了頭。
果然!!!
女人的直覺真是準啊,總經理秘書站在身後,似笑非笑的看她。
方媛趕緊做驚惶狀,站起來:“吳秘書,您這麽忙,還親自來上班啊?”
周圍的人一起翻白眼,上班這件事情,似乎沒有辦法不親自來的……吳秘書嘴角微微抽了抽,可還是保持著那一幅優雅的樣子,緩緩開口:“方媛,九點三十五的時候,到總經理室來。”說完不等方媛反應,轉身便離開。
方媛呆愣當場,全科室的人都直接石化。
方媛呆愣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在公司裏,從來都是無名小卒,扔到人堆裏都不會有人知道的……別說總經理,就是這總經理秘書吳小霧……也是她認得吳小霧,吳小霧不認得她。
可今天,吳小霧竟然親自來找她……還說讓她去總經理室……
方媛僵硬著脖子,往窗外看了看……太陽也沒有從西邊出啊……
“方媛,你還愣著幹什麽!!!還有十分鍾,你還不趕緊去換衣服!!!”副科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急忙把她給推了出去。
方媛是欲哭無淚,她哪裏知道今天會有上麵的人召見自己?
她本來隻是打算,享受一回過錯扣錢的感覺,以饋她這麽多年來從未知道扣錢是如何的滋味。人總要嚐試下不同的東西,否則人生就是不完整的。
可是……
現在看來,她很可能不是被扣錢,而是被開除。
據說總經理是個變態,對服裝要求特別嚴。上次有個姑娘沒有扣好衣扣,就被開除了……她今天穿成這樣……離死已經不遠了。
腦子裏突然冒出昨天康慷在QQ上給她發的消息: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看了看手表,現在已經是九點三十,還有五分鍾,正好夠她乘電梯去頂樓晉見總經理大人……方媛咬了牙,猛地一抬頭,大義凜然的向電梯前走去,按下了上升的按鈕。
頂多就是被開除,她現在已經身家千萬,靠利息就能活下去了,還怕被開除?隻是那個天天遲到早退的願望,不大好實現罷了……
總經理
一般說來,小說裏那些老板所在的頂樓都是非常的浪費資源的。什麽水晶吊燈啦、進口大理石地麵啦,有的誇張一點的還有按摩浴缸啦、冰吧酒吧茶吧餐吧啦……總之你能想到的,都會在那些老板專屬的樓層出現。
方媛一直暗暗懷疑,這樣搞一層樓,老板還能上班嗎?
怪不得現在二世祖越來越多,感情都是看了小說,學的!
所以,當電梯打開後,她看到眼前的一切時,心底不由得對這個從未見過麵的總經理產生了一些好感。
入眼的幕牆上是公司的LOGO,一切都和底下每一層的幕牆完全相同,毫不見特別之處。如果不是總經理注重公司形象,就是他太懶。
方媛心裏這麽想著,一步跨出電梯。
吳秘書已經在等她,看她一身裝扮並未換過,眼底掠過一絲不滿。方媛看在眼裏,並未上心……上心有個鬼用啊,都要被辭退了……
“方小姐,這裏請。”吳小霧雖然眼底有著不滿,可動作語氣卻比在辦公室裏恭敬了許多。方媛一下子疑惑起來,怎麽會變化這麽迅猛的啊?
不過她也沒多問,知道問也問不出來,便隨著吳小霧一路向北。走著走著,她的腦子裏一下子浮起有關總經理的傳聞來。
傳說總經理不是人,是神!!
十二歲就進入清華大學念本科,二年後去了牛津。十九歲的時候學成歸國,手上竟然有一大筆資金。他用這一大筆資金投資創辦了一家軟件公司,三年後被蘇達集團並購,而他本人則成了蘇達的總經理。占了蘇達集團一堆股票。
至於那一大筆資金和一堆股票分別是多少,大家就都不知道了……
傳說總經理不是男人,是聖人!!
他是世上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隻要看過他的人,都會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無論男女。但他一向潔身自好,據說到他二十六歲生日那天,還沒有一個女朋友。自然,男朋友也是不會有的。
現在離他二十六歲的生日已經過去一年,不知道他是否還是單身?
傳說中……
傳說中的總經理室到了。
就在眼前,黑色的漆門反射出陰陰的亮光,像是一扇通往地獄的大門,看上去格外的可怕。直到這時候方媛才發現自己是多麽的膽小無用,她隻不過麵對著這扇門,想到裏麵坐著的是總經理,她的小腿肚就微微打顫……覺得可怕極了。
她從小到大,見過最大的官,就是蘇達的人事經理了……現在一下子跳了這麽多級,要來參觀總經理……
“奧特曼,你在哪裏?”方媛在心底絕望地喊了一聲,抬手敲了門。
“進來。”低沉而略帶磁性的聲音從裏麵傳出,聽上去卻極為熟悉。方媛皺皺眉頭,深吸了一口氣,旋開了門。
“總經理。”方媛微微躬了躬身子,然後抬頭往辦公桌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她不由得呆愣呆場。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一頭削短的頭發,臉上線條明顯,如星般的黑眸鑲在臉上……所有的五官都是那樣的華麗,配在一起,隻能用帥透了三個字來形容。可是,這並不是方媛呆愣的原因。她呆愣的原因是……
“啊,你不是彩票中心發獎的?你怎麽在我們辦公室裏?”她絕對不會忘記這個男人,一來實在是帥得有違天理,二來是他親手遞了四千萬的獎金卡給她。
對方聽她這麽一說,不由得抿了抿唇,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來:“原來你就是那個清潔工。”他的聲音雖然低,可方媛還是從裏麵聽出了一抹笑意。
方媛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天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給自己發獎的,竟然是總經理……那不就是意味著,自己想隱瞞中獎的事情,就要成了泡影了?
“方……媛。”他拿起一張簡曆,看了幾眼,又將目光調回方媛的身上,“來,過來坐。”語氣是極端的可親啊,好像春風一樣的溫暖。
方媛抬頭看他,眼神裏寫滿驚懼。
“方媛,你在蘇達工作幾年了?”他並沒有問方媛有關彩票的事情,好像剛才那句話是方媛幻聽。
方媛老老實實的回答:“二年了。”
他眯了眯眼睛:“蘇達一向注意培養員工,沒有道理你進了蘇達二年,仍舊是個C級普通員工。和你同年進來的員工,現在至少是A級普通員工。”他又低下頭去,翻了翻方媛的檔案,“我看了一下你的檔案記載,這兩年你的考評都是優秀,連良好都很少,為什麽還是個C級?是同事排擠你嗎?”
方媛偏了偏頭,如果從她這裏強搶早點算排擠的話,那就是了……她低了頭,聲音低的快要讓人聽不見:“沒有。”
“那為什麽……嗯?”總經理大人用一雙會放電的眼睛緊緊盯了她,聲音溫軟,像是在誘哄情人說出甜言蜜語一般。
方媛哪裏經過這樣的陣勢,一下子紅了臉:“因為……因為……”因為了半天,她也沒有好意思說出來,因為自己不想升職,升級也不要。多幾百塊錢的工資,卻要拚死拚活,還要加班,這是她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因為不想加班?”但是,她不說,不代表別人就不知道。總經理大人仍舊是淡定的微笑,卻尖銳的指出了她的問題所在,一雙黑眸此刻已經化成了冰,顯得十分憤怒。
方媛卻有些莫明其妙。
她真的很鬱悶很冤枉啊……像她這樣的人,蘇達集團少說也有二十來個,而且比她職位高的人海了去了,怎麽總經理大人誰也不抓,就抓她來訓?
況且,她的職位似乎已經低到了塵埃裏去,根本不會被坐在雲端的總經理大人看見的吧?是哪個沒有人性沒有良心的害她的?
方媛狠狠咬了牙,猛然抬頭:“總經理……”原本打算把心底的那番話講出來的她,在一觸及到那雙似乎正在噴火的眼睛時,聲音立刻低了下去,“家裏隻有我一個女兒,我每天想早些回去,就是為了多做一點事……總不至於以後‘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不是故意不加班的……”
總經理聽到這番話,突然一下子笑起來,整張臉顯得更加有光彩:“你的古文造詣不錯嘛……能夠將《仙劍奇俠傳》裏的話活學活用,我是不是該誇誇你?”
方媛心頭又是一驚,啊,他怎麽連自己上班時間打遊戲的事情都知道?
於是雙眸中的神彩又黯了幾分……
歸歸
“好了,過去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總經理很大度的揮了揮手,“你知道,蘇達集團從來不養吃閑飯的人,所以……”
果然,方媛在心底長歎了一口氣,果然是要被開了……她慢慢站起來,仰頭道:“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收拾東西。”
總經理滿意的點了點頭:“一會兒你和吳小霧交接就好。”他手指輕敲了敲桌麵,“要快,我非常的急!”
方媛怒瞪他一眼,轉身離去。一直走到門口,她才想起來,回過頭問道:“總經理,我為什麽要和吳小霧交接?她負責人事部嗎?”
總經理像是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來,愣了一下,開口答道:“你接任我的秘書,當然要和吳小霧交接啊。這和人事部有什麽關係?”
方媛這下呆住。
原來不是要辭退她?是要她當總經理秘書?她沒有聽錯吧……方媛抬了頭,有些呆滯地看向總經理:“總經理……我……我當您的秘書?”
總經理大人愉快的點了點頭:“沒錯,吳小霧會帶你一個月,一個月以後,你就完全接任她的工作。”說完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像是趕蒼蠅一樣的揮了揮手,“快走快走,趕緊去交接,時間緊迫啊!!”
方媛徹底的石化了,搖搖晃晃的回了辦公室,開始機械般的收拾東西。
無視掉周圍好奇的探究目光,方媛雙手抱了大大的紙箱,裏麵裝了少少的辦公用品和多多的零食,一步一頓的往人事部走。
還在人事部辦相關手續的時候,方媛的手機一下子響起。接起之後,那頭便傳來好聽的聲音:“方媛,我忘了通知你,你的工作是從下午一點開始,所以你早上務必完成所有的交接,準時到總經理室來報到。下午有一個重要的會,你要和我一起去參加。”
方媛諾諾應了一聲,合上手機。
她手機的聽筒一向效果良好,所以還沒等她開口,人事部的同事已經微笑起來:“方秘書,您放心,馬上就幫您把手續辦好。你先坐一會兒吧。”
方媛哪裏受過這樣的待遇,一下子就漲紅了臉,像是秋天樹梢紅透的蘋果。手腳更是覺得沒處放,站在那裏,渾身不自在。
“好了。”不到十分鍾,所有的手續全部辦完,同事將已經換過的門禁卡交給她,“這張是頂樓的門禁卡,你的工資從今天開始調整,B類幹部,月基本工資為五千元。加上秘書崗的服裝補貼一千五,通訊補貼五百,一共是七千元。誤餐和交通補貼公司統一,所以不變,詳情我已經發了MAIL去你的郵箱,你一會收一下就知道。”
方媛點點頭,接過門禁卡,抱起自己的零食箱子往外走。
想到今後再也不能在上班時間吃零食,不能在上班時間打遊戲,不能在上班時間刷論壇,不能在上班時間看小說,她的心就很痛。
再想到以後不能在下班前五分鍾就收拾好東西,一到點就走,不能在六點準時窩在沙發裏看動畫片,她的心裏就更難過……
破壞別人安逸的生活,是會遭雷劈的!!!
方媛在心底咒罵兩句,轉身上了電梯。
這回吳小霧沒有來接她,她便自己刷了門禁卡,往先前的辦公室走去。走了不到三步,卻看到總經理大人從走廊那頭折出來,見她堵在道上,總經理大人先是一愣,然後快步走到她的麵前,溫和的笑起來。
“方媛啊,你動作還是挺快的嘛。”他的語氣帶了一絲驚訝,聽得方媛也是很驚訝,有些警惕的看了他。
“謝總經理誇獎,同事們幫著收拾東西,人事部放行的也快,所以……”她狀似羞澀的笑了笑,低頭想去扯衣角,卻發現兩手都抱著箱子,完全空不出來。
“嗯,團結就是力量。”總經理點了點頭,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又道,“對了,以後不要叫我總經理,我有名字。”
“呃?”方媛一愣,“什麽?”
“我叫陳霄,以後叫我名字就好。”總經理大人一雙黑眸看她,溫和極了。
方媛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是,總經理大人。”
總經理剛剛跨開的步子又停下來,轉了頭:“嗯?”
方媛這才反應過來:“啊,是……陳霄。”
總經理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一會你先讓吳小霧陪你去買衣服,我回來以後,咱們就走。”
買衣服?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方媛完全是摸不著頭腦了,太奇怪了。難道……她的臉色猛然一變,趕緊扶住了牆。
這個總經理……不會是想找小秘吧?她實在是一個純潔的人啊……
雖然腦子裏有著奇奇怪怪的想法,但是方媛還是認命的挪動了自己的腳,往辦公室的方向去。
等她挪到辦公室,吳小霧已經打點完畢。她看方媛抱著箱子進來,便往右一指道:“你東西先放這裏吧,等有空了再收拾。”
方媛已經得到陳總經理大人的指示,茫然的點了點頭,順從而柔弱的把箱子放下,眨巴著一雙眼睛看了吳小霧。
吳小霧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顯得有些勉強:“走吧,我帶你去買衣服。”
她說完便轉了身,不管方媛,徑自往前走。
方媛感覺到她對自己明顯的敵意,不由得長長的歎了口氣。想想也是,剛人事都說了,一個月那麽多錢……自己搶了她秘書的位子,她肯定要不高興的。人之常情啊……不過算起來,這似乎也和她沒有關係?
要怪,也隻能怪那個叫陳霄的總經理。要不是他心血來潮把自己上調,吳小霧怎麽會給她這樣的冷臉看?雖然她一貫都是無視自己……可總歸不會對自己有敵意。
方媛皺起眉頭,看向一邊正將車倒出檔位的吳小霧:“小霧姐。”她已經自動把“吳秘書”上升為“小霧姐”了,“你放心,我沒有兩天,就要被總經理開除的。”
吳小霧聽到她這一說,頓時驚訝的踩了刹車,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她:“你說什麽?”
方媛歎了口氣:“我的小名叫‘歸歸’,其實是因為我做事一向和烏龜一樣,又常常魂不守舍……從小就是這個樣子,所以我的小名叫歸歸。我這樣的人,做一個薪水小偷是沒有問題的,可當蘇達總經理的秘書,我覺得不是我被整死,就是蘇達被我搞垮……一個正常的老板,都不會請我當秘書的……所以你放心,總經理很快就會開除我的……”
吳小霧吃驚地瞪大了眼:“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她上下掃視方媛幾眼,道,“陳總要你來接任的,並不是你想像中的秘書工作。他要你接任的,是負責一些雜事的秘書工作,比如訂訂飛機票、送洗下衣服……是那種私人性質的秘書。”
啊!!!
方媛瞪大眼睛,天啊,果然讓她猜到了……這個陳霄,果然是想找一個小秘,想找一個二奶……她不由得對著倒車鏡看了看自己的臉,可是……可是她談不上國色天香,為什麽陳霄陳總經理會看上她?
百思不得其解。
“別想太多,我並沒有不喜歡你。”吳小霧將車駛上馬路,淡然道,“我隻是奇怪,為什麽陳總會突然調你上來,之前我甚至都沒有聽說過蘇達有你這樣一號人物。”
別說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方媛在心底暗道,臉上卻訕訕笑過,把頭轉向窗外。看著車行的方向並非是去任何一個鬧市區,她不由奇怪的開口:“我們不去新街口買衣服嗎?”
吳小霧趁著紅燈時瞄了她一眼:“那地方的衣服都是統一生產出來的,體現不出個性。你下午要陪陳總去參加一個名流聚會,當然不能穿那些。”
方媛還想再問,但想想,還是咽進了肚子裏。
車子在北京西路上的一個小院前緩緩停了下來。方媛抬眼望去,隻見那小院裏立著一幢三層的小樓,樓房外麵爬滿了深綠色的爬山虎,玻璃是彩色的格子,西方的教堂常常用這樣的裝飾,在中國倒是少見。
院子裏是一個小小的假山。假山座落在一汪泉水中,幾個小小的噴泉噴出水柱,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黑色的貓趴在門邊上的柱子上打盹,看上去極為悠閑。
方媛疑惑的看了一眼吳小霧,難道說她們要來這裏買衣服?
吳小霧卻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上前一步推了黑鐵雕花的大門,慢步而入,顯得極為熟撚。走了三兩步,她回頭:“傻站在那裏幹嘛,跟上來啊。”
方媛這才跟上,有些猶豫的跟在她的背後。
走到門前時,吳小霧突然伸手,在貓的頭上猛拍了一下。那貓“喵嗚”一聲大叫,跳起來竄了。深色的木門便在貓跑掉之後打開,一張老太太的臉出現在門口。見是吳小霧,她一下子笑開:“小霧,來買衣服?”
吳小霧點頭,伸手將方媛一起拖了進去。
說明來意之後,那老太太便上下打量方媛一眼,突然轉身進了裏麵的一個房間,取出一套衣服:“這個,合適的。”
吳小霧聽那老太太這樣說,竟然連看也不看,就把衣服交到方媛手裏,開口道:“左邊是更衣間,你快些去換了。”
方媛愣了一下,隻好捧著衣服進去。
打開包裝,裏麵是一件珍珠白的小禮服,剪裁極簡單,隻在領口綴了幾顆棱型的水鑽,亮得像是最美麗的星星。腰間是七朵珠紗做成的玫瑰盤繞,順著腰線斜下。大方得體,又不失可愛活潑。
方媛雙手撫過,隻覺得喜歡極了,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一陣陣的熟悉。好像是什麽時候穿過。
她自己笑起來,怎麽可能穿過,看看這衣服的標價,三萬一。以前的話,她要十個月不吃不喝,才能買的起。
她寧願把這三萬一拿去吃掉,也不會買件衣服。
怎麽可能穿過……除非是做夢的時候。
有些笨拙的穿好之後,方媛看向鏡中的自己,突然長長歎了口氣,鬱悶的又把衣服往下脫。珍珠白的禮服裏,深紫色的內衣實在是太明顯了,而且……她的內衣都是固定帶子的那種,不能夠換成無帶的,所以,露肩的禮服上,還有兩條內衣帶子。
這實在是太難看了!!!
還沒有等她把禮服脫到一半,突然門被人推了一下,一個盒子扔了進來。
吳小霧的聲音從外傳來:“盒子裏是胸貼,你胸應該有75C,不用穿內衣,直接用這個胸貼吧。”
方媛立刻驚呆。
一來為她的體貼,果然是做首席秘書的人才。二來是為她的眼光,竟然能夠知道自己胸部的尺寸,能人啊!!
看完說明,她按著上麵的指點把胸貼貼好,又把禮服穿好。
可看看鏡子裏……方媛仍舊羞愧的低了頭,頭發亂糟糟的,腳下還穿著一雙運動鞋,和這身禮服搭起來,簡直太不搭調了。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就聽吳小霧在外麵催:“快點快點,換好了就出來。”
方媛牙一咬,轉身推了門。
可吳小霧卻像是完全沒有看到她這身好笑的裝扮,直接把她推給了先前的老太太:“配雙鞋子,做個頭發,化個妝。”
老太太笑了笑,拍拍手道:“沒有問題。”
你真笨
當方媛再度出現在陳霄麵前的時候,她可以看到對方眼底毫不掩飾的驚異與讚歎。
女人的天性總是愛美,方媛很滿意自己的這一身打扮,見有人讚賞,自然也很高興。她往前跨了一步,開口道:“總經理……”在看到陳霄的眼神後,方媛非常知趣的改口,“陳霄,我這身打扮如何?”
一邊的吳小霧眼角跳了跳,似乎很驚異於她對陳霄的稱呼。
“真是神奇!”陳霄笑了笑,“林師傅的手藝越來越了不起了,朽木都能雕成美玉。”
方媛扁扁嘴,又退後一步。
陳霄看她一臉委屈樣,笑意卻更深了一些。他轉頭看向吳小霧:“下午丁總會來找我,你幫我把文件交給他。我和方媛先走了。”
吳小霧點點頭:“是的,陳總。”
陳霄又交待吳小霧一些別的事,這才看回方媛,頗為紳士地伸了手:“走吧。”
方媛心中忐忑不安,但也絕不相信陳霄會把自己騙賣了,便點了頭,喃喃道:“哦,走吧。”說著便徑直往電梯去,絲毫沒有發現陳霄刻意伸出的手。
陳霄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頗為玩味的笑容,快步趕了上去。
“總……陳霄,我們是要去參加什麽聚會?”方媛想到小說裏和電視裏,那些名流聚會的場麵,不由得興奮不已。在那樣的場合,據說蛋糕都是非常的好吃。不光是蛋糕,還有很多好吃的……而且很可能都是那種超級廚師做出來的,平常在外麵,就是有錢也吃不到。
陳霄斜眼看了她一下,緩緩道:“不是什麽聚會,是個會。會議,你明白吧?”
方媛立刻垮了臉,會議哦……那就是意味著什麽吃的也沒有了?她皺起眉頭:“如果是商務會議的話,您不是應該帶吳小霧去?而且,商務會議的話,我穿成這樣幹嘛啊?”
起初見到陳霄時的緊張與害怕已經被方媛全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這會兒她說起話來,明顯要利索很多,緊張感也去了很多,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一點不低。
陳霄瞥了她一眼,一臉嚴肅:“你現在和以前一樣笨,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啊?”
方媛一愣:“我們以前認識?”
陳霄沒理她,隻拉開車門:“上車。”
車內寬大舒適,和以前她坐出租車時那種狹小完全不同。方媛坐在副駕的椅子上,拉上安全帶。真皮座椅貼著皮膚,涼涼的很舒服。鼻間傳來淡淡的洋柑橘的味道,加上CD裏流淌出來的班德瑞的輕音樂,她不由得一下子放鬆下來。
“原來陳總您也喜歡班德瑞的曲子。”她眯了眯眼,張嘴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陳霄趁車發動的當口看她一眼:“我看你的履曆表上寫著,你是學醫的?”
方媛點點頭,狀似無奈地歎了口氣:“是啊,雖然是上醫大,可我成績太差,進不了好醫院,隻能將就一下普通單位……”說到這裏,她突然噤聲。眼前的人可是蘇達的總經理,自己說自己隻能將就一下普通單位,豈不是說……方媛偷偷瞄了陳霄一眼,對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話裏的漏洞,專注地盯了前方。
這會兒雖然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但蘇達在長江路上,屬於南京的繁華地段,車來車往,流量也頗大。
方媛這才籲出一口氣,悄悄拍了拍胸口。眼角餘光正好看到陳霄似笑非笑的看她,嚇得方媛趕緊又將手給收回。
正襟危坐了好半天,她才突然反應過來。她為什麽要怕陳霄?大不了被辭退嘛,她現在是千萬身家的人,還怕餓死?
這麽想著,方媛便理直氣壯的往後靠了靠,狀似輕鬆地從隨身的小包裏取出一顆太妃糖,剝了糖紙,塞進嘴裏。
“這包挺好看的,是剛才買的?”陳霄不知道是不是在開車,竟然能把她的一舉一動全部看在眼裏。
方媛點點頭:“是剛才一起配的,說是最新款的那什麽的……”
陳霄又笑:“這個包你拿好啊,比你一套衣服都貴,上麵的鑽石全是真的,掉一顆就是一萬塊。”
他似乎非常了解方媛,這話一說,方媛立刻渾身一抖,嘴角微微抽搐著看向那包,身子縮了縮,神色有些慌張。
“你怕什麽,你反正都中了五千萬大獎了,這個包統共才二十萬,別怕,你賠得起。”陳霄看她一臉緊張,又開口安慰。隻是不知道這話到底算是安慰,還是再一次的打擊。
談笑間,車子便拐上了高速,往城外駛去。
方媛看著車窗兩側飛速後退的綠樹,不由得皺起眉頭,雙手微微握成了拳,開口道:“陳霄,我們不是要去參加會議麽?怎麽往城外跑?這是要去哪啊?”
“沙特的王子來訪,說是要挑名合適的女奴,我把你帶去賣掉。”陳霄眼睛眨也不眨,脫口便道,而且絲毫聽不出來做假,跟真的一樣。
這回方媛可是不信了,撇了撇嘴,又把目光調回車窗外。看了會兒之後,便覺得無聊,方媛將頭靠在椅背上,閉了眼睛。
班德瑞的曲子她一向喜歡聽,這種柔和清平的曲子,最適合放鬆身體。聽著聽著,就會睡著。一如現在,她覺得一陣陣困意襲來,眼皮沉重得再也睜不開。心底還記著,這是在老板的車上,可身體已經不受意誌控製,昏昏地睡了過去。
陳霄見她睡著,伸手將車內的空調調了一下,讓風不要對著她直吹,放在一側的西裝外套蓋在她的身上,眼底是一片溫柔。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方媛被陳霄推醒:“快醒醒,到了。”
擾人清夢實在是件不道德的事情,方媛想要發火,卻突然想到自己根本不應該睡著,不由得心虛地眨了眨眼睛,討好道:“啊,陳總您辛苦了……”
不料陳霄卻將眉頭用力一皺:“嗯?”
方媛立刻反應過來,訕訕幹笑兩聲:“陳霄你真是太辛苦了,開很久了吧?”雖然她是被吵醒的,但覺得睡了一覺,精神要飽滿許多。所以估計,至少也開了一個小時,否則她怎麽會睡的這麽痛快?
陳霄看她一眼:“從市區到湯山,不過半小時路程。”滿臉寫的都是嘲笑,寫著一個“你真笨”的詞。他停了一停,又道,“別在這裏囉嗦了,和我一起進去,別鬧笑話。”
方媛這才抬頭,看到一幢民國時期的建築,她稍一愣,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已經辟為療養院的蔣介石別墅嗎?
沒來及細看,她被陳霄順手一拉,進了門。
這地方她以前來過一次,和同學一起去泡溫泉。可這回進門,卻發現裏麵的裝飾和先前完全不一樣,其實也沒有很大的變動,隻是這裏多了盆怒放的花,那邊多了處巍峨的假山。細處稍做修飾,看上去便妙筆生花,打扮出一個不一樣的勝地來。
方媛還有些發愣,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往這邊來,衣香鬢影,嬌聲如鶯:“阿霄,好久不見了,這些日子都不來看人家。”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這女人不是最近大紅特紅,紅到發紫的玉女派掌門人趙培培嗎?她怎麽搞得和陳霄非常熟悉的樣子?而且說話的口氣還這麽的嗲……嗲到方媛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似乎已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多得可以拿去燒雞湯了。
陳霄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正巧退到方媛身側。他極是自然的牽了方媛的手,微笑道:“培培,難得你今天肯出席,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方媛。”
方媛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來牽自己的手,頓時轟的一下,血湧上臉。她隻覺得整個人都像被置在碳火之上,臉更是紅得像是燒熱的烙鐵。被牽住的那隻手卻一下子變得冰涼,一直涼到指尖。
陳霄似乎覺察到了她的異狀,卻不肯放開她的手,反倒是握得更緊了些,似乎怕她跑掉。方媛此時已經恢複一些神智,突然反應過來,他方才隻說了自己的名字,卻對她的身份半個字也不提。可他不提,肢體動作卻表現得極親密,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和自己的“非一般正常關係”來。
她先是沒有反應過來,但這會兒看到趙培培眼底瞬時燃起的火焰時,立時頓悟。
原來偉大的可親可敬的天才總經理大人,是要她來當擋箭牌啊……方媛低了低頭,覺得很無奈。可木已成舟,趙培培小姐已經向她投射來怨毒的目光……方媛歎了口氣,有些哀怨的看向牽著自己手的陳霄。
對方隻回她一個溫和的笑容,眼中寫滿寵溺。
這一看,可把方媛嚇得又收回了眼,她隻隱約覺得,陳霄對她笑得越溫和,眼中的寵溺越深,她就會越倒黴。
可事實上,她見到陳霄,也不過是這一天的事情,這樣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
直覺!!
女人的直覺。
“方媛小姐啊,長的很有特色。”趙培培皮笑肉不笑,身子微斜,上前一步,徑直插入兩人之間,絲毫不管兩人牽著的手,硬生生將兩人分開。
什麽叫長的很有特色……方媛腹誹,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仍舊一臉笑容,甚至從隨身的包裏掏了紙筆:“趙小姐,我是您的FANS……我一向很喜歡你的,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伸手不打笑臉人,趙培培聽到方媛這話,臉上諷刺的表情一下子僵化。方媛卻像是完全沒看出她方才對自己的惡意,隻是用一種被形容為“心心眼”的神情看著她,滿臉滿眼的期盼。這神情看得一邊的陳霄忍不住發笑,卻又不能笑出來,忍得唇邊眼角的肌肉不住跳動,趕緊別了頭去。
趙培培看了方媛幾眼,眉頭皺起,半天才緩緩舒開。她伸手接了方媛遞來的紙筆,在上麵龍飛鳳舞地簽下“趙培培”三個大字。然後退後一步,笑著看向陳霄:“陳總好眼光。”
不叫阿霄了,叫陳總。
陳霄點點頭,表示收到她的善意,又斜眼瞥了一下方媛,目光中頗有深意。方媛並沒有看到他的眼神,隻將趙培培的簽名折起,放在包包裏。
“培培你玩得盡興些,我和方媛還有事,先行一步。”陳霄將目光從方媛身上收回,唇邊漾出一抹有禮的微笑,向著趙培培打了聲招呼,拉著方媛便往裏走。
方媛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往裏走,一個沒有踩穩,險些摔倒。陳霄橫空伸出的臂膀恰到好處的攬住她,低低的磁性聲音在耳邊響起:“真笨!你想臉先著地嗎?”
方媛吃驚的看他,他卻回以溫和的笑容,剛才那句可恨的話似乎根本不是他說的。他一臉閑適,突然伸了手,拂過方媛額前的碎發。
他的手指帶了淡淡的檀香,從方媛的臉前掠過時,那若有若無的香氣似乎透過方媛的皮膚,將她包了起來。方媛在這一瞬間有微微的失神,這味道是她格外喜歡的。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住的地方離火葬場很近,她晚上放學回家,總會經過那一段沒有路燈的彎路。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有時候月光會微弱的照下來,那光線會照亮樹梢上的紙錢:那是出葬的人家沿路撒下,給亡靈在陰間的買路錢。
她一向膽小,總擔心那詭異的黑暗裏會跳出一隻惡鬼把自己抓走。每天都是瘋跑著回家,到家一頭一臉的汗,要不然就是嚇得臉色蒼白,腿像灌了鉛一樣,挪動一步都難。
後來媽媽給她去廟裏求了一個符,在佛前供了二個月,裝符的錦囊上沾染的全是濃鬱的檀香。這也導致方媛後來有異於其它女孩,她喜歡的香氣不是花香不是草香,甚至也不是大海森林的香氣,而是檀香。
這會兒……方媛加快步伐……走到陳霄的身側。以保證自己不是被陳霄拖著走,免得別人看上去像是他牽著自己在溜……她悄悄看了一眼陳霄,頗為好奇為什麽他的手指會沾染上自己最喜歡的檀香……是巧合?
繞過幾個彎,便進了房間。
眼前的房間布置得極富古趣,門口掛了水晶珠簾,窗下置了一套軟榻,軟榻上放著一張紅木的小桌子,看上去有些像電視裏皇宮裏的那種。右側的花架上是一叢怒放的鮮花,豔紅色的,看的格外喜慶。就是方媛見少識微,根本不知道這花兒的名字。
這也不要緊,她又不是學植物的,要認識花做什麽?
倒是用來插花的瓶子很好看,像是純金打造的,上麵鑲了不少寶石,看上去很值錢的樣子。方媛盤算著,這樣貴氣的東西,她一定要在自己家的別墅裏放上一個。鍍金的就好。
見她在門口傻站著,陳霄不由多看她幾眼:“進去!!”是命令的口氣,一點也不客氣。方媛不由得在內心哀歎,資本家都是吸人血吃人肉的……不就仗著他是自己老板的身份嗎?不然對自己這麽大喝小叫的,太沒有人權了……
可哀歎歸哀歎,進去還是要進去的。
這是工作!
穿過花廳,進了內堂之後,方媛便看到一個貴婦人坐在屋內。她一身深玫紅的旗袍,頭發盤在後麵,用了一根翡翠釵子固定住,頗具一分古典美感。再配上屋子本身的古意,讓方媛一下子有時空錯亂的感覺。
可惜那貴妃正在做的事情一下子把所有的感覺全部破壞掉……她坐在桌子前打PSP。打得聚精會神,似乎根本沒有看到方媛和陳霄進來,臉上的神情不時變幻,生動至極。
陳霄似乎司空見慣,很自覺的拿了放在一側的青瓷杯倒了杯茶遞給方媛:“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說著他自己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拉了方媛坐在貴婦的對麵,頗為悠閑的等她打完手上的遊戲。方媛有些莫明,這場宴會或者是聚會到現在她都不知道名目為何,可看陳霄的樣子,又不像是完全帶她來當擋箭牌的……
不過很快就有了答案。
那貴婦一聲歎息之後,放下了手中的PSP,微笑著抬了頭:“陳霄,你有事嗎?”
陳霄點點頭,突然站起身,順手把方媛也給拉站起來:“媽,這是方媛。”他的臉上還是一向的那種微笑,淡定溫和,像是春風一般。
聽到陳霄的稱呼,方媛嚇了一跳,這是他媽?
他帶自己來見他媽幹什麽?兩道驚疑的目光立時如箭般射向陳霄的臉,後者施施然轉頭避開,裝成完全沒有看到。
方媛有掀桌子的衝動,什麽態度啊這是……可還是老實的站在這裏,臉上擠出一抹甜美的微笑,開口道:“伯母您好,我是陳總的秘書。”
貴婦聽到兩人的話,目光變得訝異起來。稍愣了一下之後,看著陳霄道:“你帶秘書來幹什麽?”
是啊是啊……方媛在心底附合這個問題,一雙眼睛也盯了陳霄,看他說出個一二三來。
陳霄卻又是笑了笑,像是不經意的開口:“媽,她就是那個臉先著地的。”
貴婦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極為激動,目光中竟然盈了淚光,看向方媛。方媛嚇得不由倒退一步,愣愣的看向貴婦伸出的雙手,驚得連追究什麽叫“臉先著地”都忘得幹幹淨淨了。
青梅竹馬
往事如煙滅。
意思是說,很多往事,當時覺得十分美好,可過後就忘了。也是說,很多往事,當時覺得痛苦難當,過後,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有時候不光是痛,甚至連給你造成這痛苦的人,你都會不記得。也許腦子裏對那人還有個模糊的印象,可具體的……就如煙滅了。
所以那些為了失戀去死的人,都是一時衝動啊。被救下來的,十個有九個認為自己很傻很天真,餘下的那一個認為自己很天真很傻……
等到後來,那些悲傷痛苦的、甜蜜美好的記憶,都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淡去了。留下來的,隻是真真切切握在手裏的幸福。
所以……方媛現在看著眼前激動的熱淚盈眶的貴婦,就是一頭的霧水。
在她的記憶裏,並沒有和這人有過交集,她憑啥看到自己就激動的像是鄉親們見紅軍的樣子?就差說一句:“紅軍啊,鄉親們盼你們盼好幾年了啊……”
方媛訕笑兩聲,眼睛盯著自己被她緊緊抓住的手。腦子裏一時胡思亂想,竟然想到那個飲用少女血和用血洗澡的女伯爵,話說她不會是想……咳……
“伯母……您這是……”方媛收回思緒,一幅手足無措的樣子。
“歸歸啊,總算找到你了。這孩子,這些年吃苦了吧。看看,這麽瘦,趕明兒叫小霄帶你去多吃點東西,好好補補!!”貴婦突然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語氣極為慈祥。
方媛卻有些發愣,她知道自己的小名?
怎麽聽上去那話的意思是,和自己很熟悉,而且找了自己很多年?該不會是電視裏演的那種狗血劇情,其實自己是她多年前失散的女兒,然後終於被找到了吧?
方媛想到這裏,艱難開口道:“伯母……”她聲音極低,低得別人差點聽不見。還好那貴婦耳朵比較好,聽到她的話。
“嗯?”
“伯母,我快要被勒死了……”那貴婦的擁抱實在是太過有力,兩條胳膊像是鐵條一樣緊緊攬住她,勒得她根本喘不過氣來,險些白眼一翻駕鶴西歸。
她這樣一說,貴婦才反應過來,連忙鬆了她:“對不起,對不起。歸歸,伯母不是有意的。隻是這些年一直在找你,突然見到,太激動了。”說著竟然又掉下淚來,她便趕忙抬手去擦,又慈愛地看向方媛,“好孩子,你受苦了。”
方媛眨巴了一雙眼睛,扭頭看了看陳霄。
他坐在一邊,自顧倒了茶喝,仿佛事不關已,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樣子。她隻好又扭回頭,迎上貴婦那一雙晶亮的眸子。
“伯母,我……我們以前認識?”雖然知道說這個話,很可能讓對方不高興,但方媛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寧願惡人做在前頭,也不要互訴衷腸之後再和人說,啊我不認識你……那樣估計對方殺了你的心都有……
不過那個貴婦似乎完全沒有不高興,隻笑著看她,眼神有些迷離,像是在回憶過去:“歸歸你不記得我也是正常,那時候你才三歲,現在二十多年都過去了……”她輕咳一聲,突然正色道,“歸歸,伯母在這裏,為當年的錯向你道歉。也向你媽媽道歉,如果有機會,請讓我當麵說聲對不起。”
方媛還是一臉茫然:“伯母……能說得明白一點麽?”
“還是我來說吧。”陳霄站了起來,走到兩人中間,突然伸手去摸方媛的額頭。方媛嚇了一跳,下意識得往後退了一步。
“你額頭上這塊傷疤,是我弄的。”陳霄的眼神中有一絲歉意,“我那年也才五歲,你三歲……我們爬到樹上,我讓你不要跟著我,你非要跟,我就把你從樹上踹下去了……結果你臉先著地,額頭蹭在地上,被石子劃破……”
啊!!!
方媛聽到這裏,昔日的記憶如潮水般一下子湧來,她慘白了一張臉,看向陳霄:“你是……你是魔王哥哥……”
魔王哥哥……這四個字是小時候的夢厴,那時候隻要她不肯聽話,媽媽就會說“再不聽話,魔王哥哥就來了!!”
聽到這話,她如果在哭,就會立刻收聲;如果不肯吃飯,立刻就能把碗都要吃下去;如果不肯睡覺,眼睛就會閉得緊緊睜也不睜……
魔王哥哥就是媽媽的法寶,像是別家大人用來嚇唬孩子的虎姑婆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魔王哥哥是真實存在的……
方媛想起來,自己二歲那年,老爸生了很重的病。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媽媽又下了崗,家裏窮得都沒有米了……媽媽便拋下所謂的“麵子”,去一戶人家當了保姆。
那家人也隻是普通人家,因為有個老太太臥病在床,兒子才五歲,調皮得不行,加上夫妻兩個都要上班,所以才請了保姆。
她記得清楚,那天自己和媽媽一起過去,見到那家的小哥哥真是漂亮極了。方媛從小就喜歡漂亮的東西,這小哥哥唇紅齒白,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兩顆黑寶石。她好像當時就衝了上去,抱住小哥哥的手大喊了一句:“哥哥,歸歸要嫁給你。”
可後來,她後悔了。
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美麗的哥哥,竟然比鬼還可怕……他經常趁自己睡午覺的時候,用紙巾把自己的鼻孔堵上、趁自己站起來的時候,把自己的板凳抽走、趁自己去院子裏的時候,把家裏的狗牽過來……諸如此類,罄竹難書。
但是,讓她記憶最深的是有一次,她被陳霄拉去爬樹……雖然那樹在今天想起來,也許不是那樣的高,但在三歲小孩兒的眼裏,那樹簡直和十層樓一樣高了。她一個女孩子,天真可愛的小美女,竟然被強迫著去爬樹……
爬到一半的時候,陳霄在前麵停下來,問她:“歸歸,你抬頭,能看到什麽?”
小方媛便抬了頭,奶聲奶氣道:“看到魔王哥哥的屁股……”
這話說了不到二分鍾,陳霄便抬腳把她給踹了下去……那次跌下來,跌得叫一個慘。因為她不會調整自己的身體,所以導致臉先著地……好在地上堆了厚厚的幹草,她並沒有怎麽摔傷,隻摔得右邊胳膊骨裂。額頭也因為被一顆尖銳的石子劃破,然後破了相。至今她臉上還有一道淺淺的發白的傷痕,她隻好留了瀏海把它遮住。
後來,因為這件事情,媽媽就辭去了那家的活兒,正好老爸病好,又調了工作,她便從城南搬到了城東,從此再沒見過那位魔王哥哥。
可是……方媛往後退了一步,看著眼前滿臉溫和笑容的陳霄。可是……他竟然成了自己的老板,天崩了地裂了……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媽,外麵還有事,我先帶方媛走了,過兩天再帶她到家裏吃飯。”陳霄似乎知道她一下子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和母親打過招呼之後,帶了她出門。
小平
一出門,方媛立刻甩開了他的手。
之前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時,她是一直把陳霄當老板看的,這會知道了,陳霄在她心目中的威嚴一下子直降三千。此刻他的形象已經成功轉化為惡魔,方媛想也不想,脫口道:“你有什麽企圖?”
陳霄一下子停住腳步,偏頭看她:“嗯?”他似乎是沒有聽明白方媛的意思,眼底閃爍著疑惑不解的光芒。
方媛不知道為什麽,原本有一肚子抱怨,但是在看到陳霄的眼神之後,不由得習慣性地扯出一抹笑:“沒事沒事……”
說著便覺得不對頭,她怕什麽?好端端的,為啥要怕?
於是方媛又抬頭:“魔……陳霄,我問你,你是怎麽認出我來的?”
陳霄聽她問這話,看了她一眼,開口道:“你想知道?”他站定腳步,因為在過道裏,所以兩人身體挨得算是比較近。燈光在他身上照過,投射出一片陰影。
那陰影將方媛整個人都包了進去,方媛抬頭,見他臉背著光,卻有一股妖異般的吸引力,一雙黑眸緊緊盯了自己,像是有魔力,一下子就讓人想沉醉其中。
她突然間有些臉紅心跳,但這種怪異的感覺也隻維持了一分鍾,下一分鍾方媛便立刻恢複。兒時慘痛的經曆實在讓她印象太過深刻,所以即使再喜歡美男,她也對眼前的魔王哥哥產生了抗體。
方媛點點頭,開口道:“我看過我小時候的相片,和現在不太像,魔……陳霄你是怎麽認出我來的?”
陳霄定定看她,突然挑了唇,神秘一笑,附在她耳邊刻意壓低了聲音:“這是秘密。”
……
他說話間那熱氣就噴在方媛的耳根,讓方媛一下子紅了臉,如玉般潔白的脖子上染上一層淡淡的粉色。不過方媛並沒有發現,她隻覺得此刻自己的心情簡直可以用網上的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囧”。眼神也可以用“囧囧有神”來形容了。她訕笑兩聲,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隻喚了他一聲:“陳霄……”
“這麽多年過去了,歸歸你一點也沒有變啊。”陳霄笑得極為溫和,言語卻讓方媛險些吐血,“雖然長的比以前好看不少,可惜性格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傻……”他故意歎息著搖頭,卻不說她傻在哪裏,隻是突然又伸手拉了她,“走吧,我帶你去認識些人。”
方媛一時不察,便被他牽著手,帶了出去。
其實這個姿態是極曖昧的,但方媛因為處在“啊,竟然是魔王哥哥”的狀態下,所以並沒有發覺;也或者是今天她被陳霄牽手的次數實在太多,已經有些習慣了,所以兩人就這麽手牽著手,肩並著肩的走了出去。
幾個眼尖的一下子就看到陳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他的右手上:那隻手緊緊握了方媛的手,一刻也不肯放開。
“陳總,好久不見啊。”兩人剛剛站定,就有人殺了過來。
方媛看那人也是眉清目秀,長相俊美,不由多看幾眼,心底卻有些感慨。聽他這口氣,一聽就是那種敗家子的口氣,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可惜了這張臉了。
陳霄同那人點了點頭,又看向方媛,低聲道:“怎麽了?你認得他?怎麽這樣一幅表情?”
方媛搖搖頭,也壓低聲音,將自己剛的想法告訴陳霄。陳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古怪,像是強忍了笑意。
“陳總?”那人拿酒回來,看陳霄神色怪異,不由挑眉相詢。
陳霄再掩飾不住,上去給了那人肩頭一拳:“一帆,我家小秘書說你是敗家子。”說著便又將方媛的話轉述,聽得那被稱為“一帆”的人眼睛都要從眼眶中掉出來。
半天,才聽他道:“你打哪找來這樣的一個秘書……”那人咳了一聲之後,往前跨了一步,站定在方媛麵前,正色道,“方小姐您好,我叫周一帆,寧華遠洋公司的總經理,很高興認識你。”
說著便伸了手出來,不複剛才那樣的浪蕩神色。
周一帆……方媛頓時非常羞愧,自己竟然把年度十佳傑出青年之首的周一帆認成敗家子,怪不得陳霄神色怪異……怪不得周一帆要慎重的做自我介紹……
方媛歎了口氣,也掛起一抹甜美笑容:“周先生,我仰慕你已經很久了。”她這些年別的不會,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學了個十成十,前一秒還說人家敗家子,後一秒就能改成仰慕很久……這份功力讓站在一邊的陳霄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方媛笑得越發好看,收回手之後,又有些慌亂得從包裏掏出精致的小筆記本和鋼筆,一臉羞澀的遞過去:“周先生,能不能給我簽個名,我是你的FANS……”
陳霄就站在一邊,含笑看她成功的要回簽名。
和周一帆又說了幾句話之後,他便帶了方媛離開,說是要去見什麽人……方媛也沒有在意,等周一帆的身影完全消失後,陳霄突然微彎了腰,附在方媛的耳邊道:“聖鬥士說,同樣的招數使用多了,會被人看穿的哦……”
方媛也不正麵回答他,隻道:“陳霄你要帶我去見誰?怎麽搞得這麽神秘的樣子?”她現在已經漸漸克服魔王哥哥等同於老板的心理障礙,說話想事自然了許多。
陳霄腳步不停,笑道:“去了就知道了,保持點神秘感。”
方媛無奈,隻好跟了他往邊上的小院走,微風緩緩吹來,拂過她的臉龐,讓她覺得格外的舒適。有錢就是好啊……可以把整個休養所都包下來……
方媛眯了眼睛,再次感歎金錢的美好。
迷團
繞過中間的餐台,陳霄牽了方媛的手,緩步向前。
那是一塊被紗幔隔開的小空間,裏麵點了幾支長燭。有風吹過時,燭火便隱隱的晃動,光影投射出來,竟有讓人有一絲波紋蕩漾的錯覺。站在裏麵的人影被映在紗幔上,拖得長長,像是山精野怪一般的妖異。
有談笑聲從裏麵傳來,有男有女。男人的聲音低沉,女人的聲音清脆,都是極好聽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方媛聽到那幾個聲音,不由自主得從心底漾起一陣莫明的驚懼來。
是的,就是俗話說的害怕。
方媛在離那紗幔還有二米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
陳霄牽著她的手,突然感覺到她手心一下子發涼,不由得向她投去一抹探究的目光。他可也不開口詢問,隻是靜靜站在一邊看她。
方媛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她努力壓下從心底不斷泛起的恐懼感,可還是畏懼得不行。不光是手心發涼,甚至從胃中滲出一股想吐的感覺來。太奇怪了,她以前看動畫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聽配音,所以有戀聲族的美稱,為什麽今天……
“沒事吧?”陳霄見她臉色泛白,終於開口慰問。
方媛搖搖頭,她怎麽好意思說自己莫明的害怕……她又沒有通靈的本事,否則可以和人家講,看到鬼了……所以隻能勉強笑了笑,道:“沒事,就是空氣不太好,有些悶著了。”
陳霄這才點點頭:“那見完這些人,我就帶你出去。你到現在也沒吃些什麽,這裏的東西隻是好看,也不好吃,一會兒我們去文昌巷吃燒烤。我知道有一家的烤生蠔,味道好極了,你肯定喜歡。”
說著又牽了她的手:“走吧,早死早超生。”他喉嚨裏傳出悶笑,好像想到什麽讓人興奮的事情一樣,而方媛聽到這話,不由得翻了個眼睛,覺得十分無語。低頭看了看牽著自己的大手,方媛不由想到,雖然陳霄已經是成名的企業家,雖然被無數財經報紙、雜誌稱為天才,但這些年下來,魔王哥哥的本質似乎一點也沒有改變。
單手挑開紗幔後,三男一女出現在方媛和陳霄的眼前。看樣子是很有身份的人,女的穿了一襲淺海藍的禮服,胸前一顆黃鑽閃閃發光,長發在頭上盤了個公主髻,插了一圈水晶發飾。身邊三個男人都是一身的燕尾服,其中一人的燕尾服是純白的。那人一看見方媛,啪的一聲,手中的梨型香檳杯便落了地,神色像是見了鬼一樣。
其餘幾人要好一些,但臉上都露出一絲訝色,隻是這抹訝色在稍瞬即逝,像是根本沒有出現過。
那個帶了黃鑽的女人首先回過神,挑出一抹微笑看向陳霄:“陳總,真是好久不見。難得看您出席這樣的宴會,”她刻意的停頓,像是剛剛看到方媛的樣子,“這位小姐真是美麗,敢問是哪家的名媛?”
陳霄也笑,雖然仍舊是那種溫和的笑容,但方媛分明在他的眼底看出一抹不屑、一抹冰冷。來不及想他不屑和冰冷什麽,就聽他開口,說話的內容卻差點讓方媛當場跳起來。他微抬了手,做了個示意的姿勢,轉頭看了方媛一眼,聲音溫柔得快要擠出蜜來:“這位是方媛,我的未婚妻。”
當然,方媛被他緊緊握了手,想跳也會被拉下來。可對麵的幾個人就當場呆愣,先前打破了酒杯的人一下子跳起來,聲音中帶了一絲驚恐的顫抖:“怎麽可能,這個方媛明明三年前就死……呃……”一杯金色的香檳一下子潑在他的頭上,後麵未及說完的話便嘎然而止。而拿酒潑他的,正是先前那名女子。
那人先前說話的聲音高了一點,已經引了幾個人往這邊看。那女子臉上笑容不變,嘴裏倒是連連道歉:“真是不好意思,陳總,讓您看笑話了。舍弟向來有些癔症,不想在這裏又發作,我馬上帶他離開。”說著又轉頭看那男人,“你不要亂講話,陳總的未婚妻,難道是你可以評頭論足的?”
陳霄也不惱,隻是眯了眼睛,靜靜看他們。
像是看一出猴戲。
可站在一邊的方媛卻聽出不對勁來,聽那人的口氣,好像是認得自己。而且自己聽得明白,他說“明明三年就前死”。想來他沒說完的話是,明明三年前就死了,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方媛記得清楚,三年前她出了車禍,頭部撞在地上,差點丟了小命。即使搶救及時,也還是呈植物人狀在床上待了二個月,媽媽耗盡了家產,才將她救活。
因為這個,家裏還欠著別人二十萬……多虧她中了五千萬大獎,才在那天全部還清。
可是,眼前的這個陌生男子,他又怎麽會知道?方媛的臉色有些發白,難道說這場車禍和他有關?或者說……
她的頭一下子疼起來,像是有千萬根針在密密得紮,此消彼長,疼得她額角慢慢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臉色一層層白下去,像是秋日夜裏打下的霜,漸漸泛出慘淡來。
隻覺得疼,頭疼帶了全身的神經都在疼,疼得力氣像是一下子被抽幹,氣也要喘不過來。方媛再支撐不住,身子緩緩下滑。
一雙大手伸出,正攬住她軟掉的身體。
方媛就聽到陳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能喝酒還偏要喝,逞強不是這樣的。唉……”話語裏是無奈與寵溺,一下子那股清幽的檀香味將她整個人包起來,雖然身上還是痛苦難當,可心底一下子安定下來,絲毫不覺得慌張。就好像是小時候被別人欺負了,卻總是最喜歡欺負自己的魔王哥哥去把那些壞人統統趕走,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再欺負到她……
失去意識前,方媛突然覺得,陳霄的那句話是在掩飾什麽……他在掩飾什麽呢?來不及想,隻看到陳霄一雙黑眸看她,深深的看進她的心底。
他的眼睛真好看。
方媛最後一個念頭就是這個,然後,便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起標題真麻煩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隻覺得空氣清新,聞上去帶了淡淡的荷葉香。方媛環顧四周,瞠目結舌。她目前正置身於一條小船上,是蘇浙特有的那種烏蓬船。這船兩頭尖尖的,上麵還蒙有防水的油布。也就是所謂的船蓬。船尾有櫓,如果能夠搖起櫓來,船會一悠一蕩並吱呀作響著前行。隻是現在停在荷塘中央,靜靜的泊著,像是一隻黑色的元寶。
陳霄坐在她的身邊,手裏捧著一隻很可笑的泰迪熊旅行杯。見她醒過來,陳霄露出一抹微笑,低聲道:“終於醒了?”
方媛點點頭:“這是哪裏?”
陳霄還是笑:“療養院後麵的荷塘,這裏沒有什麽人來過,又很有人知道。算是我的私人地盤,你放心,你就是叫破喉嚨,也沒有人會來救你。”
他這個隨時喜歡開玩笑的性格,倒是一點也沒有變。
她虛弱的笑了笑,發現頭也不是那樣的疼了,隻是太陽穴那裏還有些隱約的痛楚,不過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方媛坐起來,兩眼緊緊盯了他手上的旅行杯,肚子一下子發出一個響亮的聲音:“咕……”
一晚上都沒有吃東西了……也難怪肚子會提出抗議。
方媛臉也不紅,抬頭看向陳霄:“魔王哥哥,裏麵是什麽好吃的?”
陳霄聽到這句話,突然笑得更加開心,低了低頭像是在看自己,然後又抬頭:“魔王哥哥裏麵是什麽好吃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要是想吃我,得花一番力氣。不過我不介意讓你吃就是……”他故意曲解方媛的話,調侃道,“不過我建議你在吃我之前,先喝點粥,否則吃到一半時沒力氣,我可不會放過你。”
方媛大囧。
不過囧歸囧,她還是接了那泰迪熊的旅行杯,拿起陳霄遞來的勺子,擰開杯蓋。一股溫軟的香味從裏麵傳出,聞到這味道,方媛不由得口中生津,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那是牛蛙粥的香味。
而且是非常熟悉的那家“丁丁當當”潮州粥館的味道。方媛記得清楚,那家店開在極小的巷子裏,是一對潮州夫婦開的,店麵也小,就是東西很劃算。她上中學的時候,回來得晚了,都會在裏麵吃上一碗粥。
那時候不懂事,一碗粥要三塊,一個月也要九十塊。看上去不多,但對以前的家裏來說,算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直到有一天,她急著回家拿東西,看到媽媽和爸爸在吃晚飯,隻有一鍋白粥,二個饅頭,還有一碗鹹菜,她才知道自己受到了怎麽樣的優待。
於是堅持和爸媽吃一樣的東西,直到後來家裏經濟條件漸漸好起來。
不過就一直沒有去過那家店了,雖然心底真的很喜歡吃,但總覺得再去那家店的時候,就會想到自己的愚笨。所以就一直沒有去過了,不過陳霄是怎麽知道的?
這些事情,都是和他分開以後發生的,就連她自己都要快忘了。他竟然知道?
腦子裏一麵想,手上卻好像自己有意識一樣的舀了一勺送進嘴裏。粥熬得很地道,加入的牛蛙也和外麵的不一樣,骨頭都剔掉了,燜得軟軟,又不失咬勁。香米綿軟,牛蛙溫潤,吃進嘴巴裏麵香香軟軟,感覺好極了。
方媛小口小口的吃著,一杯吃完,竟然還是覺得餓,隻是看看陳霄手裏也沒有什麽東西了,不太好意思開口。
陳霄就坐在一邊看她吃,不時咽一下口水。
方媛抬頭:“陳霄……”她一下子想起來,似乎陳霄也沒有吃東西。她把東西全吃完了……這回倒是一下子紅了臉。
“別不好意思。”陳霄真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看她紅了臉,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又不是身處絕境,就這一點兒吃的了。而且你醒來前,我已經吃了不少了。就是比較喜歡吃這粥而已……”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聲音很低,不過方媛還是聽見了。
於是陳霄在她心中的形象一下子變得更可親了一點,不光是會欺負她的魔王哥哥,也不光是高高在上的天才老板,他還是會饞嘴的陳霄。
方媛笑起來:“你幹嘛帶我來這裏?”
“半畝荷塘,十裏荷香。”陳霄擠擠眼睛,“我帶你看殘荷明月,多好的風景。”
方媛不肯讓他忽略過去,想到暈過去之前的事情,又開口:“你前麵帶我去見的是什麽人?我怎麽覺得他們好像是認識我……而且,你說的那句話……你在掩飾什麽?”
陳霄見她不肯放過這個話題,倒也不急,挑眉笑道:“你就這麽想知道啊?你既然想知道……”他沉吟了一下,又道,“我告訴你也沒有關係,他們認識你不認識你,我想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們是蘇達的敵人,我……”
他話沒有說完,方媛便一下子瞪大了眼:“你……你把我當餌?”
陳霄一愣,哭笑不得:“你不是想知道事情……怎麽又自己胡亂推測了……”
方媛扁了扁嘴:“電視裏都是這麽演的……”看到陳霄像是要噴火的眼神,她知趣縮了縮脖子,小聲道,“好吧,你繼續……”
陳霄像是猶豫了一下,才再度開口道:“方媛,你雖然笨,但也不一無是處。”他這話說得一本正經,頗有幾分下定語的趨勢。方媛這回學聰明了,一時間沒有搭話,聽他繼續說下去。陳霄看她一眼,似乎有些驚訝她沒有搭話,嘴角倒是露出一抹笑,繼續道:“今天帶你來,就是讓他們看看你……”
方媛聽到這句話,不由低了頭,偷偷翻了翻眼睛,這還不是把她當成餌?
“他們再想動你手上的技術,也要先過我這一關。蘇達集團放在這裏,份量也足夠讓他們掂量掂量的了。”陳霄眯了眼睛,嘴角的笑容擴大,可那笑容看在方媛眼裏,卻讓她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從陳霄的可怕笑容裏緩過神來之後,方媛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她立刻皺起眉頭看了過去:“陳霄……我手上的技術……是什麽?”
她這話一出,陳霄頓時一愣,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半天,古怪得開口道:“你……不記得了?你真的不記得了?”
揮霍
那日宴會過後,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
陳霄也沒有再特意找她,也沒有多說什麽,一切都正常得讓方媛想打磕睡。好不容易無所事事的挨到下班,方媛立刻興奮的抓了包衝出去。
由於跑得太快,進電梯時一個沒有刹住,一下子撞在別人的身上,這一下撞得極重,那人都踉蹌了一下。
電梯裏頓時有抽氣的聲音,方媛一抬頭,見那個被自己撞上的,正是一大早就去談合同的陳霄。蘇達不像電視小說裏寫的,高管有專用電梯。哪有那麽多專用電梯啊,整個大廈才四部電梯,要是再劃一部出來做專用電梯,員工還要不要上班了?
她環顧周圍人兩眼,無視掉那些看笑話的眼神,幹笑兩聲,極狗腿的幫陳霄把掉在地上的鋼筆撿起來:“陳總,您的鋼筆。”
陳霄看她一眼,極公式化的口氣道:“方秘書,你出門?”
方媛嗯了一聲,眼底眉梢是掩不住的興奮。
今天是金鷹新店開業的日子,據說全場商品打九五折。別小看了這九五折啊,平常金鷹 是根本不打折的,這新店檔次和舊店又不一樣,哪一件拎出來,不是響當當的名牌?
她方媛就是一俗人,以前沒有錢,喜歡名牌隻能喜歡喜歡,現在不一樣了。她的卡裏,可是有三千多萬存著呢!!
人一有了底氣,腰杆挺得就直。
所以她今天特意帶了張消費額度一百萬的招行白金信用卡,準備殺個天昏地暗。女人嘛,最喜歡的事情,當然就是購物了。
雖然之前約董潔靜沒有約到,但這也絲毫不能讓她的消費熱情減退半分。現在,她就要毅然奔赴女人的戰場去了。
怎麽能夠不興奮?
簡單的在KFC買了個口水雞漢堡解決掉晚飯之後,方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心底盤算了一下想買的東西,又想到那張一百萬的信用卡,她覺得世界是這樣的美好,空氣是這樣的清新……
從KFC轉出來,走不遠就是金鷹。
因為剛剛開業,所以人流如織,遠遠就聞到一樓傳來咖啡的香氣,走近的時候,發現星巴克就像不要錢一樣的排起了長隊,方媛一下子打消去買個提拉米蘇的念頭,順著透亮的轉門晃了進去。
剛剛進門,咖啡香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種彩妝、護膚品、香水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嘖嘖,其實這哪是化妝品的味道啊,這根本就是金錢的味道啊……方媛深吸了一口氣,毅然轉頭往五樓走。
老爸馬上過生日,她打算先去給老爸買件禮物。
電梯門一開,立刻就覺得人少了一半,怪不得商場都要把化妝品啊、女裝啊一類的放在一二三樓,而男士的東西隻占據了一個五樓。據說這也是做過調查的,除去男人自己少逛街的因素外,把男人的東西放在五樓,是因為女人去給男人買東西的時候,就會“順帶”看一看自己的東西。
這樣一順帶,平均就能順帶出不下五百萬的營業額來。
所以,安能不放五樓乎?
方媛一麵讚歎著商家的頭腦,一麵開始晃……說實在的,她並沒有過給男人買禮物的習慣。以前老爸過生日,都是她負責請吃飯,老媽負責買禮物。
可前陣子,老爸在那裏不停的暗示,什麽哪個哪個同事的女兒送了老爸什麽生日禮物啦,什麽哪個哪個同事的兒子送了老爸什麽生日禮物啦……總之拉拉雜雜一大堆,就是為了暗示她,自己的生日快到了。
也是,吃飯雖然是實惠,但是畢竟不好拿去講。
老爸那堆同事同學湊在一起,都有誇獎自家孩子的習慣……麵子工程還是要做的,方媛停下腳步,拿起一套放在一邊的禮盒。
一支金筆,一根皮帶,標價三千一。
她又抬頭看了看牌子……英文的,不認得。應該是好牌子吧?方媛這才領悟到,名牌到用時方恨少,平常不做功課的下場就是買東西時兩眼一抹黑。
正聽營業員在那裏大噴口水,噴得方媛已經被忽悠到有些想刷卡了,卻聽到邊上有人叫她的名字:“歸歸。”
這聲音她記得牢,一扭頭,隻見陳霄換了一身淡灰的休閑服站在她身後。見她回頭,他露出有些驚喜的笑容來:“歸歸,真是好巧啊,又遇見你了。”
方媛是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裏出現,脫口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陳霄挑了挑眉毛,道:“我過來給朋友買點東西。”他的目光落在方媛手上的禮盒上,不動聲色往前走了一步,接過東西,“你要買這個?”
方媛似乎完全沒有覺察他語氣裏的怪異,點了點頭道:“嗯,我爸要過生日了。我想給他買件禮物,可完全不知道要買什麽。”
陳霄牽動嘴角笑了笑,又把禮盒放回去:“給老爸買東西,就不要買這樣平常的。”他很自然的牽過方媛的手,“我帶你去挑。”
方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挑了眉道:“這很平常嗎?那要買什麽才不平常?”
“這個牌子不是適合你父親那樣年紀的人用,一般都是大學生們喜歡的‘名牌’,你要給你父親買……”陳霄拉她在一個專櫃前停下,“你買這個好了。你上次不是說你爸喜歡抽煙?”
他指給方媛看的是都彭的一款打火機,是在堅硬的白金材質上雕飾摩爾式幾何圖紋,並將天然中國漆調製成三種深淺不一的藍青色,逐次塗繪於精細的格線之中,每一道顏色都要經過高達20次的打磨烤漆工序,局部鑲嵌天藍色的土耳其石,色彩豐富美麗,像是深遠的天空一般寬廣。
方媛一下子就著迷了,盯著看了半天。
“如何?”陳霄站在一邊,低聲問她。
“嗯,我爸肯定會喜歡的。”方媛連連點頭,剛準備讓銷售小姐拿出來看一下,就聽到陳霄讓人把東西包起來。
她愣了一下,抬頭:“呃?”
陳霄露出一抹笑容:“送伯父個生日禮物是應該的。”說著又給自己挑了一支金筆,掏了信用卡讓小姐去刷卡。
方媛低頭去看價格,那款打火機賣到8500,小CASE!!不過,她似乎是來花錢的,怎麽又讓陳霄把錢給付了?
方媛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付了錢,陳霄又回頭笑著看她:“有空陪我逛逛嗎?我想買些東西。”
方媛自然隻能點頭,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拿了人家的工資,拿了人家的賄賂,隻能跟著走了。還好陳霄接下去的話讓她心情好了點:“要不先去看看你想買的吧,男人的東西比較好買。”
還算識相。
方媛點點頭,偕同陳霄下了樓,直往女裝部去。
方媛並沒有去看那些中規中矩的套裝,公司規定要正裝上班,反正正裝也就那麽幾種款式。她自打升任秘書之後,正裝陳霄讓吳小霧給她代買了好幾套,所以她一點也不缺。倒是平常想穿的花衣裳少了很多,這會兒正是秋裝上櫃的時候,各樣的衣裳讓人目不瑕接,也不知道選哪個好。
“這個吧,挺好看的。”陳霄停下腳步,指了模特身上的裙裝。
方媛瞪大了一雙眼睛看過去:“你是LOLI控嗎?怪叔叔?”陳霄指的衣裳是套粉色的公主裙,上麵綴了一堆白色的蕾絲花邊,看上去像極了COSPLAY的衣服。她的目光頓時怪異起來,盯著陳霄看了半天。
陳霄也怪異地看她:“你什麽眼神……”說著拉了她轉過去,手指撚上了他指著的衣服。是掛在那個LOLI裝邊上的一件,雖然是同一家的,可款式質地種種都不相同,這件和那個囧衣比起來,明顯要正常許多。
方媛這才舒了一口氣,櫃台小姐已經殷勤的迎了上來,甜美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需要看點什麽嗎?”
要是換了以前,方媛肯定轉身就走。不是不想看,是沒錢。但是現在不同,方媛的目光像是雷達一樣的掃過標簽牌,那樣蠅頭大小的字她也看得清清楚楚:上衣二千一,吊帶一千,裙子四千九。
不貴不貴,一萬塊都不到。
她立刻仰了仰頭:“有我穿的嗎?”
小姐看了方媛一眼,目光穿過她的身體又落在陳霄的身上,掃過幾眼後點了頭:“有的,您這邊請。”
從試衣間裏出來,方媛一眼看到鏡子裏的自己。
不自覺的又想起那句: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俗是俗了點,可是的確是大實話。這衣裳穿在身上,著實好看。
雖然放在那裏的時候並不是很張揚,但穿在身上,極襯皮膚。剪裁也十分合身,襯得她纖腰盈盈一握,胸部挺拔。曲線極美。
“我們還有一套天青色的,您要看看嗎?”那銷售小姐極會看人眼色,見方媛露出一抹滿意的神情,立刻從一邊又拿出另一個顏色的來。
方媛想了一下,開口道:“不用試了,幫我兩種顏色各包一件吧。”她刻意不給陳霄說話的機會,省得他又把帳單付掉。
她總不能想花錢,還花不出去吧?
這多丟人。
那銷售小姐飛快的開了單子,笑著抬起頭:“給您打了九折,一共是一萬四千四。”方媛剛要伸手接單子,卻見那小姐竟然繞過她,徑自把帳單遞到了陳霄的手上,溫柔道,“隔壁收銀台付帳。”
……
方媛看著陳霄去付帳的背影,覺得一陣氣結。
她看起來就這麽像窮人,就這麽像付不起錢的人?手指下意識的掠開包的按扭,摸了摸那張白金信用卡,暗自咬牙。
一路行去,方媛發現自己手上的提袋越發的多。
算了一下,一共買了四套衣服,兩雙鞋,十件小配飾……加起來統共才九萬七,連十萬都不到。而且裏麵還有一套是陳霄的衣服……方媛咬了牙,覺得自己和陳霄的角色都倒過來了。一般說來,都是男人提包的,怎麽覺得自己這會兒像個小廝……
走到一半,陳霄的腳步突然停下,轉回頭,極認真的看她:“你是不是累了,情緒似乎不高嗎?”
方媛麵無表情的搖搖頭:“沒有。”私下卻腹誹不已,要是你興致勃勃的做件事,還老被人打斷,你爽得起來嗎?
陳霄又看她幾眼,眨了眨眼睛,空著的手指撫過自己的下巴,顯得若有所思。
方媛被他看的渾身發毛,記憶中他一露出這樣的眼神,肯定就是在想什麽壞主意了。她不由得防備的往後退了一步,更是誇張得把手上的提袋一起擋在身前。
陳霄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歸歸你幹嘛?不至於餓到神智不清吧,我記得你應該吃過飯了的。”
方媛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過頭,訕訕地笑了兩下:“沒什麽,我隻是想試試手上的袋子重不重的說。”
她這樣一說,陳霄似乎才反應過來東西都是由方媛提著,立刻接了過去:“下次直接說,不用這麽隱諱的暗示,咱們都這麽熟了,用不著掩飾。”
方媛頓時一臉囧囧有神的表情,白了他一眼,直向前麵走。
下到一樓,抬眼便見不少人圍在那裏。方媛是個愛湊熱鬧的人,見到燈光閃爍,似乎很閃眼,她不由自主的變了腳步,徑自往前去。
可惜人太多,根本擠不進去。方媛隻好站了人群外,踮著腳尖探頭看。不過仍舊什麽也看不著,除了黑乎乎的人頭。
陳霄跟過來,看了一眼,道:“哦,是LA MER的開櫃儀式啊。”
方媛的耳朵像是小狗耳朵一樣的動了動,轉頭道:“什麽?LAMER是什麽?開櫃儀式又是啥意思啊?說話說明白一點兒啊。”
陳霄擰了擰眉頭,有點不可思議道:“你今天不是衝著LAMER來的?”他看了方媛幾眼,似乎明白過來,“不過從你買東西的品味來看,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你今天想買的化妝品是不是玉蘭油?”
方媛被他氣得咬牙,白他一眼:“亂說什麽?我帶了卡出來,準備買倩碧迪奧香奈爾,我為什麽要買玉蘭油?那個大學的時候我就不用了。”她停了一下,又道,“這什麽LAMER倒底是什麽啊?”
陳霄哈哈一笑:“你還是不是女人?公司裏那些人沒事兒就在內網上討論化妝品,貼子多的我都常看到,你竟然看不到?上次吳小霧不是從香港買了一瓶回來?”
方媛這才想起來,兩顆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啊?就是那瓶號稱金子一樣的精華液?”她想起來,以前聽同事說過,總經理秘書吳小霧姑娘,從香港買了一瓶精華液。60ML,三萬塊。當時她驚歎半天,隻覺得總經理秘書都這麽有錢,總經理還不知道多有錢。其母之,肯定都是從普通員工身上剝削的!
敢情這個貴得和金子一樣的化妝品,竟然來南京開櫃了?還騷包的搞個開櫃儀式,真是讓人……心動啊!!
方媛看了一下陳霄手上的提袋,想起今天所有的東西都是他付的帳,不由得皺了皺眉。心底暗道:你想付帳是吧……你有不讓別人付帳的怪癖是吧……我讓你爽個夠!!
想著,便揚了頭,向著陳霄露出一抹笑容。
陳霄先是一愣,隨即也露出一抹笑容,抬手指了指一邊兒:“LAMER的櫃台在那邊,現在大家都在看表演,你去買,應該沒有這麽多人。”
嘖嘖,多麽善解人意的好男人啊!
方媛陰笑一下,飄了過去。
見有人前來,銷售小姐立刻迎了上來。與剛才相同,那小姐看了一眼方媛,又看了眼站在方媛身後的陳霄,這才露出職業化的笑容,開口道:“您好,請問需要些什麽嗎?”
走過這麽一大圈,方媛自然明白這些小姐的神情轉換是什麽意思。不就是因為她穿的衣服是很普通的牌子嘛……不就是因為陳霄穿得人模人樣的嘛……方媛翻了翻眼睛,坐在櫃台前的椅子上,隨手拿起一瓶爽膚水,開口道:“這個多少錢?”
話晉出口,就可以看到小姐眼裏投射而來的鄙視的目光。不過鄙視歸鄙視,問題總歸是要回答的。那小姐聲音柔和,目光卻是盯著陳霄看:“這瓶爽膚水不大適合您用的,您的皮膚有些痘痘,所以應該用這種清透的。”她拿了另一瓶爽膚水,像是要給方媛試用。
方媛連連擺手,隻道:“多少錢?”
小姐看她一眼:“700塊。”
方媛看過去,瓶身上標注著200ML,嘖嘖,果然是貴啊……比倩碧同樣毫升的貴了500多塊,啊也……不過比想像中的便宜好多啊,她可是聽說那瓶精華要三萬塊的……又將麵前的產品一一問過去,發現也都沒有想像中的貴。
方媛算了下,把一套買齊,也才二萬塊都不到……想到身後站著的陳霄,她微微的皺了皺眉頭。不過又想起董潔靜以及一幹好友,眉頭立刻舒展了開來。
“姑娘,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她一口氣點了一大套,“每樣給我包十份!”
聽得那個銷售小姐驚異萬分,連著聲音都顫抖起來:“每……每樣十份?”
身後的陳霄也嚇了一跳,探過頭來:“你買這麽多幹什麽?”
方媛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陳霄的手機響起來,他打了個抱歉的手勢道:“你先弄,我出去接個電話。”說著便轉身走出去,神情嚴肅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方媛可不管他,回過頭堅定道:“嗯……不是十份,二十份吧。”老媽啊,嬸嬸啊,舅媽啊……也都送送好了。反正是陳霄付錢。他不是會搶著付嗎?付死丫的!!
二十份,就是四十萬,啊哈哈哈……
小姐怪異的看她很久,終於還是去開了單。方媛晃著兩腿坐在椅子上等陳霄回來,一麵看著那些看似平常其實很貴的瓶罐被放進袋子裏。
一分鍾……
五分鍾……
十分鍾……
一刻鍾……
陳霄仍舊沒有回來。方媛等得的有點兒急,便掏了電話打過去。那頭響了一會兒音樂後,他好聽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喂?”
“呃,陳霄……你現在在哪裏?”方媛清咳了一聲,道。
“哦,公司有點急事,我先走了。”那頭陳霄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似乎還有一絲竊笑。方媛聽到這話,不由得驚呆,電話也不自覺的掛掉了。
啊……他有急事先走了……不就意味著……
她僵硬的轉過頭,看到銷售小姐臉上的狐疑。
好吧……她本來就是來花錢的……方媛咬了牙,顫抖著手從口袋裏掏出那張信用卡,慢慢交過去,輕聲道:“刷……刷……刷卡。”
看著銷售小姐遠去的步子,她覺得自己的心破了大大一個洞,裏麵美麗的粉紅色花紙一張張從裏麵飛出來,在天空中盤旋一圈,飛遠了……
這麽多的花紙啊……
又見張翔
窗外空氣清新。
因為剛剛下過雨,所以灰塵什麽都沉到底下去了。樹葉上還帶有未掉落的露珠,映出樹葉的綠色:有幾處已經微微有些泛黃,但這樣斑駁的交雜在一起,卻有一分特別的美。
天空也格外的藍,像是被剛才那場雨清新得幹淨,瓦藍瓦藍的,沒有一絲煙塵。所謂秋高氣爽,也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方媛在窗邊呆站了一會兒,突然抓起亮銀色的小錢包,趿了雙露趾拖鞋就跑出去。老爸看到她跑得匆忙,不由跟在後麵喊:“小心一點啊,不要把鞋子跑掉……”
話沒有說完,就聽咚的一聲……方媛哀怨地抬頭看向樓梯口,老爸啊,你不知道有時候話是不能亂講的?講到點子上,就會實現的啊……
她鬱悶得把鞋子撿起來,又拍掉摔倒時蹭在褲管上的灰,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還好走出樓道時,那個賣酒釀的老頭還沒有走。見到方媛出現,那老頭頓時笑開了花,連忙熱情招呼道:“歸歸,今天要幾塊?”
這老頭一周賣三次酒釀,都是自己做的,味道比外麵好許多,每次來賣,方媛都要買兩塊,一塊生吃,一塊做酒釀圓子。另外還會買了他一壺酒釀原汁。她喜歡喝這個東西,甘美清甜,放在冰箱裏冰一下,味道更好。
所以一來二去,這老頭子也認識了方媛。
“王伯,今天要五塊。”方媛一麵遞上錢,一麵又自己動手,跑去看他給自己打好的酒釀原汁,“這個還有沒有啦,我還要兩瓶。”
王伯幫她把酒釀包好,笑道:“今天是家裏有客人嗎?買這麽多?”
方媛含糊不清:“是啊是啊……”心底卻鬱悶得翻了個眼睛,她自從調上陳霄的秘書一職後,日子比以前過得淒慘很多。
上班不能睡覺,遊戲也不能打了,隻能整天盯著電腦。陳霄還特意讓吳小霧帶她接手一些公司的案子……這與吳小霧說的,她接觸不到這些完全不同,真是讓她太痛苦了。另外,有一天在吃從家裏帶的酒釀圓子時,被陳霄看到,他竟然毫不客氣的搶走一勺。吃完一勺,就把一碗全搶走了……還命令她下次要是做的時候,一定要給他也帶一份……
這簡直就是無道的資本主義。不壓榨完無產階級的最後一滴血勢不罷休!!
方媛一麵接過酒釀,一麵恨恨地咬了牙。
剛一轉身,卻看到後麵像根電線杆子一樣矗在那裏的人。那人她見過,赫然就是那天在樓道裏遇到的那個張翔。
方媛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張翔看她這樣,一個箭步上前:“歸歸,我們可以談談嗎?”他的神情真摯,眼底又含了幾分期盼與猶豫,看得方媛有不好意思開口拒絕。她的性格就是這方麵不好,吃軟不吃硬,要是別人求她,她往往就不好意思說不。
看著眼前的張翔,方媛咬了咬下唇。
現在是白天,她可以肯定他不是鬼,那天把他當成鬼,實在是因為種種因素摻雜在一起。方媛偏了偏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個,談就不必要了……我道歉,那天不應該把你當成鬼的。”她停了一下,喘了口氣,又道,“不過我想,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因為我不認得你……”
她說完這話,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一眼。好像擔心他會有什麽過激的反應,又隱約覺得,自己這話肯定會給他造成不小的打擊。
事實也正是如此。
張翔在聽到她的話以後,臉色頓時一白,一雙眼睛迅速黯淡下去。他看了方媛兩眼,聲音突然有些哀求:“歸歸,你別生我的氣了,你知道我……我並不是要故意消失的。”他又往前進了一步,“歸歸,你別說不認得我這樣的話……”
方媛皺起眉頭,悄悄往邊上挪了挪:“那個……我的確不認得你啊。”記憶裏完全沒有這號人物的存在……方媛想了一想,又道,“您肯定是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啊。我沒有在騙你,我真的不認識你。如果認識,完全沒有必要說謊的。”
張翔臉色更白,他往前跨了一步:“你……”
不知道為什麽,方媛突然自心底升出一陣恐懼來,不由自主的又向邊上挪了挪……然後腳下猛的一發力,像有狗在追她一樣的跑掉了。
快得讓張翔連她的衣角都沒有能抓到。
像野驢一樣的飛快衝回家之後,方媛靠在門背後大口大口的喘氣,引得老爸看她半天,終於奇怪地開口:“你買個東西也要這麽跑的?是不是單位要舉辦運動會啦?”
方媛搖搖頭,喘著開口:“怪的怪的,老爸,有個人非跑來說認得我,我又不認得他……”她走到廚房邊,伸頭看了看。那個張翔還站在樓下,隻是身子靠在了車棚的鐵欄上,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樣。看上去格外的淒慘單薄。
見她探頭看,方老爸也擠過來,把生了胡子的臉湊在一邊往下看。
因為隔得遠,所以方家老爸也隻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然後他皺了皺眉頭,一下子把方媛往後推了推,關上了窗子。方媛隻見老爸看自己一眼,語重心長:“歸歸啊,你少出去了。遇到這樣想搭訕的男人,是很可怕的。萬一將來纏上你……”
她趕緊應了兩聲,逃出廚房。要是讓老爸繼續說下去,恐怕酒釀也要擺壞掉。
趿著拖鞋跑回房間裏,正巧聽到手機響起來,方媛順手拿起來,上麵是個未知來電。她有些奇怪,卻突然間想起來自己買的別墅。房子買下來以後,她就請了錦華裝飾的人去做整體家裝設計,因為自己完全不懂,又沒有時間,所以請了監理人。這會兒……
河東獅吼
她連忙按下接聽,喂了一聲之後,那頭傳來恭敬的聲音:“方小姐,您好,我是聶彌。您的別墅已經裝修好了,所有一切都是按您的要求,我已經驗過房,沒有問題。您看這兩天是否有空來查看一下?”
方媛的腦海裏立刻憑空出現那別墅的樣子,目光掃過這不足七十平米的蝸居,立刻點了頭 — 即使對方看也看不到:“好的好的,今天下午我就有空。”她偏了偏頭,伸手把鼻子前的一叢碎發掠開,“聶女士您幫我把家具配好了嗎?”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她有這麽一問,稍停了一下才回答:“方小姐,按慣例,這個是要您自己去買的。”聶彌停了一下,又補充道,“如果您堅持,我們也可以代您去買。”
方媛連忙道:“不用了,我隻是想問一問。”她那天經過月星家居的時候,看到一套家具極為好看,就盤算著要買下來,但是擔心那邊會幫她把家具一起配好。這會兒說不配,她自然是高興的,於是便和聶彌約了時間去收房。
掛了電話,方媛立刻給董潔靜打電話。那別墅什麽都好,就是交通太不方便。其實也不是交通不方便,那地段就是給有車一族備下的,漫山綠樹,碧水江汀,別墅是建在山上的,掩在雲霧之中,倒真像是神仙住的地方。
別墅區的大門也像是那種風景區一樣,用原木搭起,一條特意開出來的路蜿蜒盤山,沒入滿眼的青翠之中。
沒有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可以使用,唯一的兩班車是給裏麵的保安和物業準備的。來這裏買房的,少說都有兩輛車。所以想要搭公交過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第一個電話占線。
方媛掛斷,準備過上一會兒再撥。可剛剛掛斷,電話就響起來:“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的快,跑的快。一個沒有耳朵,一個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不用看名字,單聽這鈴聲,她就知道是陳霄打來的。
囧啊囧啊……方媛咬牙,今天是周末好不好。自從跟了陳霄……呃,她是說,當了陳霄的秘書以後,她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加上那天認了親,認出了他就是“可親”的魔王哥哥,自己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不是被帶到陳家陪陳媽媽吃飯,就是被陳霄指派去參加什麽生物學會議。
她哪裏會懂什麽生物學?
那些學術會議嚴謹得要命,和一堆有著“教授”“專家”頭銜的老人家在一起,緊張得要死。有一天開會的時候,她睡得昏天黑地,不小心碰打了桌上的茶杯……方媛一直記得,所有人都用殺人的目光看她,仿佛她犯下了多麽不可饒恕的罪過。
可她不睡行嗎?
那些專家教授說的名詞,她一個也聽不懂,半點也不明白。什麽DNA啦,什麽原生菌啦……她隻知道乳酸菌。
不過通過這些,她才知道,原來蘇達集團對生物這一塊竟然也有涉足。隻是在做什麽她並不是太明白,好像目前在做的項目隻有一個藥廠。陳霄和她說,你不用管別的什麽,隻要聽到有新技術發表,就立刻打電話通知我。
是把她當傳聲筒來用的。
想來是怕派別的人不能夠這樣的相信吧。
她也認了。
但是,再怎麽認命,她也是人……她也有人權。歸結到底,她是不能少掉休息日的。雖然中了五千萬,但那些錢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堆數字。
雖然是真的好,真的讓她感覺到了什麽叫暴發戶。
但那兩天狂花錢的結果就是讓她覺得空虛。
不是矯情,是真的空虛。
她總是擔心,這些錢要是花完了,該怎麽辦……與其這樣擔心,還不如把錢存在銀行裏,看著錢生錢……一麵再工作,心底也有底氣:牛什麽牛什麽,姑娘我也是有錢的主。得罪了姑娘,姑娘就不幹了!!
所以一直賴在蘇達集團不肯走,可是話說回來,每天中午提供的飯菜真是好吃啊……
扯遠了。
方媛從思緒中回過神,手中的手機已經偃旗息鼓,不在高聲歌唱。但是下一秒,她主動的撥了過去,因為如果不撥過去,魔王哥哥就會帶她去看電視,看那已經放了無數遍的新白娘子傳奇。當年看的時候覺得很好看,可隨著年紀的增大,以及電視台播放次數的增多,她看到這片子就會想吐……
“歸歸,你剛幹嘛去了?”電話接通後,那頭傳來陳霄低沉的聲音。
“去方便。”方媛沒好氣的回答,她又不是犯人,用得著這麽匯報行蹤嗎?
“哦,那洗手了嗎?”通過這簡單的問話,方媛似乎能夠聽到那頭傳來的悶笑聲,她不由得撇了撇嘴,悶不作聲。
“好了,別鬧。”陳霄像是哄小孩一樣的哄她,“你換件衣服,我十五分鍾後來接你。”說完不給她反駁的機會,陳霄一下子掛了電話。
留著方媛對著手上的手機發呆。
一秒鍾後,她才立刻彈跳起來,她的人權呢?躲到哪裏去了?!
哀哀怨怨地換好衣服,和老爸說了一聲以後,方媛便到小區門口等他。不知道為什麽,她下意識的不想讓老爸和老媽看到陳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麽。所以隻好順著現在互聯網上流行的說法,叫人品問題。
肯定是因為他的人品太差了……
在門口站了剛二分鍾,陳霄的車子就停在了門口。
一輛黑色的寶馬745,車尾寶馬的標記被一張旺旺貼紙貼住。那個旺旺很可笑地張著雙臂,像是在喊:“撞我啊,有本事就撞我啊……”
如果車子有思想,估計會羞愧得去死。
車門都沒開,窗子緩緩降下,露出陳霄一張帥得有些過分的臉。他看了看站在一邊的方媛,打了個響指,笑道:“上車。”
還用得著他說,方媛早已經繞到一邊,拉開車門上車。
車子一下子就開出去,方媛也不問去哪裏,反正她的人權都躲起來了,問也沒有意義。可車開了約十來分鍾之後,方向一拐,上了高速。
這就不對了,他難道是要和自己出差?可出差也要先通知一聲啊。
方媛扭頭看他:“陳霄,我們這是要去哪?”
“說了多少回了,帶你去奴隸市場賣掉。”陳霄眼睛都不眨,直接說出這句話。方媛又翻翻眼睛,這也是她和陳霄出去不問目的地的原因之一,她無論怎麽問,陳霄總歸是這麽一句回答。
真沒有創意。
也就由得他去,方媛往後靠了靠,順手拿了盤碟片放進CD唱機,等著音樂流淌出來。
“你倒是很自在嘛。”陳霄瞥她一眼,剛要再說什麽,卻在聽見唱機裏的聲音時變了臉色,“快關掉快關掉!!”
他過於緊張的樣子反而讓方媛起了強烈的好奇心,她伸手捂了開關,不讓陳霄有機會關掉,一麵又豎起耳朵去聽那聲音。
唱片裏刻得並不是音樂,而是有人說話的聲音。
聲音方媛很熟悉,就是身邊這位魔王哥哥的,好像是在獨白。
可那獨白方媛聽過,是那部電影裏的台詞。電影是個喜劇,卻在那年公映的時候,賺到了一些人的眼淚,叫《河東獅吼》。
他把裏麵的台詞稍稍改動了一下,用低低的磁性的聲音念出來,格外好聽。
“從現在開始,我隻疼你一個人,寵你,不騙你,答應你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對你講的每一句話都要真心。天天欺負你,要相信我。別人欺負你,我一定在第一時間出來幫你,你開心呢,我會陪著你開心,你不開心呢,我揍到你開心。永遠覺得你是最漂亮的,夢裏麵也會見到你,心裏麵隻有你!”
這樣一大段台詞,聽得方媛嚇了一大跳,她慢慢轉過臉,眼神古怪的看了陳霄。
陳霄不回看,隻是抽出手將CD關掉,悶頭開車。
方媛本想再問,可想想這也許是別人的隱私,也就強忍了好奇心沒再開口。可目光還是不斷在陳霄的臉上打轉,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魔王哥哥你竟然還有如此深情的一麵……
她胡思亂想之際,車子拐進了美景優美、空氣新清的盤山路。
方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這不是……
這不是……
這不是她買的別墅所在的地方嗎?
暴發戶
看著車子緩緩開近,站在門口的保安敬了個禮,打開了護欄。
方媛側臉,看著從窗口漸漸退後的保安,不由得微擰了眉頭。奇怪,為什麽今天過來,保安沒有讓停車檢查?她記得清楚,上次自己來的時候,那個保安盤問了半天……難道這是所謂的人品問題?
她扭頭看向陳霄,開口道:“這個,他怎麽就放你進去了?”
陳霄輕笑,道:“這個就是高尚住宅區了。懂哇?車牌在電腦裏都有登記的,如果通過,就能進去。沒有登記的車子過來,就會被攔下來。”他側目看了方媛一下,像是嘲笑,“歸歸,你要知道,一個暴發戶要成為上流社會的人,至少要三代以上。”
方媛點點頭,一臉若有所思:“怪不得你要這裏買房子,這樣算起來,你孫子才能成為上流社會的人……”
陳霄開車的身體一僵,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車往裏緩開了約五分鍾,在一幢掩在綠樹之間的紅牆別墅前停了下來。方媛拉開車門,一瞬間石化,眼前分明就是自己買下的那幢溫泉別墅……難道說,陳霄一直在調查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回頭剛想說話,就聽陳霄道:“上車啊,我看錯了……”他有些發窘,訕笑了一下,“這裏不常來,買好之後就來了一次,所以弄錯了。”
方媛又是一愣,倒也乖乖的上了車,可還是很留戀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房子。
車子向右拐了過去,隻開了不到半分鍾,就停了下來。這回出現在方媛眼前的是一套歐式的別墅,像是青磚砌成的城堡,上麵爬滿了爬山虎,高高的樹枝擋住了陽光,看上去有幾分陰森。
“好看吧。”陳霄也下了車,鎖上中控鎖,“這是我去年買的別墅,因為……”他停了一下,繞開這個話題,“走,我帶你進去看看。”
方媛也不說話,就跟在他後麵往裏走。可心底卻像是貓抓一樣,隻想知道他剛才那個“因為”是因為什麽。人就是這樣的一種動物,你越是想隱瞞,別人就越想追究。所以千百年以來,八卦這個事業一直有著長足的發展,直到今天還興盛不衰。
陳霄將手指印在門口的識別器上,嘀嘀兩聲,認證通過,那電子門緩緩打開。畢竟這並不是真正的英國古堡,所以沒有那種超大的院子,以及院子前的雕花大鐵門。
不像電視裏豪門貴族,永遠是家裏可以開賽車的房子。
陳霄見方媛在門口愣了一下,呆站著,不由得又是微微一笑,再度牽起她的手:“這個就是個別墅,別怕啊,沒有鬼的。”
方媛聽到這句話,腦子一轟,突然又想起小時候,自己隻要不肯聽他的話,他就說要蓋個有鬼的古代城堡把自己關進去。
那時候她也傻,不知道那種有鬼的古代城堡是不可再生資源,是不能夠想蓋就蓋的。所以呆呆的受了那麽生久的欺負,從不敢聲張……
她不由得抬頭看向陳霄,陳霄似乎也想到了這事,頗為得意的笑了笑:“醫生說,要消除一個人的心理恐懼,最好的方法是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說著竟然伸手來摸她的頭發,“你看我對你多好。”
真是恬不知恥。
方媛狠狠瞪他一眼,甩開他的手就往裏走。陳霄又笑,跟在身後走了進去。
這時候不過下午三點的光景,可因為是初秋,所以已經沒有了夏日陽光的熾烈,加上外麵又全是樹,陽光看上去便極為溫和,透過落地的玻璃窗淺淺的射進來,映得房子裏一片暖色。陽光所及之處,都蒙上了一層極淡的金光。透明的、蒙朧的光讓一切都變得夢幻起來,好像童話裏的世界……而向著光線來源處看去,會看到微微有浮塵在陽光裏上下浮動,隻有一點,並不多,卻像極了一個個精靈。
方媛一時間有些發呆,目光又掃過屋內的裝飾。
裏麵裝飾的風格並不像她想像中的金光四射,而是很內斂的裝飾。唔,套一句時尚的話,叫做“本色裝飾”。
其實叫本色還過了一點,應該叫原始。
這裏麵的裝飾,根本就是和電影石器時代裏的幾乎一樣。所有的東西都看上去那樣的原始,幾乎全是用石頭弄出來的。
石頭的餐桌椅上鋪上不知道什麽動物的毛皮,椅背上還掛著一圈玫瑰花環。客廳裏放了一個大大的石頭沙發,沙發上是手工編織的毯子,燈光也是從石頭裏射出來的,就連電視的背景牆,都是不同顏色的石頭層疊而成。
真好看!!
方媛看得眼睛都直了,想起來去年自己後知後覺的看完石器時代以後,在BLOG上寫自己想要一所這樣的房子。大家紛紛留言,有的說自己是大腦進水,有的說她也想過,讓自己和她一樣不要脫離現實……
方媛扭頭看了一眼陳霄,他正含了笑,盯著桌上的一個黑色小球看。
方媛又把頭扭回來,她在想什麽啊……這個男人怎麽可能為了自己特意去這樣裝飾房子啊。更何況,去年自己寫那BLOG的時候,還和他“縱使相逢應不識”,她要是以為是為了自己,估計就是自作多情了。
“你看什麽啊……”她目光在屋子裏掃了一圈回來,陳霄還在盯著那小黑球看,方媛不由得好奇的開口,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去碰那個東西。
“沒電。”陳霄倒是沒有阻止她,隻是嘿嘿笑了兩聲,“你啊,什麽時候才能改掉想到什麽做什麽的毛病?”
陳霄上前一步,把她往邊上擠了擠,像是有備而來一樣,從口袋裏掏出二節五號電池,安在了那小黑球的背麵。
然後隻見他按了個按鈕,所有的窗簾一下子全部合上,因為加了遮光布,所以室內頓時一片漆黑,像是深夜。
“啊!!”方媛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抓住了陳霄的衣角,“你……你想幹什麽?”
“歸歸……你覺得我想幹什麽?”陳霄的聲音聽上去很無奈,“你這腦子裏都在想什麽……”黑暗中一聲輕響,接著屋子裏漫天的星光。
“啊!”方媛又是一聲驚呼,可這次是驚喜的聲音。她瞪大了眼睛,隻見從那小黑球裏投射出漫天星光,在房間裏浮浮沉沉。她站在屋子裏,就好像置身銀河之中。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方媛一連說了三個好漂亮,一雙眼睛都不舍得離開那些星光。陳霄倒是在一邊坐了下來,含笑看她發癡的樣子。好半天,他才將開關關掉,拉開了窗簾。
方媛好半天才緩過神,開口道:“這東西……能不能送我?”
陳霄點點頭:“就是送你的。”
他這樣大方,倒引得方媛上下打量他半天,她伸手把小黑球抱在懷裏,才開口道:“陳霄,你這個東西買了多少錢?”
陳霄一愣,想了想才回答道:“四百塊錢。”其實是二百美金,他知道方媛一向很檢樸,如果知道二百美金,恐怕不會收。
果然如他所料,方媛一聽,頓時翻了個眼睛:“這麽貴!!”她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你果然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這東西在淘寶上,就賣八十八塊錢!!”
陳霄險些摔倒:“你看過這個?”
方媛笑起來,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像是正在曬太陽的貓:“是啊是啊,我上次在淘寶上看到的。好看是好看,浪漫是浪漫,可花八十來塊買這個,我有點心疼……多謝送我啦。”她笑得更加開心,露出一口小白牙,把星體儀往懷裏摟緊了點,像是怕陳霄搶回去。想想又擺了擺手,“不過你不送我也無所謂,你知道的,我現在是有錢人!”
陳霄這回徹底無語,搖了搖頭,又道:“走吧,我們去你的房子看看。”
方媛一下子收起笑容,驚訝萬分的看他:“你說什麽?”
“你的房子啊。”陳霄似笑非笑,一雙眼睛裏透出“我啥都知道”的目光,“你不是在我隔壁買了套?我知道你一向喜歡跟著我……”
“閉嘴!”方媛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頓時跳了起來,“你怎麽知道我在隔壁買了房子?啊!!你怎麽知道?”
陳霄聽到這話,驚異得看她半天,才緩緩吐出一句話:“歸歸,你到底是不是蘇達的員工?”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痛心疾首,“你不知道,這處樓盤是蘇達下屬的開發公司開發的?難道你來買房子的時候,沒有讓他們給你內部員工價嗎?”
這段話把方媛徹底打倒,她瞪圓了一雙黑眸,險些跌坐在沙發上:“你說……有內部員工價……”她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內部員工價是多少?”
“九折啊,如果一次性付清全款,就是八折。”陳霄轉了轉手上的鑰匙,“你不會告訴我,你真的不知道吧?”
方媛已經沒有心思回答他了,就埋頭算自己損失了多少錢。越算心越痛,越算心越傷,最後很哀怨的抬了頭:“你為啥要告訴我?太無恥了……”
陳霄這回真是啼笑皆非,拉了她一把:“走吧,看看你房子去。”
陰影
方媛就這麽被他一路拉著出了門,往相鄰的自己買的別墅去。聶彌已經在別墅等她,見她不是一個人來,隻是略挑了挑眉,也沒多問。
“方小姐,這裏是所有的圖紙,裝修的風格你看看,是否滿意。”她在前麵引道,帶兩人一起進入別墅,“上次方小姐說和爸媽一起住,考慮到老人腿腳不便,我們把老人房安排在了一樓,而且都裝了地暖,二十四小時熱水供應,冬天會很舒服。二樓是兒童房和書房、花房,按方小姐的要求,我們把花房隔成了全透明的溫室,冬天可以在裏麵曬太陽,晚上可以看到星星。三樓就是二位的私人空間了,您和先生,”她說到這裏的時候,看了陳霄一眼,“我們特別注重了隔音效果,您和先生無論做什麽,底下都聽不見。”
方媛被她這麽一講,臉上頓時一紅,什麽叫無論做什麽底下都聽不見啊?她能做什麽啊……而且,為啥要看陳霄一眼!!
陳霄倒毫不在意,七提八提的說了好幾個問題,看上去十分專業。
聶彌也忽視掉發愣的方媛,耐心為陳霄解答,而且看得出她十分的樂意。方媛看他們你問我答十分融洽,突然覺得心底升起一抹怒意。這到底是她買的房子,還是陳霄買的?
咬牙!
“聶女士,我想問,暖房在二樓,能看得到星星嗎?”她向前踏了二步,刻意將聶彌和陳霄隔開,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問題,就隨口扯了一個。
那兩人頓時都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她。
陳霄輕咳了一聲,道:“歸歸,你是不是沒有看過房?二樓的暖房,設計的時候就是放在露天處的,上麵沒有遮擋。”
聶彌見方媛一下子漲紅了臉,連忙打圓場:“方小姐肯定是太忙忘記了。對了,這裏的別墅最大的特點就是溫泉,我帶二位去看看我們裝好的溫泉池。”
方媛心性一向像小孩子,剛才還在尷尬,這下一聽到溫泉池,一雙眼睛頓時明亮起來。立刻興致勃勃的拉了陳霄,跟了過去。
溫泉池座落在別墅後麵的私家庭院裏。
周圍像是種了丹桂,剛剛走近,一股沁人心肺的甜香就飄了過來。方媛睜大眼睛,隻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輕霧繚繞的池子。池子是仿古的風格,四四方方。東南西北各有神獸的雕像,東蒼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出水口是玄武的口中,玄武鎮北,屬水,也正合風水。而蒼龍雕像的後麵就是鬱鬱蔥蔥的樹林,用以遮擋旁人的視線。朱雀內部可以燃炭,背上是個小小的凹槽,可以放上食物,溫著不怕冷。白虎的尾巴則卷著一些沐浴的用品,都是金屬製作。
四周還掛了一些紗簾,隨風慢飄,如夢似幻。
方媛一下子驚呆,半天才回過神,看向聶彌,聲音都有些顫抖:“這個……這個……”
聶彌一臉得意的神情:“知道方小姐您會喜歡,您上次說喜歡中國古風的東西,這個是總監特意設計的,不錯吧?”
方媛握緊了陳霄的手:“我是想問,這個池子,花了多少錢?”
聶彌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她看了方媛好幾眼:“不用另外花錢的,我們都是在裝修款裏算好的。還是原來的價錢。”
聽到這話,方媛才放下心來,笑眯眯的跑上前轉了兩圈:“哦,真是偉大的藝術。”
陳霄一直盯著她看,此刻他的嘴角終於有些忍不住的抽搐了兩下,目光再度移回聶彌身上:“聶女士還有什麽要交待的嗎?”
聶彌聽到他開口,才將目光從他的臉上移回來:“啊,是的,已經沒有什麽了,就等方小姐簽字驗收了。”她將蘇達質檢部門開具的驗收合格證書遞到陳霄手上,“這是裝修結束後,按規定申請蘇達集團驗收的單據。”
陳霄看完之後,點了點頭,上前一步扯住方媛的領子,把她扯了過來:“歸歸,簽字。”
方媛似乎是想也沒有想,他讓簽,她就乖乖地拿了筆,龍飛鳳舞的在紙上簽下方媛兩個字,又將驗收單交回聶彌手上。
聶彌收過單子,核對無誤後,就先行告辭離開。
看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線裏之後,陳霄才疑惑的開口:“歸歸,你什麽時候改名了?”
方媛這時已經看完自己家美麗華麗炫麗的池子,回頭皺眉道:“沒有改名啊。”
“那你剛才在紙上簽的,怎麽是三個字?”陳霄回憶剛看到她的簽名,怎麽看怎麽是三個字,不由得疑惑開口。
“呃……”方媛的臉一下子紅起來,她總不能和陳霄說,是因為自己字寫得太難看,把“媛”字寫得太分的緣故吧?
她眨了眨眼睛,決定使用轉移話題大法。於是笑得極諂媚,開口道:“陳霄,你看我房子裏空空的,什麽家具也沒有,你今天要是不忙的話,能不能陪我去看看?”
陳霄看她兩眼,點了頭。
直到上車,方媛才想起來,為什麽自己要和他解釋字寫得難看的問題?
她寫的好不好看,又與他何幹?
真是……
小時候被欺負,果然會成為一輩子的陰影啊……
和陳霄晃了一圈家具店之後,方媛把所有的家具全都買齊了。其實她原本打算貨比三家的,但陳霄表示,為了彌補她小時候被他從樹上踹下來的錯誤,他願意幫她把家具的錢全付掉。所以方媛思慮再三,覺得不能不給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就勉為其難的接受了。
也不用貨比三家,也不用挑來挑去,一下子把所有家具都買齊,刷了陳霄的金卡,總共才九萬七千塊,毛毛雨啦……不過看著陳霄盯著帳單皺眉頭的樣子,方媛還是稍稍心虛了一下,提議道:“不如晚上我請你吃飯?”
陳霄抬了頭,順手把帳單揣進懷裏:“我那個房子裝修的時候,報上來的家具款是二十一萬。”他又皺了皺眉頭,“看來這樣的事情,還是要事必躬親,否則就被人當成冤大頭了。你請我吃什麽?”
方媛想了一下,道:“我們去吃沙加燒烤,在文昌巷裏,剛開的一家。”
陳霄一呆:“沙加?那不是我們小時候看的動畫片嗎?”
方媛笑起來:“對啊對啊,據說店主是聖迷,那店裏按動畫裏的處女宮布置的,說是要能答上店主出的題,還會有聖鬥士的手辦贈送。讚的!!”她一雙眼睛晶晶亮,像是兩顆碩大的寶石。
陳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怎麽就和長不大的孩子一樣,真拿你沒辦法。”
他的動作、語氣都十分的親呢,親呢到方媛有一瞬間的失神。好像曾經也有過什麽人是這樣和自己說話的,可再要想,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
對於方媛來說,她從不強迫自己做什麽事情,所以想不起來,她也就不想了。拋開那一抹怪異的思緒,她拉了陳霄的袖子:“走吧走吧,我們馬上就去,晚了就吃不到了。我喜歡吃她家的烤雞翅,哪裏都吃不到那樣好吃的雞翅,保證你能把舌頭咬下來。”
陳霄笑笑,開了車。
此刻正是飯點,等陳霄把車停好,兩人走到“沙加烤肉”前的時候,那裏已經是座無虛席了。就連街邊上都擺了一溜小桌子,也坐滿了人。
方媛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沒有地方坐了。陳霄看她滿臉失望,道:“你真這麽想吃?”方媛頭點得像是啄木鳥,一下一下的極具喜感。
陳霄點點頭:“好,你等著。”
他向前走了幾步,擠過人群,往店裏去。店裏的裝修還是不錯的,沒什麽油煙,環境也好,開了空調,自然是比外麵要更加涼快一些。
陳霄四下張望,看到一張靠窗的桌子,立刻走了過去。
方媛奇怪,那桌子明明坐了人,難道他還有什麽法子讓人家讓開不成?好奇心一起,方媛也跟了上去,她到要看個究竟,看看陳大總裁是怎麽做事的。
“你們好,這張桌子能不能讓給我們?”陳霄在那桌人麵前站定,客氣的問道。可再客氣,也是讓人家讓,這沙加燒烤的位子可不好等啊。人家哪裏會肯。方媛翻翻眼睛,準備等他出醜。
但是,下一秒鍾,方媛就驚異得瞪大了眼睛。
那幾個人看了陳霄一眼,竟然點點頭:“好。”說著站起身就走,好像讓座是天經地義的一樣。陳霄說了句謝謝之後,就回頭,笑眯眯地盯了方媛:“歸歸,還不過來?”
方媛滿腔疑惑,打量他好幾眼,這才走了過去。
剛剛坐下,服務員就端了十來串烤肉,六串烤雞翅放在桌子上,方媛先是一愣,隨即想通,這肯定是先前那些人點的。不由趕緊站起來:“小姐小姐,你把菜單給我看下。”
那服務員看她一眼,“啪”的一聲把單子扔了過來。方媛拿起來看了看,把啤酒一欄全部劃掉,改成可樂,又遞回去。其它的吃的倒是沒增沒減,方媛心底有點鄙視那幫人,四個人,竟然點二個人的份,真是太糟蹋食物了。
她把一串烤雞翅拿起來,細心的把外麵的錫紙剝掉,用筷子把雞翅從木簽上拖下來,放到盤子裏,遞給陳霄:“嚐嚐,這個是全市獨一份兒的,用野生蜂蜜烤出來的雞翅。”
陳霄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倒也不忍心拒絕,拿起筷子夾了雞翅一口啃下去。方媛兩隻眼睛就一直盯了他,見他咽下,連忙問:“怎麽樣怎麽樣,好不好吃?”
陳霄半天才回話:“好吃。”
情非得已
方媛見他簡短的說了這兩個字之後,又埋頭苦吃,不由得喜笑顏開。她歸歸喜歡吃的東西,當然是最好的。一時高興,她便又幫陳霄剝了一個雞翅放進碗裏:“好吃你就多吃點。”
話說完,方媛又低了頭,給自己剝了一個雞翅。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就抓了啃,也不怕燙,可剛剛咬了二口,就聽到邊上有人說話:“歸歸,你還記得這裏?”
方媛頓時呈呆滯狀,嘴裏叼著的雞翅啪的一下掉在桌上。她僵硬著脖子回了頭,隻見那人正是出現了一次又一次,像是陰魂不散一樣的張翔。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方媛就打心裏不舒服,她脫口道:“How old are you?”
陳霄擰了擰眉頭,頗有保護意味的站了起來:“歸歸,你怎麽上來就問別人多大了,這多沒禮貌。”說著又看向站在邊上的張翔,“不過這位先生,您和我家歸歸很熟悉嗎?”
“什麽啊!!”方媛在後麵悶聲開口,“我什麽時候問他多大了?這句話現在正確的解釋是:怎麽老是你?”
邊上一桌聽到她話的人,頓時爆發出一陣狂笑。
張翔沉默了一下,又開口:“歸歸,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嗎?”
方媛再忍不住,從陳霄身後晃出來,開口道:“張翔……你是叫張翔吧?”看到他點頭,方媛才繼續說下去,“我是真的不認識你,你這樣左一次右一次的出現,對我的生活帶來了很大的不方便,也讓我覺得十分困擾。您要是真要找什麽人找不到,可以報警啊。”
聽到方媛這樣說,那張翔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整個人都要站不穩。好半天,他才顫抖了手,從口袋裏掏出一件東西往前遞:“歸歸,你看看這個,你看完這個,就知道我和你是真的認識,歸歸!!”
他滿臉哀求的神色,看得方媛的確有點不忍,她猶豫了一下,將東西接過。那是一本精巧的小相冊,外麵用牛皮包了,上麵還用特別的手法在牛皮上做了浮雕。四個角都包了金邊,看上去極為用心。
方媛擰起眉頭,緩緩打開相冊。
相冊第一張,赫然是她。她穿著一件燕灰色的長毛衣,抱著一隻白色的哈巴狗坐在地板上,一雙眼睛抬頭看著前方,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個……方媛記憶裏自己完全沒有過這樣的相片,不由得飛快的翻起相冊。
裏麵幾乎全是她的生活照,有在薰衣草花田裏的、有在遊輪上的、有在街邊小店的。而除去她的單人照,還有四五張她和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張翔的合照。
合照裏,她和張翔親密無比,有一張是張翔把頭埋在她的脖間,露出擠在一起的五官。是的,這本相冊足以證明她和這個張翔,應該是認識的。
方媛擰緊了眉頭。可是,如果是認識的,為什麽她的記憶裏,完全沒有張翔的存在?好像被人刻意的剔除了。
難道是所謂的失憶?
可方媛仔細回想,發現從小到大的事情,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根本不存在有一段記憶是空白的。也就是說,她的記憶並未有任何的缺失。
這是怎麽回事?
站在一邊的陳霄也看到了這本相冊,他微微擰了擰眉頭,又瞬間放鬆開來,像是剛才的皺眉隻是幻覺:他是一直微笑著的。
“歸歸,你相信了嗎?”張翔明顯感覺到了方媛情緒的變化,適時開了口。
方媛也皺了眉頭:“你這本相冊,是哪來的?是什麽時候的?”
張翔向前走了一步:“前年,基本上都是前年我們一起照的,在普羅旺斯,你忘記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又道,“歸歸,我知道過去讓你吃了太多的苦,可那並不是我願意的,你……”
“這個……”方媛擰緊眉頭,“可是,我完全不記得有你這個人,有過這些事。哪怕是有這些相片……我和你以前是什麽關係?”
張翔聽到她問這個,臉上不由滑過一抹喜色,急切道:“我是你的未婚夫,這是我們之前出去玩的時候拍的相片。”
方媛嚇了一跳,口齒不清:“未……未婚夫?”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抬手拉住了陳霄的袖子。陳霄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臉上的微笑更是擴大了幾分。
“歸歸……”張翔又開口,“你……把過去的事情都忘了?”
方媛還想再說,卻被陳霄一下子攔住:“張先生,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了。且不說歸歸是不是真的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如果是真的不記得,那證明過去的事情,也不是什麽讓人開心的事情。如果她並沒有這段經曆,你硬逼她想,也是想不出來的。你又何苦一次又一次的追問?”
他這段話說得方媛直點頭,對啊對啊,不是有歌唱“昨日像那東流水……”都已經流走的水,又怎麽能夠再流回來。可張翔聽了這話,卻一下子跳起來,他狠狠瞪了一眼陳霄,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和歸歸是什麽關係,但是,你要知道,不是我一次一次的追問。這是我和歸歸的愛情,我想你恐怕不懂什麽叫□,所以根本不能理解。”
“我怎麽會不懂什麽叫□?”陳霄一下子笑起來,“我看真正不懂什麽叫□的人是你,愛一個人的最高境界是什麽?是讓她快樂幸福,你覺得歸歸現在不快樂?不幸福?我看她吃得比誰都多,整天樂嗬嗬的,根本沒有煩惱。如果那段記憶是真的消失,可換來她如此快樂,我要是你,就絕對不會讓她去想一些有的沒的,隻要她快樂就好了。”
陳霄一口氣說完,中間都沒打個頓,聽得方媛一臉崇拜的看他。張翔則白了臉色,在一邊的椅子上緩緩坐了下去……難道,真的是他錯了嗎?
趁他發愣的當口,陳霄拉了她一把:“走吧。”遇到這人,他是沒有心思吃下去了,順手把桌上的雞翅什麽的往外帶飯盒裏一放,轉身閃人。
老板見他們出去,也沒攔,反正還有一個“不懂什麽叫□”的人在這裏,隻要有人付帳就行,他可不管誰來付。
等車子開出四個路口,方媛才瞪大了眼睛驚呼:“啊,陳霄你也會吃霸王餐?你竟然沒有付錢,就拉著我跑掉了!”
陳霄笑起來:“我這個人最講公平,那個張翔攪了我吃飯的興致,我自然讓他付出點代價。不過……”他沉吟了一下,又道,“歸歸,你對那些相片,不感興趣嗎?”
方媛眯了眯眼睛,把頭往椅背上靠了靠,才慢慢開口:“說不感興趣,那是假的。畢竟也許那真是我不經意忘掉的過去。但是……”她破天荒的也微笑起來,“但是,我並不想刻意的去追尋。我自問我的記憶沒有什麽缺失,就像你講的,如果真的是我選擇忘記的,那我幹嘛還再去拚命想起來?我現在很幸福,爸媽對我這麽好,又中了五千萬。還遇上魔王哥哥你,”她抬頭,諂媚地笑了一下,“這樣我可以在蘇達混著,又有利息吃著……我下半輩子就不愁了,我幹嘛去想有的沒有的?”
倒真是豁達。
陳霄趁紅燈的當口看她一眼,突然心底升起奇怪的感覺來……這個小丫頭,看上去小氣,笨,呆……可是,在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還真稱得上冰雪聰明。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大智若愚?
隻是這個想法在下一秒就被打破,方媛一聲慘叫,伸手捂了頭:“哎喲,你這個車子怎麽回事啊……”
陳霄側目一看,隻見方媛竟然一頭撞在了剛剛拉出來的CD架上……她果然不是大智若愚,她是愚不可及!!
他白了方媛一眼,又將話題扯了回去:“如果他再去糾纏你,你要怎麽辦?”
陳霄這樣一講,方媛突然想到那天張翔守在自己家門口,被自己當成鬼的事情。不由得一下子皺起了眉頭,她倒不怕被再糾纏,頂多當自己是明星被粉絲追好了。但是她得顧及到老爸老媽。老爸高血壓,萬一被這個張翔再搞一次夜半等門嚇到,那可怎麽辦?
退一步說,就是張翔沒嚇到老爸,他這麽守在門口,要是老媽發現了,肯定要問自己和他什麽關係……她哪知道和張翔什麽關係?看張翔的樣子,是一定會強加給自己一段淒慘……呃,淒美的愛情的。老媽本來就在不停念叨,讓她早點嫁出去,如果張翔出現,肯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何況……也許那段消失的記憶,是真的存在過。
方媛想到這裏,有些慌亂的抬頭:“怎麽辦怎麽辦?再是明星也受不了這樣的粉絲啊!”
陳霄笑起來,突然伸手揪住她左麵的臉頰,一拉,再一放手……方媛愣了一下,然後子尖叫起來:“啊啊啊啊……你幹什麽?”她揉了揉自己的臉,怒視陳霄。
“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小時候不是經常這樣拉臉……”陳霄聳聳肩,“不過你現在真的長大了,嬰兒肥都沒有了,臉揉拉起來沒有小時候好玩兒了。”
方媛扁了扁嘴,委屈的把身子往後縮了縮。
“放心,你也隻有我欺負你,其它人別想欺負到你一下。”陳霄又下意識的伸手,不過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你也是笨,真不知道你怎麽進入蘇達的,那個張翔,哪裏會知道你新買的別墅的地址。”
方媛聽到這話,頓時眼睛一亮,可又黯淡下來:“問題是,我覺得我還是不大適合天天住在這裏。”
陳霄挑眉:“為什麽?難道你覺得你天生是住小房子的命?人太宿命論是不好的。”
“當然不是,我什麽時候宿命論了?你不要沒事就瞎說。”方媛停了一下,又道,“我是……不會開車。這地方,不會開的話,很麻煩的,我又沒打算辭職。”
陳霄點點頭:“這也是。像你這麽笨的,要學會開車也難。要不然,我勉為其難,也住過來好了。”
方媛立刻想到那套漂亮到不行的石器時代的房子,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都中了大獎了,怎麽還不辭職?”陳霄把車子駛入超車道,有些奇怪的開口。
方媛看他一眼,極為得意:“俺要是發財了,俺也不辭職,專穿吊帶拖鞋上班,天天遲到早退,愛扣扣去!”說完才反應過來,身側的男人,可是蘇達的總經理啊……她怎麽又犯了這種錯誤?無語的哀怨一下,方媛閉了眼睛,假裝已經睡著。
陳霄看她一眼,也不揭穿,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有歌聲從CD裏傳出,輕輕柔柔。
難以忘記初次見你,
一雙迷人的眼睛,
在我腦海裏你的身影揮散不去……
握你的雙手感覺你的溫柔,
真的有點透不過氣你的天真我想珍惜。
wo……
隻怕我自己會愛上你,
不敢讓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沒什麽能夠給你,
愛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隻怕我自己會愛上你,
也許有天會情不自禁。
想念隻讓自己苦了自己,
愛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愛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翹班壓馬路
“什麽?搬家?”方媛老媽放下筷子,狐疑地看她,“你說什麽呢?”
方媛撥弄了下碗裏的菜,也放了筷子,一本正經的看老媽:“媽,我不是說了,我中了五千萬。買了套房子,現在裝修好了,家具也都安裝到位了,什麽都OK了,我們這周末就搬過去吧?”
她起身在包裏掏出鑰匙,放在桌上:“媽你看,這是新房子的鑰匙。”怕老媽不信,她還把購房合同一並拿了出來,“這是合同。”
方爸和方媽對看一眼,方媽媽一把拿起合同,從上到下通讀一遍,眼神中漸漸透出一絲凝重來。方爸看她這樣,也接了合同,看了一遍。
“歸歸,你是不是遇見什麽人了?”方媽趁著方爸看合同的時候,似乎意有所指的問。
“遇見什麽人?”方媛心頭一跳,腦海中浮現陳霄的狐狸臉,“沒有沒有,我能遇見什麽人?”不知道為什麽,她下意識的不想讓爸媽知道自己又遇見那個以欺負自己為樂的魔王。
“歸歸啊,媽媽希望你凡事幸福就好。咱們不圖人家什麽錢財,什麽地位,隻要你幸福快樂平安,比什麽都好。你千萬不要和社會上那些小姑娘學,去當什麽二奶啊……”方媽媽看她吞吞吐吐,不由得疑心更重,脫口就是一段說教。
方爸一聽,立刻製止她繼續說下去,開口道:“你對孩子亂說什麽呢?!”他又把目光移回方媛的臉上,“歸歸,你真中了五千萬?”
方媛點點頭,她算是明白老媽了,竟然以為自己去當二奶了,她翻了個白眼,開口道:“我中獎的彩票已經兌換掉了,也不知道怎麽樣證明,不過我以我媽的名譽擔保,我絕對沒做過什麽有傷風化的事情……真是的,我就是想當二奶,那些大款也看不上我呀……”
方爸皺起眉頭:“不會的,我女兒長這麽漂亮,要是想當二奶,會有很多人追你的。”他突然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不過歸歸可不能去當二奶,爸爸相信你中了五千萬。”
方媛這下點了頭:“就是就是,要不明天我帶你們先去看房子?”
方媽媽還是狐疑地看她好幾眼,繼而搖了搖頭:“如果這房子真的來曆很正的話,我們就直接搬去吧,我和你爸明天就開始收拾東西,也不用周末搬了,我們大約兩天就能全收拾好,後天你請一天假,直接搬就好。”
這下倒真把方媛講愣住,老媽啥時候這麽好講話了?說搬就搬,甚至都沒再絮叨一下?她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天,太陽沒從西邊出啊?
奇怪歸奇怪,方媛還是很高興的。
畢竟誰都喜歡住大房子,誰都喜歡漂亮的東西。更不用說,偉大英明的總經理陳霄大人,竟然說主動提供兩個鍾點工給她,幫她打掃衛生,洗衣做飯。
什麽叫有錢人?什麽叫享受生活?
就是她現在這個樣子!
哇哈哈哈……方媛在腹中仰天長笑了一陣子,乖乖的收拾了下碗筷,去廚房洗碗了。
第二天早上,方媛照例提前五分鍾到公司,等驗過指紋,按工作職責,整理了一下東西之後,便從一邊的冷藏櫃裏取了茶葉,給陳霄泡上一杯綠茶。
茶葉在水中漂浮,漸漸舒展開,透出一透浸人心肺的香味兒。方媛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整個人一下子精神起來。一精神,一不困了……就餓。方媛把茶杯放在他的辦公桌上,轉身想取錢包出門。可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陳霄和吳小霧一起進來,兩人神情專注,一路走一路探討問題。這個樣子的陳霄方媛還是頭一次看到,心頭不由得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來。她眯了眯眼睛,站起身道:“總經理早,吳秘書早。”
陳霄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麽早來,點了點頭,轉身進了辦公室。吳小霧也看她一眼,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來。
陳霄卻又突然開了辦公室的門,開口道:“歸歸,你去樓下買三份三明治、三份奶茶上來。奶茶要特大杯的,不加珍珠加布丁。”
方媛本來還在擔心他們來了自己就沒法子去買早點了,得到這個吩咐自然是開心無比,連忙應了一聲,抓了錢包下樓。
走到電梯前時,正好看到吳小霧投射過來的奇怪目光。方媛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沒什麽奇怪的啊?這衣服是職業套裝,特意買的寶姿的,也沒扣錯扣子啊……
甩開腦中的思緒,方媛上了電梯。
樓下的奶茶店這會兒剛剛開門,方媛大約等了十分鍾,才拿到自己要買的東西。一路小跑上來,稍穩定下自己的呼吸之後,她敲了陳霄的門。
“陳總。”
“進來。”
聽到陳霄的聲音,方媛才推了門走了進去。陳霄正在電腦前瀏覽著什麽,聽見她進來,頭也不抬道:“把東西放在桌上就可以了。”
方媛按他說的,把東西放好。想了想,又將一杯奶茶打開,放在他觸手可及處,三明治放在了奶茶的邊上。心裏突然覺得好笑,這個樣子,好像她那天去領獎啊。那天陳霄也是,頭也不抬,坐在桌邊……哎,要是每天都能去領獎就好了。她也不貪心,一天中個五十萬什麽的,也就夠了。
她是多麽純潔的人啊……
“歸歸,”方媛剛走到門口,就聽陳霄又出聲,“你拿三份進來幹什麽?你給我留一份,其它兩份都是你的。”
方媛一愣,怎麽還有她的?她奇怪的轉回頭,隻見陳霄擱了筆,笑眯眯的看她。方媛有些結巴的開口:“這個……還有我的?”
陳霄點點頭:“當然,你不是還沒吃早飯?”他笑得像是KFC門口的上校爺爺,極為和藹,“快拿去吃吧,我沒有虐待員工的愛好。”
方媛有些發愣,但還是老實的走回,把東西拿在手裏,又不確定的看了陳霄兩眼,開口確認道:“我拿走了,我真的拿走了?”
陳霄看看她:“你不吃就還我。”
“當然吃當然吃,謝謝陳總,陳總您真是好人。”確定了這東西是送她的以後,方媛頓時眉開眼笑,拿起自己的兩份飛快跑了出去。
關上門的那一刹那,她似乎從門中間安的鏡子看到陳霄的嘴角有一抹微笑。那微笑看上去……為什麽那麽像狐狸呢?
奇怪。
可更奇怪的事情在後麵,等她拿著吃食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吳小霧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她。
方媛先沒有在意,等吃了幾口之後,她才覺得吳小霧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自己,不由抬頭道:“小霧姐,有什麽問題嗎?還是你也沒有吃早飯?”
吳小霧這才收回目光:“我吃過了。”
方媛點點頭:“哦,那我就不分給你了。”於是便又低下頭去吃,別說,樓下這家的東西真好吃。奶茶潤滑香甜,布丁綿軟可口,三明治裏麵加的奶酪是她家自己做的,配上麵包,口感特別好。
吳小霧又看她,似乎是想說什麽,卻還是閉了嘴,低下頭去整理文件。方媛一麵把最後一點三明治塞進嘴裏,一麵按下了筆記本的開關。
升格當秘書還是不錯的,至少第一件事就是漲了工資配了筆記本。以前她用的是已經老掉牙的台式機,現在換成了十二寸的小小IBM,雖然難看了點,但打起QQ遊戲來,速度比以前快多了。
她喝了一口奶茶,熟練的打開工商銀行的網址,十指飛快的輸入自己的帳號,看了一下裏麵增加的鈔票。幻想著卡上的數字不斷增加,方媛樂得險些笑出聲來。
真好真好,每天上班都看到卡上的數字往上跳,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我是一個小龍人,小龍人。我有好多紅寶石,紅寶石……”她關了網頁,不由自主的哼了自己改編的歌,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來。
“方媛,小龍人……和紅寶石有什麽關係?”在她哼了六遍之後,吳小霧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了。
方媛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低了聲音:“那個……龍不是喜歡收集珠寶嘛。我以前就是想當一條龍,然後有好多好多的珠寶,多到可以堆滿一整個房間。然後我養幾條狼狗看著,每天進去看一次……”
吳小霧瞠目結舌。
半天,才聽她開口:“怪不得陳總肯讓你上班時間吃早點。”
她似乎話中有話,方媛想了一下,覺得內情肯定比較複雜,於是決定放棄。如果她想說,肯定就會說的,如果她不想說,自己也不好強迫別人。於是便不再想,安心的繼續喝她可口的布丁奶茶。
一麵喝著奶茶,手指一麵點開網站的新聞頁麵。
當秘書的一大好處就是開通了外網權限,她再也不用事先下好一大堆小說通過MAIL發到自己內網郵箱裏,然後上班再DOWNLOAD下來了。她可以看上哪個上哪個,愛看哪個看哪個……這幾天班上下來,這個秘書當的還是不錯的。
眼睛在新聞上掠過一圈,剛要點開娛樂八卦的頁麵時,金融頻道的一條新聞卻引導起她的注意。
八卦
那標題就寫得很吸引人眼球“張氏少總再現人間”,邊上配得圖更是吸引她的眼球。那張圖裏的人她很熟悉,相貌神情衣著,根本就是這些日子總是來糾纏她的張翔。
再現人間……難道是借屍還魂?方媛翻了下眼睛,迅速點開了頁麵。
現在有網絡就是好啊。
方媛心底讚歎,她原本什麽也不知道的,現在網絡都解答了。這篇報道裏不光介紹了張氏的背景,目前財富排名,還介紹了張氏家族三代單傳,張翔目前是唯一接班人。
原來那個抽風男這麽有錢。方媛饒有興味的又喝了一口奶茶,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電腦屏幕,看得津津有味兒。
之後的內容更是八卦,說什麽張翔的身高體重是最完美的比例,還有他的經曆……至於為什麽說他“再現人間”,是因為他一年之前出了車禍,嚴重到差點死掉。多虧張氏家族非常有錢,愣是用錢把他砸活了過來……經過近一年的休養,他竟然像沒事兒人一樣再度出現在大家的眼前。
新聞更是爆出,張翔這位貴公子之前曾經有過一位女友,但在張公子出車禍前神秘失蹤。此新聞貼的作者懷疑這位女友和張公子的車禍事件息息相關,目前正調動一切能力,去尋找出這位神秘女友。
真是太神奇了。
方媛又喝了一口奶茶,覺得這個充滿了八卦的社會是如此的美好。原來張翔竟然是死過一次的人,怎麽看也看不出來啊……
腦子裏正胡思亂想時,桌上的電話聲突然響了起來。方媛一看燈,是內線,連忙調整了一下因為看八卦而過於興奮的嗓音,開口道:“陳總。”
“歸歸,你跑一趟,幫我訂個雙層的生日蛋糕,嗯……就訂元祖的吧,離公司近,你不要跑太遠,我下午四點鍾要。”陳霄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方媛連忙拿筆記了下來,連聲稱是。
其實上班的日子真的是枯燥得過分,她被調上來當生活秘書之後,根本就算是無所事事。先前當小職員,還有人不斷的給自己一些活兒幹,現在除去有時候陪陳霄出去一兩趟,給他買買東西一些零碎的事情,其它的時候,她都是賦閑一邊。吳小霧手上的公事完全沒有交待給她,她於是隻好重操舊業:上班時打遊戲。甚至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霄也不大管她,隻要她把事情辦好就成。
所以,接完陳霄要定蛋糕的電話之後,方媛就掏了手機,給董潔靜發了條短消息,問她中午有沒有空一起吃飯。
不到一分鍾,消息就回了過來:要不先翹班去壓壓馬路?
讚!
方媛的臉上露出一抹開心的微笑,果然是她的好朋友,想法都是一樣的。於是開開心心的收拾了一下東西,提著那個粉色的GUCCI小包包出了門。
這就是上班摸魚的最高境界:摸魚也摸得理直氣壯。
在附近的元祖先訂好一個雙層的生日蛋糕,講好三點來拿,付了二百塊定金之後,方媛便邁步往一九一二走去。公司就在長江路上,走到一九一二近得很,還可以順便鍛煉一下身體。
這一路都是濃密的梧桐樹,哪怕是夏天太陽最厲害的時候,陽光也隻能從樹葉的縫隙中在地上撒落一絲金色。現在已經是九月出頭,秋日的陽光失了些許溫度,透過樹葉照進來,在地上刻出斑駁的花紋,倒有一絲奇異的美感。
方媛看著那斑駁的陽光倒影,不由得玩心大起,像是小時候跳格子一樣,在那亮起的地麵上一步步跳過去。
一個人也可以這樣快樂。
她的額頭上微微滲出些許汗水,晶晶亮,像是一顆顆水鑽一樣。跳了約五十米之後,她停了下來,從包裏拿出紙巾擦去汗水,深深的呼吸了幾下。
一抬頭,正看見一條鮮紅的橫幅擔在街頭,上麵寫著一行大字,看得方媛的眼珠子險些從裏麵掉出來。那上麵赫然寫著:“熱烈慶祝我校學員肖欽奪得世界冠軍。”
好囧啊好囧啊……
這學校她是知道的,長江路小學,她自己的小學也是在這裏念的。這麽說來,她和肖欽還能算是校友了?
不過算算,長江路小學真是江山輩有人才出啊。出了個世界冠軍,還出了個中五千萬的神人……嗯,等以後她有了孩子,也送到長江路小學去。
一路胡思亂想著,一九一二便赫然立在眼前。
熟門熟路的去星巴克買了一杯提拉米蘇和一杯橙汁後,她爬到二樓臨窗的老位子上坐下,拿起小勺開始品嚐。
吃了不到幾口,肩上突然被人重重一拍,手中的提拉米蘇頓時被拿了過去。
“阿靜……”她無奈的歎了口氣,轉回頭想再指責她兩句,卻發現站在身後的人赫然長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雖然那張臉生的很好看,可以稱上傾國傾城的大美女,但是她仍舊不認得。
方媛還沒有來及開口,那大美女先開了口:“歸歸,你傻了?”
方媛呆了一下:“你是?”
“連我都不認得了,你真是太無情了。”大美女在她邊上坐了下來,開始吃她買的提拉米蘇,方媛的目光頓時回到那杯提拉米蘇上去,隻覺得一陣陣肉痛。
看她這個樣子,那大美女一下子笑出聲:“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永遠這麽小氣。”她放了下提拉米蘇,正色道,“你不會真忘了我吧?我是丁婭!”
丁婭?
方媛在腦中找了很久這名字,發現這兩個字拆開來她都知道,但合在一起,就完全沒概念了。她微微點了點頭:“哦……丁婭……丁婭是誰?”
管自己叫丁婭的美女頓時黑了一張臉,再說不出話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就這麽你看我,我看你的對看。
方媛快要把那個丁婭的眼影研究完的時候,突然有人出聲:“歸歸,你在幹什麽?”
是董潔靜。
她站在桌子前方,目光從方媛臉上掃到丁婭臉上,眉頭慢慢皺起來。方媛隻見她垂了一下眼眸,複而抬起的時候,卻像是在看像仇人一樣。
“你來幹什麽?快走快走,南京人民不歡迎你!”說著都不給丁婭講話的機會,一把揪起她的衣服就往外拉。
方媛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一下子驚得張大了嘴巴,驚異地看著董潔靜。
董潔靜沒理會她,隻是拚命的扯了丁婭:“快走快走!!你別忘了當年你說過什麽話!”她的眼底都快要迸出憤怒的火花,咬牙切齒。
“我當然會走,你急什麽。”丁婭將一頭波浪長發撥到腦後,笑得極嫵媚,“我不過來找歸歸聊聊天,真是緊張啊你。”
“有什麽好聊的,你們沒有一個好東西,快滾!!”董潔靜臉漲得通紅,剛要再拖,卻聽那丁婭道,“算了算了,你別拖了,我自己走就是。”
丁婭話音落地,自己就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往外走。一直走到樓梯口,董潔靜一雙眼睛還是緊緊盯了她。她似乎也能夠感受到董潔靜投射而來的目光,突然停下步子,轉回身,一字一句開口道:“你記得,我會回來的。”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卻一下子又讓董潔靜變了臉色,她拿起桌上的冰杯就要砸過去。嚇得方媛連忙抱住,道:“消消火,消消火,這個砸壞要賠的,啊!”
可惜抱晚了一步,董潔靜手上的冰杯還是咣然落地,砸得粉碎,濺落一地冰渣。
方媛咬了咬嘴唇,心頭一陣抽痛,這少不得又是五十多塊,天啊……
董潔靜的目光卻根本沒有落在她身上,而是一直盯著那丁婭,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才將目光移了回來。
“阿靜,”方媛猶豫了一下,試探得開口道,“這個丁婭是誰啊?她是不是欠你很多錢?”
董潔靜看她一眼,有些尷尬的別過頭去:“不是欠我錢,是欠我命……”她又扭回頭,狠狠咬了牙,“她搶了我男朋友。”
“啊?”方媛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董潔靜伸了手,幫她把下巴合上,才道:“這事很久以前的了,不說也罷。總之你記得,這個丁婭是世界上最無恥卑鄙下流的人就行了。”
方媛不明所以,可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事情沒有董潔靜說的這麽簡單。要真是像她說的,那為什麽丁婭跑回國,先找的是她?
等等。
方媛剛剛要喝口水,卻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情。
她怎麽會知道,這個丁婭是剛剛回國的?她不是完全對丁婭沒有印象嗎?方媛一下子皺了眉頭,放下手中的水杯,一本正經地看向董潔靜:“阿靜,我以前是不是認識她?”
董潔靜正掏了紙巾擦汗,聽到這話,頓時一僵,緩緩抬起頭看她:“你……你說什麽?”
方媛一看董潔靜這個樣子,心底豁然明白,她肯定是認識這個丁婭的。這個丁婭,應該也和她那段缺失掉的記憶有關吧?
“阿靜,她是和張翔有關的,對吧?”方媛眼睛不眨,突然開口。
這回董潔靜的臉色白上了幾分,脫口道:“你想起來了?”
方媛看了她好幾秒,才搖頭誠實道:“沒有。”她笑起來,“我就是覺得,我少掉的那段記憶,是不是很見不得人?否則你們幹嘛要這樣瞞我?要不是那個張翔找上門來,我根本都不知道我少了一段記憶……”
她話沒說完,就被董潔靜打斷:“什麽?張翔來找過你?!”她的聲音近似於尖叫,引得周圍人投來不滿的目光。董潔靜絲毫不覺,一雙眼睛瞪得和驢眼一樣,又道,“他找你說什麽了?啊?”
“沒啥。”方媛聳聳肩,眯了眯眼睛,“他似乎和丁婭一樣,是來找我敘舊的。”
董潔靜深吸了幾口氣,小心翼翼道:“歸歸……你看到他,有什麽想法?”
她的口氣過於小心,像是怕觸痛她一樣。方媛看她這個樣子,突然脫口道:“難道我和他過去有奸情?”說完方媛立刻想到那“奸情”二字是她上網時和幾個網友打混時用的,董潔靜一向不讚成她亂用詞語,立刻偷瞄了她一眼。還好董潔靜的心思沒有放在這上麵,而是低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好半天,才見董潔靜又抬頭:“歸歸,你看到張翔,有啥想法?”
方媛這回確定,剛才她肯定在神遊太空,沒有聽到自己的話。於是便開心的笑了笑,開口道:“沒啥想法。就算我以前和他真的有……有過什麽,也都過去了。我記不住就是記不住,管他的呢。”
“哦……那就好。”董潔靜點點頭,可又擔憂的皺了眉,“那……你要是想起來了呢?”
方媛像看怪物一樣的看她,一下子笑起來:“想起來再說想起來的話啊,我又不知道以前是什麽樣的奸情,又怎麽能夠判斷出我會有什麽樣的反應?要不你先告訴我,我和那個張翔,以前有過什麽樣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其實方媛說這話,並不是真的想知道。雖然那是自己失卻的一段記憶,但她完全沒有記憶有斷層的感覺。所以任別人怎麽講,她都不能夠把那些人和事當成和自己有關的。既然如此,又哪裏會有什麽特別的好奇心?
而且,從至親好友都在隱瞞那些事的情況上看,那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如果是這樣,幹嘛要去關心啊?正如她那天和陳霄講的,如果是她主動選擇忘記,還忘記的這麽巧妙,再想起來,不是浪費啊……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董潔靜略一思考,竟然點了頭,道:“好。”說得幹脆明白,沒有半點猶豫。
董潔靜彎了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方媛知道她的習慣,在講故事之前,肯定要先醞釀一下感情。她也不著急,起身跑去樓下,又買了二個蛋糕和兩杯飲料上來,順便把冰杯的錢也給付掉了。
等她再度坐回位子的時候,董潔靜的感情正好醞釀完畢,抬了頭:“歸歸……”
方媛露出一抹笑容:“說吧,我洗耳恭聽。”
董潔靜點點頭,道:“歸歸,其實……”話剛說出口,就聽見邊上有人喊出方媛的名字。方媛回頭一看,不由得一愣。
那人是在那天陳霄帶她去的宴會上見過的,好像是叫什麽周一帆。方媛終於想起來,似乎這人和陳霄的關係很好,於是便露出一個輕快的笑容,揚了手:“HI,周先生,好久不見。”
那周一帆擰擰眉,有些誇張道:“我們有這麽疏遠嗎?你和小霄一樣,叫我一帆就好。”他的目光落在董潔靜身上,有著出乎意料的火熱。
而董潔靜一看到他,竟然也出乎意料的低了頭,一副小媳婦的樣子。
方媛的一雙大眼在兩人身上來回轉動,滴溜溜的轉。她像是敏捷的嗅到什麽味道,唇邊拉出一抹曖昧的笑意來:“阿靜,你和周先生認識嗎?”
“誰認識他!”董潔靜衝口就是一句,一張臉卻在瞬間漲得通紅。
而與她反應完全不同的是周一帆的回答,他連連稱是:“是啊是啊,我們認識。”
這情景差點讓方媛把肚皮笑破,雖然還是很想知道自己消失掉的那段記憶,但方媛還是選擇了玉成他人。
她總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吧?
何況董潔靜在麵對男人時,很少有這樣的神態表情,這是值得深省的問題。所以無論如何,她也不能破壞。省得將來董媽媽抓了自己的手,怒斥都是自己誤了阿靜的終身。
想到這裏,方媛抓起自己的水桶包,笑眯眯的站了起來:“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情,要先走。周先生能不能請你送我的朋友回去一下?”
周一帆自然是忙不迭的點頭,董潔靜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方媛就這樣跑掉。
方媛臨下樓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董潔靜的手被周一帆緊緊抓了,像是怕她跑掉一樣。她不由得會心一笑,順著樓梯走了下去。
外麵這時仍舊是陽光明媚,頭頂上的梧桐樹葉卻已經泛出斑斑點點的枯黃色,和著深深的青綠混在一起,偶爾幾片飄落在地上,又被微風卷著,輕輕打了轉兒,像是在跳一支奇怪的舞。
一九一二所有的建築都是仿民國時期的,看上去倒真也有幾分滄桑感。如今南京旅遊打得就是民國牌,所以這裏興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因為這會兒還是上班時間,所以一九一二的人特別少,三兩路過的人匆匆閃過,街區裏的長凳上坐了一對白發蒼蒼的老夫妻。丈夫握了妻子的手,低聲說著什麽。老奶奶的眼角泛出深深的笑紋,抬手去理老爺爺的衣角。
方媛看得一時間忘了行走,怔怔地停住腳步。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她的腦海裏不自覺的冒了這歌,在心底一遍一遍婉轉的唱著。
方媛情不自禁的哼了一句,突然間覺得有些眩暈,連忙扶了街邊的燈柱。好像……好像這首歌,曾經有什麽人,對她一遍遍的唱著。
她站定,怔了一會,又跨了大步向前走。
番外.我不是人妖
秋天是很怪異的天氣,早晚涼,中午熱。
多穿也不好,少穿也不好,不穿更不好。方媛擰緊了眉頭,狠狠咬下筷子上的肉,然後抬了眉,看向坐在對麵的董潔靜。
“你這樣看我做什麽?又不是我說你人妖的!”董潔靜瞥她一眼,又繼續喝檸檬可樂。
“你說,我哪點像人妖?”方媛憤憤不平,“我這樣美麗可愛溫柔善良,哪一點像人妖了?”她的聲音過大,引來邊上幾桌的觀望。
方媛毫不示弱,又狠狠地瞪回去。
“的確不像。”董潔靜從兜裏掏出手機,按了幾個鍵遞到她的麵前,“你看,人妖是這樣的。”
方媛一愣,下意識地看過去,隻見她手機上的女人妖嬈嫵媚,風情萬種。特別是那個胸……波濤洶湧啊!!她嫉妒的想咬手帕,但手帕還沒拿出來,就聽董潔靜講:“你看,你沒有人妖漂亮,就連胸都沒有人家大。他們憑什麽說你是人妖?”
立刻有兩道殺人的目光飛向董潔靜,方媛揮舞著手中的手帕,企圖把董潔靜勒死。太傷人自尊了!!
“好啦好啦,你下午是不是沒課?都已經一點半了,你還在這裏鬧騰。”董潔靜和她笑鬧一番,連忙提醒她不要翹課。
方媛收回手帕,輕輕哼了一聲:“下午的課我決定不去了,我和小賽約好了,下午要去刷BOSS。”
“小賽?”董潔靜放下奶茶,“就是你們戰盟的那個變態法師?”
“什麽變態法師變態法師啊……”方媛嘟嚷,“我們不過是愛好在練完級以後去放鬆一下,怎麽到了你嘴裏,就成了變態了……”
“放鬆?”董潔靜哼了兩聲,“有人拿屠城當放鬆的嗎?從冰風穀一路殺到仙蹤林,渾身血紅的掛機睡覺,難道這還不變態?”
“呃……”方媛笑了一笑,雖然比哭還難看,可那也還得算笑,“我們下午刷BOSS,你來不來?搞不好能給你弄套極品裝備,我知道你想要一套頂極的藤裝。不過你喜歡藤裝我也覺得正常啊,到頂級之後金光閃閃,全是黃金的顏色,你最喜歡的就是黃金嘛……”
董潔靜知道她在岔開話題,不由得露出一朵笑容,開口道:“歸歸,其實,人家懷疑你是人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看奇跡裏有幾個女孩子喜歡自己衝上前去殺怪的?大多數都是管戰士、法師叫兩聲哥哥,就混來些極品裝備。像你這樣選了女性角色,還衝上前去自己打怪的,著實少見。”她又笑,“更何況,也沒有女孩會有爭執的情況下,什麽也不說,直接放箭殺人的……”
方媛瞪圓一雙眼睛,半天才說出一個字來:“靠!”
回到宿舍,方媛爬上床睡了半小時後,便打開筆記本,聯上MU。
點選了這個名為“雲端雨”的精靈角色之後,她便出現在海底之中。聊天密語裏跳出小賽的消息:“來了?”
她十指飛快地回過去:“來了,沙漠集合?”
“好。”那頭回消息回得也快,“我還帶了一個護士MM,一會東西讓她撿吧。”
也不知道為什麽,方媛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有一絲地不快活。可她還是沒有多說,隻是敲了個OK過去。去NPC那裏買了東西之後,便打下命令,瞬移到死亡沙漠。
小賽和那個護士MM還沒有到,她便一個人在安全區門口別練級別等。順手打掉一個鐵齒怪後,眼角剛好瞥到屏幕左上方跳出的兩行字:“你真的要娶我?那我要一百零八個祝福當嫁妝。”
“沒問題。”
對話的人正是小賽和那個不認得的護士MM。
方媛隻覺得心底一陣不舒服,她怎麽都沒想到,小賽竟然跑去和別的Mm求婚。自打開始和小賽組隊刷BOSS,持續了一周以後,她以為小賽同學最後要娶的遊戲老婆肯定是她……這會兒,方媛滿心的不是滋味兒。
她向來是直性子,二話沒說,立刻殺了回頭。
小賽和護士MM就站在安全區的大石頭邊上,見她過來,小賽立刻打出一行字。看著那跳動的字符,即使是隔著網絡,方媛似乎也能夠感覺到他雀躍的心情。
“小雨,來,介紹下,我未婚妻歸歸。”
和剛才鬱悶的心情不大一樣,她此刻的注意力隻在“歸歸”這兩個字上麵。怎麽會有人的ID和她小名一樣呢?她移了移鼠標,那MM頭上顯示出幾個大字,“天官賜福歸”。
真俗。
方媛惡意的想,伸手在鍵盤上敲了一行字:“哦嗬嗬嗬,你就不怕是個人妖?”
小賽還沒來及說話,對方立刻翻了臉:“什麽意思?!!!!!!!!!”
感歎號打了無數個,接著便立刻消失,看樣子是生氣了。方媛瞠目結舌,這也太容易生氣了吧?
看到歸歸下線,小賽倒是真的急了,像是倒豆子一樣蹦出一堆話來。字跳得太快,方媛都沒來及看清。
隻隱約看到個大概,無外乎是什麽她為人太苛刻啦……什麽貪心啦……總之沒有一句好話。隻是臨到末了,方媛才看到一句話。
“其實如果是別人,隨你怎麽說。但你不能說她,就算她是人妖,你也不能說。”
方媛愣了半天,想起小賽給她留過一個手機,頓時頭腦一陣發熱,抄起電話就打了過去。
“你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你是?”
“你是小賽吧?我雲端雨。”
……
那頭長久的沉默,半天後才有回音:“你還真不是人妖啊?”
“少扯話題,最後一句話什麽意思?”
“……因為,歸歸是我喜歡的女孩的名字。”
聽到這句話,方媛一陣氣血上湧,突然像是發瘋一樣掛掉了手上的電話。
再後來,小賽再也沒有在遊戲裏出現過,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樣。
如夢亦如幻。
福利院
既然董潔靜被周一帆占走了,那她下午的時光也不能浪費。往前走一小段路,就是東南大學的後門,她知道那邊有一家店,常賣一些精致而又便宜的小飾品。隻要是女孩子,都會非常喜歡……雖然說她發了大財,可錢是要花在刀刃上的,所以這種裝飾品,買買假的就好,掉了也不心疼。
晃完一圈,已經是三點半。
方媛抬手叫了車,往公司那裏的元祖趕。她就怕元祖會拖時間,所以特意提前了半個小時。等她到店裏的時候,訂好的蛋糕才剛剛送來。她少不得以此為理由,硬讓人給她打了個九折,這才心滿意足的提了蛋糕回公司。
還在樓下等電梯,手機就叫起來。
方媛連忙小心的將蛋糕盒子放在一邊,接起手機:“歸歸,你現在在哪裏?”那頭傳來的是魔王陛下的聲音,似乎有些煩燥。
“我在公司樓下等電梯。”她的眼神落在地上的蛋糕上,覺得蛋糕的奶油香氣已經透過盒子傳了出來。真是的,現在的包裝怎麽做成這樣,這不是逼人去偷吃嗎?
“哦,那你不用上來,我下來,你去車庫出口等我。”電話那頭傳來走路的聲音,顯然陳霄這個行動派已經動起來了。
方媛應了一聲,皺了皺眉頭,又提起蛋糕往車庫出口處走。
不知道又要去哪,是不是晚上又要晚回去了……自從當了他的生活秘書,她晚回去的次數比以前多多了,老媽甚至懷疑的問過她是不是談了戀愛了。
改天一定要和陳霄談談關於加班工資的問題……方媛一麵胡思亂想,一麵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車庫的出口。陳霄的車正從裏麵駛出來,恰恰停在她的麵前。
方媛小心將蛋糕放在後座,用安全帶固定住,這才坐回副駕駛的位子。她看了陳霄的動作,像是第一次發現他開車的動作十分瀟灑,不自覺的沒話找話:“陳霄,你定點停車的技術不錯。”
她說完這句話,竟然紅了紅臉。
陳霄的唇角揚起一抹笑容:“當然,我這可是一點點學出來的,不像有的人,到現在還是‘拿照五年,頭次上路。’”
方媛算了一下,抬頭道:“你怎麽知道我拿照五年了?”
“人事檔案裏有。”陳霄回得極順,又道,“我們一會兒要去的是天主福利院,今天是阿茲貓過生日。”
方媛一愣,然後囧在那裏:“什麽?阿茲貓過生日?一個動畫角色過生日,你也要跑去?”
陳霄沉默了一下,開口:“阿茲貓是個五歲的小女孩。”他停了一下,又道,“他因為車禍被截去一條腿,爸媽就把她扔在醫院不管了。”
方媛一驚,脫口道:“她的腿是不是你撞的?”不知道為什麽,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她眯了眯眼睛,盯了陳霄。
陳霄的聲音明顯低了下去,顯得底氣不足:“我難道這麽不像善心人士?”方媛沒回答他,他又長歎了口氣,點了頭,“的確是我撞的,我當年……”
他話沒有說完就被方媛打斷:“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幹脆收養了她?還把她丟在福利院?”她的話聽上去僵硬極了,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迸出的一樣。
陳霄看了她一眼,又回過頭去:“我國《收養法》規定,單身男子收養女孩兒,必須比她大四十歲以上……你覺得我符合條件嗎?”
呃……方媛這才想起來,國家法律中,還有《收養法》這樣一個東西。剛剛心底的怒火一下子消失,她幹笑兩聲,道:“那我沒有準備禮物,怎麽辦?”
“阿茲貓喜歡聽故事,今天我們能把她帶回家住一天,你晚上給她講講故事就好。”陳霄說的很自然,很順暢,所以方媛也沒有反應過來,什麽叫“我們把她帶回家住一天”。這話聽起來,倒像是一對新婚夫妻去看望孩子一樣。
可惜,她完全沒聽出來。
車停在了江寧區的天主福利院,剛剛停穩,就見福利院的小門裏晃出一個微微有些彎了腰的大爺。他快步走了過來,拉開車門笑道:“我就知道是小霄,老遠我就聽出你車的聲音了,院長還非說不是,看,我說對了吧!”
陳霄連連應聲,又和慢步而出的院長打了招呼,看上去和他們都是極為熟稔。方媛看著他,突然覺得心底十分高興。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高興的感覺,可就是高興。於是她的唇角也彎出一抹大大的笑容,走到陳霄的身側去。
今年的天氣與往年稍有不同。
往年到了國慶之後,桂花就已經全部謝掉,但今天國慶頭一天桂花才開始開放。金燦燦的一片掛在枝頭,看上去格外喜慶。
開了三天之後,正是怒放的時候,大街小巷裏暗香浮動。
方媛格外喜歡桂花。記得以前看過一篇文章,裏麵說桂花一點也不張揚,不像百合那樣的顯眼,不像玫瑰那樣的豔麗。或許桂花開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可它的香氣會浮在大街小巷之中,風吹過的時候,就會帶來那樣清新甜美的香味兒。那香也不霸道,若有若無的縈繞,讓整個人都欣欣然起來。
她其實並沒有覺得書裏說的有什麽對,她隻不過喜歡桂花的味道。因為一聞到那味道,心情都會莫名的變好起來。特別是這時的晚上,天並不冷,走在外麵覺得很舒服。微拂過臉上的夜風裏帶著甜美的桂香,城市裏彌漫的汽車尾氣似乎一下子少了許多。
連帶著,也覺得城市幹淨上許多:即使這不過是一種錯覺。
所以,當她剛剛下車就聞到學浸人心肺的桂香時,方媛的臉龐上真心地出現了一抹笑容。踏入福利院的大門,便看到中間的花圃裏是一大片桂樹,上麵綴了金色、銀色的小花,清甜的香氣便是從那裏散發而出。
方媛的眼中滑過驚喜的光芒,聽到院長在一邊說:“小霄啊,你看桂花都開了。阿茲貓她們這兩天已經準備摘桂花了,說是你喜歡吃糖桂花,所以要給你準備上。”
陳霄笑得溫柔:“她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院長您還是看著她一點,她不方便。”
院長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哈哈一笑:“現在還好。你上次帶她去美國做手術,換的假肢好用極了,現在阿茲貓和其它小朋友都能一起跳皮筋了。”
陳霄聽到這話,眼睛一亮:“那真是太好了,您知道,我……”他話沒有說完,就看見一個粉嫩的女娃飛奔而出,大喊著“陳哥哥”從裏麵衝了出來,衝進他的懷裏。
這個估計就是那個阿茲貓了吧。
方媛想著,低頭打量過去。
真的是個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兒,身上穿著淺粉紅色的線裙,配上一雙白色的小靴子,看上去可愛又帥氣。頭發用亮閃閃的發卡別在耳後,臉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方媛打量那小姑娘的時候,那小姑娘也從陳霄的懷裏抬了頭:“我是阿茲貓,你是誰?”小姑娘的眼底充滿了敵意,到是一臉認真的樣子。
看來阿茲貓把她當成情敵了。
方媛打心底同情這可憐的小女孩兒……想當年,她是小女孩的時候,也覺得陳霄是好人來著的……直到自己吃到苦頭了,才醒悟過來,自己上了鬼子的當了!!!
“我是格格巫,阿茲貓,格格巫有帶好吃的棒棒糖哦。”方媛笑眯眯的從包裏掏出一支KITTY貓狀的棒棒糖,在阿茲貓的眼前晃了兩晃。小朋友就是小朋友,男人哪能有棒棒糖的吸引力大?前一分鍾還緊緊摟著陳霄的脖子,下一秒立刻跳了過來,小臉笑得開出一朵花兒來:“格格巫姐姐,你真是個好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陳霄眉眼之間盡是笑意,看向眼前的方媛和阿茲貓。
老院長站在陳霄的身邊,目光在陳霄和方媛身上來回轉動,也滿臉的笑容。陳霄、方媛,阿茲貓三人在一起,看上去多美的一幅畫啊。多溫馨的小家庭啊……
方媛的手撫過阿茲貓柔軟的黑發,突然覺得心底有一根弦被觸動,整個人都軟和下來。她抬頭看向陳霄,剛想說話,就見院長激動地看了她,聲音高昂:“真得嗎?方小姐,你要給我們捐款?”
捐款?
方媛一愣,突然覺得心中大力一抽,那些美麗的花紙又要離她遠去了嗎?她下意識的看向陳霄,隻聽見陳霄道:“是啊,院長,歸歸說要給你們捐五百萬。”
噗!!
她隻覺得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就要噴出來……可畢竟不是武俠小說,方媛隻好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呼吸,調整自己的呼吸……調整自己的呼吸……但怎麽調都調不過來,她隻好快步走到陳霄麵前,有些氣急敗壞地抓了他的手把他往外拖。
“你說什麽啊啊啊……”方媛想到一下子要飛走那麽多美麗的花紙,覺得自己的呼吸都不順暢,整個人要瘋掉一樣。
“歸歸,古語有雲,天降橫財必要捐。”陳霄一臉嚴肅,但是說出來的“古語”倒是方媛真沒聽過的。
她懷疑的目光掃過去:“你打哪聽來這句話的?我怎麽從來沒聽到過?是不是你編出來的?”
野驢
陳霄輕咳兩聲,仍舊是一臉嚴肅:“你沒聽過,不代表就不存在。不過你還是捐點兒好。我聽我媽說過的,得到一筆橫財的人,總要捐出去一部分。”他停了停,一臉神秘的笑容,壓低了聲音,“這樣下次還能再得到。”
方媛差點摔倒,又道:“就算捐,也不用捐五百萬吧……我總共隻有四千萬……你當我……”她深吸了口氣,“而且,你憑啥為我做主?”
陳霄笑了一下,道:“別這麽見外,都這麽熟悉了……”
方媛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齒:“陳霄,我記得你了!!!”她又大步走回,等走到院長麵前的時候,已經換回一臉溫和的笑容。
“院長,五百萬我會盡快轉到福利院的戶頭上來的。您一定要好好對待這些孩子。”她緊緊握住院長的手,一雙眼睛眨巴著盯著院長。
“一定一定。”院長被她看的有點驚悚,用力往後抽了抽手。
“……”
“……”
“歸歸,放手!”陳霄終於看不下去了,半強迫的逼著方媛鬆了手。略帶些歉意的看了院長:“院長,她太激動了。”
院長的臉略顯抽搐狀,可還是帶了微笑:“嗯,我理解我理解……”
方媛強顏歡笑,可想到飛走的五百萬,就不住的想咬殺陳霄。她原本也是打算捐錢的,可隻打算捐五十萬……她……她中一次五千萬容易嗎?
難道真的應了董潔靜的話:天生沒長發財臉,撿錢也遭賊光顧?
安撫了小朋友之後,陳霄拉著方媛進了院長室。
院長室極簡樸,看上去像是六、七十年代的樣子。一個臉盆架,上麵擔著毛巾,一張老式的書桌,上麵是很古舊的台燈。一些書本整齊的放在桌上,擦得倒是幹淨,隻是書桌上已經有的地方掉了漆,露出本色的原木來。同樣掉了漆的長椅也擦得幹淨,放在窗戶下麵,陳霄便拉了方媛坐在那椅子上,手倒是齊整的放在膝蓋上,有點像是小時候坐在教室裏的感覺。
方媛好奇的別了眼,低聲道:“幹什麽?”
陳霄一本正經:“聽講經,聽說法。”話音未落,老院長便踱著方步晃了進來,見兩人已經在裏麵了,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小霄啊,真是辛苦你了。”院長給他和方媛一人倒了杯白開水,“喝點水先。”
方媛側目看了陳霄一眼,那眼神陳霄倒是看得懂的,他做了個稍安勿燥的手勢,示意方媛繼續聽下去。方媛疑惑著收回目光,又轉頭看向老院長。
“現在你這樣的年青人不多了啊,個個都隻想著發財、下海,哪像當年……”老院長在椅子上坐下,頗為感慨地開口,“想當年,紅軍過草地,有個蘋果都不舍得吃,所有的戰士傳過來傳過去,聞上一聞都是幸福的。哪裏像現在,蘋果都拿去做什麽果酒,浪費啊……”
他就這麽說開去,方媛聽著,覺得自己的頭慢慢大起來。
怪不得陳霄要擺出一幅受教的神情來,難道他每次來,都要聽上這麽一次?方媛低下頭,悄悄打了個哈欠。她一向有這個毛病,遇到領導說話,除非是宣布放假、加工資,否則她就容易犯困。
這會兒老院長說的話對她來說,不亞於最強效的催眠藥,她隻覺得自己上下眼皮不斷打架,眼前的景物都變得模糊起來……好困啊……
“歸歸!”正朦朧中,突然聽到陳霄的聲音,方媛一個激靈,一下子睜開眼睛。正看到陳霄放大的臉,嚇了一大跳,頓時一聲怪叫,整個人往後退去,險些從椅子上摔下去。
陳霄趕忙拉住她,拉得過猛,一下子把方媛拉進了他的懷裏。
方媛的臉一下子貼在他的胸口,隔著襯衣,正聽見他心髒劇烈跳動。鼻腔傳來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她的臉猛得燙起來,像是有火在燒。
“怎麽不小心點,老是毛毛躁躁的。”陳霄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抖,方媛並沒有聽出來,隻趕緊離開他的懷抱,將臉轉了過去。
她的聲音低如蚊呐:“院長的教育課上完了嗎?”
陳霄應了一聲,大手攬上她的肩:“上完了。而且你的五百萬捐款協議,我也代你簽好了。”他後麵這句話說的格外鏗鏘有力,聽得方媛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什麽害羞啊,什麽臉紅心跳啊……這時候統統已經不存在了,唯一存在的就是心痛。
錢啊錢啊……
一麵哀怨著,一麵由陳霄拉著給院長說了再見。方媛深刻的懷疑,是不是陳霄已經要破產了,又好個麵子,所以隻好拉著中了五千萬的她來給福利院捐款。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轉頭看向正在係安全帶的陳霄,幽幽開口:“陳霄,蘇達不是要倒閉了吧?”
陳霄嚇了一跳,抬頭驚訝的看她:“你怎麽會這麽想?”
方媛倒也老實,把剛才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聽得陳霄極端無語。他長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歸歸,我是真沒有想到,這些年不見,你越發的摳門了。”
方媛咬了牙:“誰摳門了?憑白被人撈走五百萬,能不心痛嘛?我這種工薪階層,要工作多久,才能有個五百萬?你倒好,問也不問,就幫我捐掉了!!”她覺得剛才壓抑住的怒火一下子噴薄而出,委屈得讓她簡直想把陳霄的車給砸了。
陳霄看著她扁了的嘴,一下子覺得好笑又好氣,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啊!你真是沒有法律常識。我哪裏能幫你決定你的財產去留,不要說我們現在還沒關係,就是已經結婚了,婚前財產我也沒有辦法處置你的。我剛是以你的名義捐了五百萬,錢是從我的戶頭裏劃走的,好名聲是你得,明白了嗎?”
方媛聽完他的話,這才點了頭。可想想又皺起眉頭:“為什麽你要用我名義捐?這樣一來,我不就暴露了嗎?人人都知道我中五千萬,我日子還要不要過了?而且,我們非親非故的,我怎麽能……”
說到這裏,陳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什麽叫非親非故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難道還是陌生人嗎?”
方媛見他好像真的有點發火,整個人都有點懵了,半天才嘟囔著說了一句:“當然不是陌生人啊……這麽大火氣幹什麽……”
陳霄點點頭:“不是陌生人你計較這麽多幹什麽?五百萬而已。”他說的輕鬆,方媛剛剛要感動一下,卻聽他接下去道,“你反正過過就要漲工資的,一個月一萬的薪水,還個五百個月也就還完了,不收你利息,快得很。”
方媛再度咬了牙,惡狠狠地盯著他的胳膊,恨不得從上麵咬下一塊肉來。
車子駛入行車道,不時傳來陳霄愉悅的笑聲以及方媛磨牙的聲音,車裏的廣播放著輕柔的歌,正是劉若英的曲子。
那天的雲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腳步才輕巧。
以免打擾到,我們的時光。
因為注定那麽少。
風吹著白雲飄,你到哪裏去了……
想你的時候,哦……抬頭微笑,知道不知道?
方媛一向喜歡這首曲子,便跟著哼了起來,可哼了沒兩句,陳霄便一下子關了廣播,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方媛剛想問,卻又想到那天在陳霄車子裏聽到的廣播,心裏估計著這歌可能觸到了他什麽不能說的秘密,便也沒有再說什麽,頭靠在椅背上,睡了。
醒來的時候,陳霄已經把她送到了小區門口。
其實她真不是自己醒來的,是被陳霄練習二指禪捅醒的。他專捅方媛的臉頰,戳得上麵一個紅印一個紅印的,像是被蓋上章一般。
“醒了啊?我好不好上去見見你爸媽?”陳霄趁她神智還不是很清醒的時候又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臉,臉上露出惡質的笑容。
方媛下意識的搖了搖首:“不行,你長這麽難看,我爸媽會被你嚇到的。”她迷糊地眯了眼睛,嘟囔道,“阿翔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好了。”
當聽到阿翔兩個字的時候,陳霄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難看,突然伸手捉住她的手,送到嘴邊,用力的咬了一口。
痛楚將方媛的意識拉回清醒的狀態,她一聲慘叫,驚恐得看著自己的手:“牙……牙印!陳霄!!!!”她差點從鼻孔裏噴出火來,“你幹什麽咬我?”
陳霄得意一笑:“蓋章!”說著開了車門鎖,“快回去吧,再不走的話,就再咬一口。”
方媛一聲怪叫,趕緊拉開車門跳了下去,野驢一樣的跑掉了。陳霄看著她的背影完全消失,這才發動了車子,呼嘯著掉頭離開。
秘方
沒隔幾天,報上就有大幅的新聞登了出來。
“五千萬得主現身,福利院捐款五百萬。”董潔靜拿了昨天出版的《現代快報》,樂嗬嗬的念給她聽。念完標題,董潔靜的目光在方媛臉上來回掃視,一臉不敢置信,“歸歸,你這麽摳的人,竟然也會捐錢?”
方媛垂了垂眼簾,眨了兩下眼睛:“我就這形象?上次我不還捐了二百CC的血和二千塊錢?”
董潔靜點點頭:“這話沒錯,但這次是五百萬。你不是說過,要你捐這麽多錢,不如直接蓋個希望小學的。”她放下報紙,一雙眼睛看進方媛的眼底,“還是你現在轉性了?”
方媛把杯子放回杯墊上,歎了口氣:“唉,阿靜,還是你了解我。實際上,我真沒打算捐的……都是陳霄……”她垮了臉,“雖然這五百萬最後是他捐出去的,但現在我媽她們都知道我中了五千萬了,家裏今天一早就來了一堆人……”
方媛眯了眯眼睛,腦海裏想起早上的事情。
才剛剛七點不到,家裏的大門就被人敲響。說是居委會的。當然,不用問,是來要錢的。雖然很隱諱的說什麽為了社區的發展,大家都要獻出一份力量啊……可再隱諱,也還是來要錢的……
接下去的一個半小時裏,家裏來的人絡繹不絕……這也是為什麽她不願意暴露身份的原因。陳霄雖然也有錢,可不是像她這樣暴發,所以他永遠沒有辦法體會到那種暴發戶的感覺……其實在中國這樣的社會,暴發戶在別人眼裏代表的就是一個小金庫。
方媛可是想盡了法子,才從家裏逃了出來。
老爸老媽也被那些人騷擾得連家都不敢回,平常這時候老媽都會買了一堆菜回去燒,這會兒老媽和老爸也在外麵晃悠。自己給他們在金陵飯店包了個房間,讓他們晚上先住過去。所謂的有家歸不得,就是這樣的啊……
董潔靜喝完杯裏的西柚汁,又抬頭道:“那現在呢?你打算怎麽辦?”
方媛歎了口氣:“怎麽辦啊,都已經這樣了……還好我的房子馬上就好了,這兩天就可以去住了……家裏的東西先放著吧,另買一套好了。算了算了,老子有的是錢!”她最後的一句話是刻意模仿了大富翁裏沙隆巴斯的聲音,聽得董潔靜險些把嘴裏的水笑噴出來。
她無奈的用手撐了下巴,緩聲道:“我真是服了你了,歸歸啊,我說你能不能正經點?每次說到後麵,你都是玩笑一樣的開過去……為啥不能嚴肅點?”
方媛眨了眨眼睛,臉上的表情平緩下來,又長歎了一口氣道:“阿靜,我沒有不正經啊……我隻是覺得人生已經很無奈了,何必整天板著一張臉。多點歡笑,不是很好的事情麽?”
董潔靜看了她幾眼,突然悶頭把報紙折了起來。
方媛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覺得她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去。她心底不由覺得奇怪,自己也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啊,她不高興個啥?
方媛一麵狐疑的看了董潔靜,一麵揮手叫小姐再給這桌加上一籠香菇蒸餃。
等蒸餃上來的時候,董潔靜抬了頭:“歸歸,我有沒有說過,你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方媛一愣,筷子停在半空中,搖了搖頭:“沒說過,哪裏不一樣了?”
董潔靜展顏一笑:“你比以前更傻了。”她指了指蒸餃,方媛低頭看時,發現一籠四個的蒸餃就餘下一個了,其它的都被董潔靜挾進了自己的碗裏。
……
她惡狠狠地瞪了董潔靜一眼,又叫了一籠。這回挾蒸餃的時候,她卻正瞥見董潔靜臉上流露出的一絲傷感。
見了鬼了,她今天這是怎麽了?
和董潔靜吃過早茶之後,兩人便各奔東西。方媛今天和陳霄有約,要去六合視察一家藥廠的生產運營狀況,隻不過約得比較晚,讓她有充足的時間出來找好友抱怨一下。
買完單,方媛下了樓。剛剛在門口站定,就看到陳霄那輛被貼了旺旺的寶馬款款而來,倒是極瀟灑。
“陳霄,”她坐上車子,係好安全帶後,低聲開口,“你有沒有聽過說,現在什麽人最喜歡開寶馬?”
陳霄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
方媛的臉上頓時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笑得極為奸詐,像是詭計得逞一般:“現在二奶啊、二爺啊……都喜歡開寶馬。所以寶馬車也被稱為小三車。”
“是這樣?”陳霄也不惱,聲音仍舊平靜,“本來公司準備給你配一輛寶馬車,既然你這樣說了,我也不能不維護你的名聲,暫時就不配了吧。”
方媛的下巴險些掉下來,心底後悔不迭,早知道就不逞口舌之快了,唉……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他車開的又穩又快,沒有多久,就抵達了要去查看的藥廠。
因為今天是周末,所以並沒有什麽人,隻有事先通知的幾個藥廠領導和技術員在。讓陳霄和方媛都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寶馬剛剛停穩,方媛剛邁出車門,那藥廠的一名資深技術員突然就衝了上來。
“方小姐!!!”那技術員似乎對方媛特別熟悉,見到她的時候,臉上頓時出現了驚喜的表情。接著眼淚盈眶,就像是要馬上哭出來一樣。
不光是陳霄,就連方媛也覺得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她僵硬了身體站在原地,呆愣地看著那技術員一張一合的嘴巴,聽著那讓她完全不明白的話語:“方小姐,能再次見到您真是太好了……上次您和我說的藥方,我已經研究出了一大半,後麵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您今天能不能給我再指導一下?”
那技術員的眼底散發出的是一種叫作“狂熱”的光芒,方媛有些驚懼,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藥廠的領導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把那技術員拉開,上前一步道:“陳總,方小姐,歡迎你們來參觀指導。”這廠長原來是國營單位的,雖然現在已經改製,但他仍舊改不掉以前說套話的習慣,好在人不錯,也實在,陳霄才沒有撤掉他。
陳霄也附合著說了一通套話之後,才由對方領著往辦公室去。
趁落在他們身後的機會,陳霄看向方媛:“剛那人你認得?”
方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認得……他……該不會也是來問我要讚助費的吧?”
陳霄又看她幾眼,意味深長的哼了一聲:“哼哼……”
方媛也不好說什麽,也隻好跟著哈了兩下,用以配合他。這樣聯起來就是哼哼哈哈,比較符合中國人的傳統。
藥廠雖然大,但領導們的辦公室布置得倒還算簡樸。方媛偷瞥了陳霄一眼,他雖然還是那樣平淡的神情,但他極為放鬆的肩頭讓方媛看得出,他心情不錯。
陳霄如果心情不好,或者很緊張的時候,他的肩頭和後背就會顯得有些僵硬。雖然說這個很難看出,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能看的出。
方媛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聳聳肩,決定不去研究這麽深刻的問題。
其實他們這趟跑得也輕鬆,就是查看一下藥廠的帳目、設備,再隨便看看。其實說句實在話,一般這種事先通知好的,你看是根本看不出什麽問題來的,隻是走個過場而已。所以一般情況下,總經理級別的是不會親自出馬,都是下麵的小經理來視察一下。順便從藥廠撈點東西走……但今天陳霄不知道犯了什麽病,堅持要自己來,還非拖上方媛。
真是奇了怪了。
方媛接過廠長遞來的帳目,目光迅速掃過。嗯,果然和她猜得差不多,裏麵的東西幹幹淨淨,根本看不出什麽問題來。
陳霄接了過來,也就順手翻了翻,根本沒有詳看的意思。
那一幹人等站在一邊,隻陪了笑臉,也不能領會BOSS的意圖,隻好不時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方媛。方媛被他們看得有些鬱悶,怎麽感覺自己像是古代皇帝身邊的太監,朝臣們都指著自己猜測皇帝的心思呢?
“走吧。”陳霄突然站起來,揮了揮手,“去研究室看看。”
安寧
研究室!!
方媛這下像是被雷打過,一下子通了六竅,像是明白了陳霄為什麽要來這藥廠了。這家藥廠叫意遠藥廠,是國內最富盛名的藥廠之一。蘇達集團直接在這裏開設了研究室,投入了大筆的資金用於研究腦部神經疾病的治療,目前頗有建樹。
不過,前幾天她幫陳霄整理郵件的時候,正看到東北有家研究所的研究方向似乎也是這個。而且很多東西都和蘇達相重,陳霄曾經懷疑是出了商業間諜,可不知道為什麽,也沒有追究下去。
方媛對自己的反射弧有些無語,她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研究室設在地下二層,要進去首先要經過三層電腦鎖的認證。然後還要換上無菌服……倒是像極了電影裏的感覺,不過方媛覺得實在是太麻煩。如果不是陳霄一定要進去,她還懶得去。想起以前在學校裏做研究的時候,也沒有這麽複雜……真是的。
換上一身無菌服之後,一群人進了研究室。
陳霄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一進研究室開始,就抓了方媛的手,絲毫不在意別人奇怪的目光。方媛掙了幾下沒掙開,隻好任由他牽著。
研究室裏這會兒還是有人的,科學怪人一般都難以用常理推斷,所以節假日不休息,方媛也不覺得奇怪。好像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好像……好像她也有過這樣的經曆一樣。
方媛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估計是在學校裏的時候吧……那時候跟了個無良的導師,導師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做研究。可憐她們這些花樣年華的姑娘,都被捆死在實驗室裏,別說談戀愛了,接觸到的異性也都是那幾個……如果非要再找出幾個的話,那……用來做實驗的雄性動物算不算?
方媛趕緊睜開眼睛,那段天天幹活的日子實在太悲慘,不符合她的人生規劃。實在不想再回憶了。剛睜了眼睛,就看到陳霄似笑非笑地看她,眼睛裏跳動著兩朵小火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樣。
方媛趕緊別了頭去,看似乎別人離他們都很遠,不由低聲道:“你幹嘛非要參觀這個啊?”
陳霄偏了偏頭,沒正麵回答,到是反問她道:“以前你學的東西,還記得住嗎?”
方媛連連點頭:“開玩笑,當然記得住。”就算她記不住,她也會說記得住的……眼前的不光是陳霄,還是老板啊。沒有一個老板願意請個廢物回來的……
陳霄滿意地笑了笑,突然停住腳步,道:“姚廠長,你們最新的那份資料放在哪裏了?”
那姚廠長一愣,立刻道:“在安寧那裏。”他立刻轉頭,“安寧,把那份定心大補丸的資料拿來。”
方媛險些摔一跤。
定心大補丸……這名字起得……她隻能說:很好很強大。
那姚廠長接過安寧遞來的資料,恭敬地遞過來:“陳總,資料在這裏。是最新研究的成果,都記錄下來了。安寧是個很細心的人。”
陳霄聽到他的誇獎,不由得多看了安寧兩眼,又道:“安寧是什麽職位?”
“是項目一組的技術組長。”姚廠長連忙答道,想想又補充上去,“這個項目就是安寧親自做的,她做事,我再放心不過了。”
陳霄一麵翻著藥品的資料,一麵點頭,聽到最後一句,又抬了頭,竟然盯著安寧看了半晌。方媛站在一邊,看著他。她覺得陳霄眼睛裏的火焰似乎燒得更加劇烈,像是要把安寧燃燒殆盡一樣。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迸出了愛情的火花?
想到這裏,方媛突然覺得胸口一陣陣發悶,氣都快要喘不過來了。又看了好半天,陳霄的目光才收回來,隻見他唇邊含了笑,輕聲道:“安寧的確不錯。”
姚廠長見他一幅滿意的神情,不由大喜,推了安寧一把道:“安寧你正好給陳總講講這個項目,集團很關心這個項目的,資金撥的都多,你知道的。”
安寧被他這麽一推,一下子沒有站穩,往前一撲。
陳霄下意識的抬手一接,正好將安寧抱在懷裏。近得站在他身邊的方媛都聞到了安寧身上的香水味兒……她雖然不高興,可還是得承認,這個安寧用的香水那樣清新淡雅,絲毫也不讓人覺得反感。
她偷偷抬眼瞥了下陳霄的神情,他似乎也沒有半點的不悅,好像還很開心美女的投懷送抱。方媛覺得胸口更悶了。
“安寧你小心點,公司不能少了你啊。”陳霄這會兒和平常的樣子完全不同,聲音都變得溫柔起來,一點也不像和方媛單獨在一起的樣子,也不像在公司的嚴肅樣……方媛覺得自己此刻十分想咬手帕,心底像是有千百隻螞蟻在爬,難受死了。
她不自覺地抬頭看向那個安寧,對方的臉上正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站直了身子。
“陳總不知道還想知道些什麽?”安寧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幾乎有關項目的所有事情,資料裏都已經寫得很清楚了。”
陳霄眯了眯眼睛,看了幾眼安寧,又慢慢道:“我想知道的是……這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透明的小藥瓶,從裏麵倒出一顆藥來。
方媛定睛看去,隻見那藥約有一個綠豆那麽大,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麽。
她的疑問一下子就被解答掉:“這個是康為藥業剛出的速效救腦丸,我不介意你現在就去化驗一下這東西的成份。”
方媛看到,安寧的臉色立刻有些變了,站在那裏也不像先前的利索,倒是顯得十分緊張。
“我想你也應該明白,這東西……”陳霄向著安寧走近了兩步,彎了腰壓低了聲音,“這個……你應該知道吧?”
安寧似乎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一屁股坐在研究室的椅子上:“你……你……”
原來她也有緊張的時候。方媛突然覺得布滿了的烏雲的心上,像是有一束溫暖的陽光照進來一樣,心情豁然開朗。
“你……你怎麽知道的?”安寧稍平靜一下,又開了口。這回和先前完全不同,這回的安寧看上去平靜無波,像是一潭死水。
“這個……”陳霄又神秘的笑了笑,“如果不知道,為什麽我還要來呢?”
方媛呆愣在那裏,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巡視,最後定格在安寧的臉上,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陳霄拍了拍她的手,把那份資料放在安寧的手上,一字一句道:“安寧,你對得起方媛嗎?”
方媛再度呆愣,啊咧……這又關她什麽事啊?
搬家
一直到出了研究室、換下無菌服、喝了一杯香片、坐上返程的車子時,方媛仍舊保持著呆滯的沉默狀態。
事實上,這種事情換了誰都沒辦法接受的啊……
前一分鍾她還是普通的生活助理,即使會有人向她投來異樣的目光,她也秉承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原則用力地瞪回去。可下一分鍾,她就成了陳霄口中那個“驚才絕豔”的天才少女,那個在學校裏就協助導師研究出了一種對血癌極有效果的藥物,但是那藥在發布之前導師閔去世了。因為覺得做得還不夠完美,所以方媛一直也沒有對外公布。
直到三個月後,也就是離現在所在時間的一年前,方媛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導致她部分記憶喪失,以致這藥的配方什麽的,她都不記得了,也就一直沒有對方公布。
說完這些話以後,陳霄把方媛緊緊的擁在了懷裏,極為堅定的、一字一句的說:“歸歸,我不允許別人拿你的心血去搏得名利,絕對不允許!”
方媛被他抱得很囧,因為這事情方媛是記得的,並不像陳霄說的,因為那場車禍失去了這部分的記憶。
還別說,這事是真的有,可和陳霄的說法有點出入。
她的導師的確是有研究出一種治療血癌的藥物,但是那藥的副作用實在是太大了。一來是仍舊不能徹底治愈血癌,二來是……她們用那藥在動物體上實驗,得出的結論是這藥還容易導致腦死亡。
這麽嚴重的副作用,哪裏敢對外公布?她又不是不想活了。
而且,她的水平實在是太爛,導師去了以後,她沒有信心一個人完成這麽大的項目,隻好將一些研究資料一起存在了銀行的保險箱裏。
其實最關鍵的,是因為這個項目一直是導師私下進行的。沒有報批立項,所以除了她這個閑人以外,沒有人和導師一同努力,也沒有任何的資金。
導師一去,她更沒有錢進行研究了,隻好一年花150塊,租個小小的空間存起來。這畢竟是導師的心血,她不能不保存好。
方媛幾次都想把這東西上交,可想想還是留下來了。
導師仍舊活在她的記憶裏,花白的頭發,帶了一幅酒瓶底眼鏡,親切地招呼她:“歸歸,這是你師娘燒的土豆牛肉,多吃點,咱們提前進入共產主義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
方媛長長歎了口氣,又將思緒從遙遠的過去裏拉出來:“可是……這和安寧對得起對不起我,又有什麽關係?”
陳霄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握緊了幾分,扭頭瞪了她一眼:“安寧是你學妹,你忘了?”
方媛很誠實的點了點頭:“我們醫大一年有那麽多新生,五年本科加起來,可以稱得上我學妹的,組成一個加強團都可以……我哪裏會知道她。”
她說的倒真是實話,陳霄歎了口氣:“可安寧和你是一個導師啊,你這個也好忘的?”
方媛又呈微弱的呆滯狀,皺了皺眉頭:“真的嗎?我怎麽完全沒有印象……好吧,就算她是我學妹,為啥又說她對不起我?又不是我讓她做商業間諜的……是商業間諜,沒錯吧?”
“沒錯。”陳霄撇撇嘴,眯了眯眼睛,“我們手上的證據,可以起訴她了。”他這回看也不看方媛,“我說她對不起你,是因為她明知道康為藥業……還把公司的機密給他們。她給別家,我都不會這樣嚴肅的處理她,但她給的……是康為藥業。”陳霄講到後麵的時候,似乎有些咬牙切齒。
方媛再一次不解:“康為藥業怎麽了?”她還是沒明白,這個康為藥業和她又有什麽關係?為啥陳霄一提到康為藥業,就像聽見世仇的感覺一樣?
陳霄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沒怎麽,就是覺得這個名字不順眼而已。”
“康為……藥業……”方媛一下子被他轉移了注意力,念叨起康為藥業的名字,突然間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樣,瞪大了眼睛,“你討厭康有為?難道說,你就是慈禧的轉世?”
聽到這話,陳霄差點把車開上安全島,狠狠瞪了她一眼之後,猛地加大了油門。
他一加大油門,方媛就死死拉住門上的拉手,她自從那次車禍之後,就很驚懼開車開的快……她的臉色一下子有些泛白,指節處因為過於用力,也泛出一片慘淡的白來。
陳霄在踩了一分鍾之後,似乎注意到她的慘狀,歎了口氣,鬆了油門。方媛咬了嘴唇,委屈的看了陳霄一眼,兩眼淚汪汪的,像極了家裏養的小狗。
“好吧,別看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陳霄騰出一隻手來,拍了拍她的頭。似乎還真把她當小狗了……
方媛往椅背裏縮了縮,又道:“你是魔王哥哥,又不是韓國人,學什麽韓國人。”
陳霄被她這樣一講,有些莫名,不由道:“什麽學韓國人?”
方媛做了個鬼臉,清咳一聲,壓低了嗓子:“妹子,別哭了。走,哥帶你去吃好吃的。”她那樣拿腔拿調,倒真是像極了韓劇的感覺。裏麵配音都是怪怪的,加上這句韓劇必出之話,還真有幾分樣子。
陳霄聽她這樣說話,也露出一抹笑容:“那哥哥就帶你去吃好吃的吧,說,想吃什麽?”
方媛眼角一挑:“想吃什麽都行?”
陳霄堅定地點頭。
“人肉可以麽?”她故意切了切上下牙,發出響亮的“哢哢”聲來。“本尊已經很久沒有吃到美味的人肉了……好想念啊。”
陳霄又偏頭看她:“啊,原來你也喜歡吃人肉!!我在火星的時候,倒是經常吃的。”
配合的真好……方媛無語的撇了撇嘴角,皺了下眉頭,道:“算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我沒有和你說嗎,我家今天搬家。”
“搬家?”陳霄一挑眉,奇怪的開口。
“嗯,搬去上次買的房子裏。反正什麽都有了,你的鍾點工都上崗了。不搬實在浪費。”方媛歎了口氣,又瞪他,“要不是今天陳總你非拉著我來巡視藥廠,我這會兒一定在收拾我的房間呢!”
陳霄這才點點頭,突然按了車裏的藍牙電話:“小王,幫我訂一個川國演義的包間,我們晚上過去。對,要最好的包間。”
他掛了電話,看向方媛:“晚上請你們吃飯。我知道方阿姨喜歡吃川菜的。”
方媛點了點頭,有些茫然:“為啥你會知道?”
陳霄隻笑了笑,也不說話,隻是將車子拐進了往湯山的交流道。
車子剛剛在門口停好,方媛就聽到一聲巨大的響聲,再定睛一看,竟然是老媽把自己的一個櫃子給從門口扔出來了。
她不由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陳霄也是一臉驚異,扭頭看她:“方阿姨怎麽了?”
方媛吐吐舌頭:“我上次說要把這個櫃子拿去賣掉的,估計她看我一直不動手,怒了。”方媛是知道老媽的脾氣的,自己上次收拾的可樂罐子放那裏說賣,一直沒賣,最後的下場和這個櫃子異曲同工。老媽的理論就是,說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如果做不到……那就一定會吃到苦頭。
她老人家從不信什麽天譴,所以一但自己有事情沒有做到,老媽一定會親自上場讓她吃到苦頭的:比如,統統扔掉。
陳霄扯動嘴角,露出一抹牽強的笑來:“方阿姨,真是太有個性了……”說著熄了火,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方媛也從另一頭下了車,可剛剛下車,就看到家門再度被打開,一個身穿吉普賽長裙的女子從裏麵走出來。方媛下意識地擰了擰眉頭,抬眼看去。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那人她是記得的,就是那天在一九一二遇到的丁婭……她……她怎麽找到自己家來了?
一丁點兒過去
方媛下意識地就要往前衝,卻被隨後下車的陳霄一下子攬住腰:“做事別這麽衝動,動動腦子,別先動腳。”他的聲音格外的低沉,說話間的呼吸噴在方媛的耳後,溫溫熱熱的,讓方媛一下子僵了身體。
在他這樣曖昧的動作之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轉移了過來。首當其衝發出聲音的就是送丁婭出來的方母。方媛一抬頭,就看到老媽瞪圓的雙眼,她手上還拿著一柄雨傘。
隻見她的目光漸漸下移,最後停頓在陳霄擱在方媛腰間的手上。
方媛看到老媽那眼神,突然間覺得腦子一轟,頓時像是打Cs時被人扔了一顆閃光彈,兩眼一陣發白,腦中一片茫然。整個大腦就像是進入屏保的WINDOWS,偌大的屏幕上隻飄動著兩個字:“完了”。
“方阿姨好。”陳霄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仍舊保持著溫文的笑容,沒攬著方媛的手關上了車門,“我送歸歸回來。”
他完全無視掉站在一邊的丁婭,也無視掉方母瞪得溜圓的眼睛。
也許是因為人多,方母不便發作,也許是因為有著別的什麽考量。方媛頭一次看到老媽臉上有那種僵化掉的笑容,也是頭一次聽到老媽有著這樣的聲音:“你送‘歸歸’回來?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什麽啊……又不是下蛋的母雞。
方媛腹誹,臉上卻還是要掛出一臉笑容:“媽媽,這是我上司,蘇達的總經理陳霄。”
方母立刻眯了眯眼:“哦,原來是我家歸歸的上司,來來來,陳總裏麵坐。”她立刻拉大了門,示意陳霄進去。
陳霄點了點頭,有禮道:“那多謝阿姨了。”說著直接拉著方媛往裏走,徹底無視掉站在一邊的丁婭。
丁婭也沒有任何反應,仍舊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方媽媽跟在她們後麵往裏走,經過丁婭身邊時,露出一抹勉強的笑。丁婭偏了偏身子,又看了方家大門兩眼,轉身走了。
等方媛走到客廳的時候,不由得讚歎了一下老媽的心靈手巧。
雖然之前房子是已經裝修並布置好,但總感覺缺了一些什麽,今天搬過來,老媽在這邊的櫃子上放一束花,那邊的茶幾上放一個蠟燭……僅僅是一些小物件,就讓人覺得這不是簡單的房子,而是一個家。
陳霄的目光在客廳迅速滑過,臉上竟然露出一抹懷念的神情來。
“陳總,你坐啊。”方媽媽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端上先前泡好的自製柚子茶,“剛剛搬過來,沒有什麽東西好招待,這是自己家做的柚子茶,也就隻能請您將就一下了。”
陳霄起身接過茶,像是絲毫也不覺得茶杯燙手一樣,也不放下,就那樣拿著。他臉上還是那恒久不變的溫文笑容,看著方母開口道:“哪裏,這比外麵賣的好多了。自己做的裏麵可不會放什麽色素糖精。”
方媽媽的神情立刻靈動起來:“哦喲,現在難得有年輕人喜歡吃自製的東西了。歸歸這孩子都喜歡去外麵吃,說家裏的菜味道不好。”
陳霄趁方媽媽轉身的檔,看了一眼方媛。
方媛吐了吐舌頭,見他看自己,突然睜大雙眼,努力地瞪過去。陳霄眯了眯眼睛,突然張了張嘴,露出一口閃亮的小白牙來。
他這個神情俏皮是俏皮了點,但和他平常的形象太不相符了。方媛著實嚇了一跳,身體不由得往後縮了縮,一下子沒穩住重心,竟然“咚”的一聲,從沙發的邊緣翻了過去。
陳霄嚇了一跳,趕緊去扶她。
還好地上鋪了厚厚的波斯地毯,方媛這才沒有跌得太慘。但她還是皺起了眉頭,咬了下唇,看上去一臉痛苦的樣子。
方媽媽正好看到這一幕,眼睛一瞪,怒道:“這孩子怎麽這麽笨?坐個沙發也要坐摔下去……”話說到一半,從廚房裏出來的方家老爸打斷了她的斥責。
“有客人在,說什麽呢。”一麵說著,一麵將切好的水果放在陳霄的麵前,“陳總,來吃點水果。歸歸平常做事很粗心,當她上司真是辛苦你了。”
陳霄點點頭,客氣道:“哪裏哪裏,歸歸很聰明的,做事也做得好。”嘴上這麽說,肚子裏卻差點笑翻過去,難怪歸歸平常這麽迷糊,原來是遺傳。
看著方家二老似乎還要再忙,陳霄連忙站起來:“方叔叔、方阿姨你們不要忙了,我今天是特意來拜訪你們的。”
他一臉誠懇,好像真的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方媽媽頓時僵在那裏,臉色變了幾變。
方媛一看老媽的樣子,就知道她一定想歪了。但她也實在想不出,陳霄有什麽理由要“特意來拜訪”,不由得也狐疑地看向陳霄,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陳霄咳了一聲,清清嗓子,這才再度開口道:“方阿姨,我是葉楠的兒子。”
他這句話一說,方媽媽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臉色又變了一下。不過她還沒有開口,陳霄又再度說話:“我這次來,是為了小時候的事情,來和阿姨道歉的。”
方家媽媽看他一眼,扯動嘴角笑了笑:“都那麽多年了,還道什麽歉。”
方媛看看自己老媽,又扭頭看看陳霄,心裏覺得十分奇怪。當年的事情,好像扯不上誰對誰錯吧?怎麽看上去還別有內情?她是個急性子的人,不由得開口道:“你們兩個在打什麽啞迷啊?有什麽事情要這樣慎重的?”
陳霄沒理她,隻是看著方媽媽,突然一個深深的鞠躬:“方阿姨,我媽這些年一直在說,她這輩子,壞就壞在個急脾氣上。做什麽事情都衝動,來不及發現事情的真相,您就已經離開了……她一直後悔……”
……
方媛和老爸兩人站在一邊,像是局外人。
隻看陳霄和老媽兩人你來我往的說著話,她甚至有些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隻隱約聽出來,和當年自己從樹上摔下來的事情有關。
好不容易等兩人對話完畢,老媽開口道:“好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大家都要向前看。沒什麽大不了的。”
陳霄連連點頭,換上方媛覺得諂媚、方媽媽覺得誠懇的笑容:“我在川國演義訂了位子,晚上還請阿姨賞臉,我們一起吃個便飯吧。”
方媽媽擰了擰眉頭:“不必了吧?”
“沒事的,阿姨叔叔忙了一天了,晚上再做飯就太累了,正好歸歸也想吃川菜,我就自做主張了。”陳霄一麵說著,一麵用眼神暗示方媛。
方媛收到他的暗示,下意識道:“是啊是啊,我想吃川菜。”
方媽媽又瞪她一眼:“這孩子……好吧,那讓你破費了。”說著,方媽媽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看向方媛,“你做秘書就好好做,不要去搞什麽傳銷。”
方媛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急忙道:“我什麽時候搞傳銷啦?”
方媽媽看她幾眼:“今天來的那個丁小姐,說是你以前的同事,我看她的樣子……就是搞傳銷的。”
她這樣一說,陳霄和方媛忍不住,一下子都笑了出來。
丁婭
川國演義是家比較有特色的川菜館,菜係自不消說,肯定是以辣為主。分火鍋和點菜兩種,方媛比較喜歡吃火鍋,方爸方媽喜歡點菜。陳霄倒是拎得很清,每種都點了些。
除去菜色很地道之外,這裏的川劇變臉也是一大特色。很多人都是衝著這個來的,不過以前表演隻在大廳,包間裏是看不到的。後來很多人提了意見之後,飯店就把包間改了一下,有幾間包間有著全落地的透明玻璃窗,不看的時候拉上窗簾,看的時候直接打開就可以了。
包間裏還有小喇叭,將聲音如實的傳遞進來,滿足了愛看表演的人們。
陳霄挑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包間,來的時候正好變臉表演剛剛開始。
趁老爸老媽專心看表演的當口,方媛低聲道:“你認得丁婭?”
陳霄眯了一下眼睛,像是思考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低聲道:“認得。”
方媛也學他眯了一下眼睛,皺了皺眉頭,話說的直接了當:“你是不是也認得張翔?”
陳霄深深地看她,半天才道:“你不是說,過去的就過去了嗎?怎麽還是問起張翔了?”他的口吻聽上去有一點不高興,可方媛並不在意。
她又皺了下眉頭,喝了口鮮紅冰涼的西瓜汁:“不是我刻意去問。”她垮了臉,露出一抹無奈的笑來,“是這個過去,總是纏著我。”
陳霄一愣,剛要再問,方爸方媽這時卻已經轉回身,方媽媽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動。陳霄和方媛隻好打住剛才的話題,閑話起家常來。
方媛不得不佩服陳霄,他的交際能力實在讓人覺得害怕。她明明之前感覺到老媽對他的態度是淡漠疏遠的。即使前麵他有過莫名其妙的道歉,但老媽似乎還是對他不冷不熱,客氣生疏。
可等這頓飯吃完,老媽的態度竟然改變了。
一口一個小霄,一口一個小霄……甚至連她大學的時候曆史重修的事情都說給了陳霄聽,不要說生疏了,好像根本是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一樣。
就在買單的時候,老媽都沒有和陳霄客氣一下。
她可是極了解老媽的,她這個人堅持的就是不占別人的便宜,也不讓別人占便宜。一般這種情況,到了買單的時候,老媽會借故離開桌子,直接去前台買單。
吃人嘴軟,拿人手軟。
老媽總希望腰杆能挺得直,窮人也要有窮人的尊嚴。但這次,老媽竟然半點推辭都沒有,太匪夷所思了。
不過方媛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研究,陳霄和方媽媽說,晚上公司還有些事,要加會兒班。方家老媽根本都沒有起拒絕的心思,直接把方媛打包送了出去。
陳霄看著方家二老上了車離開後,回身按下中控鎖,一拉車門,把方媛推了進去。
這感覺……和綁架沒什麽區別了。
“真加班啊……”方媛覺得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隻好拿他剛才的話來講。雖然心底明知肯定不會加班,但還是拿來當話頭。
她是話嘮……方媛不得不承認。
“不加。”陳霄爽利地吐出兩個字,發動了車子。
“那……”方媛一麵係上安全帶,一麵好奇的看他。
“帶你去找‘過去’算帳。”陳霄這回破天荒地收了笑容,這句話幾乎是用咬牙切齒的態度講出來的。
“啊?!”方媛嚇了一跳,抬頭道,“什麽找‘過去’算帳,找什麽‘過去’算帳?陳霄你在說什麽?”
陳霄終於撥空扭頭看她一眼:“不是你說,這個‘過去’總是纏著你麽?”
原來如此,方媛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天在一九一二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了陳霄聽,一個字都不帶漏的。末了還補充上一句,“我也不知道那個丁婭是怎麽回事,她跑我家去幹什麽?”
陳霄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道:“還能幹什麽?隻要這個女人出現,世界就不會安寧。”他猛地一腳油門踩下,“我想,還是把這個丁婭解決掉來的好。”
這句話被他說的殺氣騰騰,甚至在這一瞬間讓方媛產生了他是黑社會的錯覺。
下一步是掉下巴。
方媛小心翼翼地抬了眼:“魔王哥哥……”四個字出口才發現自己癔症又發作了。好像每當陳霄不正常的時候,她就會比陳霄更不正常……換回正常的稱呼之後,她才繼續說下去,“陳霄,你到底想幹嘛?又請我媽我爸吃飯,又……”
話說到這裏,就連她自己都感覺有點不對了,這不是男人追女人時的手法嗎?她再“單純”,也不會不明白。
陳霄臉上帶了一抹笑,也不說話,好像隻是專心開車。
方媛見他這個樣子,隻好摸摸鼻子,也把目光投向車窗前方。
車子正行駛在高架之上,遠遠望去,一溜的路燈明亮通透,奔流不息的車子都已經把燈打開,這一串的光明從遠處延伸過來,像是天上的銀河灑落人間。
真的挺好看。
方媛又偷偷的瞥了一眼陳霄,他仍舊專注地看著前方。她隻好再度收回目光,他裝傻,她也隻好裝傻了,總不能讓她一個女孩子去說什麽吧?可雖然他什麽也沒說,方媛卻覺得心底有一絲疑似甜蜜的東西升起……
甜蜜……她覺得手腳有些發涼,難道……
不會吧!
她有些慌亂的扯開話題:“陳霄陳霄陳霄,你說這個丁婭到底是幹什麽的?”
“你媽說的,搞傳銷的。”陳霄無視掉她念了三遍自己名字的BUG,一本正經的回答,“你剛不是問我去哪裏,現在告訴你,帶你去看那個搞傳銷的。”
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再度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方媛低了頭,暗自琢磨陳霄和那個丁婭到底有什麽仇。
思考間,車子向右拐下了高架。
方媛抬頭一看,這不是月牙湖麽?難道現在傳銷都在月牙湖邊上搞了?
非法集會啊!
陳霄開車一向安穩,所以直到在湖邊的廣場上把車停穩之後,他才伸手解了安全帶。方媛抬頭看出去,此時月色正好,月光灑落在不大的湖上,泛起點點銀光。
因為不是滿月,所以水中映出的月亮隻是個半彎的月牙,可正好應了月牙湖的名字。不遠處的夜上海酒店亮著七彩的霓虹,光線穿透夜幕,在水麵上晃晃悠悠,像是在月光上舞蹈的精靈。風裏有著淡淡的桂香,似乎從人的每一個毛孔中滲入,好像所有的煩惱在這一刻都消失了一樣。
方媛站在湖邊,將身體倚在欄杆上,雖然鐵製的欄杆摸上去有些泛涼,但她仍舊不舍得放開手。她覺得自己有些癡迷於這樣的平靜氣氛,陳霄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站在她的身邊,一雙黑眸極為專注地盯了她看,像是看什麽絕世的珍寶一般。
直到把方媛看得兩頰有些泛紅,他才收回目光。
“好看嗎?”陳霄指了不遠處的天空,方媛抬頭看去,不知道什麽人在放煙花,滿天都是細碎的花色。正巧有一枚打上去,像是碎開漫天的繁星,然後又一顆顆緩緩落下來。
“好看的。”她點點頭,道,“我小時候最喜歡看煙花了,後來有一陣子南京禁放,隻好和朋友去鄉下放。在城裏的話,隻能偷偷摸摸的……還好現在開禁了,過年的氣氛足了很多。”
陳霄不知道想起什麽,古怪地看她,唇邊還有一抹奇怪的笑。
方媛完全沒注意到他這古怪的笑,隻是抬了頭,沉浸在那樣燦爛的美好裏。
“有人說,煙花是最不可靠的東西,是用來騙女人的。”陳霄輕咳了一聲,好像是故意打擊她,“轉瞬即逝,之前和之後都是很黑暗的,隻不過有一瞬間的光亮而已。”
方媛聽到這話,轉過頭來,極為認真的開口:“這種看法我不讚同。就算是那一瞬間的美好,但你能夠否認,那一瞬間是真實存在的嗎?”她展顏一笑,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渦,又道,“隻要是真實存在的,我們應該記得。之前的黑暗和之後的黑暗,也是真實存在的,即使沒有煙花亮起的這一瞬間,它們也不會消失啊。煙花,不過是讓黑暗變得柔和以及短暫了一些而已。”
這通話算是長篇大論,她一口氣說完,連忙往車裏看看。
陳霄見她的樣子,不由擰擰眉頭開口道:“你看什麽啊?”
“我記得我有在你車裏放一瓶礦泉水……”方媛舔了舔舌頭,“怎麽不見了呢?”
陳霄看著她舔舌頭的樣子,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像是看到什麽可口的食物一樣。不過他並不能心動就馬上行動,因為身後傳來了一個軟媚的女聲。
“陳哥哥,真是好久不見啊,哦嗬嗬嗬嗬嗬……”最後的笑聲很明顯是刻意抽出來的,像是動畫片裏的那種邪惡教主,聽上去就讓人的汗毛一起豎起來。
方媛一手抓了農夫山泉,一手還搭在車門上,很顯然是嚇了一跳,回頭看過去。而陳霄更為誇張,整個人像是被石化一樣,身體僵硬的挺在那裏,眼皮還不時的抽動兩下。
發出那樣可怕笑聲的,是丁婭。
烏鴉嘴
她穿了一身雲白滾金的小旗袍,肩上披了一條抽絲的華麗牡丹披肩,嫋嫋婷婷地走過來。方媛雙眼緊緊盯著她,突然間覺得呼吸困難。她的眼睛隨著丁婭的走動而轉動,一圈一圈的轉,看上去可笑極了。
丁婭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異狀,不由得停了一下腳步。
見她停下,方媛似乎很失望的樣子,陳霄自然是看得到她的神情的,不由得也覺得奇怪,便慢慢轉了身,看將過去。
丁婭被方媛看得渾身發毛,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幹什麽這樣看我?”
方媛愣了一下,有些結巴:“呃……我是想,你的鞋跟為什麽還不斷……”她這句話剛剛落地,就聽見一聲悶響。
丁婭的鞋跟斷了。
這回幾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方媛是愣住了,顯然沒有想到自己有著這樣的本事;陳霄是忍笑忍得非常辛苦,臉部的肌肉微微抽動;丁婭則是一臉驚懼,呆呆地看著鞋跟,另一隻手還得分出來去抓著一邊的欄杆。
三人這樣對峙了快二分鍾之後,才聽陳霄打破僵局:“好吧,丁婭,你老實說,你約我們出來幹什麽?”
“我們?”丁婭似乎也完全無視了自己金雞獨立的造型,在那兩個字上加重了音重複了一遍,又道,“我明明隻有約你哦,陳哥哥……”
她的嬌嗔語氣聽得方媛汗毛直豎,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丁婭刻意地看她幾眼,笑了笑:“方媛,我想你還不知道吧,陳霄是我的未婚夫。”
陳霄瞥了一眼丁婭,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又像是解釋,飛快地甩出兩個字:“曾經。”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方媛聽到曾經兩個字,卻像是發神經一樣的念出一句詩來。聽到這詩,丁婭兩眼明顯一亮,示威似地看了看陳霄。
陳霄臉色有些變幻,不著痕跡地往方媛身邊退了退,很自然地攬住了方媛的肩頭。丁婭的眼底滑過一抹不自在,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歸歸,你也是這麽覺得的?”丁婭又將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念了一遍,聲音還刻意得有些煽情。
方媛點點頭,似乎想說什麽,又不敢說,抬頭看了看陳霄。陳霄一看方媛的眼神,下意識地想到小時候爬樹,方媛說“看到魔王哥哥的屁股”那一幕,憑男人的直覺,他認為方媛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不過這正是現在他所需要的。
陳霄點點頭,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方媛看到這眼神,立刻鼓足了勇氣道:“丁小姐,你是不是想吃回頭草?”
丁婭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搖了搖頭,輕笑道:“我對他不感興趣。”
“那你還約他出來幹什麽?”方媛說的極為直白,一點也不留餘地,“你這就叫口是心非,很遭人鄙視的。”
丁婭覺得自己就像被一口飯噎在喉嚨裏,上下不暢。
她深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才再度開口:“歸歸,你好讓開,讓我和陳霄單獨說兩句話嗎?”她這話說得很軟,像是有些哀求的樣子。
不等方媛開口,陳霄就先說了話:“不必。沒有什麽要避著歸歸的。”他的眼神從丁婭身上掃過,像是掃描儀一樣,“我知道你回來的意圖,是張家的人讓你來的吧?”
聽到張家兩個字,方媛的耳朵動了動,不由狐疑地看了看他。
這個張家是小強嗎?怎麽無孔不入?怎麽身邊所有的人,都能和他們搭上關係?她的腦海裏不由得浮上張翔的樣子,她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是不是有必要把那段失去的記憶給找回來呢……
“你可以這麽認為,畢竟我是張家的養女。”丁婭笑起來,“不過我覺得你一直攔著不讓歸歸去見阿翔,似乎有點不夠厚道。”她慢慢從手上掛著的小坤包裏掏出一件東西,向著方媛緩緩遞了過去。
方媛看了看陳霄,見他沉著臉,下意識地就往後縮了縮。
這個小動作看在丁婭的眼裏,讓她的臉上再度泛起一抹苦笑:“歸歸,我有這麽可怕嗎?”她歎了口氣,“我知道以前我對你不大好,可現在我能拿你怎麽辦?你背後是陳霄,我身高和體重都沒有他有優勢……”
方媛想了一下,覺得也是,這才抬手接了東西。
“結婚證?”她死活也想不到的是,接過來的竟然是一張結婚證。一種不詳的感覺從心頭升起,方媛連忙打開那張結婚證。
上麵是她和張翔兩個人的合照,兩個人臉貼臉,笑得像是煙花一樣燦爛。
方媛立刻僵直當場,死活也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她的記憶裏,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現在就和她說,她直接升格當人老婆了……這折舊折得也太快了吧!!
“你看到了,這就是為什麽,我要幫著阿翔來找你的原因。”丁婭長長歎了口氣,“阿翔是真心愛你的,他出車禍,也是因為你。以前是張家對不起你,可現在……歸歸……”
方媛死死盯著那結婚證,半天不說話。
那些花兒
“歸歸,阿翔這樣對你,你難道就一點感覺也沒有?”似乎是感覺到了方媛的心理有了稍許變化,丁婭立刻趕蛇上棍,循循善誘。
“我要有什麽感覺?”方媛打斷她的話,抬頭看她,“你拿一張泰國的結婚證給我幹什麽?”
這回輪到丁婭發呆了,她連忙接回結婚證,定晴一看,果然是泰國的。
方媛狠狠瞪了她一眼,開口道:“你的另一個鞋跟似乎也……”話音還沒落地,又聽一聲悶響。
丁婭的另一個鞋跟也斷了。
遠處的煙花已經重新歸於平靜之中。沒有了轟轟的聲音,所有的光華也慢慢逝去,隻有天空中微弱的煙氣顯示著曾經有過的輝煌。
半空中似乎有烏鴉“啊……啊……”叫著飛過,如果這是在拍動畫片,那麽三人的頭上都會有汗珠滴下,頭後麵會有幾條濃重的黑線,用以表達現在的狀況。
可惜這不是動畫片,所以這樣喜感的畫麵是看不到的,隻有從湖麵吹來的風從臉上滑過,帶來些許涼意。
丁婭腳下的鞋子已經從高跟鞋變成了平跟鞋,不過這並不妨礙丁婭的站立,隻是腳底有些硌得慌而已。她手裏握著那張泰國的結婚證,臉部有著微微的抽動。
方媛看了看她,下意識地又往陳霄懷裏縮了縮。她哪裏能想到自己有這樣的本事……不過她的目光落在那張結婚證上,心底竟然泛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來。
陳霄的目光也停在那張結婚證上,半天才開口:“丁婭,無論是誰讓你拿這東西來的,請你回去轉告他,這東西是不具備法律效力的。別忘了,我們都是中國的公民。”
他仍舊是溫文的笑容,但那笑容裏摻雜進了許多冰冷的東西。
方媛也明顯感覺到了,隻是還沒有來得及說,就被丁婭搶先開了口:“歸歸,你就一點也不好奇?你和阿翔以前是那樣的相愛,隻是因為一個誤會就分開了,你就一點也不覺得遺憾?”她一麵說著,一麵觀察著方媛的神情。見她似乎不為所動,便又長長地歎了口氣,再度開口道:“如果你真的一點遺憾也沒有,那我隻能說,要麽是你太鐵石心腸,要麽就是你之前的愛……不過是假的。”
這話說得挺嚴重的。
方媛覺得自己的人品受到了質疑,她緊緊擰起眉頭,卻不願意和這個丁婭多說一句話。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討厭她。
丁婭又盯她看了幾秒鍾,突然又開口:“難道說,你真的失去了那段記憶?不是裝的?”
“丁婭!”陳霄開口製止了她要說下去的話,“你走吧,以前的事情我就當成沒有發生過,你欠我的我也不再追究,隻要你不再來惹我,做一些讓我覺得不高興的事情。”
丁婭沉默了一下,突然點了頭,爽快道:“好。”
然後竟然轉身就走,一點也不猶豫。
方媛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半天才抬了頭,低喚了一聲:“陳霄。”
陳霄應了一聲,聲音有些低沉:“嗯?”
“我想,有時候真不是我一定要去追尋過去,而是過去怎麽也不放過我。”方媛歎了口氣,露出一抹苦笑來,“我想,如果這段過去我找不回來的話,恐怕下麵的日子也過不安生。”
陳霄聽她這樣講,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緊張的神情。他擰了擰眉頭,道:“要不然,我幫你把他們都解決掉?”
“解決掉……”方媛白了他一眼,“你當你是黑社會啊?還解決掉……難道你打算殺掉他們嗎?”
“歸歸,做人要厚道。”陳霄舒展了眉頭,抬手把她的頭發拂到耳後,“如果真的要追尋過去的話,我陪你吧。”他又順手扯了一下方媛的耳垂,“像你這麽笨的人,一般情況下,都會被騙的。”
方媛偏頭看他,半天才點了點頭:“好。”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和陳霄在一起,就莫明有一股安心的感覺。難道是因為自己那五千萬是經由他的手發出來的原因?
想到這裏,方媛突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不由挑眉道:“陳霄,我有件事想問你。”
陳霄看她這樣嚴肅,不由得也有些緊張,開口道:“什麽事?”
“那個……”方媛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開口,“我很奇怪啊,為什麽那天我去領獎的時候,會是你在發獎?難道你身為蘇達的總經理,還要在外麵兼職嗎?”
“……”陳霄的神色變幻了一下,訕笑了一下,道,“兼職是不需要的。不過……你還記得我有個弟弟吧?”
“你弟弟?”方媛歪了腦袋,仔細想了很久,才驚呼,“啊,就是那個號稱自己是玉帝的!!!”她的記憶裏的確有這麽一個人,而且是整天神神叨叨的……
“嗯。”陳霄點點頭,“他在彩票中心工作。那天生病,又怕有人來領五千萬大獎。他們有規定,要是領這樣的大獎,一定要主任級別以上的簽字。我和他長的一樣,所以去代了個班。”
就這麽簡單?
方媛覺得有幾滴汗從自己的額角滴了下來,很無語地低了頭,搓了搓手指。
“你不覺得奇怪?”陳霄看她這個樣子,突然出聲。
“奇怪?奇怪什麽?”方媛一愣,手指也不搓了,抬頭看他,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沒什麽。”陳霄對著她笑了笑,伸出手擋住車門頂,開口道,“走吧,天氣涼,我們早點回去,省得你受涼就不好了。”
你這種才叫奇怪好不好……方媛腹誹,卻還是乖乖的鑽進了車。雖然覺得他奇怪,但對每次自己爬進車門前,他都把手墊在車頂上的動作覺得萬分的感動。
這個叫什麽?
細節!
看一個男人是不是紳士,不是看他的衣服,而是看細節。
方媛的嘴角微微上翹,細節決定成敗,從這點上來看,陳霄真的是個不錯的男人。她悄悄偏了頭,目光落到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去。
他正專心開車,下巴微微揚起,上麵有著一兩根剛剛冒出頭的胡子。今天他似乎並沒有塗上次方媛聞到的古龍水,身上隻有淡淡的須後水的味道,青草加海洋,似乎是新款。倒是真的挺好聞,下次建議他用這種。方媛有些恍惚地想著,突然間紅了臉。
啊咧,陳霄用什麽,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啊!!
方媛有些心虛地把目光從陳霄的臉上移到窗外,雖然現在已經是晚上,但往湯山的高速上還是車流不息。滬寧線永遠是繁忙無比的,哪怕是在深夜,也會車來車往。
腦海裏突然想到那天在他車上聽到的表白CD,方媛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脫口就道:“陳霄,你那張CD,是錄給誰的?”
陳霄一下子就知道她在說什麽,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敲,開口道:“那個啊,是錄著玩的。你覺得是錄給誰的,我就是錄給誰的。”
“乃的太極打的好好哦……”方媛掏出手機,按下這麽一句話,然後華麗的發回自己的號碼。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手機響起來,方媛按下閱讀鍵,然後一本正經的把那句話給讀出來。抬眼偷偷去瞥陳霄,隻見他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
當然,她也沒有指望自己這點小把戲能夠瞞得過陳霄……隻是這樣問,好像心理上有一點點安慰而已。
至少也是披了層紗,而不是直接裸奔了。
“你原來還會打太極,不錯不錯。”陳霄還是那樣似笑非笑的神情,打了右轉方向燈,從匝道拐下去,“下次有機會教教我,這年頭,鍛煉是王道。”
……
方媛把下麵要說的話又給咽了回去,無意識的扯動著自己的衣角。
“對了,回去收拾一下,明天要出差。”陳霄又看了她一眼,唇角帶了淺淺的笑,抬手又按下CD的播放鍵。
裏麵傳出的歌曲很時尚,完全不像是他車子裏CD的一向風格。
方媛擰了眉頭,越聽覺得這歌越熟悉。
不是說歌曲熟悉,她知道這歌叫“暖暖”,她是覺得演唱的聲音特別熟悉,但絕對不是梁靜茹的聲音……呃……等唱到第三句的時候,方媛的臉嘩的一下紅了。
這句明顯走調了,而且走得非常誇張。
也正是因為走調,才讓她反應過來,這歌根本就是她自己錄的嘛……她記得自己放在那個翻唱網上,後來因為中了五千萬,就再也沒去看過……他,他……他是怎麽翻到的?
陳霄看著她突然埋下去的頭,臉上頓時掛上一抹計謀得逞般的笑容。
她連忙伸手想要去關掉Cd,不想怎麽按也沒有用。陳霄看也不看她,隻淡然道:“我加了鎖了,你關不掉的。”方媛的眼睛瞪得和銅鈴一樣大,想毆打他又不敢,隻好假裝自己什麽也沒有聽見,目光直直盯著窗外,裝成在發呆的樣子。
車子就在時不時走調一兩句的“暖暖”中緩緩前行,直至拐進兩人所住的小區。換了平常,方媛早已經呼呼大睡了,而這次車剛剛停穩,她就立刻拉開車門,像屁股被火燒一樣的逃掉了。
實在是……太丟人了。
被壓
“呯”的一聲關上門,方媛才想起來這會兒已經不算早了,11點半,老爸老媽早就睡了,剛那一下大力關門,恐怕第二天早上會被老媽念死。剛想開燈,突然想到搬進來的時候,老媽房間的門被撞壞了,如果開燈,她那裏一定會被刺到。
老媽的脾氣方媛可是不敢恭維的,所以寧願自己摸黑,也不敢對燈的開關有任何想法。她皺了皺眉頭,吐吐舌頭,把手上的包放在玄關的花籃架上,輕手輕腳地換了鞋子。她就慢慢摸索著從右側的轉角樓梯爬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上吃得太多,有些撐,所以走路的時候,肚皮擋住了視線……不過想想也不大可能,那得吃到什麽程度啊?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她又為什麽會從樓梯上滾下來?
真是……痛死了!!
方媛抱著自己扭到的腳,齜牙咧嘴的坐在地板上。腳踝似乎有些腫,方媛隻覺得從腳脖處一整塊地方都是火辣地疼,腦子裏突然不合時宜的冒出想法:是誰說她一向少根筋的?少根筋她還能疼成這樣?
正處於半絕望狀態,預備叫老爸來救命的時候,跌在一邊的手機突然亮起來。她先前打的就是無聲,這會看到上麵跳動的麥兜頭像,突然間眼淚就刷的一下落下來,沾濕整張臉龐。
“歸歸。”那頭傳來陳霄的聲音,“我在你門外,你剛忘了拿東西了。”
“陳霄……”方媛的聲音自然是充溢著哭腔的,聽得陳霄心驚肉跳。
“怎麽了怎麽了?歸歸?”他趕緊開口,“我就在你門外,你開門先。”
“我……”雖然他的聲音急促得像是剛跑完一萬米,但這樣的聲音卻讓方媛打心底覺得溫暖起來,“我……扭到腳了。”
她哭聲漸止,帶出的是扭捏的語調,一麵說著,一麵強撐著扭到了門口。可還沒有打開門,就聽到陳霄那頭突然沉默下去,然後竟然完全無聲,接著電話就被掛斷,隻有聽筒裏傳來嘟嘟的聲音。
他就這麽丟下自己了?
方媛呆呆地看向手機,眼中寫滿了不敢置信。腳踝上又是一陣劇痛傳來,她險些再度摔倒,趕緊扶了一邊的門框,咬牙咒罵出聲:“你大爺的!”
話音還沒落地,眼前突然一陣光明。
門開了。
陳霄站在門外,手裏還拿鑰匙,他一看方媛站在這裏,立刻瞪圓了眼睛怒道:“誰讓你站起來的!!!”聲音大的有些嚇人,方媛下意識的抬手捂了耳朵,卻不想一個重心不穩,立刻往地麵摔去。
陳霄看到這情景,嚇了一跳,趕緊一個箭步上前接她。
隻是也許真的是因為方媛晚上吃的太多,他一下子沒有接住,倒也跟著摔了下去。多虧陳霄的運動神經比較發達,在空中一個強行扭身,以自己做肉墊,讓方媛摔在了他的身上。
方媛這次終於是沒有摔疼,但是正正坐在了他的身上,嘴唇還好死不死的和陳霄親在了一起,吻了個嚴絲合縫,沒有半點空隙。
這回輪到方媛瞪圓眼睛了。
她眼睛瞪得和銅鈴一樣大,呆呆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陳霄,半天也不能動彈。屋外的月光照射進來,將兩人柔柔的包在裏麵,像是處在水晶般的夢幻世界裏一樣。
方媛似乎被這樣的氣氛蠱惑了,竟然忘了把嘴挪開……也許是故意不挪開也說不定。
陳霄眼中的光彩就像是偷了雞的狐狸,剛剛把手挪到方媛的腰上,突然間,月光製成的水晶空間猛然消失。
客廳的燈猛然間大放光明。
方媛腦子頓時一空,僵硬了脖子扭過頭去:方媽媽的手還放在開關上,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
這情況不亞於七級雷劈。
雖然她和陳霄什麽也沒有做,但看他們這個樣子,沒有人會相信他們什麽也沒有做的……特別是方媽媽。
方媛看著老媽的眼睛慢慢從溜圓換回正常,再慢慢地眯起來。
方媛心咚的往下一沉,知道完了。
她往後縮了縮,然後抽了抽嘴角:“啊……腳好疼,疼死了。”她說話間有點結巴,讓人聽上去就覺得她是裝的。方媽媽仍舊陰森森的看著她,倒是陳霄立刻著了急,一下翻過來,口中連連道:“怎麽樣了怎麽樣了?給我看看!”
他不動還好,這一動,方媛一下子重心沒把握好,從上麵翻下來了。
從壓在他身上,變成了被他壓……
這回連方爸爸都跑出來了,老倆口就站在房門前,無語的看著在地上壓與被壓的兩人。
方媛可以清楚地看到陳霄額頭上滲出一層薄薄的汗珠,不過他整個人還是顯得異常鎮定,隻見他慢慢從方媛身上爬起來,又伸手來扶她。扶她之前,抬手拉了拉他自己的襯衫。
陳霄極其鎮定的看著方爸方媽,緩慢開口道:“叔叔阿姨,你們慢慢睡,我先帶方媛去醫院。”說著便彎了腰,示意方媛爬到他的背上來。
“都……都要去醫院了?”方爸爸顯然是誤會了,整個人呈呆滯狀。
“歸歸,你怎麽了?”相對而言,還是方媽媽細心一點,看出了方媛的不對勁,“你從樓上摔下來了?”
方媛很羞愧的點了點頭。
“哦,那趕緊去醫院吧。”見她這樣,方媽媽卻很奇怪的笑了笑,似乎根本不擔心女兒會有什麽問題。
陳霄這回倒是有些詫異的看了方媽媽一眼,還是背著方媛出了門。
門還沒有關上,方媛似乎聽到老爸老媽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她豎起耳朵聽了聽,把頭埋進了陳霄的肩頭。
她似乎聽到老爸說:“歸歸從樓上摔下來了?快跟著去看著!!別出什麽事!”
而老媽的回答則顯得冰冷無情:“她從小到大,從樓梯上摔下去,也不是一回了。頂多扭個腳什麽的,和打不死的蟑螂一樣,沒問題的。”
“那還去什麽醫院,回來躺躺吧。”老爸也是翻臉無情的人……
“有陳霄陪她去,這孩子,我挺喜歡的……”老媽的聲音聽上去那樣的曖昧,讓方媛感到十分無語。她下意識的抬頭想看陳霄,可惜陳霄背著她,她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知道這段對話,他聽到沒有啊……
男友
一路再開車回市區。
方媛被陳霄安置得極好,安全帶都是他親手幫方媛捆上的。方媛不由得有些懷疑,自己倒底是扭傷了腳,還是全身都扭了。
怎麽感覺陳霄就把她當殘廢來對待,而且……他捆安全帶的時候,方媛總覺得他在捆一隻待宰的豬。
車子是直接開進第一醫院的,陳霄掛了急診之後,握著她的手說:“歸歸你別怕,醫生馬上就給你治了。”
搞得邊上的人紛紛側目,投來同情的目光。
方媛咬了牙,握緊他的手:“我不怕,我真的不怕。陳霄,你不要這麽緊張好不好?隻是扭到腳而已,不是被車撞了!”
陳霄皺皺眉頭:“不過你的腳腫得真的很厲害,我們上次吃的豬蹄都沒這麽腫。”
……
有這麽比喻的嗎?
方媛無奈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卻發現張翔一臉驚訝的站在門口。囧,真是人生何處不逢君啊……
“歸歸,你怎麽了?”張翔顯然看到了她腫得和豬蹄一樣的腳,立刻擰緊了眉頭。
“你怎麽會在這裏?”方媛脫口道。
“我……”張翔皺了皺眉頭,“我沒有跟蹤你。”
這莫非是新時代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看他一臉受傷的神情,方媛也隻好尷尬的笑了笑,開口道:“我扭了腳,陳霄帶我來看醫生。”
張翔似乎這才看到陳霄一樣,轉過頭道:“陳先生好。”
陳霄點點頭:“你好,下次聊。”他突然彎腰一把抱起方媛,“我先帶她看醫生,再腫下去,可以省一個星期的肉錢了。”
張翔張口結舌,一下子啥話也說不出來,站在原地看著陳霄抱著方媛往裏走。
直到兩人背影消失,他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了過去。
等追上的時候,陳霄正在陪方媛拍X光片,方媛在裏麵拍片,陳霄在走廊上等,也不讓進去。張翔探頭往裏麵看了幾眼,看什麽也看不到,於是便將目光折回陳霄的身上。
兩個一米八的男人就站在醫院的走廊上對看,如果是漫畫,肯定會畫出幾道霹靂來。陳霄半倚了牆,偏著頭,一縷頭發正擋往眉梢,看上去有些飄逸的感覺。
而張翔則繃緊了身子,像是隨時要衝過去打他。
兩人劍拔弩張,空氣中似乎有明顯的火藥味兒。
“呯。”陳霄從褲袋裏掏出一隻都彭打火機,轉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慢慢開口道:“有火,借根煙?”
張翔繃緊了臉,開口道:“走,我們出去。”
陳霄先沒回答他,倒是先回頭敲了敲X光室的門。裏麵傳出不耐煩的聲音:“敲什麽敲什麽,還有二十分鍾呢!”
陳霄這才回過頭:“好,出去談談!”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轉下走廊,站在花壇邊上。花壇裏種的菊花開得極好,在月光下幽幽吐蕊,色澤很是豔麗。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過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張翔似乎大發感慨,看著裏麵的花吟了首詩。
陳霄上下打量他幾眼,道:“別傷春悲秋了,我聽說這塊地到時候要把花鏟掉,種黃瓜。”
張翔像是噎住,半晌沒說話。
等了好半天,張翔才抬了頭,幽幽道:“歸歸是我的未婚妻。”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飄,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飄來的一樣,聲音極空,有些電影特效的感覺。可惜陳霄是個不大愛看電影的,隻是閑閑瞥了他一眼。
“曾經。”他糾正張翔的話,糾正的極為幹脆。
張翔抬頭看他,然後又道:“我很愛她,她也很愛我。”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一股迷茫神情,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以前。”陳霄又白他一眼,不緊不慢。
張翔根本不理他,自顧自道:“我從沒有想過,我和歸歸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她竟然完全當我是陌生人。”他苦笑,“縱是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陳霄一下子笑起來:“張翔,我要是歸歸,我也會不想認得你的。現在是什麽年代了?你沒事念兩句詩來聽,覺得很有文化嗎?”
……
張翔這才正眼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之後,突然一陣冷哼:“陳霄,你倒底是什麽意思?以前你就對歸歸一直心懷不軌,現在你趁虛而入?”
陳霄也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幾眼,轉了轉手中的打火機,微笑道:“我就是心懷不軌,你投訴我?”他慢慢將打火機收到口袋裏,斂去笑容正色道,“張翔,你就不是個男人。你要是男人的話,為什麽歸歸會出車禍?為什麽出了車禍之後,她會失去這部分的記憶?你以為我不知道?”
陳霄冰冷的眼神讓張翔嚇了一跳,他擰緊眉頭道:“我是不是男人不需要你管。難道歸歸出車禍,是我願意的?而且,她失去記憶也失去的太奇怪了,隻是和我有關的記憶消失了,其它人倒是記得住的,有這樣失憶的嗎?”
“難怪你動不動要念幾句詩。”陳霄抬了抬眼睛,“你難道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病症叫作選擇性失憶嗎?”
“選擇性失憶?”張翔重複了這幾個字,突然臉色大變,“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陳霄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人沒有知識要有常識,沒有常識你要會掩飾,掩飾不會,你也要會看電視!”他打了個響指,“通常選擇性失憶的病人選擇忘掉的,都是讓她覺得極痛苦的事情或者是人。當這個痛苦到達一定的極限時候,人體就會啟動自我保護係統,去忘掉這個人。”
陳霄望著張翔笑,笑得極陰險、極邪惡。
“張翔啊,你們張家做過什麽事情,你不要告訴我,你一概不知道。”陳霄看了看張翔, “不過,我可不管你知道不知道。這與我沒有關係,現在歸歸忘記你了,所以,她是我的了。”他停了一停,又道,“即使她忘記你是假的,我也有辦法把它變成真的。”
張翔捏緊了雙手,額上青筋暴出,幾乎想衝上去胖扁一頓陳霄。
可他終究還是泄下氣來,慢慢地鬆了手,連肩也垮下來。他連忙抬手扶了一邊的柱子,穩住自己的身體。
陳霄站在一邊冷眼看著,倒是不再說話。
張翔扶著柱子,喘了好幾口氣後才又開口道:“無論你怎麽說,我都不會放棄的。歸歸……她肯定是誤會什麽了,我突然消失並不是因為要離開她,也不是要逼她進死地,我自己也出了車禍,幾乎成了植物人……”
“你的意思是,張家不但要逼歸歸交出那藥方,還連你也一起要殺掉?”陳霄笑起來,“張建國隻有你這一個兒子,你說這話,誰會相信?”
張翔看了他一眼,也道:“你是在商界混的人,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張氏的內鬥。我那些堂哥堂弟們,可都眼睜睜的看著張氏掌門人的位子呢。”他站直身體,“你是真的不知道這些,還是故意忽略?”
陳霄拍了拍手:“你既然知道你的這些堂兄堂弟都是什麽貨色,怎麽還敢放歸歸一個人出去?要不是我一直暗中派人保護歸歸,她現在就不是選擇性失憶,而是一塊冰冷的墓碑了。”陳霄幾乎是咬牙切齒,“我和你說過,如果你不能夠好好保護她,那你會失去保護她的資格!!”
“你們……”兩人說話說的過於專注,絲毫沒有看到站在兩人身後的方媛。直到她出了聲,這兩男人才一起轉過頭去。
方媛瞪大了一雙眼睛和他們對視,半天才道:“好了,不要吵了,我要知道這一切。”她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絲毫沒有轉寰的餘地。
陳霄和張翔對看一眼,竟然同時點了頭。
“好吧,你也應該知道。”陳霄輕聲道,“既然這過去一直糾纏你不放,我們就徹底把這過去給解決掉。”
“歸歸你當然應該知道,這是你的權利。”張翔顯得很激動,臉上竟然透出一絲喜色來。
兩人的話是同時出口,方媛的目光在兩人臉上緩緩掃過,從鼻孔裏發出一聲輕哼來。她倒是麵無表情,兩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想。
陳霄動作快上一步,搶了先,一把將方媛抱起,故意忽視掉張翔:“醫生怎麽說?”
“沒什麽,軟組織挫傷。”方媛回道,“我們找個地方,大家談談。”她這會兒也不再叫疼了,低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張翔和陳霄對看一眼,沉默的點了頭。
憶
拿過藥,車子便緩緩駛出了醫院。
陳霄直接將車開到了自己在長江路附近的公寓,他停穩車子,一把將方媛抱在懷裏。極其自然。
張翔沉著臉看著兩人,卻也沒有將方媛搶過來。方媛從陳霄的肩頭看過去,看見張翔的表情,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有半點別的感覺。
她真的曾經是他的未婚妻麽?
真是不可思議。
陳霄的房子在三樓,他就一路抱著方媛上去,看上去就是平常經常鍛煉的人,所以抱著人爬完三層一點也看出他有半點不適。
把方媛放在柔軟的沙發上之後,陳霄轉身去廚房倒了二杯咖啡和一杯牛奶,放在桌上之後,他便坐了方媛身邊,輕啜一口之後,開口道:“好了,過去,說吧。”
方媛知道自己不應該笑,但聽陳霄的口氣實在好笑,一下子沒有忍住,將口中的牛奶噴了張翔一身。方媛連忙道歉,不過張翔絲毫沒有在意,隻是看了她一眼,低聲道:“要是你能想起以前的事,一直噴下去我都願意。”
方媛往後縮了縮,覺得有些尷尬。
就算以前真的深愛過,可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當一個陌生人和你深情款款的說這些話的時候,你會是什麽感覺?
她隻覺得尷尬。
陳霄看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帶到正題上:“張翔,今天丁婭來找過歸歸。”
張翔頓時臉色變了變,脫口道:“他們還沒死心?”
方媛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說得起勁,自己卻什麽也不知道。就好像看到兩隻貓在玩線團,把線團玩得一團糟,主人想理,卻隻看到一堆毛線,線頭在哪裏都找不到了。
她放下牛奶杯,輕咳一聲,開口道:“好了。”
兩個男人一起抬頭看她。
方媛緩緩道:“張翔,我聽你說,我想知道我失去的那段記憶,到底是什麽?”
張翔看上去有些緊張,下意識的拿了杯子,轉了一下,又猛喝幾口。他垂下眼睛,像是在考慮怎麽開口。方媛也不催他,隻是半倚了沙發,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是曾經,是一直是,現在也是。”半天張翔才開口,切入點仍舊選擇了兩人的關係。他深吸一口氣,又道,“我們本來準備在你一畢業就結婚的,但是我家裏人一直不同意……”
方媛擰了擰眉頭。
張翔的聲音有些飄,他眯著眼睛看向方媛,卻又不像是在看她,而是透過她,在看向遙遠的過去……
從海上看日出,效果和在岸上完全不同。
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將四周的雲霞染得通紅。那海天交接處的海水也像是被太陽煮沸,紅通通的
“歸歸,要不要緊?”張翔扶住方媛,緊張地看她,一雙眉頭緊緊擰在一起,顯然十分擔心,“早知道你這樣暈船,我們就飛出去了,又何必非要坐這什麽船。”
方媛沒有理會他的抱怨,一雙手緊緊抓住船桅杆,吐得天昏地暗。多虧他們挑的是個極角落的地方,除了他們兩人,再沒有其它人,否則看到方媛向大海裏排放垃圾,是人都得活活氣死。
她心底也後悔,她哪裏知道海船和江船會有這樣大的區別,一個是風平浪靜,另一個就是無風也有三尺浪……也怪廣告做得誘人,說什麽在船上會有豪華的晚宴,會有“蔚藍海洋之上的法式燒烤”。
其實也不能說人家廣告是虛假廣告,這些也都是有的……隻是,對於暈海船的人來說,這一切都不複存在。
光吐都來不及了,哪裏還有時間去看這些。
要不是今天她被張翔拖著起來看這海上日出,恐怕她還在床上躺著。人生真是充滿著悲劇效果啊……
方媛一直吐到連酸水都沒得吐,隻覺得渾身脫力。張翔從後麵抱住她,以免她滑到地上去,看她這個樣子,張翔大力的搖了搖頭:“哎,真不應該聽你的。”
方媛連和他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無力的翻了翻眼睛,用眼神傳達自己要回到艙房的意圖。張翔看了她幾眼,卻怎麽都不能正確領會她的意圖,開口道:“別怕,今天中午就能到了。到了以後,我就帶你去吃海鮮,再泡溫泉。沒有人知道我們已經出來了。你不是喜歡薰衣草麽,現在正是薰衣草盛開的季節,我們可以去花田裏玩兒……”他說著說著,一雙手臂將方媛摟得極緊,像是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張翔像是發誓一樣的自言自語,突然又低下頭,極為專注的看她,“我家裏就我一個獨子,我爸媽一向聽我的,這次會反對,也是因為太突然了。”他深吸一口氣,“歸歸,回國之後,我一定會讓他們同意的。”
方媛完全沒力氣再說什麽,雖然心中對他的話還是抱以強烈的不信任,但這會兒隻能點頭表示同意。她吐的好銷魂啊……
好不容易等船靠了岸,方媛覺得自己的腳都軟掉,即使踩在堅實的陸地上,也像是踩在無數的棉花上一樣。
“我們的酒店很快就到了。”看著方媛慘白的臉色,張翔摸了摸她的頭發,安慰道。
“我知道……”方媛終於能夠發出聲音,“但是,你不要再動了,你的袖扣拉到我的頭發了!!”方媛慘白的臉色不是因為暈船,而是頭發被他拉得生疼,簡直痛不欲生。怪不得人有一毛不拔的說法,拔毛多疼啊……
“呃……”張翔趕緊抬手去解,卻怎麽解也解不開,倒是繞得越發厲害了。
“我來。”方媛偏了頭,從口袋裏掏出小剪刀,哢刹一聲,把繞著的頭發一下子剪斷。這才抬了頭,露出一抹笑容,“看,這不就解決了?”
張翔目瞪口呆,搖了搖頭之後,眼底露出一絲微末的恐慌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和司機說話,讓他開車開得穩一些,生怕方媛再有什麽不舒服。
方媛將剪刀收回去,把頭靠在張翔的肩上,在心裏慢慢歎了口氣。
要走的路真的很長,會不會走到一半,就走不下去了呢?
她和張翔這次出國旅行,其實根本原因就是因為張翔的媽媽前來找了自己。她始終記得,張翔的媽媽很和藹的告訴自己:“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但是,張翔不能娶你。我們也不會同意他娶你,所以,和他分手吧。”
雖然她很有骨氣的、很戲劇化的如同電視裏演的那樣,將麵前那張五十萬的支票撕得粉碎,但這仍舊讓她的情緒落到了最低點。
一份得不到家裏人祝福的感情,會有怎麽樣的結局?
方媛抬了頭,看向飄著小雨的天空。
記憶裏的普羅旺斯
接下去的日子過得極簡單和快樂。
兩人在美麗的普羅旺斯瘋玩,好像一切不愉快都沒有發生過。張翔看上去就是花了不少心思,普羅旺斯哪裏有什麽特別的工藝小店,哪裏有特別的小吃,哪裏有大片的花海……他一切都清清楚楚,像是一個在普羅旺斯長大的人一樣。
加上他的法語極好,所以方媛覺得十分的放心,不會出現什麽語言問題。
“阿翔。”她嘴裏叨著半根香腸,突然回頭笑得極為燦爛,“你知道麽,法國人很討厭說英語。”
張翔一愣,挑了眉頭看她。
“我好朋友董潔靜啊。”她把香腸咽了下去,繼續說道,“她那年一個人出去旅行,在法國的時候,因為她說英語,所以大家都不是很待見她……法國人很自傲的,如果你說法語,他們會熱情的……OH,我說錯了。是她們很熱情的。”
她話音還沒有落地,邊上一位穿著短裙的熱辣美女從兩人身邊經過,突然轉頭給了張翔一個吻。她的嘴唇印在張翔的臉上,留下一抹豔麗的紅。
張翔的臉上也一下子變得極紅,眼睛瞪得極大,連連擺手:“歸歸,我沒有招惹她,絕對沒有!!”
方媛一下子笑出來,從口袋裏拿了紙巾幫他擦掉,一麵擦一麵道:“我相信你,絕對相信你。人家說法國女人都喜歡皮特那樣的男人,你看起來瘦弱得很,根本不像的。”
張翔翻了翻眼睛,目光突然落在左側,不由得拉了方媛的手,急促開口道:“歸歸,我們去扯證。”
“扯證?”方媛一愣,也將目光投射過去。
隻見在花海邊上有一個白色的小亭子,上麵用法語寫了幾個單詞,她一個也看不懂,不過她並不傻,那單詞邊上畫著一個扯著弓射箭的小天使,看上去可愛極了。
這分明就是那隻傳說中的丘比特嘛。
張翔拉著她過去,和亭子裏的姑娘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了什麽,隻見那姑娘笑得極為開心,竟然出來拉了門,讓兩人進去。
方媛就這樣被他拉著進去,進到裏麵,才看出來那是一個類似照大頭貼的地方。她被張翔擁著照下好幾個造型,之後見他的手飛快的竄動,不多時,一幅華麗的結婚照就被打了出來。方媛盯著看了好久,突然瞪大了眼睛,笑出聲來。
張翔看她看半天,有些不明白她在笑什麽。
方媛扭了扭脖子,把結婚照舉了起來:“你看,你穿婚紗還是很好看的。”
張翔這才將目光投射過去,一看,險些吐血。他也不知道是手抖還是眼花,相片裏竟然是方媛穿了西服,而他自己穿的則是一襲潔白的婚紗。
怪不得方媛會笑成這樣。
他看著笑得前仰後合的方媛,不由也無奈地上前揉了方媛的頭發:“好了好了,不許再笑了,笑的和小毛驢一樣。”
方媛一麵拍開他的手,一麵捂了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有想到你有易裝癖。下次直接說嘛,不要在相片上動手腳……”
張翔被她嘲笑的臉微微紅了紅,抬頭見四下無人,突然上前一步,大力將方媛攬進懷中,對著她的紅唇就吻了下去。
他似乎要把這些日子的擔心全部在這個吻中發泄出來一樣,將她抱得極緊,吻得極深。吻得方媛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來了。
好半天,他才緩緩離開方媛的嘴唇,聲音有些嘶啞:“歸歸,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方媛的心情也從輕鬆換成了擔憂。她知道他心裏害怕,她也知道張翔是真的喜歡自己,但是……她閉了閉眼睛,她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她絕對不會為了成全自己的愛情,而做出一些有違原則的事情來。
方媛握著張翔的手,感覺他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她不由微微有些出神,腦子裏總是泛出那些有的沒有的事情來。
“在想什麽?”張翔見她半天不說話,扭了頭看她,低聲道。
“你叔叔說,如果我肯把藥方告訴他,他就會想法子說服你媽,讓我們在一起。”方媛低頭想了又想,還是把這事情說了出來。她一臉苦笑,也扭頭看向張翔,“我們出來之前,你叔叔打了電話給我。”
她說的平淡,卻不亞於一枚炸彈將張翔的心底轟開一個大洞。
張翔手中的結婚照翩然落地,整個人呈僵硬狀態。半天才聽到他的聲音:“你……你剛才說什麽?”
方媛突然覺得心底舒服很多。
看樣子他也是不知道這事情的,他不知道,至少就證明他並沒有和張家的那些人一起來算計自己。證明他並不是因為自己參與了“APT”項目的原因,才來追求自己。
她笑起來。
“沒什麽。”方媛順手摘了花田裏的薰衣草,眯了眼睛,“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嗎?”
張翔沒明白她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不過還是點了點頭:“當然記得。”
方媛站到他的對麵,笑得更加燦爛:“那你說說看,記錯一個細節,我就要你喪命普羅旺斯!”
“你們學校組織泰國遊,我和你們一起去。結果被阿靜和丁婭起哄,在演藝場館裏簽了結婚證……”張翔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問這個,可回憶起來,卻還是一臉的甜蜜。
方媛點點頭:“還好你沒記錯。不過……”她撿起那張結婚照,“你看,這個結婚照,還有以前的結婚證,都是假的……”
張翔輕咳了一聲,一臉嚴肅的開口:“歸歸,回去以後,我一定會給你一套真的結婚照和一張真的結婚證。”他突然一把抱起方媛,衝著漫天的紫色花海大喊出聲,“張翔愛方媛,一生一世,海枯石爛!!!”
四下極曠,他的聲音也傳得極遠,還有隱約的回聲。
方媛一下子紅了臉,嗔怪道:“你不是皮很薄的人嗎?怎麽一下子這麽放得開了?”她眼角的餘光正瞧見剛才的小姑娘一臉笑容的看著她們。
“這個……”張翔也笑得一臉陽光,突然靠近她,一字一句道,“這裏是普羅旺斯。”
方媛不解的看他:“普羅旺斯怎麽了?”
“他們都說法語,聽不懂中文。”張翔一臉得意的笑容,看的方媛一陣心神眩目,反手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了他的胸前。
他身上沾滿了薰衣草的淡香,聞得人從心底覺得安定起來。
張翔伸手回抱住方媛,似乎聽到她心底永遠不願分開的聲音。那聲音似乎穿透了時間,穿透了空間,一直延續到現在……
張翔慢慢講述著,期間雙手一直交疊的握著,似乎想要抓住什麽。講到這裏的時候,他停頓了下來,似乎再不願意講下去。
見他停住,方媛不由開口道:“就這樣?”
陳霄原先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是看方媛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隻好搖了搖頭,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方媛看上去半點傷感的感覺也沒有,倒像是一個聽別人愛情八卦的小女生……嗯,就和自己上次看到她上班時候偷看天涯論壇時的神情沒啥區別……她眼睛裏亮著異樣的神彩,眉頭微揚,嘴唇半張……蘇達之所以文件流轉不夠及時,都是因為有這樣的員工存在……
看來張翔肯定是無功而返了。
陳霄眯了眯眼,看向張翔,不緊不慢道:“要再來一杯嗎?”
張翔很顯然,也意識到她的態度,聲音顯得更低了:“後來,我們就回國了。我和我媽在抗爭的情況下失敗,約你一起離開南京。在出來的路上,我們分別出了車禍……之後你的情況我就不是很明白了……我當時被撞得很慘,一直靠儀器維持著生命。”
方媛向他投以同情的目光,開口道:“所以你現在才會一幅弱不經風的樣子……”她歎了口氣,“不過,我似乎也沒好到哪裏去,我失憶了。”
她聳了聳肩,手指慢慢敲打了桌麵:“不過真的很奇怪啊,我們竟然會同時出車禍……”
小H怡情
怡情是間酒吧。
酒吧在金貿的四十三層,聽說酒吧的老板因為貪戀那裏的景色,幹脆買了整個一層。聽說老板很有錢,所以開了個並不賺錢的酒吧。
的確是這樣的,在這樣的地段,一瓶芝華士才賣到塊錢,實在是便宜得緊。
如果不是因為怡情酒吧的會員製,恐怕整個上海的人都會湧過來。
方媛得到會員卡,實在是很意外的事情。
她並不喝酒,唯一喝的是米酒……說明白點,就是酒釀酒,喝上去甜甜的,帶著淡淡的香氣。喜歡喝酒的人會覺得那東西根本就是飲料,喝上一桶也醉不了。可對方媛來說,這種就是極限了,多喝兩杯,也會覺得天地都開始旋轉。
所以隻要想體會開天辟地的感覺,她就會多喝兩杯。
在金陵路後麵的小巷子裏搶老王頭的最後二塊酒釀時,她的動作慢了些,被那個霓裳美女搶走之後,方媛鬱悶得恨不得撞翻整個弄堂。
那美女看了方媛兩眼,突然笑起來,彎彎的眉毛像極了天邊的新月。
“諾,各撥儂。”美女一口地道的上海話,隻是聲音極軟極嗲,格外好聽,“我叫葉濤,有事可以打我電話。”後麵一句倒是純正的普通話。
就這樣拿到怡情的會員卡,還是鑽石級別的:喝什麽酒都不要錢。
五塊錢的酒釀換來的會員卡,錢還不是自己的……
所以,不來白不來。陳霄去參加一個高級拍賣會,她半點興趣也沒有,想到會看到張家人,她就覺得不舒服。
於是告了辭,自己出來晃。
從四十三層樓的落地窗向外看去,風景格外的美好。
川流不息的汽車從外灘緩緩駛過,明亮的車燈與路燈相輝映,宛若天空中的銀河,粹燦而華麗。
方媛穿的衣服極輕涼,一件淺紫色的吊帶,還是那種吊脖的。施華洛世奇的水晶吊帶從脖子後麵穿過,映得她蜜桃色的肌膚上星光璀璨。
她隻施了淡妝,在顴骨處灑了一些閃粉,酒吧的燈光掃過來,便讓那些閃粉透出晶瑩的視覺效果。周圍不時有窺視的目光投射而來,如同半夜裏貪婪的狼。
方媛有些不自在。
但絕對不能退縮,活了二十七年,生平第一次來酒吧……如果再退縮,恐怕要被董潔靜嘲笑至死。
酒肯定是喝不成的,一杯倒的酒量,喝了估計就再也認不得回去的路了。也許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某個垃圾桶裏……
於是要了杯牛奶,要了一個三明治。
這樣的行徑引來酒保怪異的目光,可方媛不在乎。她一向為所欲為,又怎麽會在乎別人的眼光?
“我請你喝一杯吧。”邊上有人開口,不容方媛拒絕,一杯金色的酒就遞到了她的麵前。方媛偏了偏頭,還沒有說話,邊上一雙大手就將杯子拿走。
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酒太俗氣了,她不喜歡金色的。”
方媛一愣,回頭驚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站在身後的是一身正裝的陳霄,他笑:“隻要你有召喚,我會第一時間出現。”
方媛不置可否,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豈不是出名的一輝哥哥?
“回去吧。”陳霄的眼底有她額外熟悉的光芒,方媛的臉一下子紅起來,雖然結婚已久,但她還是會臉紅。於是沒在多說什麽,跟著陳霄往外走。
遠遠看去,像是被家裏人領回去的未成年兒童……
走到門口,方媛看著陳霄回頭揮了下手,不由抬眉:“和誰告別?”
陳霄又笑:“葉濤,我表姐。”
她恍然大悟……難怪他放心讓自己出來玩兒……原來都是有預謀的。
回賓館的路上,陳霄就開始不安份。
雖然開著車,但他空下來的手總是放在她的大腿上。偏偏方媛今天為了去酒吧,穿的是極薄的裙子,還沒有穿絲襪。
他手心的溫度便透過絲質的裙子熨燙過來,燙得方媛的臉越來越紅。
她這時才有些後悔,為什麽不逼陳霄換一輛手動檔的車。
可這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在延安路高架上,車流停了下來,上海的特色之一,堵車。陳霄看著前麵的長龍,不由長長歎了口氣,他甚至拉下了手刹,看樣子是準備幹等了。
“早知道不走高架了。”方媛下意識的抱怨。
聽到她的抱怨,陳霄突然展眉一笑:“別急。”他的聲音極沉,極有誘惑性。隨著聲音而來的,是他的手。 他放在方媛大腿上的手慢慢撫動,在她的大腿上來回撫弄。
方媛的臉更紅了,啜啜道:“別鬧。”
陳霄點頭:“別鬧,你要是不乖一點,我恐怕會開不好車。”他說著,另一隻手威脅的晃了晃方向盤。
多虧手刹拉著,腳也不在油門上。
方媛雖然心底知道他是恐嚇自己,但還是老實的不敢動了。要是她反抗的話,恐怕這一夜都不要想睡好。
她去酒吧前剛剛洗過澡,身上還有沐浴過的香氣,這會已經極淡了,可陳霄還是深吸了一口氣,低笑著開口:“真香。”
方媛知道的,他下一句話一定是:“每次聞到這個味道,我就忍不住……”
可今天例外了。
陳霄並沒有說這句話,而是大手覆住了她的雙腿之間。
方媛渾身一抖,有些羞愧的低了頭。
“歸歸,你現在是越來越敏感了啊……”陳霄的食指挑開同樣絲質的內褲,滿意的感覺到一手的濕滑。 方媛一聲輕喘,讓陳霄的唇邊滑出一抹微笑,接著便抵了拇指,輕輕的撚動她微微凸起的花核。像是過電一樣的感覺立刻從下體蔓延開去,方媛不由自主的收緊了自己的身體,貝齒輕咬了嘴唇,不想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可陳霄怎麽會放過她。
他的食指誇張的向下,直接探入了她如同天鵝絨一般的通道,在裏麵輕輕的摳弄。手指很明顯的很感覺到內壁輕微的抽動,陳霄笑得更開心,壞心的開口:“餓了?”
方媛早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輕喘著靠在椅背之上,身體泛出淺淺的粉色。
陳霄抬頭看了一眼仍舊擁堵的車流,突然將手指猛的往裏一送,手心立刻感覺到大量汁液的湧出,車廂裏一股淫糜的味道。
“舒服嗎?”陳霄低頭看了方媛,她額頭上有薄薄的汗,下體一陣一陣的抽搐。見她不回答,陳霄又壞心的笑出聲,將食指緩緩抽出,帶出一道拉長的銀線……在方媛還沒有緩過氣的時候,他將中指和食指並在一起,又大力的插了進去。
“啊~~~”方媛終於沒忍出,呻吟出聲。
“舒服嗎?”陳霄專注地盯了她,手指保持著一定的速度。
方媛的聲音這會兒顯得極為破碎,半晌才哼了一聲:“嗯……”
這聲嗯像是催化劑,陳霄隻覺得自己漲得格外的痛,再也忍不住將方媛的手抓過來,撫上自己腫漲的硬物之上。 不過…… “滴~~~滴!”她還沒有怎麽碰,後麵車就響起了喇叭,高架已經不堵了。
陳霄深吸一口氣,將手從她的底褲中抽出,卻又做出一個讓方媛更加臉紅的動作:他將手放在唇邊,輕輕的舔了一下。
旋即瘋狂的踩下油門……連手刹都忘記放了。
好不容易下了高架,回到賓館,他像瘋了一樣的抱起方媛就往房間裏跑。鎖上門,立刻深深的吻了上來。 方媛的內衣不到五分鍾就被棄在了一邊,略涼的身體被一雙大手攬入懷中,雙腿間立時感受到滾燙的勃起。方媛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卻被陳霄緊緊扼住,絲毫不讓她逃開。他柔軟的舌頭很快尋找到目標,輕輕的舔過方媛的唇角,然後深深陷入,與她交纏。滿載著欲望的低喘從陳霄的喉嚨間逸出,他略嫌粗暴的將方媛摟起,迅速褪去自己的長褲,粗大的男根立時彈出,抵住方媛的私處。
再度滿意的感覺到她的潮濕,陳霄腰間用力一挺,兩人的身體便緊密的結合在一起,絲毫沒有縫隙。方媛嚶嚀一聲,臉色緋紅:“魔王哥哥……”
陳霄唇邊浮起一抹淺笑,小聲的附在她耳邊開口:“嗯?”與此同時,他壞心的用力向裏挺了挺,感覺到方媛一陣猛烈的收縮,將自己包的更緊。
“想要……”方媛有些不耐的挪動著自己的身子,企圖得到更多的快慰。
陳霄笑的更為邪獰,空出一隻手來擰動著她的胸部,彈撥著粉嫩高挺的乳尖,成功的引出方媛的哭叫:“哥哥,我要,給我……”
“求我。”陳霄大手向下,撫上了方媛的花核,卻又重重一按,細細揉搓,“求我插進來。”
方媛臉漲得通紅,羞恥之心卻終是敵不過心底泛濫的欲望,帶著哭腔的開口求他:“求求你,哥哥,我要……要你插進來。”
“是你要我的哦,不是我強迫你的哦……”陳霄仍舊不放過她,輕輕吻上她的耳垂,“你喜歡嗎?” 方媛越發的狂亂:“我愛你,哥哥。我愛你……我愛你……”哭叫的聲音終止在陳霄腰間快速的動作中。
月半彎,人未眠。
歸歸
“這有什麽奇怪的。”陳霄也學著方媛聳了聳肩,把麵前的杯子拿了起來,開口道,“因為不可能同意把藥方給你家,你家裏人就動了手腳。當然……”他又笑,“也有一種可能,是你們下了狠手。”陳霄將杯子慢慢放下,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你回來以後,先和歸歸承諾要娶她,然後再在她的車子上做手腳。這樣她如果不幸離開,你就可以以方媛未亡人的身份,去替她處理一些事情。方爸爸方媽媽是老實人,絕對不會想到這其中的彎折。”
張翔一下子站起來:“姓陳的,你別血口噴人!!”
“別激動。”陳霄瞥他一眼,“我不過是打個比方。你對歸歸的感情我是相信的,可惜……你們陳家有的人太利欲熏心。”他笑起來,那森白的牙齒上閃過一道寒光,像是餓極了的狼,“你以為你為什麽會出車禍?當真隻是巧合?”
張翔突然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又慢慢癱坐下來:“我知道的。”他將頭埋下去,“之後車子被查過,製動係統被人破壞了。和歸歸那輛車一樣。這也是為什麽我一直不敢找歸歸的原因。”
“那你現在來找我?”方媛激動的想站起來,卻忘了自己的腳,一下子爆發出淒慘的叫聲,跌坐下來。
陳霄無語的幫她把腳放好,方媛深吸口氣,無視掉腳踝傳來的劇痛:“好吧好吧,你的意思是,我以前那場車禍真的就是因為你家的那些人?你現在把家裏的事情解決了,所以回頭來找我了?你是很愛我的,對吧?”
兩個男人都聽不出她這話的口氣到底是什麽,不過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切中要害。張翔點了點頭,開口道:“是的,歸歸,我從未有過不愛你的時候。”
“可是我現在忘記了。”方媛睜大了眼睛,認真地看他,“我忘得幹幹淨淨,記憶裏沒有半點你的存在。”
這句話其實張翔已經聽過N次了,但每次聽到,心口就像是被什麽緊緊揪住,一陣一陣的疼。他深深吸了口氣,看向方媛:“歸歸,當我是剛剛愛上你,開始追求你,可以麽?”
方媛看他眼眶深陷,一臉疲憊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不過,她握了握陳霄的手,他的手溫暖而厚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空調開的過高的原因,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她將陳霄的手握緊了些,才再度開口:“張翔,我真的不記得那些事情了。無論剛才你說的事情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我都不記得了。”她歎了口氣,“其實,我對於以前在學校裏學來的知識,忘得也差不多了。那些藥方什麽的,我隻記得最基本的。像陳霄說的,我們在研究室裏研究出來的藥,我根本不記得配方。我現在記得的,不過是以前生活的種種,不是我的專業技能。不然,我怎麽會在蘇達當個普通的小文員?”
這段話說完,她才想起陳霄目前正是自己的老板,不由在心底吐了吐舌頭。
不怕,她現在是有錢人,頂多被辭退!
張翔怔怔看她,半天苦笑道:“你是說,我一點兒希望也沒有了嗎?”他的目光落在方媛的手上,看著她緊緊握著陳霄的手,“你是說,我剛才和你說的那些,那些美麗的過去,你都不記得了?”
方媛雖然有一絲不忍,可還是點了頭:“是的……那些聽上去的確很美麗,可是……那是記憶裏的普羅旺斯,而且是你記憶裏的,不是我的……”她深吸了一口氣,最大程度的放緩了口氣,“我很喜歡我現在的生活,不想有什麽改變了。”
張翔像是被抽去渾身的力氣,扶著椅背站了起來:“我知道了。那麽……再見。”說完再不看兩人,徑直往門口去。
陳霄在這過程中,一個字也不說,目光一直停駐在方媛的臉上。
“呯。”隨著關門的聲音,屋子裏便隻餘下方媛和陳霄兩人。
方媛將目光從門口收回,覺得心跳突然快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將手從陳霄的手中抽出,開口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陳霄皺了皺眉,輕聲道:“我以為你會給他一個機會。”他歎了口氣,“我也以為你會問上很多,這畢竟是你遺失掉的一段過去。女孩子沒有不好奇的,同樣……張翔其實是真的喜歡你,隻不過你不記得了而已。”
方媛也擰緊了眉頭看他,閉了閉眼睛,像是做了一個什麽重大的決定。
等她睜開雙眼的時候,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氣中發出顫顫的抖音:“陳霄,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方媛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極快、跳得極響……快到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響到似乎整間屋子都能聽到。
在聽完張翔說了這麽多過去之後,她反而覺得把握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旁人覺得她薄涼也好,殘忍也罷,她隻是覺得……張翔描述中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根本不像,她聽上去,就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那個方媛,就如同名字一樣,像是良媛淑女。
而自己……則像是小名“歸歸”,信奉的是“睡覺”,喜歡的是“吃喝玩樂”……哪有一點“媛”的樣子?
就算是自己給了他再來一次的機會,恐怕他也會失望而歸吧。
與其這樣,不如讓他保留記憶中那個美好的方媛。
也或者,張翔愛的,不過是他記憶中的完美的方媛,所以一切的描述都是經過了美化的,而不是真實的。
也許就是這樣。
方媛深吸了一口氣,豎起耳朵聽陳霄的回答。
YES OR NO?
這是個問題……
小秘
天光大亮。
鼻間是淡淡的沐浴乳的香味兒,整個房間都是溫暖的桔色。方媛睜大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天花板,像是上麵有什麽奇珍異寶一樣。
昨天,她一時衝動,說完那句話以後,陳霄是怎麽回答她的?
方媛覺得自己的印象不是那樣清楚了,好像隱隱約約隔了層霧氣。是YES還是NO?好像都不是……她閉了閉眼睛,腦海中驟然跳出陳霄的笑臉。
他好像回答的是:難道我不是你的男友嗎?
現在男人皮都厚,什麽都沒說呢,就早已經以男友自居了。方媛雖然腹誹,可嘴角不由得揚起,彎彎的像是天上的月牙兒,甜蜜蜜的。
“歸歸,起床了。”門外傳來陳霄低沉的聲音,方媛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是夜不歸宿了。不由得把頭埋了枕頭中,枕頭上也有淡淡的果香味兒……看來陳霄浴室裏放著的兩瓶伊卡路不是擺設。
意識到自己睡的是陳霄的床,睡的是他的被子……方媛突然紅了臉。人家說男女同喝一個杯子是間接接吻,那睡同一張床,是不是間接上床?
“馬上就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揚聲回答。
在床上又磨蹭了一會兒之後,方媛才不甘願的慢慢爬起來……一來是因為這被窩實在是太過於溫暖,在冬天對人實在是一種強大的誘惑。
另一方麵……被子上也有淡淡的香味兒,那是……那是和陳霄懷抱一樣的味道。方媛的臉更紅了,像是被煮熟的螃蟹。
蒼天啊,大地啊……她其實真的是個很純潔的人啊……
在心底哀嚎了片刻,方媛才拿過放在床頭的衣服,仔細地穿上。她曾經幹過因為趕時間,而將整件毛衣穿反的事情,當時還納悶為什麽這毛衣的V領是開在後麵的……後來被董潔靜指出,羞愧的她連著幾天都多吃了一大碗飯:化悲憤為食欲而已。
將被子攤開來透氣,方媛抬手拉了深綠色的窗簾。
明亮通透的陽光一下子從屋外射進來,照得整間屋子都洋溢著幸福的溫暖。方媛又推了窗,深吸了一口略顯冰涼的空氣後,這才轉身走到門前,拉了門。
客廳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大米粥的香氣。
“先洗臉涮牙,然後才能吃飯。”陳霄的聲音從廚房間傳過來,雖然還是平常的聲調,但聽在方媛的耳朵裏,卻覺得格外的溫暖。
所謂的美好生活,就是一大早起來,有人為你把粥熬好了。
她眯了眼睛,心滿意足的拿著陳霄給她放好的繪了泰迪熊的杯子,趿著泰迪的拖鞋,晃晃悠悠的往洗漱間去。
一麵走一麵腦子裏冒出奇怪的想法: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喜歡泰迪熊的?
方媛自認是個憋不住話的人,所以在她滿嘴都是泡沫的時候,還是看著走進來的陳霄開了口:“你怎麽知道我喜歡泰迪?”
原本是充滿了撒嬌意味的問話,但經過嘴裏泡沫的加工,就變成了搞笑的感覺:“梨真摸製代瓦稀飯抬低?”
陳霄雖然聽懂她在說什麽,可還是忍俊不禁的笑出聲,轉身拍了拍了她的頭:“快點洗吧,一會兒飯要冷了。”
方媛皺了皺眉頭,怎麽覺得他這個動作像是在拍家裏的小狗呢?
她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用力把嘴裏的泡沫吐掉,涮牙完畢之後,便開始認真的洗臉。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以確保自己是完美的形象在他麵前出現。
雖然早就已經沒有形象可言了。
等方媛一切收拾停當,坐到桌前的時候,熬得濃濃的大米粥已經溫到恰恰可以進口的溫度。陳霄坐在她的對麵,撐了下巴看她。
陽光從客廳的大落地窗裏映射進來,照在他的身上,像是給他的周身鑲上一道金邊。額角細微的汗毛被照得清楚,每一根都是那樣的纖細,散著淡淡的金光。
還有他的睫毛,也被陽光刻意的拉長,濃密得像是一麵小扇子。
真是的,男人沒事長這麽長的睫毛幹什麽?放牙簽嗎?
方媛在心裏嘀咕了一句,下意識地垂了眼睛去看自己的睫毛。不過這樣是怎麽都看不見的,她嚐試了幾下之後,決定放棄。
一會兒拿包包裏的鏡子照著看,她的睫毛其實也不短的!
她舀了口粥,送進嘴裏。
大米已經被全部熬化開來,每一顆米都煮得透透,像是開出無數朵白色的小米花兒來。粥濃濃的,卻一點也不粘,配上搭好的糖薑和乳瓜,開胃極了。
方媛原本還想再說什麽,可這口粥一進嘴,就什麽也說不出了。
隻顧埋頭吃。
不過耳朵還是空著的,她聽到陳霄端碗喝粥的聲音,於是原本有一點點萌牙的不好意思也飛到了九霄雲外去。大家都在喝粥,證明粥的確好喝。
興許是她真的餓了,昨天晚上吃的不大多,加上又向陳霄告白,這一拖……就讓她的血液循環額外加快,於是胃空得特別快。難怪半夜夢到陳霄舉著雞腿在前麵跑,她在後麵猛追,大聲的喊:“陳霄我愛你,快把雞腿給我……”
人生也就隻餘了個吃字了。
轉瞬間,四碗粥就已經下肚。方媛其實還想再吃,但實在是吃不下了,不光是四碗粥,還有一個鹵蛋。二片吐司夾的荷包蛋,還有一個綠柳居的菜包。
她靠了椅背,滿足的打出一個飽嗝。
等那聲音逸出喉嚨的時候,她才驚懼的想起來,陳霄就坐在她的對麵。
建立形象的大計再一次失敗。
陳霄見她吃飽,也擱下碗不吃,隻盯了她看。
方媛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了頭去:“你……這樣看我幹什麽?”她努力把聲音說得柔美一些,自我感覺頗有些瓊瑤劇裏那些楚楚可憐的女主樣。
“嘴角還有二顆飯粒。”陳霄繼續深情款款地看她,不緊不慢的說出這麽看她的原因。
方媛囧得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連忙抬手抹去,目光正好瞄到牆上的鍾,一下子驚叫道:“啊,已經八點半了,我上班要遲到了!!”
陳霄看她一眼,還是不緊不慢道:“哦,你還知道要上班啊……”完全聽不出他的語氣是什麽,又像是嘲笑,又像隻是簡單的陳述問題。
方媛小心扯出一抹笑,道:“那個……我一向有全勤獎的。”
陳霄又笑:“這個月沒有了。”他揮了揮手,“今天不用上班,一會兒要陪我去趟銀杏湖。”他站起身來收碗,細長的手指搭在透明的玻璃碗上,顯得格外的好看。
“銀杏湖?”方媛一愣,“那不是高爾夫球場嗎?你要帶我去打球?可我不會啊……而且,我的腳……”
陳霄腳步未停,聲音傳過來:“帶你去打球有意義嗎?你又不會。”他停了一停,將碗放進洗碗機,才轉身道,“公司有意向參與開發,我要去見客戶。你現在是我的秘書,你不要忘了。你的腳不成問題,我們今天一天都用不著走路。”
哦……方媛這才記起來,自己已經升格為他的秘書了。
話說……這真成了小秘了。
鳥人
半小時之後,陳霄一身筆挺的西裝,抱了方媛,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西裝會被她弄皺。方媛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不理解,實際上,他完全可以把自己丟在家裏一個人過去。不必費事抱來抱去的,她最近吃得又多,體重已經越過了110大關……
而且她的腳受傷,根本不可能偷了他的東西跑掉,他幹嘛一定要拉著自己去呢?
“今天會有張家的人過來。”陳霄一麵幫她係好安全帶,一麵開口,像是知道她心裏的疑問一樣。
“張翔他們家?”方媛幾乎可以算是明知故問了。
“嗯。”陳霄應了一聲,發動車子,“既然昨天已經和張翔說開,幹脆說得明白一些。今天會來的是張斂,也就是那位野心家。”
方媛立刻明白過來,他說的應該是給自己車子動手腳的人。
她側過頭去看陳霄,隻見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像是心情極不好的樣子。看他這樣子,方媛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到不能再好。
抬頭往外看去,天空湛藍無雲,像是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藍寶石,澄淨無瑕。
她這算不算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陳霄,”她將目光收回,開口道,“張斂當年對付我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陳霄聽到這話的時候,手很明顯的抖了一下,半天不說話。方媛的心跳得極快,她昨天其實就想問這個問題的。
但她不敢,一直沒敢。
就算是表白了,她也還是沒敢。
如果陳霄放任張斂出手對付她,以便拿到張斂的罪證,充份掌握住他,那她會有什麽反應?雖然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可想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可以為了別的什麽,輕易犧牲掉自己,她就覺得害怕。
有那麽一次,也許就會有第二次。
她很害怕被輕易的拋開,誰都希望是別人手心裏的寶。
不是嗎?
陳霄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我一直有監視他。”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略略握得緊了些,手背有些青筋顯了出來,微微泛白。“其實倒不是為了張氏,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後來找到了,不過那時候你和張翔在一起,似乎很快樂。”
他說到這裏,薄唇緊緊的抿了起來,像是極為不悅。半天才再度開口:“對於張家,我還是有一點了解的。張翔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怯懦了點,沒有什麽主見。我怕你到最後會吃虧……”
方媛驚得瞪大一雙眼睛看他:“你是說,你一直在監視我?”
“是監視張斂。”陳霄糾正,卻又沉默了一下,“我從來沒有想到,我媽交給我的任務,會讓我……喜歡上一個女孩兒。我其實真是一早就找到你了,可總覺得,那樣貿然闖入你的生活裏,並不是很好。”他笑,“而且,失憶前的你和現在還是有些不一樣。雖然是一樣的愛笑,卻總拒人千裏。不熟悉的人,你總保持著一份疏離感。我曾經和你說過話,可惜你根本沒給我多說兩句話的機會。”
方媛皺了皺眉頭,她變化有這麽大?
“我隻好讓秘書看著你,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及時的幫幫你。”陳霄的聲音裏有一絲的懊惱,“沒想到,我就……陷進去了。”
最後這幾個字說的極低,像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不過晚了,你已經和張翔在一起了。所以我隻好祝福你們……誰知道,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正好在參加美國公司的會議,等我趕回來,你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說到這裏,陳霄突然擰了眉頭看她:“不過,我記得你剛醒的時候,似乎還是認得張翔的,不知道為什麽,三天以後……你就完全不認得他的樣子了。”
呃?
還有這說法?
方媛也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道:“不管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心裏還是很高興的,陳霄從一開始就喜歡她……喜歡她很久了。
這個認知讓她興奮的極想蹦達幾下,不過被安全帶捆著,動彈不得。
她深吸一口氣:“那我中五千萬……難道也是你安排的?”
陳霄想了想,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好幾下,才道:“實際上,我並沒有打算讓你中五千萬。我隻是想把你直接調上來,可惜……傻人有傻福,你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有錢人了。”
“……”方媛看他一眼,“什麽叫傻人有傻福啊……那為什麽最初,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對我完全是對陌生人的樣子……”
陳霄白她一眼:“你都一幅什麽也不記得的樣子,我要是跑去和你說,哎喲,我們認得好久了。你會有什麽反應?”
方媛於是立刻想起張翔來找自己時,自己的反應,吐了吐舌頭:“看來,你能當上蘇達的總經理,大腦構造果然有異於常人。”
陳霄趁紅燈空出一隻手來敲了她的腦袋一下:“就你會說。一會兒見到張斂,你當什麽也不知道。”
方媛兩眼放光,連連點頭。
她一向喜歡看好戲的,眼下肯定就有一出好戲看,她怎麽會拒絕呢?
沒多久,車子便駛入了銀杏湖球場。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陳霄抱著方媛上了樓,在一早就備好上好鐵觀音的VIP室坐了下來。頭頂微禿的張斂已經在那裏等候了,見方媛進來,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陳總,怎麽今天還不舍軟玉溫香?”那禿頭是沒有一句好話,眼神從方媛身上瞥過,脫口就是這樣一句。
陳霄笑了笑,還沒來及回話,就聽方媛一聲驚呼:“啊,你這支是限量版的pelikan。”陳霄扭了頭去看,隻見她一臉驚羨的神情。他不由得擰了擰眉頭。
方媛是什麽樣的人他知道,絕不是那種沒見過錢的。限量版的Pelikan的確不多,不過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學習的人,見到這筆會驚羨成這樣,很顯然不大可能。
所以,她露出這樣的神情,八成又有什麽鬼主意了。
陳霄雖然知道,但也沒有說穿,隻是微笑了看她。就算她把張斂整個全得罪掉,也沒有什麽關係。更何況……陳霄的眼神冷了一下,這個張斂,在他的計劃裏,原本就是要徹底抹殺掉的人物。
他腦子裏想著,耳朵裏就聽到方媛仍舊是十分羨慕的聲音:“這支筆很難得的啊。限量版的pelikan,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的。”
張斂從來都是個愛好虛榮的人,雖然對她沒有正眼看過,但聽到這話,還是很得意地昂了昂頭:“那是自然,這樣的東西,隻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才會品味。”
說著還有意無意的看向陳霄麵前的派克。
陳霄不以為意,反正都是筆,他向來不喜歡那樣的鋪張。他又將目光投向方媛身上,心底十分期待她下麵說出的話。
“張先生,您的這支筆……能給我看看嗎??”方媛一臉崇拜地看他,眼中寫滿渴望。
“可以,沒問題。”張斂的虛榮心被大大的滿足,拿起筆做了一個自以為很瀟灑的動作,抬手遞給方媛。
方媛接過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半天,終於開口道:“果然和我去的論壇裏展示的那張筆的圖片一樣,全世界就隻有十二支。”
這話一說,張斂更是得意非凡,竟然也和陳霄一樣,看她的目光中有著深刻的期待,期待她接下去的話。
方媛溫婉地笑,轉頭看向陳霄:“你一定沒用這筆吧?”
陳霄雖然不知道她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但還是點頭:“我不大懂鋼筆這東西。蘇達推崇無紙化辦公。”
方媛仍舊是溫婉的笑:“我知道的。”她抬頭,“這個筆最大的特征就是LOGO是個鸚鵡,我經常去的鋼筆論壇裏,大家都戲稱這筆為鳥。收集這筆被大家戲稱為玩鳥。”她頓了一頓,又道,“有一次,我看到有人終於買了這個牌子限量發行的筆……呃,就是和這支一樣的。那人興奮地發帖大吼說,我終於成為鳥人了……”
她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眼底寫滿笑意看向張斂。
方媛這段話一出,張斂的臉色立刻從得意變得十分難看。而一邊送飲料上來的服務生,竟然也一下子沒忍住手抖了一下,一杯咖啡臨空潑下,將張斂的白襯衫淋得透透。他狼狽不已,活像是一隻落水的咖啡色土雞。
張斂本來就已經被方媛這繞彎的話搞得憤怒不已,又被這樣一潑,頓時勃然大怒。隻見他“蹭”的一下站起來,甩手就給了嬌滴滴的服務小姐一記響亮的耳光。
那小姐不愧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即使被這樣惡狠狠的抽打,也沒有憤怒,還不停的道歉,說對不起,是我錯了。
倒是方媛一下子愣住,不敢置信的看過去。
陳霄瞥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的起身,壓下張斂的手:“張總,息怒。”
奇怪的合同
方媛從沒有想過,人是可以這樣無恥的。
也不知道張斂是不是真的有求於陳霄,在他說了那樣平淡的一句“息怒”之後,竟然就無聲無息的坐下了。
甚至不去管衣服上的咖啡漬,隻拿了剛剛送上來的熱毛巾擦了擦自己的禿頂,然後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泛黃的大門牙。
這種人,會是當初設計自己出車禍的?
他怎麽看也不像有這樣的心機啊……
方媛在心裏嘀咕,卻半點也沒有表現出來,隻坐了陳霄的身後,也不道歉。反正潑他的也不是自己,她不過是說了個笑話而已。
純屬打趣,如有對號入座者,屬自找苦吃。
不過張斂似乎根本也不計較她的“笑話”,當然,他連被潑咖啡都能忍下來,這個又有什麽不能忍?
這點上,他倒是也有可能下手害自己的……
方媛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想不通的事情,她往往就不想,等拋至腦後一些時候之後,答案就會自己冒出來。所以她也將這個問題拋了開來,隻豎起一雙耳朵,去聽陳霄講些什麽。
“我們開門見山吧。”陳霄十指交握,臉上帶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上去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
方媛一瞬間有些失神。
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表白之後,陳霄也是這樣一幅高深莫測的神情,他足足看了自己要有五分鍾,然後才開口:“你確定?”
“嗯……”方媛記得當時自己隻回答了一個嗯字,看似輕巧,可手心都已經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生怕他的回答是NO。
如果是NO,她也實在太丟人了。
所幸,陳霄那高深莫測的表情又維持了一分鍾之後,給出的答案是一個輕巧的“好”字。她還記得自己問他,那樣高深莫測的表情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考慮了很久。
陳霄是怎麽回答的?
“其實我一直挺喜歡你的,你應該明白。這表情……我要不裝得高深莫測一點兒,別人豈不是一下子就看穿了?那還有什麽樂趣?”
挺欠扁的回答。
可方媛覺得從心底都泛出甜蜜來,也許戀愛中的女人都是這樣子,對方說什麽話,都會覺得那裏麵夾了許多許多的蜂蜜,就是沒有夾,自己也會給添進幾勺去。
所以,當現在陳霄再度露出這幅表情的時候,她便從心底覺得好笑。這人估計早就已經想好了,這會兒又用這神情來嚇唬人。
“我知道你們張氏經營不善。”陳霄敲了敲桌麵,“上個季度的經營報表我那裏已經有了,銀杏湖是你的資產,蘇達的確有興趣收購。”
聽到這話,張斂的眼底放出興奮的光芒,可臉上的表情沒有太變,隻是應了一聲,等他繼續說下去。
陳霄沒打算用什麽“敵不動我不動”的戰術,在絕對的“力”下,無論怎麽樣的“勢”都會是徒勞。
他又敲了敲桌子:“張總您的經濟狀況,我也是十分了解的。更何況……”他的目光突然又折回方媛的身上,“我想,您總歸認得她吧?”
呃?
扯到她了?
方媛一愣,旋即坐直了身子,眼底寫滿疑惑。
“方媛,您記得吧?”陳霄見張斂的臉上有一絲疑惑,不由“好心”的開口為他介紹,“我的貼身秘書,以前你們見過的。第一醫大的,曾經是蘇達醫藥研究室的一員。”
他這麽一提,特別是這樣詳盡的提法,張斂想不想起來,都是很難的事情。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甚至比剛才滾燙的咖啡潑到身上的時候還要難看。臉上的血色全部褪了下去,慘白得像是死人。
“陳總……”他有些艱難的開口,目光竟然帶了幾分哀求。
方媛覺得他的聲音都在打顫,如果現在去拍鬼片,根本連配音都可以省了。
“嗯?”陳霄仍舊是一臉閑適的笑容,“您是不是記起來什麽了?比如說,當年我們方媛出車禍以後,車上遺留的文件夾?”
這回輪到方媛的臉色難看了。
難道說,他的目的隻在於文件夾?
剛要胡思亂想,陳霄的手就握了過來,將她的手握得緊緊,似乎知道她快要步入胡思亂想的境界一般。
“這個……”張斂低了頭,這個那個半天,也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張氏下個月就要改組了,我昨天剛剛見過張翔。”陳霄不緊不慢地端了咖啡,慢啜一口,“他一直在我家,和我聊到很晚才回去。”
他一句慌話也沒有講,張翔的確昨天和她們聊到很晚才回去,隻是內容可能與張斂想的不大一樣。方媛在心底翻了翻白眼,充分認識到“無奸不商”這句話的正確性。
果然,當他這句話一出,張斂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立刻抬了頭:“你想要什麽?”他這話像是一個個從牙縫中迸出來的字一樣,咬牙切齒。
“我要的不多,也就兩個要求。”陳霄還在笑,笑得甚至比剛才還要輕鬆閑適,“一,我要整個張氏。二,我要知道當年方媛車禍的真正原因。”
他說的真是輕巧……
張斂幾乎馬上跳了起來:“整個張氏?你做夢!!!”
“的確聽上去像是天方夜譚。”陳霄拍了拍手,笑容慢慢從臉上消失,“可你知道,你擁有的張氏的股份,不過11%,現在經濟危機,張氏幾個重點實業都已經麵臨危機……我恰巧知道,你那百分之十一的股份中,有百分之十就是那幾個重點實業的。整塊蛋糕都變成泡沫的時候,你這一點,又有什麽用?”
張斂又像是鬥敗的公雞,一下子跌坐下來,耷拉了頭,無力的靠在椅背上。
陳霄看他一眼,剛要再說話,卻聽見清脆而急促的高跟鞋聲從門外傳來,還不及反應,門便一下子被人推開。
負責VIP客戶招待的服務員跟在那人後麵,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攔不住她。”
那個她指的就是丁婭。
她一身淺藍色的職業套裝,和前幾次方媛見她的樣子都不同,這回她顯得十分幹練,鼻梁上還架了一幅金絲眼鏡。
冒充文化人嗎?
方媛心底嘀咕,突然想起那天董潔靜和她說的話: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雖然用在這裏不是十分適合,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走神的當口,丁婭已經拿起一杯咖啡,從張斂的頭上潑了下去。
這杯咖啡是剛剛送上來的卡布其諾,上麵浮著一層厚重的奶油和肉桂粉,還沒有攪拌開來。於是張斂的造型比剛才還要華麗,頭上還頂著一小團奶油。
很好,很強大。
張斂不知道是不是前麵被潑那杯咖啡時發泄過了,丁婭這一杯咖啡潑下去,他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方媛驚異的看了他一眼,難道真的是習慣了?這麽燙的咖啡也能夠忍受得住?人體的適應性沒有這麽快的吧?
合同
“張斂,你真做得出!”丁婭冷笑,“張氏是你的嗎?你有什麽權利拿張氏和人做交易?”她甩手就將一疊文件扔在張斂的麵前,“你看清楚,這是什麽!”
方媛微微坐直了身體,想看清那疊文件是什麽。
不過丁婭扔得極有技巧,饒是她坐得筆直,也完全看不見上麵的五號字……陳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坐好。她這才有些泄氣的往後靠了靠,卻發現陳霄仍舊是那高深莫測的樣子,絲毫不見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張斂抬了手指,慢慢拾起那疊文件,又瞥了一眼陳霄,
方媛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眼前上演的是什麽好戲。
耳朵中就聽到細細的翻動文件的聲音,那個張斂倒真的在這裏仔細的看起文件來……方媛調整了一下坐姿,心底有些焦急。
丁婭的眼神倒也瞥了過來,見方媛在場,她愣了一下。
不過她並沒有愣多久,旋即走了過來。
陳霄警惕的看她一眼,握著方媛的手將她往自己這邊拉了拉,似乎眼前的丁婭是在灰狼,隨時會把她吃掉一樣。
“這麽緊張做什麽。”丁婭這會兒的口氣和剛才同張斂發怒時的完全不同,甚至像兩個人,“方小姐,我們好久不見。”
方媛這回顯得大方許多,也回以一個微笑:“哪裏,剛見過沒多久。”
丁婭像是被她這句話給卡了一下,不過倒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還是順著前麵的話說了下去:“聽說你和阿翔分了?”
方媛一愣:“呃?”隨即反應過來,回答道,“如果從你的角度看,是這樣沒錯。”
丁婭聽到這話,上下打量她好幾眼,突然展顏一笑:“方小姐,你現在的口氣和態度,很像以前的你。”說完這話,她也不再多說,將身體轉了過去,重新看向張斂。
這時張斂已經看完所有的文件,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神情:“丁婭,就算你是老頭子內定的孫媳婦,老頭子也不可能把他的股份全轉讓給你,你不要做這種夢。”
丁婭又是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咳了一聲道:“你不是已經看到合同了嗎?”
張斂的臉立刻有了輕微的抽搐,他指著合同的最後道:“你看清楚,這上麵寫的明白,如果你不是我們張家的媳婦,這些股權你是拿不到的!”
丁婭點點頭,卻又折回頭看了一眼方媛:“所以,我剛才和方小姐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和阿翔分了。”她笑了一下,又道,“而且,就算這些股權我拿不到,和你也沒有半點關係,你憑什麽想賣掉它?”
張斂的臉再度抽動幾下,冷哼一聲:“這與你無幹。”
方媛這會兒倒是看出點名目來了,原來丁婭一直找自己,是試探啊……她低頭淺笑,這個世界上,有誰會為了別人,很誇張的去爭取什麽?
想到丁婭之前拚命的為了張翔來找自己,方媛突然間覺得心底泛出微弱的涼意。剛想感慨一下,擱在一邊的手被陳霄一下子抓到自己的手上。
他像是感覺到方媛在想什麽一樣,向著她丟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稍清了清嗓子之後也開了口:“我說……”
那邊對峙的兩人同時將目光投向他,張斂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一樣,一幅如釋重負的樣子。而丁婭則微微的皺起了眉頭,可也沒多話,隻是盯了他,像是想看看他能說出什麽來。
陳霄微微一笑,端起麵前的咖啡:“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並沒有心思參與。這次來找張總,不過是因為蘇達特級資料外泄的事情……”
方媛又皺了皺眉頭,難道這個特級資料,指的就是那個被自己遺失在車上的文件夾?
陳霄並沒有看到方媛的神情,輕啜了一口咖啡之後繼續道:“其實你們張氏在醫藥界,也是有一定實力的。如果不是當年某些人急功進利的拿那配方去開發,而不是再嚴謹的做做臨床實驗的話,就不會有那麽多人因為藥物過敏而死。”
聽到這裏,方媛頓時“啊”了一聲。
她想起來了。
去年年頭的時候,一批腦血栓的患者突然大量死亡,疑似醫療事故。後來經查實,是因為他們使用的特效藥“匹達斯寧”與之前一直在用的舊藥有著衝突。醫檢部門還特意派了調查組前去,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因為醫生的問題。
所以匹達斯寧的生產廠家才能夠從那次大事中安然脫身。
怎麽匹達斯寧原來是張氏生產的?
陳霄的聲音還在繼續,平靜無波:“不過是去年的事情,大家都記得清楚。”他拍了拍手,緩緩站了起來,“張斂你是明白人,現在既然張氏的股份不在你的手上,我也就不和你追究這個問題。我想知道的,不過是當年車禍的真相。”
他說完這話,彎腰抱了方媛就轉身離開。
磨砂玻璃門在背後發出嘎吱的聲音,像是長時間沒有上油之後的聲音,刺耳難當。方媛回頭看了一眼,隻見玻璃門裏映出二個模糊的影子。
影子隨著門一起微微的晃動,晃出一地的殘輝來。
“陳霄,難道設計車禍的人不是張斂嗎?”方媛整理了一下思路,一麵抬頭看他一麵開口問道。
“以他的智商,設計不出那麽完美的車禍。”陳霄偏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笑容,“你這車禍後來我們有派人查過,沒有一點跡像是人為的,就像是真的車禍一樣。要不是之後那份藥方神秘失蹤,也許我們的調查人員都不會懷疑。”
方媛吸了口氣,擰擰眉頭:“也許真的是自己出的車禍呢……”
陳霄這回停了腳步:“張翔和你一起出車禍,他那頭的車子發現了被人動過手腳的痕跡。以我對張斂的了解,那場車禍倒是有可能是他動的手腳。張斂的智商,也隻能到那個地步了。”
陳霄的話裏充滿了嘲諷的意味,以致於方媛不解的抬頭看他,覺得他和張斂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深仇大恨。
不過陳霄的下一句話讓她的心情額外的好起來:“我不想一次又一次的看著我的東西被破壞掉……”他牽緊了方媛的手,最後一句話聲音低的似乎要低到塵埃裏去,也不知道方媛是怎麽樣聽見的。他說,“我會好好保護你,絕對不讓人欺負你。”
方媛一下子笑起來,雖然今天一事無成,但精神上是絕對愉快的。
想著,腳步就越發的輕鬆起來……其實不這樣想,她的腳步也很輕鬆的……反正不用自己走路,總歸不會覺得累。方媛抬頭看了看天,覺得那天都藍得格外美麗,美得讓人……覺得肚子餓了。
“咕……”方媛的肚子叫得十分響亮,陳霄原本走在前麵,聽到這聲音之後,回了頭看她。方媛的臉一下子紅起來,像是最甜的西瓜。
“你……難道是某種動物的轉世嗎?”陳霄忍了笑,拉了她快步向前,“今天沒有安排什麽事,既然你餓了,就先帶你去吃東西,吃完之後我們去看電影。”
方媛聽到這幾個字,眼睛亮了亮。
關鍵不是看什麽,而是和什麽人去看。原本擔心陳霄對她不過有些敷衍,這會他主動提出典型的情侶約會讓方媛的心定了很多。
想想看,漆黑的電影院裏,她可以一邊哢哢的吃著香甜的爆米花,一邊借機往他的身上蹭一蹭……如果是恐怖片的話,還可以表現一下她小女人的特征……
董潔靜不是說過嘛,適時的發嗲撒嬌,是女人一大利器。
加油吧,方媛!
約會
吃飯的地方很簡單,就是KFC。
陳霄把車停回家,換上一身耐克的運動裝,牽了她的手走出去。因為腳傷,所以走得特別慢,其實陳霄倒是建議過在家裏吃吃算了,但這畢竟算是方媛的第一次約會,她死也不肯。不過腳上的傷也不過隻是軟組織挫傷,所以並不礙事,先前被抱來抱去,不過是陳霄願意嬌寵她……她也願意被寵而已。有哪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是被放在掌心嗬疼的呢?所幸他這所房子就在市中心附近,否則走也要走死。
方媛就一直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即使手心裏有微弱的一些手汗也不在乎。
陳霄換上運動裝,看上去有些像是大四的學生。方媛生的原本就是一張娃娃臉,所以當二人走到前台點餐的時候,櫃麵的小姐就問二人,要不要辦一張明年的學生卡。
陳霄剛要拒絕,就聽方媛開口:“可是我們學生證丟在宿舍了。”
“這個不要緊,你填張表,我直接送你一張。”也許因為不是用餐時間,所以這邊的KFC幾乎沒有什麽人,櫃麵小姐空的要死,竟然有空解釋這表怎麽填。
當然,都是向著陳霄說的。
方媛也不在乎,這麽帥的男朋友,帶出來挺有麵子的。她嘻笑著點了一堆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陳霄付了錢,兩人便端了餐盤,坐在窗邊的位子上。
這家KFC很有特色,位子像是老式火車硬座的感覺,加上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很有一種民國末期的意味。
方媛眯了眯眼睛,往四下掃去。
餐廳裏隻有稀落的幾個學生,有趴在桌上享受陽光加空調的、有拿著筆記算的,還有一個捧著言情猛看。
方媛偏頭看去,隻見她手上的是本《大愛如煙》,另一側是一本《可惜不是你》。她的唇邊泛出一抹輕笑,這兩本是她上個月剛買的書,倒是頗為感慨裏麵的兩個女主。
故事永遠都是故事,她既沒有《大愛如煙》裏柳如煙隻喜歡兩朵花“有錢花和盡管花”的態度,也沒有葉紫那種對愛情的堅定。
否則她怎麽能夠輕易的就忘記曾經海誓山盟的愛人?而且在愛人車禍康複,回頭來找她的時候,已經愛上了另一個男人……
這要是放小說裏,肯定會被那些號稱“後媽”的作者們放成女配,然後千方百計的讓她去折磨女主,接著被女主華麗的打飛出去……也許有一兩個變態的作者會讓她有好下場,不過總之這種行為都是讓讀者唾棄的,最後都會被扔雞蛋的。
不過……
方媛微笑起來,這是現實生活,不是小說。所以她的人生她做主,無論她是千萬富翁,還隻是一個笨頭笨腦的小丫頭,總之,她現在就是主角。
她這樣一臉傻笑的看人家,看的坐在她對麵的陳霄一臉莫名,回頭看了幾回,才確定她的目標是那個看言情的小姑娘。
陳霄不由得笑起來:“你是不是想到以前你就這麽傻傻的坐在KFC裏看小說的?”
方媛先點了一下頭,突然回過神來:“你怎麽知道?”她狐疑的看著陳霄,上上下下掃了他好幾眼,又開口道,“我不記得我有把上學時候的記憶也缺失掉,你……”
陳霄一笑,露出一口可以拍廣告的大白牙:“歸歸。”他這聲呼喚頗為深情,喚得方媛一下子不習慣的紅了臉。
她往後靠了靠,嬌羞地嗯了一聲。
“歸歸,我懷疑你那場車禍不光讓你喪失了部分記憶。”陳霄一臉嚴肅,長長歎了口氣,一字一句道,“我懷疑,你還丟失了部分智商。看你這個樣子,猜都能猜的到。”
……
方媛咬了牙,心底懊悔不已。她怎麽能夠忘記眼前這人的本質呢?魔王永遠是魔王,絕不會因為他在男女關係上的身份變化而有所改變。
不管他是自己的上司,還是鄰居,還是男朋友……首先,他是魔王。
惡劣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在叮囑自己要記得這點之後,她點了頭,輕咳一聲:“快吃東西吧,你看聖代都要化掉了。”說著便埋頭吃聖代,讓酸甜的草莓醬在喉嚨裏化開,伴著奶香的甜美,一直滑到胃裏。
“不過真看不出來,”陳霄伸手拿過她的勺子,舀了一口聖代放進自己的嘴裏,“你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孩子,當年打網遊的時候,會是那樣的彪悍。”
打網遊……
方媛的耳朵聽到這三個字之後,一下子豎了起來。她咽下嘴裏的聖代之後抬了頭:“你怎麽知道我打網遊?”
如果說看言情是能猜到的話,她打網遊的時候的彪悍,陳霄又是怎麽知道的?
陳霄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輕咳了一聲,像是思考一下,才開口道:“這個……歸歸……其實我注意你已經很久了。”
他的聲音本來就有些低沉,說這話的時候又是刻意壓低了的,所以聽上去有一種詭異的感覺。就像是德州電劇殺人狂裏的那種感覺,方媛的腦海裏頓時出現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手裏拿著滴血的電劇,壓著嗓門和她說……其實我注意你已經很久了……
好囧。
她深吸了一口氣,瞪大了眼睛:“你該不會是小賽吧?”
小賽是她以前遊戲裏的老公,後來因為看上一個叫“天官賜福歸”的女孩,把遊戲裏的她給甩了。原因就是因為那女的名字叫歸歸……她可不可以自戀的認為,這個小賽就是陳霄?
於是方媛就想起那年在遊戲裏,小賽和她說的話。
“其實如果是別人,隨你怎麽說。但你不能說她,就算她是人妖,你也不能說。”
“……因為,歸歸是我喜歡的女孩的名字。”
如果陳霄真是的小賽話,她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小賽為了“歸歸”,拋棄了自己。這可以說,小賽是一直愛著“歸歸”的。這麽一來,她可以認為……陳霄一直暗戀自己,甚至為了一個名字,都能和別人翻臉。
但是,如果小賽真是陳霄的話……她也很想吐血。
他為了一個冒牌的歸歸,而拋棄了正牌的歸歸……這都是什麽事兒!
陳霄看她一眼,又歎了一口氣:“我不是小賽。”他的臉色一下子漲紅,半天才聽他再度開口,“我……是歸歸。”
方媛愣了五秒之後,才反應過來:“我倒,你真的是人妖?”
陳霄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化,然後正色道:“快些,你不是要去看電影,我剛買了桃花運的票,有你喜歡的吳哲同學。”
方媛先是低頭竊笑,接著那笑容緩緩擴大,笑得趴在桌子上,臉部一抽一抽的,像是被電打了。
陳霄這會兒終於知道什麽叫失言,他黑青了臉色,幹咳兩聲,拿起薯條喂進她的嘴裏,企圖用薯條來堵住她的嘴。
可惜這計策完全失敗。
方媛竟然能一麵吃著薯條,一麵繼續笑。
“別笑了,過會被嗆到。”陳霄有些懊惱,伸手輕敲了她的頭,“快點吃,電影是半小時後的。”
方媛上氣不接下氣:“不要緊……影城就在對麵,我們……我們……一下過去就好。”
陳霄無奈地看她兩眼,終於歎了口氣,埋頭開始吃東西。
方媛笑得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腮幫酸痛不已,這似乎是她和陳霄認識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在口頭上占到他的便宜吧?
想到這個,她的心情一時間不由得大好。不由得抬眼斜向陳霄看去,見他仍舊埋頭苦吃,方媛的唇邊滑出一抹微笑,拿起漢堡用力的咬了一口……
現在的KFC這麽小氣,怎麽一口咬下去,都咬不到肉的?
破喉嚨
從KFC出來的時候,外麵竟然下起了蒙蒙的小雨。
並不大,卻很細密。
像是一根根棉線從天而降,落在地上,染濕黑色的路麵。陳霄和方媛都沒有帶傘,剛走出兩步,看見邊上有一商店正在搞活動,買一瓶奶粉送一把傘。方媛一向有些貪小便宜的惡習,轉身便想去拿。
看到她的動作,陳霄立刻拉了她,不讓她過去。
方媛皺皺眉毛:“不要這麽講究啦,先拿一把傘,不然過會衣服要濕掉的。”她對陳霄這種愛麵子的行為不以為然,撇了撇眉毛。可陳霄下一秒說出來的話,則讓方媛呆在當場。
“不要拿傘,傘不好。”陳霄很幹脆的開口,抬手脫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連她的頭一起套住,“你拿我的衣服擋雨好了,反正就在對麵,近得很。”
方媛還想再說什麽,卻突然反應過來陳霄的意思。傘同散音,他是寧願涼著也不願意去拿傘,是怕衝了這個音吧?
心底頓時像是被什麽充滿,敦實的讓人從眼底都泛出淡淡的喜悅來。
她伸手將衣服扯下來,重新披到陳霄的身上,仰頭道:“這麽點路我們衝過去好了,自己的衣服自己拿著,別想我代勞。”
陳霄看她一眼,也從眼底開出一朵花兒來。他接過衣服,緊緊握住了方媛的手:“走,我們衝過去!”
說的這樣艱難,其實不過是二十米的距離而已……陳霄放緩了步子,方媛加快了步子,從細密的雨絲中走過,跑進前方的地下通道裏。
此處的地下通道其實是地鐵的過道,因為裏麵開了許多小店鋪,所以空氣有些混濁。前陣子南京特別流行酸辣粉,這底下的地鐵商鋪就開了至少三家,那些濃重的味道與空氣混合,怎麽散也散不掉。時間一長,就是有些漚的感覺。
方媛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還沒說話,先前那件被她扔回給陳霄的衣服又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抬頭正好看進陳霄一雙黑眸中,眼神格外的溫暖:“把臉蒙上吧,你長的太難看了,這底下又黑,你走在底下會嚇到別人的。”
方媛立刻瞪圓了一雙眼睛,本想反駁一下,可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氣,主動上前拐住了陳霄的胳膊。
陳霄頓時一僵,臉上浮出可疑的紅暈來。
方媛瞥見這一幕,唇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然後將他的胳膊抱得緊了些,又將臉貼過去。她的動作被陳霄看在眼底,眼底的笑意更加明顯。不過陳霄一向是以欺負方媛為樂的,見她這個樣子,又開口道:“乖,我知道我很性感,不過你要抱還是回家抱。大庭廣眾的,多不好意思。”
方媛這回倒好像害了羞的樣子,把頭又低了些,嘴唇都碰到他□在外麵的胳膊。陳霄還想再說什麽,突然間也瞪大了眼,倒吸一口涼氣:“噝……啊……”
方媛這才放開陳霄,抬了頭笑得格外高興:“乖,要疼的話回家再說,大庭廣眾的,可別掉眼淚,那多不好意思。”陳霄低頭看去,隻見胳膊上一個牙齒清晰可辨,他竟然被方媛咬了一口。
陳霄深吸好幾口氣,才緩過神來:“看來以後不能叫你歸歸了。”他頓了一頓,“叫你方小狗比較合適點……要不以後我們養條狗,叫歸歸?”
方媛狠狠瞪他一眼,拉著他快步往德基的出口晃去。
等擠上電梯,抵達影城的時候電影已經在檢票入場了。方媛急急拉了陳霄跑過去,連水都沒來得及買上一瓶,更不要說買爆米花之類的零食了。
找到位子坐下來,這才發現電影院裏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什麽人。
“這片子上座率怎麽這麽差?”方媛嘟囔一聲,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些不滿。
陳霄有些好笑:“你又不是投資方,這麽激動幹什麽?”他將兩人中間的隔欄掀開,很自然的將方媛的手抓到自己的膝蓋上放著,拇指還在她的掌心輕輕撓過。
方媛抖了一抖,總覺得他有吃雞爪的打算……
在“短暫”的廣告之後,電影正式拉開序幕。其實是部極無聊的片子,有些類似於《好想好想談戀愛》那種講述方式,幾個女人不同的故事。可惜這幾個女人毫無幹係,也不知道影片為什麽要強行扯在一起。莫非這就是所謂的不同的生活方式?
整部片子唯一正麵的男人就是方媛喜歡的吳哲……呃,李晨同學。
而董潔靜所喜歡的袁朗……段奕宏……形象在這片子裏毀了個幹淨。跳舞跳的那叫一個難看,說出去人家都不信你不是從火星來的。
總歸是失敗極了。
更失敗的是,她和陳霄進的太急,沒買水。
方媛是一個極容易口喝的人,加上德基影城裏空調開得很足,不多時就覺得口幹舌燥。她是進來就脫了厚厚的外套,隻著一穿單薄的白色毛衣,原先買那衣服的時候覺得領口的一圈兔毛非常可愛、好看,這會兒一熱,反而覺得這兔毛真是太討厭了。
人就是這樣子,什麽時候說什麽話。
方媛覺得自己的嘴唇都已經有點起皮了,幹的著實難過,她挪了一下身體,小聲道:“陳霄,我們先走吧。”
陳霄看她一眼,不緊不慢道:“馬上就結束了,中途退場不大好。”
方媛輕應了一聲,伸出嘴唇舔了舔。
這動作被陳霄看到,他從喉嚨裏發出悶悶的低笑:“渴了?”方媛剛點了下頭,突然就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傳過來。再反應過來的時候,隻看見陳霄放大的臉。
她的心髒頓時漏跳一拍,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可陳霄是誰啊?
魔王哥哥!
當魔王向公主伸出魔手的時候,一般都是怎麽說的?
“你叫啊,就是叫破喉嚨,也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雖然這句話在後來有了長足的發展,但是就目前而言,這句話還是非常實際的:方媛的手被陳霄抓住,動也不能動。他的另一支手臂則緊緊攬住她的腰,即使方媛再往後縮,也還是逃脫不掉。
隻能任由陳霄滾燙的嘴唇覆上她幹燥的唇。
雙唇相接的那一刻,方媛一下顫抖,一股強大的電流從她的唇上泛開,她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她再顧不得對方是不是可怕的魔王,立刻伸了手將他推開。
“電到我了!”她一雙眼睛裏盈滿淚水,看上去楚楚可憐。
陳霄也無奈的歎了口氣,修長的手指抬起,欲拂過她的唇。卻被方媛偏過頭去避開了,她有些驚恐的開口:“你身上的電流太強大了,我怕……”
陳霄看了她一眼,突然像是下定決心一樣,猛的又把唇湊了過去。
這次方媛倒是盡力反抗,可惜男女差別實在過大,她的力氣不及陳霄的三分之一,還是被他按在了椅背上,肆意迫害。
也許是前一回電放完了,這回當他的嘴唇親過來的時候,方媛就沒有任何異狀了。隻覺得滾燙的唇在她的唇上碾壓,然後……一條舌頭就伸了過來。
在她的唇上舔來舔去,有些像是門口的小狗舔自己手的感覺。
接著,那舌頭……就……
方媛覺得自己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的舌頭和人一樣的無恥……而且,她還喝到了……陳霄的口水。
好不容易分開,方媛猛力的呼吸了幾口,低聲道:“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陳霄一臉笑意:“你不是渴了嗎?我喂你喝點水……”
這人!
方媛立刻瞪他,實在是太可恥了。這樣的話都說的出口……剛準備指責他,卻發現隔壁的一對情侶正抱一起啃,方媛連忙別過頭,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不經意的,她看到陳霄的眼神,覺得自己的臉越發的紅了……
綁架
對於方媛這個人來說,她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人。
她並不喜歡夜遊,從來也不是什麽問題少女,但是她的周圍從來就不會少掉麻煩兩字。不是她去惹麻煩,而是麻煩主動找上她。
如同現在。
和陳霄一路看完電影吃完夜宵之後,陳霄便送她回家。回的自然是那個遠在湯泉的別墅。住了一些日子,方媛這才體會到,為什麽有錢人一定會在市區有套房子。別墅的確住得舒服,可惜離市區實在是太遠了。一但玩的晚了,再開車回去著實麻煩。
特別是……
她咬了牙,強忍住一陣陣的腹痛。
老媽早已經到了更年期,大姨媽已經不來拜訪快一年,所以……她迷糊到忘記在家裏儲備上這東西,這會兒就犯了愁。
此處是別墅區,大多人家都有專用的傭人,這些東西根本不需要主人操心。雖然陳霄也給她家裏配了傭人,但因為是剛配上,所以這些軟件服務還沒有及時跟上。方媛看著有些汙漬的內褲,狠狠的皺了眉頭。
他喵了個大熊貓的。
看來隻能……她抽出幾張紙勉強先用著,抓了錢包、鑰匙和手機開門出去。隻能自力更生了,總不能像那天看的《大愛如煙》一樣,大姨媽逆流成河吧?
這個別墅區裏麵並沒有便利店,不過相鄰的公寓區裏倒是有一家,隻是走的路不短,來回至少走上半個小時……想到回來時的寒風,方媛又擰了下眉頭,要不看看有暖寶寶的話……順便也買一個回來吧。
她體內陰寒過重,每次大姨媽來看她的時候,都痛得要死要活……
伸手把自己的羽絨服裹上身,又把帽子、圍巾、手套一起帶起來,活脫脫一隻剛從籠子裏爬出來的大白熊。一切收拾停當之後,方媛抬手拉了門。
一股寒風迎麵而來,所幸沒有夾雜著雪花,不會有淒慘的冬夜的感覺……方媛把衣服又拉緊了一下,往小區大門去。
沿路的草地上都有夜明珠似的夜燈,發出幽幽的光芒。
雖然說是為了照明,但在這樣的夜裏,看上去和一點點鬼火沒啥區別。方媛的腦子裏不自覺的冒出一些鬼片的情節。什麽貞子從電視裏爬出來啦,什麽草地上突然爬出無頭的屍體啦……林林總總一堆,都是讓人渾身汗毛全部豎起的情節。
方媛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可小腹傳來的陣陣痛楚讓她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一把刀在輕輕的剜著自己。淚奔……她真想打電話給陳霄,但又實在是不好意思。
這種事情,讓男友知道,的確是很囧啊……
正胡思亂想著,迎麵一輛車開著遠光燈過來,那燈似乎是經過改裝的氮氣燈。就是特別亮的那種白色,刺得人眼前一片發花。
他喵了個大熊貓的。
應該把這個車拍下來,然後去投訴。這樣的燈要是被交警抓到,要罰五十塊錢的。方媛在心底惡質的想著,不過還是往後退了一步。
看樣子那車是往自己走的這條路上開,她可不想和車硬碰硬,她自認撞不過車。要是小夏利一類的,也許她衝上去,還能把車撞個小窟窿……可這裏跑的車,大部分都是好車,用的鋼材都是極好的……把她撞個小窟窿還差不多……
方媛往後退了一步,看那車緩緩地開過來。
緩緩地……緩緩地……竟然在她的麵前停了下來。方媛愣了愣,下意識的又往後退了一步。那車的車窗緩緩降下,從裏麵伸出一張帶了墨鏡的臉:“請問一下……”
方媛第一個反應是,這人有病啊,夜裏帶什麽墨鏡?難道想打劫啊?
而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她剛剛這樣一想,那車子的後門突然打開,從裏麵飛速竄出一個人,一塊帶著異味的東西被按在了她的口鼻之上。方媛隻覺得眼前一黑,頓時什麽知覺也沒有了。
她手上抓著的錢包、手機以及鑰匙都一下子摔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那人將方媛如同死豬一樣的拖進車子後座,用力關上車門之後,那車立刻絕塵而去。離開小區的時候,保安擰了擰眉頭,嘟嚷道:“這是哪家的車啊,連牌照都還沒上就這麽髒了……”
善待俘虜
等方媛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捆了起來,繩子深深的勒進她的肉裏,勒得她疼痛無比。估計出血了。
她的嘴裏也被紮上了布,根本沒有辦法說話。隻能發出唔唔的聲音。而且那布是紮住她嘴,在腦後打的結,所以她的嘴也沒有辦法完全閉上……口水從嘴裏流出來,打濕了那布,還滴到了身上。
方媛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動了動眼珠,想要瞧清周圍的環境。
這一看,她頓時吃驚不已,如果不是因為被捆著,恐怕方媛立刻就會跳起來。眼前的地方她再熟悉不過了,就是白日裏和陳霄來過的銀杏湖。
而且就是那個VIP室。
她的腦子轉得極快,難道說抓她的就是張斂?
再想到白日裏陳霄和張斂的交談,方媛覺得自己恍然大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根本就是因為陳霄這個災星而倒黴的!!
早知道就不和陳霄做出一副親密的姿態來了。
怪不得小說、電視裏,男主角對於自己要保護的女人,常常會采取漠視的態度。原來小說真的是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的……
邊上突然傳來對話聲,聲如破鑼,刺耳難當。
“豹子,你說老大讓我們綁了這女人,會敲多少錢?”
“至少敲個二百萬吧。”另一個回答,“少了也沒什麽意思啊。”
二百萬……方媛臉部的表情都快要僵化了,她就值二百萬嗎?且不說陳霄有多少錢,事實上他有多少錢方媛也不知道,但如果隻敲二百萬的話,她自己就能付得出來啊……
放了我吧,我給錢……方媛在心底一千遍的呐喊。
不過都是無用功,她嘴被紮上了,心底再有想法,也喊不出來……
聽見腳步聲似乎漸往這邊過來,方媛連忙又閉了眼睛裝昏迷。她雖然不是丁婭那樣精明的女人,可也不是傻子,這種時候不能和綁匪對著幹她自然明白。
雖然剛才心底想了那麽多有的沒的用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方媛的背後還是冒了無數冷汗,如果不是因為衣服的吸汗功能好,恐怕早已經滴落成河了。
她努力壓抑住自己狂亂的心跳,讓自己看上去的確是在昏迷中。隻是誰也沒有被綁架的經驗,她的呼吸仍舊粗重,而且臉色發白,一看就是已經醒過來的人。好在歹徒並不敢開燈,黑暗之中完全看不到她的樣子,所以才沒有發現她已經醒了。
實際上,就算被發現,和現在的情形也差不了太多。
總歸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她現在,也不過是人家的盤中餐而已。
方媛閉著眼睛自然是什麽也看不到,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什麽“上帝關了一扇門,必然打開一扇窗”的詭異理論,她似乎能夠感覺到那兩名歹徒在緩慢的接近自己。接著,腿上一陣巨痛,似乎被人用力的踢了一腳,接著耳邊就響起無比難聽的聲音:“給老子醒醒,別他媽的再睡了。”
方媛咬了牙,忍住要掉下來的淚水,睜開了雙眼。
出現在眼前的是兩個猥瑣而矮小的身影,而剛剛睜開,一道刺眼的光線就射了過來。個子稍高一點的那個歹徒拿著一支手電筒,正往她的臉上照。方媛下意識的想抬手去擋,手掙紮了一下,她才想起來,自己此刻如同待宰的豬一樣被捆紮著,哪裏能動。
強烈的光線讓她的眼睛一下子眯成一條線,受到刺激的眼睛一下子流出淚來,將臉上的灰塵衝去些許,看上去像是汙泥地裏的兩條溪流。
“豹子,你看,這小妞兒長得還真不錯。”那個個子高的歹徒用手電筒在她的臉上來來回回照了好幾下,聲音頓時變得十分□,“這種好貨色,還真是難得……不如我們……”他說著,一雙毛絨絨的手竟然就向著方媛的臉摸了過來,剛靠近一點,方媛就聞到他手上一股異味,不由盡力將身體往後縮了縮。
“還敢縮?”那歹徒似乎被她激怒,食指和拇指一用力,掐得她臉生疼。方媛心沉到了底,她覺得自己每一根血管裏的血都快要冷到了極點。小腹又傳來一陣陣的絞痛,方媛覺得自己連動一動的力氣也沒有,一種絕望的情緒頓時蔓延了全身。如果她有力氣,她還可以拚一拚……可為什麽偏偏在這種時候被綁架?
方媛強忍著痛苦,暗暗聚集力氣。
就算是痛死,她也拒不受辱,正準備張嘴狠狠咬下去的時候,另一名歹徒出乎方媛的意料的開了口:“黑熊,你忘了大哥說的話了?”
而且,隨著這個聲音,他抬手將那黑熊掐著方媛臉的手拉開:“不能傷了她一根毫毛,你不要忘了大哥的吩咐。”
“怕什麽,豹子,你膽子真小。我又沒說要殺了她,我也不會打她,你知道的,我對女人一向很溫柔,特別是在床上。”那叫黑熊的歹徒又將手伸到方媛的臉上去摸,這回似乎是刻意放柔了力道,並沒有掐她。
可方媛也覺得惡心至極,恨不得將他碰過的地方,用八四消毒液狠狠的擦過。胃裏更是一陣陣上湧,直想吐。
“別亂搞,你難道不想要錢了?大哥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想女人到時候去夜總會,別在這裏亂搞。”另一個聲音雖然也難聽到不行,但此刻聽在方媛的耳朵裏,簡直就和天籟一樣。
而方媛整個人就縮在那裏,動都不敢動,生怕那個叫黑熊的再起什麽邪心。雖然他前麵停了手,可難保這種人不會獸性大發。
“好吧……切,就你們這些膽小的人,害的哥們兒沒樂趣了。”黑熊哼哼了一聲,又猛的踢了方媛一腳,往另一頭去了。
“你沒事吧?”那名叫豹子的歹徒看了她一眼,開口問道。
現在歹徒也流行善待俘虜了?
方媛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恐怕是幕後黑手刻意交待過什麽。自己對他們有大用處,或者說……她覺得心髒突的漏跳了一下,再不敢想下去。
她沒有回答……就算是想回答,也答不出,嘴裏還紮著布條呢。
“既然醒了,就不要裝死了。”那名叫豹子的歹徒又冷哼了一聲,又道,“放心,我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你老實一點,否則到頭吃苦的還是你。”
方媛在心底悶哼了一聲,眼淚不由自己的流得更多。一來是因為恐懼,二來仍舊是因為那強烈刺目的手電筒光芒。
“哦,我倒是忘了,你嘴裏紮著東西,當然沒法說話。”這頭豹子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那你就繼續紮著吧,省得叫喚起來,煩人。”他又是嘿嘿一笑,轉身也往另一頭走了。
方媛見他們兩人都走開,一顆心才稍稍的放了放。
雖然還是在狼穴之中,但終歸比剛才安全些許。這樣一鬆心,隻覺得身上早已經被冷汗浸濕,渾身冰涼。而這樣一來,小腹之中更覺疼痛。一陣一陣的抽痛,像是有人在用鈍刀一絲絲割她的肉。割下一點,再用手撕扯著拉下,痛到無以複加。
方媛努力的將腿往小腹處縮,企圖用膝蓋頂住,讓絞痛緩和一點。但無奈那兩人捆人的技術實在是太好,她根本動彈不得。
痛楚從小腹處慢慢延伸開去,一直蔓延到每一根神經的末梢。渾身的力氣都隨著這痛楚慢慢流失掉,一點一滴,體溫也似乎漸漸消失。地上傳來的涼意透過衣服和皮膚,深入身體,讓原本就痛楚的身體更加難過,方媛再也支持不住,頭慢慢的垂了下去。
……
睡神
直到劇烈的咳嗽讓她的意識再度回來,睜開眼睛之後,出現在眼前的仍舊是那樣一片漆黑。屋子裏充溢著嗆人的煙味兒,月光從落地的玻璃門中透進來,照得屋子裏一片幽暗的藍色。並不是什麽詭異現像,不過是因為香煙抽得過多而已。
原來小說電視裏那種睜眼時就已經被救了,躺在柔軟床上的事情,都是用來騙人的。方媛歎了口氣,發現自己的肚子已經不是很痛了,不過褲子肯定是髒了,不用想的。她甩了甩腦袋,努力的讓自己的腦細胞轉起來,怎麽說她也是新時代的女性,不能幹等至死吧?
隻是智商這種東西,有時候還是要屈服於現實的。
就像在絕對的力麵前,任何計謀都是沒有用的。如同現在,你再有想法又有什麽用?被捆得緊緊的,嘴也被紮住,你有什麽辦法?
電視裏那種找石片割繩子的、找刀片割的……都不過是拍電視而已,有哪個綁匪這麽沒腦子,關你還給你工具?
而且,就算是關山洞裏,你也不會輕易找到那麽趁手的石片的……如果運氣真這樣好的話,又怎麽會被綁架呢?
方媛長長歎了口氣,隻能豎起耳朵,用力的去聽那兩個歹徒的說話聲。也許能從他們的對話裏,知道什麽也說不定。
而且,等到她被警察救回去的時候,是要她去認人的。她有責任協助警方把這些綁匪一一捉拿歸案,她也有責任提供自己知道的每一個細節。
方媛努力讓自己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以分散自己內心不斷湧出的恐懼。再沒心沒肺、再膽大如鬥的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害怕的。
不知道什麽人綁了自己,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撕票,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麽……隻知道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死去……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恐懼到整個人都要碎掉了。
嘴唇被那布紮得痛楚不已,長時間不能閉合,使兩邊已經麻木到沒有感覺。而因為之前眼淚流下,又不能及時擦去,零下的溫度很快讓臉頰凍得要死,多虧這裏不是北方,否則臉上一定會結了冰,恐怕就要破相。
方媛明知道哭泣一點用也沒有,可眼淚還是不受控製的再度落下來了。
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一個名字。
陳霄。
“陳霄,陳霄……你在哪裏?快來救我……陳霄,快來救我,我快要撐不住了……”方媛在心底一遍遍的呐喊,但什麽回應也沒有。隻有那兩個歹徒的猖狂笑聲從屋角傳來,刺痛她的耳膜。
之前掉落在草叢裏的手機一遍遍的唱起那首暖暖,手機微弱的光芒在草叢裏忽閃忽閃,像是白晝前那顆最黯淡的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方媛覺得哭得累了,漸漸止住了淚。
而怕得久了,也就麻木了。想來這就是被綁架的感覺吧,冷、疼、累……哭泣與麻木相互交替,最後餘下的就是空。
空洞,空泛……到了這樣的時候,反而覺得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了。
不知道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說直白點,叫豁出去了。
“我會等著你,在那淡淡星光下……”柔美而好聽的女聲突然在屋子裏響起,方媛一愣,向著聲音的出處看去。
竟然是綁匪之一的手機。
真是想不到凶殘的綁匪也會用這種溫柔的手機鈴聲,方媛原本以為他們這樣的綁匪,用的要不就是凶殘的那種,例如“鬼子進村”,要不然就是可笑至極的,如“二隻老虎”。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們也會用這種正常的曲子……
“啊,大哥,是的是的,不敢,我們不敢對她怎麽樣的。”略帶諂媚的聲音透過滿室的煙霧傳來,讓方媛聽得有些不甚至清楚。她皺了皺眉頭,用力往前傾了傾身子,想聽得更明白一點。
“是,我知道了,是,明天早上六點,絕對不會晚到的。”那頭又唯唯諾諾應了幾聲後,電話似乎被掛掉了。
隨著清脆的打火機聲音,那兩綁匪又點了根煙,方媛隻看到兩個紅點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接著便聽到兩人的對話。
“真搞不懂那幫人怎麽想的,又要綁人,又不讓傷到。這活兒太難做了,下次這種活兒,還是不要接的好。”聽聲音是那個可怕的黑熊。
“沒辦法,顧客是上帝嘛。”這是那頭豹子,“不過我們拿了錢,千萬要早點兒走,張家的那些人向來心狠手辣。說是以前有個哥們兒為他家辦事,好像沒辦成,結果被打殘了。”
“我們這事兒肯定是辦得成的。那被打殘的也是他自己不好,沒這手藝還攬什麽瓷器活兒啊,這不是添亂嗎?”黑熊冷哼一聲,似乎有些不屑。
“有一個辦成的。”豹子也冷哼一聲,“結果被打死了。”
……
黑熊好半天沒有說話,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來:“不過,奇怪啊……我聽說這個張家,不是隻有一個獨子嗎?隻有一個獨子,還爭什麽爭?”
“獨子是隻有一個的,但是不是還有旁支嗎?”豹子似乎對張家非常的了解,“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經濟危機了,張家的公司麵臨倒閉。”
“那要我們綁架這女人做什麽?她和張家有關係?”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明兒見了大哥,不就明白了。”
兩人說到這裏,也都閉嘴不談,隻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可就這些信息,方媛似乎也就明白大半。
說到底,人都是有思維能力的。
平常不想不思考,都是因為有靠的……有人幫她想得好好的,就連報告,有時候辦公室的同事都會幫她一起打好。她為啥還要想?
可這會兒不行了,這會兒沒有人幫她,她隻能自己想。
所以讓一個人變勤快的方法,就是撤掉她所有的依靠。
從那兩綁匪的對話裏完全可以推測得出來,這次綁架案的主使者是張家的人。這麽明顯的話,再聽不出來就有鬼了。
可是,會是張家的哪個呢?
其實也明顯,看看她現在被關的地方就知道了。這地方她和陳霄可是剛剛來過,是屬於張斂的私人產業。所以……再明白不過了,抓她的幕後黑手,就是張斂。
不過……方媛又皺起了眉頭。
說實在話,她和張家並沒有什麽關係啊。難道張斂看中了她和陳霄的曖昧關係,打算綁她去和陳霄換錢?
想到這裏,方媛不由得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她想到之前在蘇達工作時,聽到同事之前流傳的八卦,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關於陳霄的。其實人隻要出了名,都會有這樣的困擾,哪怕是微小的動作,都會被人傳得神乎其神……在傳言中,陳霄是個冷血的男人。
他吃人不吐骨頭,最喜歡的就是惡意打擊別人公司,然後在別人最無助的時候低價收購人家的心血……他會放高利貸,還不出的人就算去跳樓,他的眼睛也不會眨上一下……他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人餓死在他的眼前,都不會給出一個鋼鏰……
如果可以的話,方媛真想露出一抹苦笑來。
雖然她知道這個傳聞肯定不是真的,但也覺得空穴不來風……她倒不擔心陳霄會放棄她,任她被綁匪殘害……但是,她擔心的是綁匪會因為陳霄報警而撕票。
以她對陳霄的了解,他肯定會去報警,而不會任人欺淩。
哎,終於理解電視裏那些肉票為什麽會非常緊張的說:“千萬不要報警啊……”如果現在讓她和陳霄通話,恐怕她也會說上這麽一句。
她是個貪生怕死的人,這點她一向承認。
如果張斂不是想抓她問陳霄要錢的話,那張斂還會抓她做什麽呢?方媛轉了轉眼睛,突然想到張斂和丁婭那時的對話。
“丁婭,就算你是老頭子內定的孫媳婦,老頭子也不可能把他的股份全轉讓給你,你不要做這種夢。”
“你不是已經看到合同了嗎?”
“你看清楚,這上麵寫的明白,如果你不是我們張家的媳婦,這些股權你是拿不到的!”
“所以,我剛才和方小姐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和阿翔分了。”她笑了一下,又道,“而且,就算這些股權我拿不到,和你也沒有半點關係,你憑什麽想賣掉它?”
難道是因為這種變態的原因嗎?
方媛越想,覺得這個可能性越大。否則為什麽要不傷自己半根毫毛?她和張翔的事情,看上去除了她自己之外,大家都知道得非常清楚。
張斂該不會拿她做為交換的籌碼,去找張翔換得什麽吧?
她在心中倒抽一口冷氣……平平凡凡的活了這麽些年,現在倒成了搶手人物了。看來無論是陳霄,還是張翔,兩人都是禍水!
要不是因為他們,她哪裏會出什麽車禍?
又哪裏會被綁架?
她現在應該抱著她的五千萬人民幣睡覺,躺在錢堆上的感覺,該有多爽啊……
在胡思亂想之中,方媛再度昏睡過去。體力透支過於嚴重,即使再無奈,再不願意,也還是會被睡神召喚走。
如果有下輩子,她一定申請當睡神。
這是方媛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之後便睡得極沉,什麽也不知道了。
流氓不可怕
可惜這仍舊不是電視、小說,是生活。
所以方媛依然不是在溫暖的床上醒來,她是被黑熊推搡著弄醒的,她並沒有忘記,六點這兩綁匪,就要帶自己去“交貨”了。
所以估摸著,現在最多五點半,再不會晚了。
黑熊果然是黑熊,根本不管她,隻將她如同大米一樣的扛在肩上,轉身就往外走。那豹子倒顯得細心很多,趕在黑熊之前,先看了看周圍有沒有人,然後才開門讓他們出去。
樓下停了一輛大街上極多的別克商務車,黑熊一拉車門,將方媛像是麻袋一樣的扔進去。然後又“呯”的一聲將門關上,方媛眼前的金星還沒退去,就聽到黑熊在外麵的咒罵。
“真他媽的晦氣,這妞把我衣服都搞髒了。”透過車窗玻璃,方媛可以看到黑熊拉著自己的衣服,想來是被鮮血沾到的緣故。
豹子拍了拍他的肩:“這叫出門紅,沒什麽不好,把照換了,我們好出發。”
黑熊又咒罵一聲,接過豹子手裏的車牌,利索的將原先的車牌換了下來。又拉開車門,將那換下的車牌扔進來。好死不死,正好砸到方媛的腳上,疼得她五官並在一起,眼淚又掉了下來。
看來她的人生並不是隻餘下吃,還是哭和睡……
自嘲的想過後,方媛深吸一口氣,開始偷瞟四周的道路。萬一她有機會逃脫,總得知道哪裏有什麽……也不知道是不是方媛的錯覺,她總覺得那個豹子不時通過倒車鏡在看她。
是她的錯覺嗎?
車約開了一個小時左右,拐進了一片空曠的地下停車場。這裏似乎是某處正在建的樓盤,尚未完工,隻是為了讓看房人方便,先建了處停車場。這會兒天還沒亮,停車場裏根本沒有什麽人,方媛抬眼望去,隻見這裏隻停了一輛車,連自己坐的這輛,總共也才兩輛車。
車停下之後,黑熊搶先跳了下去,又點著一根煙。
煙頭的紅色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亮,有些像是猛獸的眼睛。她看了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雖然之前已經想了很多,可到了這時候,卻還是害怕。
不是有話叫“不見棺材不掉淚”嗎?
想來再膽大的人,見了棺材還是會掉淚的。更何況她並不是什麽膽大的人,要麵對綁架自己的黑手,始終做不到坦然。
她想到張斂那張臉,突然一陣陣的反胃。這種男人,實在是太惡心了……自己沒本事,就想些歪門邪道的事兒……
黑熊的煙還沒有抽兩口,先前就停在那頭的車突然有了動靜。
似乎是聽到這頭的聲音,那車的車門無聲無息的開了。方媛的身體不由得微微一顫,總覺得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見過。
但是下一秒,她就將這個念頭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個場景見沒見過她不知道,但是眼前的人,她是見過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眉那眼,那笑容那神態……分明就是張翔。
那個號稱愛她愛到骨子裏的、癡情無比的張翔。
方媛覺得渾身一陣冰冷,眼底寫滿了不敢置信,怔怔的看向站在車門邊上的張翔。他穿著一件燕灰色的羽絨服,這件衣服方媛有看過。上次張翔拿了一堆相片,其中有一張是在中醫大的花園裏,張翔穿著這件衣服,把她高高的抱起。
那張相片上,兩人笑得都十分炫目,似乎能從上麵聞到幸福的氣息。
如今,他穿著一樣的衣服,站在對麵。
站在一個綁匪的位置上。
方媛隻覺得諷刺,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愛情。
她不愛他,所以並不會覺得痛苦,隻是覺得諷刺,深刻的諷刺。原來他所謂的愛情,仍舊是敵不過現實的權利與金錢。
真是悲哀。
莫非整個世界都是這樣的嗎?
“人帶來了嗎?”張翔除掉手套,低沉著嗓子開口,一雙眼睛緊緊盯了別克商務車的門。
“帶了帶了。”黑熊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諂媚,“不知道您和我大哥……”
張翔從嗓子裏發出悶悶的聲音:“錢我已經給你大哥了,你可以現在就打電話去問問。”他的眼睛仍舊沒有離開過那扇車門,“你把人帶下來我看看。”
聽上去頗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感覺。
“這個沒什麽問題,不過要問過大哥,我才能聽您的。您知道,我不過是個給人打工的。”黑熊幹笑一聲,掏了電話就要打。
“等等!!”張翔的聲音突然有一點難聽,“你身上的血是怎麽回事?”他的眼睛也夠尖,在這樣沒有什麽光線的地下停車場裏,竟然能看到黑熊身上的血。
“這個……”黑熊吱唔了一下,不大願意講。其實是什麽原因,方媛心底再明白不過了。黑熊自然不願意講的,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是非常的晦氣……而且也不好意思說。
可這樣一吱唔,張翔就起了疑心,聲音也隨之變得冷冽起來:“你們把她怎麽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狠狠瞪著兩人,“要是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
他這話一說完,豹子立刻拉了車門,而張翔則緊緊盯著豹子,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那豹子拉了車門,對著方媛做了個“請”的手勢。
方媛微低了頭,示意自己的腳還被捆著。豹子愣了一下,這便彎了腰,將她抱了出來。是抱,不是扛,比黑熊是真的好上許多了。
看到方媛被豹子抱出來,張翔似乎有些激動,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
“這是怎麽回事?”見方媛整個人都被捆住,連嘴都被紮住,張翔不由得眼睛瞪得極大,看上去十分憤怒的樣子。
貓哭耗子。
方媛別了頭去,根本不想看他半眼。他越關心,隻會讓她覺得越惡心……
“哦,因為時間緊,這妞……”黑熊開口解釋,頓了一下又說,“方小姐又不太配合,所以我們隻能采取非正常手段……您知道的,這些有文化的人,都是非暴力不合作嘛。”
豹子聽到這話,立刻扭了頭,像是在望天。
方媛險些暈過去,這年頭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而張翔似乎並不想再追究什麽,再度開口道:“你們確定好了沒有,確定好了,我就要帶人走了。”
黑熊幹笑了兩聲,開口:“確定好了,張大少您將人帶走吧。我保證她的頭發一根都沒掉啊!您以後有活兒,可別忘了我們。”
張翔看他一眼,厭惡的擺擺手,從豹子手上接了方媛,快步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黑熊吹了一聲口哨,拉了豹子:“走,豹子,咱們喝酒去!”
張翔沒有再管他們,小心的將方媛放在車子後座上,動作十分溫柔的幫她解開手腳上的繩索。方媛也不掙紮,隻是坐在那裏冷冷看他,任他解開自己的繩索。
她倒想看看,這個張翔,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歸歸,”張翔聲音放得格外低,一麵幫她解開嘴上的紮繩,一麵歎氣,“我是有苦衷的,你別誤會我……我……我最怕你誤會我。”
方媛等那紮繩被拿下來,動了動已經麻掉的嘴,不清不楚道:“你以為你是袁朗?下麵是不是還要說,扣五分?”
張翔拿著繩子的手先是一僵,隨即臉上露出一抹驚喜的神情來。他又是深吸一口氣,露出一抹笑容:“歸歸,你還肯和我開玩笑……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無論別人怎麽想我,你都永遠不會誤會我。歸歸,這樣的你……我怎麽肯放棄。”
方媛一看他這樣,知道自己剛的話讓他誤會了。
她的腸子都已經悔青了,早知道就不這樣說話了。也怪她,她怎麽就不長記性呢?死鴨子嘴硬,什麽時候都亂說話。
方媛偏了頭,稍想了一下,才開口道:“張翔,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張翔聽到她這樣說,突然似笑非笑地看她:“歸歸,你該不會是想說,‘你到底喜歡我什麽?你說啊,你說了我可以改’吧?”
方媛當場囧住,她真的是準備說這句話的……這會兒被張翔先說出來,倒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又抬了頭,看向張翔。
張翔見她突然這樣看自己,眼底閃過一抹慌亂。
方媛定定看他,好半天才再度開口:“張翔,你告訴我,為什麽……你要綁架我……”她說的很慢,咬字極清晰,幾乎可以算是一字一句的吐出這話。
張翔整個人都僵在那裏,也是好半天的沉默。方媛也不說話,就看著他,等他的回答。
良久之後,張翔歎了一口氣,無力的垂下手來:“歸歸……我發現,我這輩子,都不能夠愛上別人了。”
他說完這句話,竟然不再管方媛,將手中的紮繩扔在一邊,轉身下車坐到駕駛座上,緩緩發動了車子。
迷霧再起
天漸漸的亮起來。
冬天的太陽出的格外晚,方媛靠在椅背上,看著遠方的金色光球從雲層裏漸漸探出頭來。起先的陽光並不刺眼,柔柔的像是傍晚的月亮,接著雲層滑過,那陽光就像被人整個抹淨,每一道光線都炫亮的讓人眼睛發酸,淚水不自覺的從眼底泛出,模糊掉整個視線。
那輪金日就顯得朦朧起來,在眼前晃晃悠悠,隻有一些微黃的光芒在不停的轉動。轉動之中,金光便更加奪目,日頭越升越高,陽光便從天際灑落下來,像是溫暖的火焰,照在身上,似乎能夠把身上的冰冷全部驅逐開去。
路上的景色也變得鮮明起來,樹綠花紅。陽光穿透空氣,讓天空呈現出一片碧藍。
這樣的天氣應該讓人看到就覺得心裏就舒坦,可方媛看到這樣的藍天,卻覺得心裏堵得慌。難道真應了那首歌“天空越蔚藍,越怕抬頭看”?
“歸歸,我已經幫你把護照辦好了。”張翔在前座輕聲道,“你不是一直想去埃及玩兒麽?後天正好是拉美西斯二世用品展,據說宏大的不得了,你不看看太可惜了。”
方媛沒說話。
張翔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以前我們就一直講去一直講去,都沒有機會,現在總算能在一起了……”
方媛仍舊沒有說話。
張翔放慢了開車的速度:“前麵是百粥坊,你稍等一下,我們買份煎餃帶著。我知道你最喜歡吃它家的煎餃了。”
他真的就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好像和方媛是關係極親密的情侶,正在商討出去玩兒的事情一樣。
方媛這回終於忍不住了,原來忍是心上一把刀,還滴著血,這個解釋真的是一點也沒錯。能忍的人真是太厲害了,她前麵想學小說裏的淡定女主,無論對方說什麽,她就是不說話。無論對方怎麽刺激她,她都橫眉冷對。
可不是這樣的人,實在是做不出這樣的事。
她這種急性子,哪裏能忍得住,聽到這樣的話,忍了二句,就已經是極限了。這會兒聽到張翔說買什麽煎餃,方媛終於暴走了。
“張翔,我真不知道你有這麽無恥。難道你綁架我,就是為了帶我去埃及玩?就是為了給我買份煎餃?”她說話說得急促,語速極快。因為激動,所以胸口一起一伏,就像心髒馬上要從裏麵跳出來一樣。方媛撫了心口,稍平複一下,又道,“張翔,我求你了,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好不好?你喜歡我哪裏,我可以改。”
她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張翔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身體也顯得僵直很多。他終於不再說那些話,而是長長地歎了口氣,開口道:“歸歸……你就不能讓我有些幻想嗎?”
聲音是頂哀怨的。
聽得方媛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沉默了一下,突然想到《大愛如煙》裏的情節。難道說……張翔和那裏麵的男配陶南一樣,到最後為愛瘋狂?
想到這裏,她不寒而栗。還是不要刺激他的好……
車子在百粥坊的門口緩緩停下,張翔按下中控鎖,將方媛鎖在裏麵,自己跑去買煎餃。方媛見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立刻去拔車門的開關。
所有的車子都是一樣的,鎖上中控以後,從外麵打不開,從裏麵就打得開了。
方媛並不怕警報器會響,響了正好,讓大家都看看她這幅悲慘的樣子……要是有警察就更好了,可以立刻讓不法份子繩之於法。
如果不響的話,她就可以溜掉了……她用力一拔……果然沒有響。看來張翔也怕別人看到她的樣子,方媛冷笑一下,作賊果然都是會心虛的。
拔開門鎖,方媛抬腳就要下去。
可不知道是不是紅顏遭天妒,剛剛推了門……就看到一雙黑色的皮鞋。空氣中傳來煎餃的味道,淺淺的油香和薺菜的香氣混合在一起,聞著的確誘人。
方媛的心靈是高貴的,但身體卻受不得半點委屈。不經大腦批準,肚子頓時發出了“咕”的一聲長歎。
頭頂傳來張翔微弱的歎息聲,接著他便伸出了手,又將方媛給推了進去:“歸歸,你怎麽總是這樣讓人不省心呢?”
車門被再度關上,張翔這回坐到了她的身邊,遞出一盒子煎餃,又體貼的拿著筷子和一小碗醋:“慢慢吃,別噎著。”
方媛十分有骨氣的昂起了頭:“拿遠點,我不吃嗟來之食。”
張翔又笑:“別鬧,你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的。”他笑著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了幾下之後,遞到方媛的眼前,“你看,伯父伯母也都很喜歡吃這家煎餃的。”
方媛心下一沉,立刻低頭看去。
那手機上的畫麵正是自己爸媽,兩人桌上就放著一盒煎餃,正在舉筷去夾。這是實時發來的彩信,上麵的時間是半個小時以前。
她又驚又懼,脫口道:“你把我爸媽怎麽了?”
“來,先吃一口。”張翔並不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繼續勸她吃。一股絕望頓時從方媛的心底湧上來,她沒有辦法置爸媽的安危於不顧……她慢慢伸出手,顫抖著接過筷子。
先前聞上去極香的煎餃一下子變得極為苦澀,混合著眼淚,甚至比傳說中的糠草還要難以下咽……
“歸歸……”張翔一麵看著她吃,一麵長長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綁架你……其實我真不是綁架你,我隻是讓他們去請你來,而且千叮萬囑,讓他們不要傷了你……我沒有想到,他們還是讓你受苦了。”
他的眼神有一絲黯然:“我隻是發現我這輩子,真的都不能夠愛上別人了。”
方媛猛的一下摔了筷子,卻在看到他的手機之後一哆嗦,又彎腰把筷子撿了起來,哆嗦著夾了一個餃子。她夾著餃子,就這麽舉在空中,也不往嘴裏送,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張翔,你說吧……你想怎麽樣?”
她說完這句話,覺得心中一片灰敗。
天空似乎一下子也變得黯淡起來,雖然先前的陽光這會兒更加的奪目,但看上去隻讓人覺得悲哀。大樓被陽光照射著,在地麵上投下一片片陰影,車子就停在陰影之下,光線暗得讓人覺得也許還是在深夜。
方媛就這樣舉著餃子,定定的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張翔。見他不回話,她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接著又重複了剛才的話:“張翔,你想怎麽樣?”
張翔似乎被她這句話問倒了,愣了一下。
方媛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仍舊落在手機的屏幕上,心中一陣陣揪緊……她不怕自己怎麽樣,不怕張翔對自己會撕票……可是,她不能不管自己的爸媽。
悲哀到無法可想,她總不能讓爸媽生自己養自己,到頭來,還因為自己受到禍害。
方媛咬住自己的下唇,又轉了目光,緊緊盯著張翔:“張翔,你說吧,你到底想怎麽樣?你想怎麽樣都可以……可是……”她深吸一口氣,又道,“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張翔手抖了一下,一盒煎餃全部落地。
他深深看了方媛一眼,再度開門下車,回到駕駛座上。車子緩緩駛離,一直轉了匝道,開上機場高速。
方媛眼見車在機場高速上一路狂奔,心不由跳到了嗓子眼……那個……他不會真腦殘到要去埃及吧?原本想著隻要出現在人多的地方,她就一陣狂喊,但現在看到那張相片……方媛的反抗之心就徹底消失了。
有把柄握在人手上,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陳霄這麽好?”沉默了很久,張翔突然開口,倒嚇了方媛一跳,“值得你義無反顧的跟著他?你對他了解多少?”
方媛沒有想到張翔突然會問起這個,愣了一下,旋即低了頭,沉默不語。倒不是沒話說,而是不想說,她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心事說給張翔聽?
況且……她和陳霄,最近也才剛剛將關係更進一步。實際上,她對陳霄的印象,也不過處在小時候可惡的魔王哥哥和現在的傳奇總經理身上而已。隻是……稍有好感,稍有好感……稍有好感罷了。
她為什麽要告訴張翔?
而見她不回答,張翔冷笑一聲,又道:“你也答不出來吧?我告訴你,陳霄根本不是什麽好人。”他突然一腳油門猛踩,方向燈一打,連超幾部車,“如果是好人,又怎麽這麽快知道是我帶你走的?想攔住我?”
方媛被他這樣猛的一加速,險些從後座摔到前座上去。她死死抓了車邊上的護手,發現自己宛若置身於警匪片的場景之中。
那車翩若驚鴻,蜿若遊龍……在機場高速上行進穿插,刹車聲不絕於耳。方媛隻覺得自己的胃不停的翻騰,小腹也開始疼痛起來,一陣接一陣的絞痛,整個人就像是被放在冰窖上,又冷又痛,就像是要死掉了。
她慢慢的縮起身子,已經痛到連眼淚都流不出了,隻能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喘氣。而張翔渾然不覺,繼續在高速上飛飆,企圖甩掉後麵跟著的幾輛斯巴魯。
網上不是有話說,叫“吐著吐著就習慣了”。方媛覺得自己也是這樣,痛著痛著,就習慣了……大姨媽的抽痛都是一陣一陣的,好不容易等這一陣子過去,她的臉色微微恢複了點正常,想到之前張翔的話,她的唇角滑出一抹淡淡的笑。
陳霄果然不負她所望,追上來了。
真好。
想到這裏,她心上的石頭像是被人搬掉一樣。既然陳霄已經追上來了,就證明他已經知道了自己被綁架的事情。那麽……他肯定知道了家裏的情況,老爸老媽應該已經沒事了……不知道為什麽,方媛就是堅信,陳霄一定會做到。
她緊緊揪住了一邊的扶手,她現在還不想死。陳霄在努力的營救她,她又怎麽能夠放棄呢?女人並不是弱者,隻等著男人來救。她要做的,更多的是和他一起並肩戰鬥。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讓他的努力不白費……甚至讓他的努力更值得。
往前開了不到一公裏,他突然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從匝道開了下去。後麵緊跟的兩輛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嘩的一下開過了去。
方媛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跟不上了……她就怕他們跟不上……張翔似乎從後視鏡裏看到了方媛的神情,猛地踩了一腳刹車,車子吱呀一聲停在大路當中。他回過頭看向方媛,神情陰森可怕:“歸歸,你覺得我是個可怕的人嗎?”
方媛又是一愣,看他的臉色陰沉,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她就知道糟糕,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張翔竟然笑起來。而且看上去頗為高興,等他笑聲慢慢停下之後,他才再度開口:“歸歸,你知道吧,我就怕你說,我不是個可怕的人。”他又頓了一頓,“你說我是個可怕的人,我就知道你認人不清……這樣看來,你覺得陳霄可信,也是正常的人事情。”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腦,“那場車禍看來不僅帶走了你的記憶,還帶走了你的智商。”
他再度踩下油門:“歸歸,你知道吧,我去你出車禍之後待的那家醫院查過了。你猜怎麽樣?我查到了一個很有趣的事情。”
方媛看他神情從高速上的緊張猙獰,突然轉換成現在的輕鬆自若,不由得犯起極大的疑惑,怎麽一個人心情轉變能這麽快的?他……該不會真的是精神失常了吧?
張翔並不知道方媛此刻心底的想法,緩緩轉動方向盤,又將車往市區開去。
方媛看向窗外,突然發現這和剛才走的幾乎算是一條路。隻不過剛才是在高速上,這會兒卻下了高速。剛才往機場的方向,這會兒又折返了回來。
真是讓人太無語了。
這個張翔,倒底想幹什麽?
似乎是因為知道老爸老媽不會有事了,也似乎篤定張翔對她的生命安全產生不了影響,方媛的心情突然也放鬆下來。看著那不斷往後退的景色,她的腦子裏冒出的念頭竟然是“現在油價這麽高,這真是太浪費了啊……”
這念頭一冒出來,方媛自己都覺得可笑。
她這種不分時宜胡思亂想的毛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改掉。不過,如果張翔對她的生命安全真的一點也沒有威脅的話,這出綁架就不能叫綁架了,應該叫鬧劇。
方媛抬眼看向張翔的後腦勺,那一頭黑色的頭發被剪得極短,根根豎立,有些像是“灌藍高手”裏的仙道,其實……她上高中的時候,電視台熱播“灌藍高手”,她對此很是著迷。特別是裏麵的仙道,那一顰一笑都讓她為之癡迷。家裏買了一堆海報、杯子,甚至還花癡到把仙道的相片放在自己的皮夾裏……
當然,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方媛有些迷惑,自己和張翔之前在一起,難道就是因為他這頭像極了仙道的頭發嗎?她用力甩了一下頭,將這亂七八糟的思緒甩開。目前她也不要做什麽反抗之類的了,她隻想知道,張翔到底想做什麽?
其實回頭想想,除了他讓人綁架她之外,還真沒有什麽對不住自己的事情。雖然這已經是一個大錯,可她不妨聖母一回……她和張翔之間,畢竟是她先轉身離開,選擇遺忘的。
盡管這遺忘並不是她主觀造成的,但事實就是如此。
胡思亂想之間,車子已經拐回市區。張翔不知道什麽時候擰開了車載廣播的開關,裏麵傳出交廣網二位主持人的聲音。
那是一檔很有名的節目,早上八點到九點為播出時間,收聽率極高。
“下麵呢,我們要宣讀一個感人至極的留言。”女主持人的聲音很甜美,可惜馬上被男主持人打斷。
“這留言是一個叫張翔的寫給他家裏的小狗的,叮囑他家的小狗要好好吃飯……娜娜,你說這張翔是不是要死了?”
“不要亂講話,你哪邊看出來是小狗?”
“歸歸……這個名字難道不像嗎?”
“當然不像,我家要養烏龜,才會起這種名字。好了好了,不要鬧了,讀留言了!”
讀留言前,竟然還插播廣告。
趁廣告的空檔,張翔的聲音從前麵傳來:“你上大學的時候,最喜歡聽的就是這檔節目了……我沒想到他們今天才讀……事實上,我半個月前就寫好了。”
他歎了一口氣,又道:“時至今日,也沒有什麽意思了。”說著抬手就關了廣播,踩了刹車,“到了。”
方媛一愣,抬頭看去。
“南京市第一人民醫院”的牌子赫然出現在眼前,他真的帶自己來了醫院了……
不遠的過去
因為是老式的醫院,所以這裏的停車場都是後建的。沒有地下,隻在院子裏的空地上劃了一些停車位供人使用。
而不管是什麽時候,這裏的車都停得極多,張翔晃了二圈,才找到一個停車位。真費了一大把力氣,才把車停進去。他扶了方媛出來,無奈道:“你知道的,我停車一向停不好……當時不是沒教麽……”
方媛看他一眼,知道他在刻意改變氣氛。不過她並不為所動,仍舊冷了一張臉看他。張翔也不在意,又道:“先去看看你的傷吧。”
方媛聽到這話,頓時一愣。心底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這個世界真是太瘋狂了,綁匪和肉票相處都能這麽和諧,看來構建和諧社會是一點兒問題也沒有了。
不過她嘴上也沒有說什麽,任由張翔扶著自己往急診室裏去。
其實哪裏有什麽毛病,不過是之前受的腳傷,然後加上身體不適而已。醫生幫她清洗了傷口,然後又仔細包紮好。幾杯熱水下去,小腹也不是那樣的疼了。
那醫生一麵幫她包紮,一麵開口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下手也沒個分寸。”那醫生抬頭看了站在一邊的張翔一眼,低聲道,“知道你們講究什麽情趣,但真不能拿身體不當回事兒……現在年輕不注意,到老了吃苦吃得就大了……”
方媛聽到後頭,才明白過來老醫生說的是什麽意思,頓時大窘,臉色紅得和用水彩塗得一樣,燙得放個雞蛋都能放熟。
張翔倒是沒覺得怎麽樣,反而看上去十分受用的樣子,在一邊“嗯嗯”的直點頭,還說什麽“知道錯了”之類的話……
方媛看他的樣子,恨不得把他一刀捅死……可想到他之前的話,心底就像住了一隻貓,不停的用爪子在撓自己的心,一下一下……這就是所謂的好奇心吧?
等一下打點停當,張翔又扶了她出來。讓她坐到候診室邊上的長椅上,張翔才鬆了手,低聲道:“歸歸,你想不想知道,你是為什麽會失去記憶的?”
方媛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
雖然說她之前是覺得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既然已經忘記,那就不要想起。她現在的生活也是不錯的……沒有什麽必要去追究過去的事情,徒增煩惱。
可現在不同了。
她愛上了陳霄,打算嫁給陳霄,和他過一輩子。一起牽手走過之後的風風雨雨。她所要的陳霄是一個真正愛自己的人,是一個勇於承擔家庭責任的人。她不能夠讓自己的愛情和家庭裏有著黑色的陰謀和詭計。
雖然張翔這個人看上去極為陰險,雖然他做的事情也許根本就是一個圈套……
可她還是打算跳下去,明知道是圈套,她還是要跳。方媛在心底歎了長長的一口氣,慢慢點了頭:“你既然已經帶我來了,我又怎麽能夠拒絕呢?”她淺笑,走廊上的燈光印在她的臉上,映出她有些泛白的臉色,以及眼下的青影,“我知道的,你精心準備的大戲,我要是不看,恐怕後果會很嚴重。”
她這句話一說完,張翔整個人突然僵硬在那裏。
他的身體原本是十分放鬆的狀態,在聽到她這句話的時候,似乎像是看到了傳說中的石化女妖美杜莎,每一塊肌肉都緊緊糾結在一起,甚至肉眼都能辨上麵的紋路。
好半天,張翔才緩和下來,又是剛剛那種輕鬆的神情,笑道:“要不要我背你走?你的腳傷未愈,恐怕會不舒服吧?”
方媛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張翔深深看她一眼,也不強求,隻是放緩了腳步,往後麵的住院區走去。方媛便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
按說這會並不是探視時間,住院區應該是不給進的,但是這會兒他們光明正大的往裏走,卻沒有半個人來問。
製度製度,不過是人創造的,所以也可以改變。
僅此而已。
轉進住院處,張翔並未帶她往後走,而是直接折進了後麵的一幢小樓。方媛一路沉默,這會兒突然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小樓黑漆漆的,看上去像是電視裏那種用來關押政治犯的地方,又像是鬼片裏的古堡,似乎藏著吃人的惡鬼……她心底其實是有一絲後悔的,怕自己知道所謂的“真相”之後,眼前的幸福就會離她遠去。
人真是一種十分矛盾的動物,有時候覺得揭開真相是最好的,有時候又想把頭埋進沙子裏,死撰著眼前的幸福,自欺欺人。
真是矛盾極了。
不過有張翔在,她也沒有後悔的機會,隻能跟在張翔的身後,踏入了小樓的門。
這幢樓看起來建得很早,像是民國時期的建築,這種樓在南京也不多見了。隻有北京東路那一塊兒極多,像中華路這種地方幾經變遷,能保留下來的真得是非常的少。
方媛抬眼看去,似乎這裏已經被當成了檔案室。門上的牌子都寫著病檔一室、病檔二室的字樣……他帶自己來這裏幹什麽?
張翔皮鞋敲擊光滑的青石地麵,發出“嗆嗆”的聲音,像是有人拿鼓在慢慢敲擊著方媛的心。她的心髒也隨著那聲音起伏,緊張得手心有些出汗。“嗆嗆”的聲音在病檔七室的門口停住,張翔轉了身,低聲道:“到了。”
方媛也停下腳步,挑眉看他。
張翔吸了一口氣,抬手敲了幾下病檔七室的門。稍等了幾秒之後,“吱呀”一聲,門開了。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個穿著白色大褂,頭發有些斑白的醫生。
張翔見到他,顯得十分恭敬得開口:“姚老,我帶她來了。”
那被稱為姚老的醫生立刻呈現出歡喜的樣子,竟然一口報出方媛的名字:“方媛……可算找到你了。這些年過得還好吧?”
方媛整個人都呆住了,她印象裏,也完全沒有這個姚醫生的存在。不過她仍舊笑了笑,客氣的點頭:“挺好。”
“先進來吧。”姚醫生笑嗬嗬的,轉身讓兩人進去。
張翔看了方媛一眼,示意她跟進去,方媛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的踏進了門。
來都來了,還怕什麽?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病檔室裏是一向的整齊,隻在門口的桌子上散放了幾份病檔,看樣子正在處理。因為朝北,所以這間病檔室顯得有些陰冷。空氣裏還夾雜了紙張受潮後發黴的味道,一時間有些嗆鼻。方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微微皺了皺眉,她一向討厭聞這種味道,總覺得會有無數的細菌在身體裏鑽來鑽去……光是用想的,就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姚老醫生似乎也注意到她的樣子,嗬嗬一笑道:“方媛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就討厭這樣故紙的味道,不過沒辦法,醫院老,這些東西就多。”
方媛尷尬的笑了一笑,往邊上退了退。
“現在的病檔都用電腦記了,所以得把一些特殊的整理出來……”姚老醫生一麵將那幾份病檔收好,一麵解釋道,“不過你們當年的記錄,還都是用手寫的。要不是小張來找我,說是要你的那個,一時間還真不好找。”
方媛挑了眉,看向張翔。
就知道他是蓄謀已久的,想想也是……他再軟弱,也是張家出來的人。那樣的豪門裏,怎麽可能有這樣清白如水,單純如紙的人?
不用大腦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喏,這個就是你當年的病檔了。年輕人要注意保重身體,千萬別貪便宜亂吃藥……”姚老醫生將一牛皮紙袋遞過來,嘴裏還絮叨著開口。
方媛抬手將牛皮紙袋接過來,看了一下,雖然已經有些泛舊,但上麵寫的“方媛”二字,仍舊清晰可辯。掂了一下,覺得還挺重。
張翔見她拿到東西,笑了一下,又道:“真是太感謝姚老了,方媛她這些年身體總是好好壞壞,反複不停。我聽她說,挺後悔當時沒聽您的話的……”
姚老醫生似乎很是受用,眯了眼睛點頭:“是啊是啊……雖然她是醫大的高材生,可畢竟醫學這個東西,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想我們幾十年的經驗,可是寶貴得很哪。”
張翔又附合了幾句,才道:“那我們就不耽誤您辦事兒了。這裏是一些好茶葉,特意給您帶來的,您看要是喜歡,下次再給您帶幾斤。”他說著便將一個鼓鼓的信封放在了桌上,方媛一眼瞥過去,不由覺得好笑,那信封一看就是裝得錢,哪裏是什麽茶葉……
她也笑著搖了搖頭,跟著張翔又出了門。
一路拿著牛皮紙袋,兩人都是沉默不語,直到上了車,方媛才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要我看的就是這個?”
張翔點點頭:“看吧,看完就知道了。”
方媛皺眉看他半天,仍舊看不出他葫蘆裏賣得什麽藥,隻好照他說得去做。不過那牛皮紙袋封得極牢,上麵白色的線圈繞得一道一道,緊密纏在一起,真是不好弄。
費了半天工夫,才將那些線圈全部繞開。方媛抬了手,將裏麵的文件緩緩抽出。
裏麵密密麻麻寫的全是病症,看上去頗為可怕。
一來是醫生的字寫得都是雞飛狗跳,讓人看半天才能看懂一個。看完一整篇得連猜帶蒙……二來,上麵記載的病狀看上去都是十分可怕。
顱骨損傷,腦中有淤血;肋骨骨折刺傷肺部,胸部劇痛,麵色蒼白、出冷汗、四肢抽搐,至休克……她沒再往下看了。
一來是看得實在累,二來是實在太可怕。
她能夠活下來,看來真是所謂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否則怎麽中了五千萬呢?
不過,這和她失憶的事情,又有什麽關係?
她合上卷宗,又抬頭看著張翔:“我看完了,不過似乎沒看出什麽問題來。你確定你不是找個理由來騙我?”
張翔又笑,唇角揚得極開,像是春天裏在草原上奔跑的小毛驢。
他抬手接過方媛手中的卷宗,似乎看都不用看,直接嘩嘩翻到後麵。在倒數第七張的時候停了下來,手指在上麵滑過,停了下來。
他又將卷宗遞到方媛眼前,手指指著中間一行黑色的“狂草”,開口道:“你看這裏。”
方媛將信將疑,又低了頭去看。
上麵寫得倒也明白,隻是她還是花了好大的勁才辨別出來那文字的意思。大體意思是說,病人為了早日出院,不聽院方的阻攔,偷偷把自己帶的藥給吃了……結果引發顱內出血,經搶救無生命危險。
接著又是兩張紙的病症診斷,上麵寫得清楚,自己搶救醒來以後,似乎大腦受到了破壞,很多事情都遺忘了……之後的診斷卷宗她沒興趣再看下去。方媛的眉頭深深皺起來,敢情自己是腦子被門夾了,好好的服毒自殺?
她覺得十分無語。
如果自己失憶前,是那種連自己性命都不珍惜的人的話……啊嗚,她還是比較喜歡現在的自己啦。
不要說自殺,就是連個螞蟻……也不舍得踩死。現在螞蟻多貴啊,抓個百十來隻,就可以泡酒了……
方媛伸出兩隻手指,將卷宗輕輕推開:“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我為了你而自殺?”
張翔深深凝望她半天,歎了口氣:“歸歸……你的思維,能不能正常一點?你看上去,會是想自殺的人嗎?”
呃?
不是?
聽到他這句話,方媛是真的頭大了。不是自殺……難道是他殺?張翔這話倒底是什麽意思啊?不是自殺的話,那藥是怎麽回事?
她的大腦正飛速運轉著,張翔又拋出一句話來:“你沒見上麵寫著,你是為了快點出院,才吃了自己偷偷帶進來的藥嗎?”
方媛愣了一下,她是看到了,可這句話有什麽問題嗎?
她抬了頭,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張翔。
張翔將卷宗緩緩合上,又輕輕放進袋子裏,慢慢地將那線圈一圈圈的繞上。動作仔細嚴謹,像是正在給人做手術的外科醫生一樣。
等一切都收拾停當,張翔才再度抬了頭,眼睛裏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方媛隱隱覺得是自己看花了眼,哪有人的眼睛會像狼……而且是餓極了的狼一樣,發出幽暗的綠光的?
他慢慢開了口,聲音極為興奮,像是沸水一樣:“這句話裏隱藏著怎麽樣的故事,恐怕我不說,我永遠也想不到。”
真文藝。
方媛暗自翻了翻眼睛,奇怪他這個文藝腔是從哪兒學來的……不過她還是很配合的應了一聲:“這是,你多聰明啊。到底這句話有什麽問題?”
張翔深吸一口氣,放沉了聲音,慢慢開口:“那藥……是陳霄給你的。其實那藥是你自己研究出來的,對外教授一直在說,研究有關心腦血管的特效藥,實際上,你們研究的一直是人類的記憶方麵。”
聽到這裏,方媛一下子愣住了。
人類的記憶方麵?聽上去好高深的研究課題,真的是她這種大腦的人能去研究的東西嗎?而且……那藥是陳霄給她的?她之前和陳霄就認得了?
她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險些一口一口的吐出血來。
不過顯然張翔並沒有發現,他停了停之後,又繼續說道:“教授一直致力於人類記憶的研究,他覺得既然人類能夠失憶,而且醫學上又出現過許多因為自我保護而選擇性失憶的人,那記憶這個東西,是一定有辦法用外力去改變的。他想研究出一種藥物,可以讓人服了之後,能夠忘記生命中那些痛苦的,自己不願意記起的事情……”
方媛總算明白一點,張翔的意思是,自己吃了那藥,然後就失憶了。
這麽說來,教授的藥豈不是研究成功了?可他研究成功的藥,為什麽會在陳霄手上呢?
“你是說……我吃的藥,就是教授研究出來的?”方媛偏了偏頭,問出心底的疑問。她的臉上明顯寫著不相信,可張翔還是點了頭。
他點頭點得很堅定,很緩慢,眼底卻有著抹不去的鬱結:“沒錯。你吃的藥,就是那個。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那樣大的副作用,可能是和其它的藥有衝突……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那藥的副作用,你是學醫的……至於你為什麽會義無所顧的吃下去,我就不知道了……我問過當時的醫生和護士,也隻知道你在吃那藥之前,隻見過陳霄一次。”
方媛聽他說完,剛想要回答,耳邊卻傳來清晰的警笛聲。
張翔也聽到這聲音,臉色頓時一變,顯得難看至極。
獲救
雖然那警笛的聲音並不高,但是很清晰。
清晰到就像是有人在你耳邊低聲尖叫……雖然聲音低,但聲線是極高的,直接穿透進大腦一樣的感覺。
簡稱魔音穿腦。
和張翔相比,方媛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她倒不是因為陳霄來救自己不高興,實際上,她興奮的要死。
但是事情都是要一分為二的去看,要看到正麵,也要看到反麵,要辯證的去看……她還能想到的,是張翔會不會破罐子破摔……然後撕票?
雖然她覺得張翔不大會傷害自己,但是她可以感覺出來,張翔對自己的確是有著深厚的感情的……這種人其實也很可怕。他們有的時候,會有玉石俱焚的想法。
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生不能同床,死也要拖個墊背的……
方媛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可更刺激的還在後麵,她從走廊的窗戶看出去,可以看到外麵停了四輛警車,六個警察手裏拿著槍,正在緩緩往這頭逼近。
和警匪片裏的情景沒啥區別。
看來她的小命也許就會在今天交待在這裏了……方媛悲哀的低了頭。耳邊卻又傳來張翔的聲音:“歸歸,你看到了。陳霄明知道你被我綁走了,還敢這樣報警,你覺得他對你……是真的愛嗎?”
他最後一句說得極幽怨,像是從幽冥地府跑出來的怨鬼一樣。
方媛被他的語氣嚇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幹笑了一下之後,慢慢往後退了退……可再退也沒有用,她腳上有傷,走得極慢,姿勢稍有不對,就痛得驚人。張翔可是個健康的人,渾身上下連個口子都沒有。
她哪裏跑得過張翔?又哪能掙脫他的魔掌?
張翔隻一伸手,便將她撈了過來。他唇邊帶笑,低頭在她耳邊道:“歸歸,我們來賭一把,看看陳霄對你究竟是不是真愛,可好?”
雖然是疑問句式,但他的行動卻是肯定句。
他根本不等方媛的回答,一下子就將她抱了起來往外走。即使是抱著她,他手上那把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哪裏冒出來的槍,竟然也能很穩健的頂在了她的太陽穴之上。
方媛魂不附體。
隻要他的手指稍滑一下,她就會華麗的被閻王大人請去喝茶了……方媛心底極其痛恨,她何其無辜,為什麽要成為兩個男人爭鬥之間的犧牲品?
雖然恨得牙癢,卻連動也不敢動上一下。
隻怕稍不小心……便再也沒有機會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張翔便這樣抱著方媛,一步一步地踏出走廊,出現在冬日明媚的陽光下。
陽光照在他和方媛的身上,在他們的身後投射出一片淒慘的陰影。方媛一眼便看到站在對麵的陳霄,似乎看到他……猛然收縮的瞳孔。也似乎看到他握得極緊的雙拳。
她被張翔抱在懷裏,可以清楚地聽到張翔激烈的心跳聲。這心跳聲像是伴奏,正襯出他微微有些發抖的聲音:“陳霄……你的膽子不小。”
陳霄猛地站直了聲音,大聲地喊過來:“張翔,你別衝動,咱們有話好說。”
“有話好說?”張翔重複了一下這四個字,慢慢點了頭,“的確好說的……你知道,我一直深愛歸歸……但是,她不愛我了。”
方媛閉了閉眼睛,覺得這情景實在和那小說裏的太像,心中直歎書不能亂看,敢情看過的情節,都有可能在自己身上發生……
張翔,不會是真的瘋了吧?
可張翔的下一句話,立刻讓方媛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她不愛我,不是因為她不想愛我。而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誘騙她吃下那藥,她又怎麽會忘記我和她的過去?陳霄,你不覺得這樣偷走別人的東西,是非常可恥的事情嗎?你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最肮髒的就是你嗎?”張翔一口氣說完這一大段話,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了陳霄,扣著槍的手指卻還是半點不鬆。
“你想怎麽樣?”陳霄並沒有反駁他的話,隻是稍沉默了一下,就抬頭開口問道。
方媛明顯感覺到,當陳霄說完那句話之後,張翔拿著槍的手稍稍抖了一下。他手一抖,方媛的心就跟著抖……她的小命都掌握在那把槍上,她能不抖?
張翔也沉默了一下,才又開口道:“我不想怎麽樣,我還能怎麽樣?”他深吸了一口氣,放慢了語速,“陳霄,你知道,人就算死,也要死個明白。我想知道,你當時是怎麽騙歸歸吃下沒有經過臨床試驗的藥的?你知道的,歸歸這個人從來都是貪生怕死,她又是學醫的,根本不會吃沒有安全驗證的藥……”
方媛聽到這句話,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下,她是這樣的人嗎?
不過她是怎麽樣的人,此刻並不是重點。她也想知道,如果張翔說的這些事情是真的話,那陳霄當時是如何哄自己去吃藥的?
而且……如果這些事是真的話,那麽陳霄和自己也許就不是這樣簡單的關係。
什麽找了她很久……什麽補償她之類的話,很可能都是一派胡言。他接近自己,也許有著什麽特別的目的。
想到這裏,方媛覺得自己的心又是一下揪疼。
她最抗拒的,就是別人愛的不是她這個是,而是別有用心。她心底暗暗歎了口氣,明知道自己是這樣的性格,還非去探根究底……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不過她還是豎了耳朵,一雙眼睛盯緊了陳霄,似乎連他的一絲表情都不想放過。
在她的注視下,陳霄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他閉了一下眼睛,似乎有些不大情願。方媛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知道的,總之似乎就知道,他根本不願意講。
心底突然好過了一點。
可陳霄還是開了口:“張翔,你很了不起。”他沒頭沒腦的誇了一下張翔之後,才將話題轉到剛才張翔的問題上去,“我和歸歸一直認得,你知道的,她在為我工作。”
張翔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陳霄看了一眼方媛,又道:“歸歸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不像一般的女人,會因為愛情而昏了頭。所以,當她和教授研究出新藥之後,你們張家的人找過她好幾次:給錢、威脅……最後拿你和她的事情來說事兒……”
方媛聽到這裏,突然想起上次在一起說起的前塵過往。當時聽,隻是覺得稍有感慨,但現在聽起來……卻覺得這個社會真黑暗,人心真險惡。
“接著,歸歸就出了車禍。”陳霄說到這裏,突然冷笑起來,“我知道她是要和你私奔,在路上出的車禍。所以我就去調查了,但是……張翔,你知道嗎?你並沒有出車禍。你當時正悠悠閑閑的在千島湖度假。”
他這話一說,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方媛驚得連下巴都要掉下來,而張翔更是激動的吼出聲來:“你血口噴人,你才沒出車禍,你全家都沒出車禍!”
陳霄見他激動,往前邁了幾步,冰冷著聲音道:“我家當然沒有人出車禍,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話,可以把自己的左手袖子擼上去,你看看你左胳膊上,有沒有一道黑色的印痕?”
張翔聽他說得斬釘截鐵,似乎也有些失神,開口道:“怎麽可能。我沒出車禍,我這些年在醫院待著幹什麽?我怎麽可能沒有出車禍?我記得清楚……”
“記憶是可以改變的,你忘記了?歸歸就是研究這個的。”不等他說完,陳霄又補上幾句,“你的記憶,是被你們張家那個瘋子改掉的,你不相信的話,就看啊。他們趁你睡覺的時候,給你注射了那樣的針劑……你的記憶被他們改了!”
張翔一個激靈,立刻用手去掀自己的衣袖。
就這一瞬間,陳霄猛地向前一撲,一下子將方媛拉了過來。他似乎怕張翔有什麽動作,拉過方媛之後,立刻將她護在懷裏,背對著張翔。
方媛被他這樣一拉,臉色驚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就在這一瞬間,張翔反應過來自己上了陳霄的當,手指一扣……“呯”的一聲槍響之後,方媛看到陳霄的身子一僵,然後一雙眼睛似有不甘的看著她……慢慢地滑了下去。
失去他的雙臂,方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已經閉上雙眼的陳霄,胸口像是被什麽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沒有淚水,也不覺得難過……隻是呆呆地坐著,似乎被抽去了靈魂。
他就這麽去了?
方媛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這一切,是不是都隻是自己做的一個夢?
耳邊的警笛聲再度響起來,幾個一直在一邊的警察看陳霄出了事,再按捺不住,其中一個也開了槍,那子彈刺破空氣,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紮進張翔的身體。
“噗……”
“噗……”
兩聲悶響之後,張翔的身體上濺出兩朵鮮紅的血花。那花在他的右胸上綻開,瞬時便擴散開,他穿得是淺色的衣服,一時間便格外明顯。
方媛像是被嚇到,愣愣的看了五秒。
“……”她突然反應過來,為什麽陳霄被槍打到,隻是倒了下去,而沒有開出這樣的血花?難不成他是沒血星人?
“誰讓你開槍的!!!”另一個像是警官的人突然怒吼起來,立刻一收手上的槍,上前扛了張翔,就抬上了警車。
剛關上門,那警車便呼嘯著奔走。方媛目送那車離開自己的視線,又僵硬的扭著脖子看回來……隻見陳霄仍舊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這就是所謂的差別待遇?
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先前一小警察便晃了過來:“快把他扶起來,別老躺地上,會著涼的。”
死人也會著涼?
方媛有些發愣,那警察見她傻坐著不動,不由再度開口:“快扶他起來啊!!傻坐著幹嘛。”她這才回過神,將目光緩緩的移到了陳霄的身上。
剛才她太過驚懼,那一瞬間的事情也十分驚人,所以她一下子便呆住。如今仔細看去,陳霄的身上並沒有血花……也沒有之前像是槍打在張翔身上一樣的悶響,更有甚者……他的胸口還在微微的起伏。
這是死人?
方媛的目光在落到他背後的一根針狀物體上時,疑惑徹底消失。
他根本就是被一根麻醉針放倒的!
這麽說……剛才一直指著她太陽穴的,是一把麻醉槍?張翔用的是一把麻醉槍來危脅陳霄的?她突然生出無比荒謬的感覺來。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不過,她原本覺得非常冰冷的心,在看到陳霄上下起伏的胸口的時候,又覺得溫暖起來。暖和起來之後,身體便不像先前那樣的僵硬。
而身體一不僵硬,便立時感覺到腳踝是殺豬一樣的疼。
她剛被陳霄用力拖過來的時候,似乎再度扭到了。原本就沒有好透的腳此刻雪上加霜,她低頭看了看,似乎又腫得和豬蹄一樣了……
方媛抬頭看了一下小警察,開口道:“我扭到腳了。”
那警察看她一眼,很不情願地扶了她,將她架到另一輛警車上去。放好她,又回頭將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陳霄扛上車,同樣踩了油門,往警察局去。
方媛偏過頭,看了沉睡的陳霄,慢慢地歎了口氣。
她覺得自己的大腦此刻十分紊亂,之前張翔說的話不停在自己的腦海中回放,而陳霄對自己的作為,又讓她覺得甜蜜……
她歎完氣,不由得想仰天長嘯:人啊,真是矛盾的結合體啊!
等車在警局門口停下的時候,陳霄恰巧醒過來。他眼睛一睜,脫口便道:“我沒死?”雖然是剛剛醒來,可他仍舊顯得清醒,這點讓方媛嫉妒不已。
她點了點頭:“沒死,活蹦亂跳。”
陳霄看她一眼,目光又往四下掃過,竟然便判斷出來:“張翔被抓了吧?我們這會是不是到警局了?你……沒事吧?”
除了被抓這一點稍有出入,其它的大差不差。
可他把關心自己放到最後問,讓方媛稍有不爽。加上想到之前的事情,她便沒有好臉色給陳霄看:“我沒事你很不開心?”
雖然她的口氣極差,但陳霄也不惱,隻是伸手握了她的手,聲音低沉:“我知道你不高興,以前的事情……等回去我再和你說。”他深吸一口氣,聲音軟得有些像是祈求,“歸歸,你總歸要記得,我現在是真的喜歡你……隻因為你是歸歸,沒有別的原因。”
方媛聽他這樣說,就知道之前被張翔用槍指著的時候,他說的話八成都是真的……心是慢慢的沉下去,可還間或的浮上來。
像是有個聲音對自己說,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現在才是最重要的。他現在是愛你的,這不就行了嗎?
這聲音不時在腦海出現,擾得她心神不寧。
她並沒有回答陳霄,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所幸先前的小警察幫她解了圍,那警察一拉車門,冷著一張臉:“到了。”
光線從外麵刺進來,正好照在方媛再度受傷的腳上。那腳踝此刻已經腫得極高,像是一個發紅的大饅頭。陳霄看到,不由得皺了下眉頭,搶先下了車,抬手便將方媛抱在懷裏。他的動作極為輕柔,像是嗬護水晶一般。
“上樓做完筆錄,你們就可以走了。”小警察仍舊冷著一張臉,轉身自顧的上了樓。
陳霄有些不解,目光再度往四周掃了一圈,又看回方媛:“奇怪……張翔呢?”
方媛看了看他,低聲道:“被警察開槍打中了,現在送去醫院了。”說到這裏,她幾乎怔住,張翔被槍打中,也不知道張翔此刻生死如何……他被送進醫院……她竟然沒有半點難過的感覺。
怎麽說張翔也是對她愛慕有加,她看到他被槍打中,隻是覺得世事無常……其它的感覺便什麽也沒有了。她幾時變得這樣鐵石心腸?
方媛又想到之前張翔說的,自己是因為吃了那藥,才會忘記他。方媛突然間隱約覺得,也許那藥的配方從些湮滅不見,真的還是件好事。
如果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長時間積累起來的感情可以被藥物這樣輕易改變的話,那人生也實在蒼白無力了點。
她歎了口氣,任由陳霄抱著她上樓做筆錄。
她現在隻是覺得累,一股深深的疲倦從心底湧上來……她好想好想……睡一覺啊……
牛家村
假如當時丘處機沒有路過……
那麽,秘密跟蹤他的那些金兵就不會死在郭,楊二人的院子裏,同樣,完顏洪烈也不會見到包惜弱而對她念念不忘。
那些金兵不會死在丘處機手裏,而郭,楊兩家以後不會受到牽連。郭,楊兩家不受波及,李萍不會流亡大漠,郭靖和楊康將會平平安安出生在牛家村。江南七怪自然也不會前往大漠。
而要是沒有郭靖和七怪相助,鐵木真就會死在紮木合他們手裏,蒙古各部也就不能統一。
蒙古不能統一,也就不會有什麽西征。火藥就不會傳入歐洲。
沒有火藥,鐵甲士在歐洲的統治就不會動搖。因此,黑暗的中世紀將延長一千年,也就沒有文藝複興。
沒有了文藝複興,自然也沒有大航海。北美洲將始終是遊牧的印第安人的家園。
同樣,西班牙人不會將鐵炮傳入日本。長筱會戰是武田方麵獲勝,日本戰國時代將一直持續不能統一。
在另一國度,完顏洪烈沒有包惜弱,隻能全力參加權力鬥爭。金國因此會內亂。
沒有蒙古,金國又內亂,因此,宋不但不會滅亡,反而會統一。宋朝注重商貿,因此,資本主義萌芽將在中國出現。
如果發展到今天,中國將是最發達的國家,遠遠領先於日本,西班牙,西歐,美洲……
今天的金融危機也就不會出現,我的股票也不會跌得這麽慘!所有的一切,都怪丘處機,你說你一道士,沒事幹嘛路過什麽牛家村嘛?!
看完那封郵件,方媛差點沒把嘴裏的可樂全給噴出來。
這是誰寫的?實在是太有才了……她按了轉發鍵,飛快地填上陳霄的地址,再按下發送。看著屏幕上跳出來的發送成功四個字,她想了一下,按下屏幕右上角的小叉,將瀏覽器關掉。隨著鼠標的移動,屏幕上跳出來大富翁四的畫麵。
想都沒想,她直接選了孫小美。
她一向用孫小美的,特別喜歡那句LOLI音:“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這會兒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打會遊戲。
隻是今天似乎特別的背,上來就被狗咬到,然後住了五天醫院。接著掉進水溝就醫三天……一圈下來,隻買到五塊地。
背到不行啊……
難道說,人情場一得意,賭場就失意?
在翻到施放毒氣坐牢九天的牌子之後,方媛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找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好像中午和陳霄吃飯的時候,丟在他的辦公室裏了……
要不要進去拿呢?
陳霄十五分鍾之前剛剛出去開會,她因為目前腳傷未愈所以被規定在辦公室養傷……方媛眨了眨眼睛,想想看還是算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大前天被陳霄救回來以後,就有些怕見到他。
若不是因為陳霄強迫她一起上下班,每天去她家門口等她接她,她甚至都想辭職……就像那首歌唱的“我一見你就怕,渾身的汗毛全站起……”
或許真的是之前太累的原因,她做什麽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來。腦子裏總是想著那天的林林總總……
那天她和陳霄被帶到警察局,似乎是要先做筆錄,但陳霄發現她的腳再度腫成豬蹄之後,根本不再理那小警察,而是直接抱了她轉身開車衝去醫院。
在做過傷口處理之後,方媛還是問了張翔的情況。
值班的小護士指了指重危病房,陳霄才看過去,知道張翔被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插著很多管子,似乎像是電影中的試驗品一樣躺在床上,毫無生氣。她和陳霄站在門口看了看,都有些默然。
事情真是像一場夢一樣,轉瞬之間,也許就會有人先行離開。
方媛隻覺得心情複雜,思維混亂之時,聽到陳霄在一邊開口:“歸歸……我中的是麻醉槍?”雖然是疑問的口氣,但他的表情十分堅定。
也是,中了一槍啥事也沒有,就睡了一覺,是人都知道是麻醉槍。
方媛應了一聲,目光還是沒有離開似乎是個死人的張翔。她扶了門框,心底萬分不是滋味兒。陳霄看她半天,默然道:“回去吧。”
他的聲音很低,低得方媛有些聽不分明。她長歎了口氣,抬頭看向陳霄:“陳霄……他會死嗎?”
陳霄又沉默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張翔會不會死,他並不知道,但是……陳霄的眼底滑過一抹異色,他更想不明白的是,張翔這樣做的原因。
他分明看到了警察,也肯定是知道自己手上的那支槍是麻醉槍的……他還開槍……難道說,他是一心求死?
因為得不到,又不忍心傷害她,所以隻能一心求死?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也太瘋狂了。陳霄又看了一眼裏麵的張翔,頗為不讚同的輕輕搖了搖頭。這樣瘋狂的愛情,隻能是害人害已。
人最重要的,就是善待自已。
隻有自愛,才能愛人。
陳霄想到這裏,攬著方媛肩的手稍微加重了些力道,再度開口道:“歸歸,我們先回去吧。醫生已經通知他的家人來了。”
方媛聽到這話,慢慢抬起頭看了陳霄,同樣低聲道:“陳霄……你說,他是不是就是想死?如果他真死了……是不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陳霄一愣,沒有想到方媛竟然也想到了這裏,他隻得歎了口氣,安慰她道:“不會,張翔怎麽也是張家的人,他家血統中沒有這樣的分子。你放心吧。”
他總不能讓方媛陷入自責的怪圈,如果你是自己想死,沒有人應該為你的生命負責。陳霄攬了方媛離開,臨行前又回頭深深看了張翔一眼。
之後,她便被安排在家休息了二天,無聊到要死。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陳霄還是應允了她來上班,其實她上班和不上班,真的沒有太大的區別。
同樣被放在房間裏不得動彈,隻是在公司的好處是人多了點,去WC的時候,有機會會聽到一些勁爆的八卦。
方媛伸了個懶腰,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
眼見時針已經滑到下午二點半,再過三個鍾頭,就又要下班了……人生啊,就是這麽寂寞如血啊……
“我想說其實你很好,你自己卻不知道……真心的對我好,不要求回報……”口袋裏的手機突然一下子響起來,嚇了方媛一跳。
看都不用看,她就知道打電話來的人一定是陳霄。
她特意幫陳霄設了一個組別,組名叫“豬”……實際上陳霄一點也不胖,小身板兒比她還要勻稱,看的她經常夜裏暗暗咬手帕抹淚……所以將他的來電設為“豬”,以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按下接聽鍵,那頭傳來陳霄的聲音:“歸歸,你收拾一下,張翔醒了。我馬上回來接你,大約二十分鍾左右。”
方媛應了一聲,掛了電話,卻覺得心頭漏跳一拍。她總覺得陳霄的話雖然正常,但語氣裏總是帶了一抹沉痛以及……暗自歡喜?
張翔醒了,他有什麽好歡喜的?
難道實際上,陳霄和張翔才是暗度陳倉的一對?是走在潮流之尖的弄潮背背山?
真囧。
她其實也沒有什麽東西可收拾的,不過把大富翁存了個盤,然後把用來裝樣子的WORD關掉,擦了一點護手霜,晃著兩腳坐在椅子上等陳霄來接她。
剛閑了沒有幾分鍾,突然見吳小霧推門進來。
她仍舊是萬年不變的得體著裝,見方媛坐在位子上,便開口道:“方媛,你看到我放在桌上的一張簡曆了嗎?”
方媛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從一疊紙裏抽出一張來。多虧她剛閑著無聊,將東西擺放整齊,否則還真找不到呢。不過她實在是好奇,一般說來,蘇達的人事招聘都是由人力資源部負責的,什麽時候總經理秘書也要兼職做招聘了?
吳小霧伸手接過簡曆,像是放下一塊大石一樣,長長籲出一口氣:“多虧找到了,陳總親自交待下來的人,要是我把簡曆弄丟了,我看這次經濟危機的裁員風裏,我就可以跟著一起飄走了。”
方媛聽到“陳總親自交待下來的人”這句話的時候,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她知道陳霄一向公私分明……呃,也許她是例外……現在似乎又要多一個例外,她怎麽能不好奇呢?
吳小霧和她也相處了一段時間,大致了解她是什麽樣的人,一見她的眼神,便連忙搖手道:“等我空了再和你說,現在我得趕緊把東西給送到人事去,人家已經來了,不能讓人幹等著。”
方媛這一聽,突然展現一抹笑容:“小霧姐,不如我幫你送吧,我正好也要去人事……就一起帶過去好了。”
吳小霧看她好幾眼,終於點頭。
那一份製作精美,寫著“沈雨楓”三個字的簡曆,便交到了方媛的手上。她慢慢挪了自己的腳,搖搖晃晃往電梯口去。
靠在電梯的鏡牆上,方媛下意識的去翻那簡曆。那裏麵貼了一張極簡單的證件照,相中人簡單清秀,一頭直順的長發披在耳後,一雙眼睛光彩有神。
方媛覺得自己有一點吃醋,陳霄特意關照這樣一個漂亮清純的小姑娘,難道真的半點企圖也沒有?
她下意識的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頭發沒有人家順,皮膚沒有人家白,臉上還長了一顆痘……唯一可取的就是眼睛比人家大。可這又不是還珠格格選拔,比誰眼睛大……
方媛一麵亂想,一麵慢慢地跨出了電梯。
剛出電梯,就看到人力資源部的經理林子安站在門口,像是在等什麽的樣子。他見方媛出來,開口便道:“方秘書,您看到吳秘書了嗎?”
方媛聽他這麽說,便知道他是要拿那份簡曆,連忙遞了過去,輕道:“東西我帶下來了。您拿著吧。”
林子安沒客氣,連忙接過:“哦,這真是太好了,真是謝謝你。”說著便轉身往會議室去,看上去也是風風火火的。
他這個樣子讓方媛對那“沈雨楓”更為好奇了。陳霄倒底是怎麽交待的?讓大家對這個沈雨楓的態度都緊張成這個樣子?她是什麽來頭啊?
她一麵想著,一麵往裏挪了幾步。
因為不是人力資源部的人,所以她並不是非常理直氣壯,隻好裝著有事來找人的樣子東看看西看看……隻覺得鼻間一陣香風,似乎是她最喜歡的綠茶。
方媛用力的吸了一下,順著味道的來源看去。
前方是林子安,不過味道的起源處是他身邊那名一身職業裝的幹練美女。她一身純白的套裙,剪裁極為合身,充分展現她姣好的身段。一頭長發在腦後披下來,柔順美麗的可以去做洗發水廣告。
現在什麽離子燙、負離子燙、空氣燙之類的層出不窮,花錢花夠了,誰都能去拍洗發水廣告……方媛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彎曲的頭發,憤憤不平地想。
“那麽沈小姐,您先在會議室等一下可以嗎?”林子安和她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方媛隻來及聽到最後一句,便見那美女嫣然一笑,輕輕點了點頭,優雅地推了門,走進會議室。
真是糾結。
方媛又下意識的看了一下自己手,為啥自己怎麽COS,都沒有這種優雅的感覺呢?她記得自己有一陣子狂迷戴安娜王妃,在家裏拚命模仿她的舉止、笑容。可別人是命一拚,牙一咬、腳一跺,就做成一件事,她是命一拚,牙一咬、腳一跺……就把牙咬碎了、腳跺疼了……命自然也是不拚了的。反正優雅這種東西不是什麽生活必備品,有當中獎,沒有也無所謂。
後來沒多久,戴安娜王妃就離婚了。
方媛那時候感慨,原來優雅也綁不男人要出軌啊。
再後來,戴安娜王妃死了……方媛更加慶幸,多虧她沒有學成,否則不是也很危險?
想到這裏,她覺得自己都有點同情這個沈雨楓了。
多麽可憐的優雅女人啊,她一定不知道坐在路邊攤大口吃烤羊排和生蠔,大口喝石榴汁的快感……方媛感慨了一下,轉了身準備坐電梯回去。
手機再一次響起來,想當然,還是陳霄。
“我到了,你人跑哪去了?”那頭傳來陳霄的聲音,方媛還沒來及回答,就聽吳小霧的聲音也在那頭傳來,“陳總,她去人事了,說是要見見沈雨楓。”
“嘟……”電話竟然就這樣被掛掉了。
方媛一下子呆住,盯著電話看了半天。他似乎還是第一次這樣掛電話吧?一股悶氣鼓在胸口,她又想咬手帕了……
“叮”的一聲之後,電梯門再一次打開。
陳霄從裏麵快步而出,他今天因為要去見一大客戶,所以特意換了正裝,一身黑色的西服襯得他格外挺拔。說得俗氣一點,就是神祗般的側臉,如同阿波羅一般的身材……等方媛在腦中把那些台灣言情的男主形容詞過了一遍之後,陳霄已經向她身邊走過來了。
“傻站著幹什麽,還不走?”陳霄盯了她的腳,有些不悅的開口,“知道自己腳不好,還站這麽久,你以為你是變形金剛嗎?”
方媛嘿嘿訕笑兩聲,別了頭去。
“走吧,張翔醒了,想見你一麵。”他歎了口氣,伸手就要抱她。
方媛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連忙開口:“他想見我一麵?”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陳霄有些不解,看了她幾眼,點頭道:“是的,他說想見你一麵。”
“他……是不是要死了?要見我最後一麵?這是他的遺願嗎?”方媛聽到這話,就覺得十分的不詳,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陳霄僵了一下,立刻搖了搖頭:“別太文藝了。張翔是小強,命大的很,他隻不過是醒了,不肯聽醫生的話,隻是拚命要見你而已。”
原來是這樣,方媛點點頭,扶了他的手,慢慢往外走。
剛剛按下電梯的按扭,她卻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不經意的開口:“那個,沈雨楓是誰啊?我看大家都很緊張她的樣子。”
陳霄聽到她這樣問,便轉了身,正麵朝她,定定的看著她,足足有半分鍾。
然後,隻見陳霄的唇邊拉出一抹笑容,他伸手揉了揉方媛的頭發,低聲道:“歸歸,你這樣的人,就不用裝了。你以後要是想裝不經意的問別人的話,千萬不要在臉上寫上‘告訴我吧,我好想知道啊’這種類型的表情……”
方媛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茫然道:“有嗎?”
“有!”陳霄忍了笑,剛想再說,卻聽身後有人喊他。
“阿霄。”正是先前的沈雨楓,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會議室裏出來了,正站在她們的後麵,一臉深情的看著陳霄。
“HI,小楓。”陳霄笑了笑,一把牽了方媛的手,“我現在還有事,等回頭咱們再聊。”說著就抱了方媛,站進了電梯裏。
方媛看著沈雨楓的臉被緩緩關上的電梯門湮沒掉,心情無比明媚。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再度開了口:“她是誰?”
陳霄看她一眼,緩緩道:“她是牛家村的。”他稍停了一下,又道,“我是路過牛家村的那個道士。”
呃?
方媛愣了一下,十分不解。
可陳霄似乎也沒有打算再有什麽解釋,直接將她帶到停車場,塞進車子,一路往醫院去。
執迷不悟
醫院此刻人並不多,連收款台前都沒有排隊,隻有一個人坐在病房走廊的椅子上發呆,手上的手機似乎在響,一明一暗的,像是夜風中晃動的燭光。
方媛瞥了一眼,見那人看上去極是眼熟……一頭大波浪垂下來披在胸前,衣服是鮮豔的大紅色。那不是丁婭?
方媛愣了一下,她……她怎麽在這裏。
轉念便想到,丁婭和張翔的關係極好,她出現,也是正常。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和她打聲招呼,便見丁婭抬了頭,一雙眸子像是沒有焦點般的看過來……卻又極精準。
下一秒,便聽見丁婭的聲音穿透帶著消毒水味兒的空氣傳過來,直擊她的耳膜:“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方小姐,很高興在這裏能見到你。”
方媛僵了一下,抬眼看到丁婭臉上的神情,她頓時覺得似乎有一陣冷風吹來,吹得她渾身的汗毛都立正了。
好冷啊……好可怕啊……
“那個,你也來看張翔?”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和她打了招呼。沒辦法,她是中國人,來而不往非禮也……
“嗯。”丁婭看上去,卻沒有半點傷心的樣子,“我是來看看,他死了沒有。”
……
方媛再度石化,先前看著,丁婭對張翔感情還是很深的啊,怎麽現在一下子變得這麽無情?難道她也失憶了?
陳霄的手再度攬上她的肩,保護欲極強地開口:“歸歸,先過去吧,你不合適長時間站著。腳會疼的。”
方媛知道他不想自己和丁婭多接觸,其中的原因她並不想深究,誰沒點過去呢?何況她看到丁婭,也的確覺得可怕。是一種打心底生出來的寒意,就像是鬼片裏描述的,站在那裏,突然一陣陣發冷的感覺。
也許丁婭是她天生的克星,也許她的失憶和丁婭不無關係。
這都是有可能的事情。不過她也不想去追究,沒什麽意思。她有著現在的生活,平靜的讓她滿意,所以就不要去深究了。有的時候,知道太多的人下場往往很淒慘。
不過丁婭很顯然沒打算放過她,她慢慢站起來,聲音低低的,不過卻清晰極了:“陳霄,見到你初戀的感覺如何?”
方媛一下子愣住。
怎麽丁婭和陳霄是這樣的關係?
她呆了一下,感覺到陳霄摟著她肩膀的手微僵了一下,於是她便笑起來:“原來你和陳霄是初戀……丁婭姐姐,我知道初戀是刻骨銘心的,不過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別放太多在心上……至於陳霄,你不用太擔心他,他一向沒心沒肺的,不會有什麽傷心的感覺的。”
她話一說完,陳霄和丁婭都呆住了。
丁婭的目光極為古怪,上上下下掃了她好幾眼。陳霄的神情則有些無奈,卻又有些感動。他微彎了身子,在她耳邊低聲道:“歸歸,她說的不是她,是別人……”
方媛頓時臉色緋紅,可立刻又想到了一個人,眼睛立時瞪得極大,脫口道:“沈雨楓?!”
賓果!
看樣子她是猜對了。
丁婭笑了起來,一雙眼睛眯成了縫,目光在她的臉上停駐,似乎想看她有些什麽特別的反應。而陳霄點了點頭,神情倒是十分坦然。
看到陳霄這樣的神情,方媛剛剛在公司心底的那一絲不舒服,頓時煙消雲散。
他這樣坦然,她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於是,方媛便再度開口:“丁婭姐,我的腳扭傷了,真的不能久站。如果你沒事情的話,我想先進去了。”說著便轉頭看向陳霄,“扶我進去好不好?我腳疼得有些厲害。”
陳霄又看她一眼,眼底寫滿了笑意,應了一聲之後,扶著她和丁婭擦肩而過,緩緩往前走去。一直拐了彎,方媛似乎都能感覺到丁婭手裏那一明一暗的手機。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覺得,丁婭真正愛的人,不是張翔。
不過現在似乎並不是詢問的好時機,她和陳霄已經站到了張翔的病房外了。
透過玻璃看進去,張翔身上仍舊插著些管子,不過看著並不是前些天那樣淒慘的樣子,臉上也沒有帶呼吸罩了,看著肯定是不會死的。
邊上有護士正在給他換藥,見兩人站在門外,便示意另一名護士過去。
門打開之後,那穿著粉色護士服的小護士開口道:“有什麽事情嗎?”
“是這樣的,我們是約好的。”
陳霄剛說了一句話,那小護士的目光就落在了方媛的身上,打量她兩眼之後,極為突然的開口道,“你是方媛吧?”
方媛這回是真嚇一跳,她還沒出名到人人都認識她的份上吧?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輕聲開口:“是的……”
“進來吧,”小護士讓了開來,“他的錢包裏放的是你的相片,醒了以後,堅持要在床頭放上你的相片……我們想不認得也難。”
似乎是看出方媛的疑問,小護士解釋得極為清楚。
不過聽到這些之後,陳霄的臉色的確難看了幾分。方媛的心中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是人都不會不為所動的吧?有一個人這樣執著的愛你。
無論你愛不愛他,他都這樣的愛你。
可是……問題就在於,你不愛他。
無論他如何愛你,隻要你不愛他,他的愛對你而言,就是負擔。他付出的越多,你越覺得害怕……有朝一日,那愛情釀的久了,就變成了毒藥……
所以才會有之前的綁架啊!
方媛越想越覺得可怕,竟然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好在陳霄站在她的身後,及時地托住了她。他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進去吧,有什麽還是說清楚、說明白的好。逃避不是辦法。”
方媛囧了一下,有些脫力。
她不是沒有和張翔說清楚過啊……這事情陳霄也是知道的,大家曾經坐在一起,開誠布公的談過,可他還是執迷不悟,她又有什麽辦法?
不過現在,來都來了……還是進去吧。
畢竟他也算為了自己出生入死過……即使這是他自找的。
方媛伸手進口袋,摸了摸自己可愛的小手帕,做了好隨時咬手帕淚奔地準備之後,深吸一口氣,踏入了病房。
見到她進來,張翔的眼睛頓時亮了亮。
給他換藥的護士紮好最後一塊紗布之後,和另一個小護士一起出了房門。聽到房門“哢噠”一聲關上之後,張翔才開口:“歸歸……你來了。”
他的聲音十分的虛弱,聽上去還有些走調,像是有氣從空洞中滑過一般。
方媛僵硬著脖子點了點頭,答道:“啊……來了。”
怎麽感覺這像一胡同裏,大爺和小姑娘遇到,說“吃過了沒?”另一個回答,“吃過了”。一樣的奇怪呢……
“歸歸……”張翔又強扯著他虛弱得漏風的嗓子喊了她一聲,接著卻將目光調向陳霄,似是深情的看他。
陳霄立刻別開眼,看了方媛一眼,開口道:“自己機靈點兒,別被人騙賣了。我先出去數會兒錢……一會兒就不用你數了。”
“你才賣了還幫人數錢,你全家都幫人數錢……”方媛怒瞪他一眼,心底暗自咒罵。目送陳霄離開之後,她才將目光緩緩移回張翔的臉上。
他看上去,的確要難看許多。眼窩深陷不說,胡子都冒出一大茬來,青青黑黑的一片在嘴角,像是塗了一嘴的煤灰。
難道他叫自己來,就是為了給他刮胡子的嗎?還是來欣賞他的後現代派非主流妝容?方媛實在不知道要和張翔說些什麽,便隻能自己胡思亂想,天馬行空。
正想得出神,那漏氣的虛弱嗓音再度劃破空氣:“歸歸……對不起。”
她這才回了神,扯動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沒啥……沒啥。”
“我綁架你,是因為……”張翔有些發愣,怔怔地看她,話說到一半,也不往下說了。
方媛聽到他說這話,倒真是有些好奇。他綁架難道還有什麽難以啟齒的原因嗎?見他半天也不往下說,她不由得在心底長歎了口氣,估計是沒有什麽原因的……這會兒在現編。編吧編吧,看你能編出什麽來。
又等了好半天,張翔還是怔怔地看她,像是中了魔障一樣。
她終於有些不耐煩,上手推了張翔一下……這一推,張翔“哇”的一下,噴出一口鮮血來。嚇得方媛連忙站起來,準備去叫醫生。
沾了血的手一下子拉了她的衣裳:“歸歸……別走,聽我把話說完……”他竟然還有力氣抓她的衣裳……這莫非是回光返照不成?
“張翔,別這樣,你會死的!”方媛再忍不住,叫嚷了起來。
“不會,我剛是被一口血卡住了……噴出來就好了。”似乎真像他話裏說的一樣,張翔噴了那血之後,整個人說話都利索了。
方媛看著自己被他緊緊抓住的手,欲哭無淚。
剛剛他噴出的鮮血極腥,味道迅速溢滿了整個病房,她從來就是一個聞不得血腥味道的人,這會兒更是難受至極,一陣陣的想嘔吐。
可她不敢。
怎麽說張翔這會兒都是傷者,若是她吐了,讓他有什麽不好的想法,以為自己是嫌棄他……以至於從傷者升級到最大的死者,那她的罪過就真的是濤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血腥味兒熏得久了,方媛覺得整個房間都帶了一層血色。剛才張電腦慘白的臉上,竟然也多了一抹血色。
隻是這血色並不像正常人的臉色紅潤可愛,反而是豔麗得可怕,像是鬼片裏,那種紙紮人臉上塗的胭脂。
她用手捂了鼻子,深吸一口氣。
手腕上的香水味兒和著空氣一起被吸進肺裏,稍稍中和了一下那難聞的血腥味兒。也讓方媛的神智稍稍清楚了一些。
她再度看向張翔。
以前從未這樣仔細的看過他,印象裏,張翔總是在糾纏自己。所以看到他的時候,就想立刻從地球上消失:要麽是她,要麽是他。
總之兩個人,總要有一個消失掉。
有這樣的想法,當然不會仔細看他。逃還來不及,但現在,她的目光真的在張翔臉上停駐了非常久的時光。
這是她曾經愛過的人……不知道為什麽,方媛的心底冒出這樣的念頭。
其實,真的不怪他吧?
雖然她現在不愛他,而他則瘋狂的愛她……愛到寧願綁架她,也不願意看她和陳霄在一起……可是,真的不能怪他吧?
畢竟,他們曾經相愛過,有著山盟海誓。也許他們緊緊相擁,許下過生生世世永不分離的誓言……也許她曾經為了張翔夜不能寐……她和張翔之間的愛情並不是死亡,而是她先放了手……雖然是因為客觀原因,可還是她先放了手。
說白點,就是她拋棄了這段愛情。
她毅然而去,隻留他在原地看雲起雲落。
是真的有些殘忍。方媛心底隱約這麽覺得,一下子想起一句歌詞來“你抱著回憶不肯放從不理會別人笑你的傻,明知著感情已百孔千瘡……”
她慢慢歎了口氣,再度開口道:“張翔……真的,我不會怪你綁架我。你不用解釋……過去的,都過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張翔先沒說話,隻是緊緊盯了她,像是要把她的樣子刻在腦海之中。半天,才見他垂了頭,緩緩開口:“歸歸,我之前腦子糊塗了。我綁架你,是我執迷不悟。”
方媛心頭一緊,看他這樣子,不由覺得有些難過。可她還是硬了心腸:“我剛剛遇見丁婭了,她對你真的很好。”
“丁婭?”張翔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聲音不自覺地高起來,“她來了?”
他似乎過於激動,一下子劇烈地咳起來。方媛連忙幫他拍了背,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張翔深吸了口氣,又道:“歸歸,你聽我的,再不要和丁婭接觸了。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方媛聽到這話,嚇了一跳,不由狐疑看他。
張翔抬眼看她,極是猶豫,半天才像是下定了決心,慢慢開口:“歸歸,當年來給你服下那藥的人,就是丁婭。”
他一雙眼睛透出清澈的光芒,那光芒落在方媛的臉上,一直盯著她,似乎透過她的臉看向遙遠的過去。方媛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開口道:“我的臉上有什麽問題嗎?”
張翔這才將目光從她身上收回,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歸歸,我和你說的是正事,你能不能正經點?”他的語氣裏透露出一絲失望,麵上的神色也黯淡了許多,“以前你不是這樣的……你以前……”
“停。”方媛打斷了他對“以前”的回憶,微彎了身子,與他的目光直視,一字一句極為嚴肅地開口,“張翔,我是方媛。我的性格、脾氣,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以前的我,已經死了,你可以這麽認為。”她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你愛的是以前的方媛,不是現在的。昨日種種,猶如昨日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翔沒說話,慢慢低了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好長時間才又抬了頭,緩緩點了點。他這回看方媛看得極久,久到方媛以為他會有什麽煽情的話要說的時候,他開口了:“我想喝水……”
算了,拖出去打死得了。
方媛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倒了杯水給他,張翔喝了兩口之後,才慢慢道:“歸歸,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之前是我不好,我始終站在原地,沒有走出來。”他看著方媛,唇邊慢慢泛出一抹微笑,隻是這微笑配著他的神情,顯得比哭還難看,“我以為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實質上的問題,不過是你不小心遺忘了過去,隻要我讓你想起來,你就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畢竟我們曾經那麽好,我以為這輩子,就會和你一直走下去……”他的手顫抖得嚇人,聲音也和手一樣的顫抖,“可是我忘了,你不光是歸歸,你還是方媛。”
他神情有些迷離,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麽事情。停了幾分鍾之後,才繼續道:“雖然你現在性情大變,說話做事都與以前大不一樣,可你的性格……你骨子裏那種天生的執拗,卻從來沒有變過。”
方媛愣了一下,不過聰明得並沒開口,聽他繼續說下去。
“我太執著於找回你的記憶了,所以我忘記了,你是從來都不喜歡回憶的人……我忘記了你一旦做了決定,就絕不回頭的性子。”張翔歎氣,“之前是我執迷不悟,現在……”他攤開手,一雙眼睛先看著自己的手心,接著目光慢慢上移,最後移到窗外。
像是有什麽東西從他緊撰的手心飛出,慢慢飛走一樣。
方媛看他這個樣子,依稀覺得自己有些羞愧,可這羞愧也就隻有一瞬間,轉眼間,就消失了。
他能想開,對誰都再好不過了。
陳霄不是說過,她從來都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嗎?
再見丁婭
屋內有一瞬間的沉默。
張翔盯著窗外看了好久,方媛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窗外陽光明媚。金色的陽光照在有些幹枯的樹枝上,卻顯得異樣華麗。
那些原本是黑灰色的樹枝被陽光一照,便如同涮上了一層金色的漆,樹皮脫落的地方,更是顯得異常柔美。陽光在上麵映出一層光暈,微風拂過時,樹枝微微顫動,在風中輕搖慢擺,像是披了金紗的少女纖腰曼舞,倒是另有一種美感。
方媛有些發愣,原來同樣的東西,換個角度看,感覺就不一樣了。
她若有所感地看回張翔,如果他真的能想開……她再度將目光投向那被陽光籠罩的樹枝,或許不過多久,這些樹枝就都會生出嫩芽來。
冬天到了,春天還會晚嗎?
“歸歸……”張翔又喊了她一聲,等她回過頭來,他再度出聲,“方媛,我希望你以後離丁婭遠一點。你的藥,是她給你吃的。而且,她以前,是陳霄的未婚妻。”
方媛並沒有注意到張翔對她稱呼的改變,隻聽到那句“她以前,是陳霄的未婚妻”整個人就呆在當場。
“你……你說什麽?”她愣了一下,連話說得都有些不清楚。
其實,她一直有感覺,覺得丁婭和陳霄之間有些什麽異樣的關係,可她從未想過,這異樣的關係,竟然會華麗到這般。
未婚妻啊?雖然這三個字加起來筆劃不過二十二劃,寫上去也不過幾秒的時間,念起來則更快,但是……這三個字代表什麽意思,大家都是再明白不過的。
“方媛,丁婭是我名義上的表姐。我外公收養的姑姑的女兒,她以前,是陳霄的未婚妻。”張翔想了一下,將丁婭和他以及陳霄的關係和盤托出,說了個幹幹淨淨,通通徹徹。
這話像是雷擊一樣,讓方媛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短路。
她稍平靜了一下之後,立刻發現這關係錯綜複雜,似乎已經超過她大腦的思維範疇了。不過方媛最大的特點就是善於用人,她握了握拳之後,才慢慢道:“張翔,我腦容量有些跟不上,你說吧,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張翔皺了皺眉頭,像是思考了一下,才道:“其實情況很簡單。你知道張家和陳霄他們一直有對立,當時……我們正在搶對人體記憶控製研究的項目……也就是你和教授研究的那個項目。我和你在一起,當然,我對你是真心的,之前我們已經相處了好幾年了……”他頓了一下,不由自主得苦笑一下,繞開這句話繼續道,“因為我一直不肯和家裏人合作,不肯從你這裏得到些什麽,所以他們就找了丁婭,要她去施展美人計。”
方媛恍然大悟:“哦,所以她找上了陳霄?”
張翔點點頭:“後來的情節更簡單,有些像是台灣的狗血劇了。她抱著商業間諜的目的接近陳霄,結果最後真的喜歡上了陳霄。陳霄對她其實也有真心喜歡過,可惜他這個人容不得半點背叛,所以得知丁婭的目的之後,和她分了手。幹脆絕情得讓每一個人都歎為觀止。所以我也不放心你……”他又頓了一下,“不過你不是丁婭,我不應該不放心的。”
“嗯……後來丁婭就回來了?”方媛聽到這裏,總算明白了丁婭為什麽每次見到自己,都是很奇怪的樣子。不過她突然想起丁婭的話,便又道,“那為什麽丁婭現在會變成你家老太爺指定的兒媳婦?”
“因為她的能力十分強大。”張翔回答得也有一絲無奈,“我這個人,幾乎算是扶不起的阿鬥。沒有鬥爭心,也沒有商業頭腦,如果不是老太爺思想過於封建,我想我是怎麽也算不上張家唯一的接班人的……所以老太爺在丁婭完成不了任務,和陳霄分手之後……不,應該說,從一開始,老太爺就想讓我和丁婭結婚。”他又苦笑,“這也是我媽當年去找你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看不起你,覺得你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我媽其實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她覺得我們最後肯定不能在一起,所以長痛不如短痛,趁早分手還來得爽快。她怕我……耽誤了你。”
方媛緩緩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她歎了口氣,“那你呢?你有什麽想法?”
張翔怔了一下,搖了搖頭:“哪裏有什麽想法?我享受了錦衣玉食這麽多年,現在到了回報的時候了。以前沒這麽想過,現在想想,不過如此。”
方媛見他神色灰敗,剛想勸他,可轉念一想,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別人的事情,她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張翔沉默了一會兒,又擺了手,輕道:“現在你和陳霄在一起,我衷心的祝福你們。當時我綁架你,帶了那麻醉槍,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為了你,連命都願意舍去。事實證明,他做到了。換了我,很可能做不到。所以……方媛,他是真心愛你的,把你交到他的手上,我很放心。”
方媛越聽這話,越覺得不對勁。
這麽說來,他是知道自己手中的槍是麻醉槍的囉?他既然知道,還敢當著警察的麵開槍?如果說這些警察也是他請來COS的也就算了,可他們明明手裏都有槍,而且,他還給打中了……要不是搶救及時,恐怕這會兒已經和上帝在喝茶聊天了。
這樣的情況,他能夠想不到?
那他還敢開槍?
“你……你不是想自殺吧?”方媛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越大,一句話不由得脫口而出,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自殺?”張翔倒是愣了一下,不過隨即就反應了過來,“我怎麽會想自殺呢?時候不早了,方媛你先回去吧,我也已經很累了,你讓我睡會兒吧。”
他說到這裏,下了逐客令。
方媛雖然還想再問,可也不好意思再開口,隻能告辭一下,轉身離開。在關門的時候,她刻意的回頭去看,透過門口的玻璃,她似乎看到張翔臉上有淚珠滑落。
不知道是他在哭,還是玻璃上的反光。
隱隱約約的,並不清楚。
想到剛剛張翔的那些話,方媛一瞬間也有些黯然,在門口站了站,微微歎了口氣。原來人人都有本難念的經,並不是生得富貴,便有一世幸福的。
念頭拋開之後,方媛便抬眼去找陳霄的蹤跡。
他並不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著,而在站在護士站的大理石台麵前,和穿著粉色製服的小護士不知道在聊什麽。
從方媛這個角度看去,他的臉上一派春風和煦,倒真得顯得溫柔勁兒十足。站在對麵的小護士臉色有些泛紅,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方媛隻覺得從心底有一股微酸的東西升起,想也沒想,她便大踏步的走過去。
其實是想走過去,拉著陳霄的手,嬌聲道:“阿霄,人家累了,想吃提拉米蘇了……”這樣的撒嬌效果應該不錯,上期《女人》雜誌上有介紹過。
但事與願違,一個腳扭傷的人,是始終做不出大踏步這種高難度動作來的……她隻踏了一步,腳踝處便傳來一陣巨痛,她似乎聽到“哢”的一聲,整個人重心不穩,瞬時便摔了下來。身體和冰涼的地麵一接觸,頓時痛得她眉眼打結,糾到了一起。
聽到巨響,正在和護士聊天的陳霄立刻轉了頭。然後就聽到他的一聲怒吼:“方媛!”整個人就像練了上乘輕功一樣,“咻”的一下,就竄到了她的身邊。
厚實有力的臂膀將她攔腰一抱,方媛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衝到了樓梯口,直往樓下的骨科去。
今天出門前,真的忘記看黃曆了。肯定是諸事不順啊……方媛在巨痛之中,還不忘記這個念頭,連她自己都佩服起自己的樂觀態度來。
不過樂觀的態度也不能夠當飯吃。
經醫生診斷,她的腳倒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因為倒地時是手肘先著地,所以手肘輕微骨裂。雖然醫生並沒有要求她住院檢查,但是陳霄以她走路都能摔下來為理由,直指她大小腦不平衡,堅持要她住院。
抗掙無效……實際上,她沒有一次抗掙是有效的……抗掙無效之後,方媛隻能認命的辦了入院手續,在六樓領了個單間病房,老老實實的住進去。
時日無多
她真是很少來醫院的,之前那場車禍的記憶並不深刻,所以對醫院的印象止於電視裏的那種。電視裏的病房,都是用來拍片子的,這會兒雖然陳霄花了大價錢,讓她住到單間來,但是醫院總歸是醫院,條件比不得家裏。
雖然空調、彩電、熱水一應俱全,但是單憑空氣裏的那股消毒水味兒,就讓方媛覺得受不了。好在這兩年醫院改革,提倡什麽人性化服務,所以病房裏不再是一味的冰冷的白,多了些粉黃、粉紅、粉藍,看上去要順眼多了。
剛剛安頓下來,陳霄給她倒了杯水,兩人還沒說得上話,門就被人推了開來。
方媛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先前遇到的丁婭。
她手裏提著一大籃水果,笑吟吟的放在桌上,倒是顯得自來熟的很。方媛因為前麵聽了張翔的一番話,總覺得心底有些泛酸,也不願意開口說話。陳霄更是隻冷眼看她,身子往方媛麵前擋了擋,似乎怕她傷害方媛一般。
“我沒什麽別的意思,不過帶點水果。醫院天天開著空調,太幹了,對女孩子不好。”丁婭開口道。方媛因為看不見丁婭的神情,所以隻能聽到她的聲音。看來她是被陳霄的動作傷到了,似乎有些黯然。不過今日果乃是昨日因,自己做的事情,當然要自己承擔後果,也沒有什麽值得同情的。
陳霄對答倒是十分客氣,但擋著方媛的身體還是沒讓開:“我替歸歸謝過你關心了,天氣冷,你還是早點下去吧,張翔也在醫院裏住著,需要你這個未婚妻多關心些啊。”
他話裏的刺聽得十分明顯,方媛心底有一絲不舒服,那話怎麽說來著的?叫因愛生恨,有愛才有恨……如果沒有愛了,那當對方也隻是普通人吧?
想到陳霄每次看到丁婭,態度都不是很好,方媛更是心底有些不舒服。難道說,陳霄對丁婭還有著愛情?想想看,要不是當年因為丁婭動機不純,他也不會和她分開吧?她當時會被陳霄愛上,應該也是有過人之處的。
越想越覺得緊張,越想越覺得鬱悶。方媛有些鬱悶自己,覺得患得患失的,都有些不像自己了。不過這也沒有辦法,越是要自己不想,大腦就越不受控製的去想……這就是傳說中的戀愛綜合症吧?
真是囧囧有神。
丁婭這會兒和先前看起來大不相同,似乎渾身的刺都被拔掉一樣,顯得溫馴許多。方媛聽著她的聲音,又想到先前她提起沈雨楓一事,突然覺得,這個沈雨楓,八成是丁婭想法子弄過來的。
如果真是這樣,她的能耐還真是大啊!連人家的初戀情人都請得動,她不怕偷雞不成蝕把米?萬一陳霄真和沈雨楓搞在一起了,不也沒她丁婭什麽事兒麽?
她這麽激動幹什麽?不是為他人做嫁衣嗎?
真不明白她的想法。
剛這麽想著,那頭丁婭又出了聲:“陳霄,你能和我單獨談談嗎?”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著來看自己的名頭,其實是來找陳霄的……方媛撇了撇嘴,這個小動作卻正好被轉過身的陳霄看到。他的眼底露出一抹笑意,向著方媛眨了眨眼睛。
“不用了,沒有什麽好單獨談談的。”他伸手過來,抓住方媛的另一隻手,像是在給她信心一樣,手指的溫度透過皮膚熨貼過來,雖然隻是微溫,卻讓方媛渾身都暖和起來。
她臉頰不自覺地飛上一抹紅雲,暗自好笑自己這樣厚臉皮的人,竟然也會不好意思……
陳霄握了她的手,看向丁婭:“有什麽事情,就現在說吧,歸歸也不是外人,沒什麽她聽不得的。”
因為他已經讓開,所以方媛完全能夠看到丁婭的神情。她從未想過一個人的神情可以變幻得如此多姿多彩,幾乎可以媲美川劇的變臉。
先是怔住,接著眉眼之間出現淡淡的悲傷……淚水在眼睛裏盈滿,滴滴地打著轉,可就是不掉下來。眼圈泛紅,嘴角卻慢慢慢慢地上揚十五度,露出一個極為勉強的微笑。額頭的瀏海被室內的空調風一吹,微微拂動,像極了以前一部電視裏,站在海邊要跳海的女主。
方媛腦海中頓時浮現幾個字“打落牙齒和血吞”。雖然有些不夠貼切,但大抵就是這樣的意思……她看見丁婭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然後再慢慢平靜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陳霄:“好吧,既然你肯,我也沒有什麽好遮擋的。”
聽上去似乎有八卦的樣子。
不過因為八卦關係的人是陳霄,所以方媛這回沒有半點的興奮感,反而覺得有些緊張。就像上次張翔綁架她,帶她去醫院的時候……總覺得這兩人都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不過這次她並沒有選擇的機會。
丁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陳霄一眼,緩緩道:“沈雨楓這次回來,是我安排的。”
鼓掌!
方媛內心大喊一聲,果然沒有錯!她就知道,這事情肯定是這女人弄出來的!她居心不良,心懷鬼胎……哼哼……
還沒來及為自己的先見之明喝彩,丁婭的下一句話就把她打入了深淵。
“她會回來,是因為陳宇。”丁婭看著陳霄,“你不知道陳宇吧?那個三歲的小男孩,你兒子。”
陳宇?
三歲小男孩?
陳霄的……兒子?
方媛驚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她沒聽錯吧?
不要說她吃驚,就連陳霄也嚇了一大跳,握著她的手手勁突然加大了一分,握得方媛有點疼。他沉了臉,看著丁婭,聲音極冷,像是從冰裏撈出來的一樣:“你說什麽?陳宇?我兒子?你給我說清楚,說明白,我要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丁婭笑了笑,又道:“別急,還有一件事情,我是要告訴方媛的。”她一雙眼睛向著方媛看過來,突然鞠了一躬,開口道,“方小姐,這次的綁架事件……我替阿翔和你道歉。對不起,不過,我希望你能原諒他。如果不是他時日無多,我想他也不會這樣,請你原諒他,可以嗎?”
又是一個重磅炸彈。
什麽叫時日無多啊啊啊啊?
方媛又呈呆滯狀,半天才開口啜啜道:“那什麽……你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時日無多?”
丁婭的目光在她和陳霄之間來回巡視好幾下,慢慢地低了頭。
並非白紙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方媛現在算是理解到這句話的意思了。先聽到陳霄有個兒子,她都已經夠吃驚夠震驚夠痛心的了,接著又聽到,說是張翔綁架自己,是因為他活不久了……
她對張翔雖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但聽到他活不長久,心裏卻像是打破了冰桶,將將湧上一股涼意來。
而另一頭,一直對她關愛有加的陳霄,竟然不聲不響地有一個兒子……這都是什麽事啊?她真是倒黴透了,明明喜歡的是個法律上清清白白的男人,誰會知道他竟然在幾年前,身體就開過小差了。
而且她還沒辦法去指責他。那是他的過往,她不曾出現,那時陳霄還不是她的東西……她的心情“鬱悶”兩字怎麽說得清……
她低頭鬱悶,可那頭陳霄並不想饒過丁婭。他一雙眼睛半眯成縫,陰冷冷地盯著丁婭,咬牙切齒地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丁婭,你把話說清楚。那個陳宇,到底是怎麽回事?”
丁婭偏了偏頭,突然又露出一抹笑容來:“你怎麽會不知道呢?沈雨楓當年和你解除婚約時已經有孕在身,你不是知道的嗎?”
陳霄點頭:“這個我知道,但那個並不是我的孩子。”
“你怎麽就知道不是你的呢?”丁婭挑了挑眉角,“你知道的,沈雨楓這個人脾氣有多倔。我和她是至交好友,有些話她都不肯和我講。要不是因為小宇生病,她極缺錢用,也不會回頭找上我。當年你大手筆的收購了小楓她家的公司,她怎麽可能不恨你?又怎麽可能告訴你,她已經有了你的孩子?就算是現在,她也沒打算告訴你。”
陳霄眼睛眯得更細,像是在瞄準什麽一樣。
方媛在邊上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些情節聽起來真的好狗血啊,像是她初中時看的台灣言情。裏麵很多男女主角都是這樣,好像當時還有一個專門的分類,叫什麽“家族情仇”來著的……不過她可不希望這是台灣言情,因為在台言裏,一般情況,自己這種都叫做“炮灰女配”,當正主出現的時候,她就可以退居二線了。男主到這時候都會發現,其實自己心裏愛的,永遠隻有那個女主啊……
不過陳霄畢竟是陳霄,和方媛的思維方式永遠不會一樣的。
他聽完丁婭這一大段話,在第一時間找到了裏麵的問題。隻聽陳霄冷哼一聲,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如果她不願意來找我,她怎麽還在我公司裏麵?而且是她親自給我打的電話,要我給她謀位職位。而且……沈雨楓雖然倔強,卻是個很柔軟的人。雖自比菊花,視若君子,可終究是嬌嫩賞玩之物。她如果有了我的孩子,怎麽可能和我分開?她家裏人有多重視這方麵,你當我不知道嗎?”
丁婭看他一眼,點點頭:“你的確了解她,但是……她為什麽去美國一去三年?如果不是因為她家裏人的原因,你以為她願意去?”
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方媛看了兩人一眼,脫口道:“是不是他兒子,去問那個沈雨楓不就知道了?實在不行,現在科學這麽發達,做個DNA檢測,什麽都出來了。就算化成灰,也能弄得清。”
於是那兩人同時把目光投射過來,一個是怒視,一個是無奈。
不過下一秒,丁婭接了話:“方小姐說的也未嚐不對,與其我們在這裏說,不如你找沈雨楓問一問,一切就都明白了。我的話你不信,她的你總不會也全不信吧?”
陳霄看她一眼,略一沉吟,道:“我會去找她的,不過再如何,這也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與你丁婭無關。你以後,請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了。”
丁婭點點頭:“我知道,你恨我當年對你的欺騙。我也沒想和你有過其它的什麽想法,隻是我現在還是不能走。方小姐。”她又將目光投向方媛,“阿翔這次會綁架你,是因為他被確診為腦癌。”
腦癌?
方媛聽到這兩個字,不由得一怔,開口道:“是因為他神經有問題了,所以才會綁架我嗎?”
丁婭一僵,解釋道:“方小姐,他得的不是精神病,是腦癌。這種病開始的時候沒有什麽反應,然後慢慢會將身邊的人和事忘記,開始忘得慢,後來會連父母都不認識。到了最後,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到那時,病人也就……”
方媛這才明白過來,點了下頭,眉頭深皺:“這麽說,以後張翔的記憶,也會慢慢的消失了?”
丁婭點點頭,歎了一口氣:“阿翔和我的關係,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一直隻是拿他當弟弟待,我希望他幸福。他這一輩子,愛過的女孩子也就你一個。他綁架你之前和我打了電話,他說他非常害怕,說你已經忘記過去了,隻有他留在原地。而現在,上天連他保留這段記憶的權力都不給他,他覺得是不是你們的愛情從開始就被詛咒了,所以上天要抹去你和他共同的記憶……他不甘心,所以想搏一把。”
方媛聽到這裏,突然有所感觸,她沒接話,隻是閉上眼睛想了一下。好半天才再度睜開眼睛,慢慢道:“我知道了。”
丁婭抬眼看她,以為她會再說出什麽來,可惜方媛半個字也沒有透露,隻是開口道:“丁小姐,你先回去吧,我覺得累了。”
她這樣一說,陳霄更是配合,立刻開了門,有禮的“請”丁婭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方媛才歎了口氣:“陳霄,如果我沒有遺失記憶的話,我也許真的會和張翔在一起。”
陳霄聽到這話,一臉不悅。
方媛權當沒有看見,繼續道:“他得了腦癌,時日無多。可並不是像丁婭講的那樣,他不甘心。他隻不過……隻不過想試試,你愛我究竟有多少。”方媛長歎口氣,看進陳霄的眼底,“他拿來射你的是柄麻醉槍,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那些警察都是真槍實彈的裝備著?他還拿那麽像真槍的麻醉槍……這不是一心求死嗎?”
陳霄聽到這話,一下子也愣住了。似乎,的確是這個樣子的……
兩人對望半晌,竟然誰也沒有再說話。
好半天,方媛才率先打破略顯僵硬的氣氛:“陳霄,我想吃點東西。”她比劃了一下,“我想吃KFC的奧爾良烤翅、麥當勞的蜜桃派、美滿吉的炸雞塊……我還想喝可樂。”
陳霄點點頭:“你等等,我馬上去買。”說著就轉了身,往門外去。
方媛也眯了眯眼睛,看著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很顯然,他的心思不知道在哪裏,換了以前她說要吃這些,陳霄肯定把眉毛一豎、眼睛一橫,說這些是垃圾食品,吃了會變成豬。還有什麽前陣子鬧出的蘇丹紅事件也要拿出來講,總歸是不給她吃。哪怕最後給她吃了,也要念她很久。
這個習慣似乎是從小時候就養成了,這麽多年沒見,一但見麵,兩人竟然還是延續了以前的習慣……這個就是所謂的慣性吧?
可今天呢?
他竟然二話沒說,就出去買了。
肯定是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隨口答應下來的。
想到陳霄那個莫須有的兒子陳宇,方媛心底頓時一陣接一陣的煩悶,胸口悶悶的,像是一口氣哽在那裏,就是上不來。很想拉開窗戶,大聲的扯上幾嗓子……不過她如果真的這麽做了,恐怕不多時,護士們就要來找她談心了。
所以,在現代這種社會,最好的解壓方法就是睡。
方媛拉了拉被子,呼的一下躺下,閉上眼睛,睡吧……睡吧……睡醒了,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在這樣的自我催眠下,沒有多長時間,方媛便陷入了夢鄉。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其實城裏的黑夜,真的不能叫黑夜。方媛看了看表,這會兒已經夜裏二點,可看看天空,根本沒有小時候那種黑得純粹。無數的霓虹燈打著,天空呈現出一片奇怪的顏色,隱約有些發亮。這樣的天空,再明亮的星子,也不覺得如何。不過是半空倒掛著的幾個沒擦幹淨的電燈泡罷了。
方媛轉頭看了看,發現床頭櫃上放著她睡前點的幾樣東西。不過已經全冷掉了,邊上還有一張小字條:“醒的早的話,可以吃。晚了就不要吃了,我再給你重買。”
落款自然是陳霄。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又是什麽時候走的,方媛一點也不知道。
這會也不餓,她便沒有去碰那些已經冷掉的東西,可再睡也睡不著,便靠了床頭,胡亂想著一些事情。
天昏地暗
她和陳霄,應該算是青梅竹馬了。
從小就被他欺負,魔王哥哥這四個字,就像是嚇唬小孩的法寶一樣……可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長大之後,竟然會和這個魔王哥哥走在一起。
哦……是暫時的走在一起。
能不能一起走下去,還要弄清陳霄和沈雨楓倒底有沒有孩子。方媛苦笑,她並不想一嫁過去,就給人當後媽。
雖然她並沒有人家那種聖母型女主角的特色,寧願自己退出,也要成全別人。那是傻子。可她真的不想把後半生寄托給一個有了孩子的男人。
那個孩子將時刻提醒她,她的老公將和另一個女人永遠有著牽扯不清的關係。
她不是聖人,她是個小心眼愛吃醋的女人,所以,她無法接受。為了自己,她會退出。可是……方媛從一邊拿了小手帕,狠狠咬住,任由淚水滴落下來。
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歡陳霄的。
見到他會喜歡,見不到他會想念。想到他的笑容也會跟著笑,看到他不高興,自己比他更不高興。別人誇獎他,就像在誇獎自己一樣,別人說他不好,會情不自禁的替他辯解。睡覺時想的是他,吃飯時想的是他,看到他喜歡的東西,頭腦會發熱的買下,就連講價都忘記。吃到好吃的東西時,就想給他帶上一份,讓他也嚐嚐。會在他的錢夾裏放上自己的相片,宣告此物有主,閑人莫近。會在被他擁抱進懷裏的時候,覺得沒有比這再幸福的事情了……
她這樣的喜歡,可以稱為愛嗎?
方媛有些呆愣的看向前方,想到就要和陳霄分開了,不由得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哭了沒兩聲,突然電燈開關被人按下,一時間天花板上的燈大放光明。整個房間都沐浴在日光燈的照耀之下。
方媛根本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人來,哭聲就像是卡了殼的CD,嘎然而止,呆愣地看向門口。而門口站的正是陳霄,此刻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她。
“歸歸……你怎麽了?是不是傷口疼了?”見方媛眼睛紅紅的,陳霄一下子緊張起來,連忙跑了過來,拉住她的手,左問右問。
方媛似乎覺得自己說哭就哭,說停就停的本事過於強大,這時極為不好意思的低了頭。明明不是她故意說哭就哭,說停就停的,可心底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些不自在。
直到陳霄問了她好幾聲,她才搖了頭,開口道:“陳霄,我是不想離開你。”
陳霄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張了雙臂,將她緊緊擁抱在懷裏:“沒事的歸歸,我敢肯定,那個孩子絕對不會是我的。我從開頭到現在,喜歡的人,也隻有你一個。”
從開頭到現在?
方媛一愣,開口問他:“什麽從開頭到現在?”
陳霄沉默了一下:“從你到我家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以前以為是小孩子的心事……不過後來,我找的女朋友,每一個都有著你的影子……你知道的,我就是歸歸……”
方媛沉默了一下,突然想到以前看過的一句話來“不可忘者,便以身相替,無生無死。”她下意識的,回抱了陳霄。她雙臂緊環著陳霄,十指在他的背後交纏,緊緊扣在一起,像是要把自己鑲進他的身體一樣。
陳霄抬了抬手,撫上她的發心,手掌的溫度慢慢透過來,像是最溫暖的陽光。
也不知道陳霄是怎麽樣說服醫生的,小單間裏竟然讓他支起了一張行軍床,說是要就近照顧方媛。
這次似乎比上次還要誇張,上次不過是同一個屋簷,不同的房間,這次直接就是一個房間了。那下次會不會是一張床?
方媛的臉又紅起來,她明明是個很純潔的人啊,為什麽會想到這麽不純潔的問題?肯定是因為和陳霄待得太久了,被他汙染了。
肯定是這個樣子的。
她的手慢慢揪了被頭,一點點往上拉。雪白的被頭上也帶了淡淡的消毒水味兒,方媛雖然不喜歡,可還是把被頭蒙在了臉上。
呼吸之間,溫熱的氣息就撲在被子上,將口鼻那一塊潤得有點潮濕。方媛又是胡思亂想,探索發現有一期說過古代殺人的事情,說是把蒙了水的白布一層層在人臉上裹起來,那人就死掉了……她要是一直這樣蒙著,會不會也死掉?
那她將成為第一個被自己口水打濕的被子蒙死的人……多丟人啊。
正亂想著,她突然覺得臉上一涼,一股空氣飛進鼻子,直竄入肺。陳霄的聲音從正上方傳來,聽上去有點好笑,有些無奈:“你是想把自己悶死嗎?”
她緊閉的眼睛慢慢睜開,稍適應了一下黑暗之後,看見陳霄像小塔一樣的身體矗立在床前,看上去很有壓迫感。他是怎麽知道自己用被子蒙了頭的?
陳霄見她不回答,似乎有些擔心,又問了一聲:“歸歸?”
方媛這才回過神,輕咳了一聲道:“啊……是因為空氣裏的消毒水味道太難聞了,而且……我覺得很冷,這裏的被子……”
她話還沒有說完,隻覺得身上又是一涼。接著……方媛瞪大了眼睛看著陳霄:“誰讓你爬上來的?快下去快下去!”
陳霄竟然鑽進了她的被子,一雙手從她腋下穿過,將她緊緊攬在懷裏。
他該不會獸性大發吧?
方媛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要僵直成一整塊石頭,連動都不敢動上一下,生怕引起什麽事情……陳霄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僵硬,不由得低笑出聲:“你很怕,哦?”
他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把頭湊到她的耳朵後麵說話,任由熱熱的呼吸噴到她的耳垂上,引起她的戰栗。那微糙的大手還在她的背上輕柔撫觸,雖然隔了睡衣,可她仍舊能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這溫度似乎要比之前高上不少,從她的毛孔中滲透進來,又讓她舒服的想眯上眼睛。
“陳霄……”感覺到他手有前移的傾向,方媛低喃了一聲。可一點兒用也沒有,陳霄的手仍舊不安分,慢慢移到了她的胸口,慢慢握住了那一團渾圓。
她像是被電擊到一樣,頓時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啊……”還好陳霄及時捂了她的嘴,才讓這聲慘叫沒有傳出去,否則護士一定會及時的趕來……
陳霄是又好氣,又好笑,低聲道:“不許叫。”看到她點頭,這才慢慢放開了自己的手。
方媛瞪圓了一雙眼睛,怒道:“你占我便宜!”
陳霄側了側腦袋,悶笑點頭道:“嗯,就是占你便宜,你有本事,也占我便宜。我大度點,不反抗,讓你占好了。”
他真是一臉欠揍的表情,方媛恨恨看他幾眼,閉死了眼睛,裝成已經睡著的樣子。其實她哪裏能夠睡得著,被陳霄這樣抱在懷裏,緊張都要緊張死了……
陳霄把臉埋在她的肩窩,悶笑了幾聲之後,放鬆了擁抱,輕輕哼起歌來。他的體溫似乎要比方媛高上一些,被他抱在懷裏,就像裹了一個電熱毯一般,溫溫暖暖的,舒服極了。
飽暖便思睡眠,方媛僵了好久,發現他除了剛才的不良舉動之外,再沒有什麽動作,這才放了心。心裏一鬆,困意便一下子襲來。
迷迷糊糊的,便一下子睡了過去,睡得天昏地暗。
原來如此
或許是因為床太小,方媛並不像平常一樣睡得沉,天還沒有亮,她就已經醒過來了。看了看放在一邊的手機,上麵的時間才四點五十,這幾乎是她這麽些年來醒得最早的一次了。
天空隻微微泛白,好像天氣並不好,能聽到雨珠擊打在窗簷上的聲音。滴滴噠噠的,卻不叫人心煩,隻覺得像是一串串不成調的音符,也有些舒緩人心的感覺。
陳霄的睡相比她要好上太多,身體的姿勢和之前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一雙手仍舊攬著她不放,像是抱著極珍貴的珠寶,生怕別人偷走一樣。
方媛呆呆看他,心底越發的不是滋味兒。他越是這樣對自己好,她就越是鬱悶。正瞪了一雙銅鈴眼看著陳霄,他便也睜開了眼睛來。
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互看,看了足足有五分鍾,陳霄長歎一口氣,突然手上一使勁兒,便將方媛攬得近了些。
方媛腦子裏還在想著那個陳宇的事情,一時間沒發覺,竟然就這樣被攬過來,然後被他的嘴唇堵了上來。唇舌相觸,猶如閃電雷鳴。
雖然兩人之前也打過KISS,但都不是在床上……在這種天雷地火一勾動,便見奸情無數的曖昧之處。
好不容易等陳霄放開她,她才連連喘氣道:“悶死我了……”見陳霄奇怪的看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開口說道,“我剛才忘記呼吸了……”
陳霄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想到一個故事。”
方媛揚眉,示意他說下去。
“有二個科學家去考察,看到一群企鵝,科學家就問第一隻企鵝,你們每天都做什麽啊?企鵝說,吃飯、睡覺、打KISS。科學家又問第二隻企鵝,你們每天都做什麽啊?企鵝說,吃飯、睡覺、打KISS……一直問到第九十九隻,那些企鵝的回答都是一樣的。問到第一百隻的時候,那隻企鵝說,吃飯、睡覺。科學家突然就覺得來勁了,就問,為什麽你不打KISS啊?那企鵝瞪了科學家一眼,說,我他媽的就叫KISS!”
方媛皺了皺眉,撥開他放在自己胸前的狼爪:“這個笑話早就聽過了,你是從火星來的吧?一點都跟不上潮流。”
“我隻是想問問,你是不是叫KISS。”
方媛瞪他一眼:“你才叫KISS!”
“既然你不叫KISS,那我們就來打KISS吧!”陳霄一臉壞笑,不等方媛反應過來,一下子又吻了上去。
如果從昨天晚上開始算,那他們的生活真的就是吃飯、睡覺、打KISS……方媛無奈的想著,不過這樣被陳霄一打岔,她的心情要稍微好了一些。
想到他一夜都守身如玉,方媛的心情要更好一些。她倒不是有什麽情結之類的,隻是如果在他自己前科尚未解決的情況下,他要還對自己出手,那這個人隻能用“人品敗壞”四個字來形容。
現在,真是不錯。
方媛眯了眯眼睛,決定再睡一會兒……天反正還沒有亮呢。
等天亮起來的時候,陳霄早已經走了。他不比方媛,事情極多,能夠抽出幾個小時來都已經很不容易,要想待這裏長期陪她,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不過陳霄真的是很善解人意,方媛瞥了一眼床頭,看著那一個大大的箱子。箱子上放著一張A4紙,上麵俊逸的字體寫著:“歸歸,這些都是剛讓吳小霧去買的書,你將就著看吧。等你的豬蹄恢複了,我再帶你出去溜。”
啊呸,竟然說她是豬!
方媛皺了皺鼻子,又往下看,下麵是一長串的書單。她掃了幾眼,從裏麵挑出“柳如煙”和“葉紫”還有“竹喧”三人的書,她一向是這三人的粉,有新書怎麽可能不看?隻不過她這人一向懶,不大看追坑,隻買書,所以也從未留過言。也就是大家說的“霸王”……不過她並不覺得羞愧,反正她也花了錢,為銷量做了貢獻了……對吧?
等把葉紫的新書《殊途》看完,時間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摸摸肚皮,也覺得餓了。陳霄給她請的護工已經幫她把飯菜打了回來,可醫院的飯菜也就這個樣子,看上去不好看,吃上去也不好吃,頂多是營養夠了而已。
方媛一向都不喜歡在外麵吃,老媽說外麵的重油重鹽重味精,對健康一點好處都沒。加上外麵做的口味的確沒有老媽做的好,她的舌頭都被老媽養刁了……這會醫院的大鍋飯,讓她看上去一點興趣也沒有。
正猶豫著要不要吃,門又一下子被推開。
方媛先以為是陳霄,抬頭一看,卻是吳小霧。她手裏提著一個大大的保溫箱,笑著和她打了招呼:“方媛,來,吃飯了。”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陳霄讓她送的。
方媛眯了眯眼睛,笑得十分高興,眼睛盯了那保溫箱,緊緊盯著,開口道“小霧姐,是什麽好吃的?”
吳小霧將東西慢慢放下,又幫她把小抽板放好,一邊放,一邊道:“你小霧姐不是什麽好吃的……這裏麵倒是有不少好吃的,陳總讓我給你送過來。你也是……怎麽這麽不小心,又把自己的腳給弄成這樣。”
方媛聽她數落自已,吐了吐舌頭:“我也沒想的,就是不小心就扭了撞了……可能是今年積累的人品太少了,還是要努力啊!”
吳小霧笑起來:“你不在,辦公室少了個開心果,大家都挺想你的。快點好起來吧,來,看看這些愛吃不?”說著便將保溫箱裏的飯菜給拿了出來。
東西倒是不多,都是家常菜。
一盒紅燒蛋餃,一盒香菇菜心,一盒薺菜魚丸,還有一碗紅棗銀耳湯。配上一盒雪白晶瑩的米飯,看上去極為誘人。飯菜的香氣直竄入心底,她一下子食指大動。可剛剛要吃,卻見那保溫箱裏還有一個小的保溫桶吳小霧並沒有拿出來。
“那個是什麽?”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過去,像是看到骨頭的小狗,還不由自主的舔了一下嘴。
吳小霧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在看到那個小小的保溫桶以後,神情有一瞬間的尷尬。她連忙揮了揮手:“沒什麽沒什麽,那個是我自己要吃的東西,放錯地方了。”
方媛狐疑地看她,皺了皺眉頭:“這不大可能吧?啊……小霧姐。”她說這話是有道理的,吳小霧從來不帶飯,更討厭保溫桶這樣的東西,而且……就算是她帶的東西,又怎麽會放在給自己的飯菜箱裏?
難道是什麽特別的好吃的,被她偷吃了?可如果送飯的人是自己倒是有可能的,是吳小霧……這可能性就比陳霄是火星人還小……
方媛轉了轉眼睛:“小霧姐,難道是你偷吃了嗎?你一向都不大喜歡……啊,難道你懷孕了?我聽說懷孕的人就特別能吃……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吳小霧一口鮮血差點噴出來,直搖頭:“別說了別說了,這東西是陳總給你親自燉的老母雞湯。”她歎了口氣,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方媛,“你要喝嗎?”
一聽是陳霄親自燉的,方媛眼睛裏頓時發出鑽石一般的光芒,像是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說話的語速都顯得急促起來:“要的要的,我當然要喝。”
吳小霧又搖了下頭,歎了口氣,把保溫桶從裏麵拿了出來。
見她這個樣子,方媛突然想到,陳霄應該是從來沒有下過廚啊,他燉的東西,能喝嗎……不過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吳小霧已經將東西放在了她的麵前。
可打開保溫桶一看,方媛就更疑惑了。
蓋子一開,雞湯的香氣就撲鼻而來,金色的湯汁裏躺著白色的光雞,已經被切成一塊一塊,湯裏還有幾塊蔥和薑。
看上去什麽問題也沒有啊……
她瞥了吳小霧好幾眼,見她表情分毫沒有變過,不由得拿了勺子,舀了一小口送進嘴裏……啊……啊……呸!
方媛好不容易把湯咽下去,苦了一張臉看向吳小霧:“這個湯為什麽會是甜的啊……”
吳小霧無奈地搖了搖頭:“陳總把糖當成鹽了……而且他還不知道,燉好以後就匆匆走了……連嚐都沒嚐一口,還叮囑我一定要讓你全部喝掉。”
方媛隻覺得眼前一黑,全部喝掉……
“我盛的時候喝了一口,知道你肯定不會喝。這東西是人都不會喝……不過我還是得帶來,否則到時候陳總問起,我都不好說。”吳小霧解釋了一下,“你喝點紅棗湯吧,這個和那些菜,都是陳總母親做的。”
方媛看她沒有強迫自己喝湯的意思,這才放心的拿了筷子開始吃飯。
為了表示自己對陳霄的關心,她咽下一個蛋餃之後開口道:“陳霄今天忙吧?”說完這句,她突然想起那個沈雨楓,於是又裝作不經意般開口道,“那個沈雨楓,現在在做什麽?”
“對外交流部經理。”吳小霧一麵幫她把甜味雞湯撤掉,一麵回答道。
“那個……陳霄今天是不是和她在一起?”方媛想了好久,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活剝沈雨楓
這回吳小霧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門卻又被人推開。兩人一起抬頭,看到來人,不由得都呆了一呆。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來人正是那個清純美麗到未婚先生了一個孩子的陳霄的初戀,沈雨楓女士……
方媛心底暗自嘀咕,她來幹什麽?難道初戀來見見現任的女友,上演台灣言情八點檔大劇嗎?可雖然心底這麽想,表麵上還是不能表現出來,她隻能扯動嘴角,笑了笑開口道:“您是不是走錯了,這裏是單間病房。”
“您是方媛方小姐吧?”沈雨楓也扯了嘴角,可笑得要比方媛好看許多,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方媛,強烈表示自己沒有走錯。
“呃……我是,你是?”方媛就算再認得她,也得裝成不認得的樣子,否則不就漏餡了。雖然她沒什麽表演功底,但現在沒有吃飯,腹中饑餓,配上朦朧的眼神,也還真有幾分迷茫的樣子。
“我是沈雨楓。”對方淺淺一笑,遞上手裏的小盒子,“聽霄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謝謝你這些年對他的照顧。”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不順耳呢?
搞得好像她不過是替人看管一條小狗,現在主人回來了,要把狗收回去了……況且,她也沒有好多年啊,她和陳霄勾搭在一起,也不過短短的……呃,她數數……反正沒有多少天啊……
她看了沈雨楓一眼,沒說話。
沈雨楓似乎也不在乎,仍舊笑盈盈的看她。隻是那笑容看在方媛眼裏,怎麽看,怎麽覺得藏了一把雪亮的刀子。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笑裏藏刀了吧?
一邊兒站著的吳小霧看到沈雨楓,也不自覺的往前站了站,像是要保護方媛的樣子。那沈雨楓見她這樣,唇角又揚起笑了笑,開口道:“二位別緊張,我不是來砸場子的。”
她這句話說得幽默風趣,倒是把緊張的氣氛衝淡了不少。
方媛見她這樣說話,也實在不好意思再說什麽,不然給人平白說個小家子氣。雖然她的確小家子氣,但也不能讓人看出來……她暗自翻了翻眼睛,臉上卻笑起來:“我那天在蘇達就看到沈小姐了,不過隻是一麵之緣,沒想到還真是您……那天我就想,可好看的人了,要是進了蘇達,恐怕今年的司花非你莫屬了,怎麽你和陳霄也認識嗎?”
她話說的再圓,沈雨楓也能聽出裏麵的意思,又是微微一笑,開口道:“嗯,我和陳霄是舊識,以前很熟悉。這次回來也不想走了,一家人團聚團聚,就在蘇達遞了簡曆。”
一家人團聚團聚……方媛聽到這句話,差點沒把牙都咬碎了。
“剛才開會,聽霄說你病了,特意來看看你。”沈雨楓抬了眉看方媛,似乎在觀察她有什麽反應。
“其實沒有什麽,就是陳霄大驚小怪,非要我住院。”方媛本來想說,他還在這裏陪了自己一夜,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可她雖然沒說,那沈雨楓嘴角嚼著笑,卻好像什麽都清楚一樣。隻見她沉吟了一下,又開口說話:“我這次回來,主要是因為兒子陳宇。畢竟孩子也慢慢大起來,不能讓他沒了爸爸……進蘇達最大的原因也就是因為他爸爸在蘇達……我想方小姐你能理解吧?”
方媛覺得自己的心漸漸冰涼下去,像是沉到了冰窖最深處。
沈雨楓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了,淚奔……難道她的情路就這麽坎坷嗎?愛上一個後,自己失憶;再愛上一個之後,對方竟然有了孩子……
果然是“天生沒長發財臉,撿錢也遭賊光顧”嗎?
方媛本來就是個情緒容易上臉的人,這回這麽一想著,臉上的神情就起起伏伏,一會兒白一會兒藍,看著有些類似晚上的霓虹燈。
她再怎麽工作了好幾年,社會經驗還是不足,說白了,也就比小女孩兒大一點,是個大女孩。真正遇上事兒,她也是手忙腳亂,心底慌張……
沈雨楓就這麽瞅著她,看她神情變幻,自己倒一直是笑吟吟的,好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站在一邊看熱鬧。
方媛亂想半天,卻發現沈雨楓一言不發,這才又回過神,有些鬱悶自己喜怒形於色。仔細想想,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她還能怎麽辦?
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吃下肚子,也還是要吐出來的。
想到這裏,方媛長歎了一口氣,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吧……她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沈小姐,我想你來的目的我大概知道。我這個人並不喜歡和有家有口的人糾纏,你和陳霄既然有一個兒子,我也不會和他在一起的。你放心好了,等一會兒他要是來,我就和他說分手。”
她說的斬釘截鐵,一點也不見猶豫。
可話音剛剛落地,門口就傳來雷鳴一般的吼聲:“你再說一遍?!!”
屋子裏三人一起向門口看去,陳霄手上提了一袋草莓,正怒視方媛。看來剛才那聲雷吼就是他發出的……
方媛下意識的縮了縮頭,可轉念一想,有兒子的是他,又不是自己,她怕什麽怕?更何況……都要分手了,她還在乎什麽?
這麽一樣,她又抬了頭,挺了胸,高聲回話道:“我要和你分手!!”簡單的幾個字說到最後,竟然有些發軟,眼眶也紅了,鼻音也出來了……淚奔,她就是一個軟弱的人啊……
“沈雨楓,你搗什麽亂!”陳霄一眼就看到沈雨楓站在邊上,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事兒肯定是她給挑出來的,語氣裏自然帶了幾分急燥,聽上去十分不佳。
“什麽搗什麽亂?”方媛委屈的就要掉下淚來,哼了一聲道,“你自己做了什麽事,你難道不清楚。丁婭說的明明白白了,這會連人證孩證都有了……你還要說什麽?”
陳霄看她一眼,有些著了急:“什麽人證孩證的,沈雨楓的孩子不是我的!!”
最後這句話,他幾乎是用吼出來的,一雙眼睛像是噴了火一樣的看向沈雨楓,像是要活剝了她。
小事化了
天子之怒,伏屍千裏,血流成河。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陳霄那張鐵青的臉,方媛腦海中第一個冒出的就是以前學過的這句文言文。看來人的潛力果然是強大的,在極度危險的時候,總會激發出一些潛能來。
可為什麽她的潛能是背誦文言文?
方媛默了一下之後,又往後縮了縮,陳霄這個鐵青的臉色,還有點像是港片中的僵屍……看上去極是可怕。
陳霄眼尖,看到方媛往後縮的動作,怒極反笑:“你縮什麽?你不是說人證孩證的嗎?不給我機會說明,就判了我死刑了,方媛,你可以啊?!”
方媛看他神色可怕,心底卻覺得高興起來。他能這樣發怒,就證明他說的話沒假。這麽說……沈雨楓的孩子真的不是他的?
這麽說……他不是禽獸!那證明她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沒有人獸不分……
想到這裏,方媛又眯了眼睛,唇角浮起一抹小小的笑容。陳霄自然把她的笑容看在眼裏的,不過這會兒並不是和她算帳的好時機,所以他隻是怒瞪了一下方媛,又將注意力轉回沈雨楓的身上。
隻見陳霄快步進來,放下手上的水果,抱了胸站在方媛身前。
這防備意味不用說,誰都看的出。沈雨楓是多機靈的人,看他這個樣子,自己倒是先笑了起來:“霄,這麽些年不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她的聲音軟軟膩膩的,其實也不難聽,隻是方媛想到她來破壞,不由得就一陣陣惡心,真是的……好好沒事學什麽林誌玲嘛……
陳霄看看她,道:“你不要鬧了,把話給解釋清楚,害人也不是這麽害的!”
聽他的口氣,似乎已經了解全程?
方媛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拉了拉陳霄的衣角:“你什麽都知道?”
陳霄沒在意她的話,隻是看著沈雨楓急道:“快說啊!”
沈雨楓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方媛,輕咳了一聲才道:“方小姐,我想你的確是誤會了。陳宇的父親不是陳霄,是蘇達的副總陳稻銘……”
陳稻銘……
方媛被這個名字囧到了,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不過還是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管他是陳稻銘還是王寶強,隻要不是陳霄的,就和她沒有關係。
“哦……原來是陳副總的孩子……他怎麽能這樣拋下你們母子二人呢?太沒有道義了!”一聽不是陳霄的孩子,方媛別提心裏有多美了,立刻擺出一幅義正言辭的樣子為沈雨楓打抱不平。
其實這表現是極孩子氣的,方媛自己也明白,但目前再說別的什麽也都不大合適,反正她向來是以脫線聞名,說上幾句不搭調的話,別人也不會怪罪。
不過沈雨楓聽到這話,臉色稍微紅了紅,輕咳了一聲:“那個,當初是我先離開的……”
果然說錯話了……方媛吐吐舌頭,又擰了眉:“可沈小姐,為什麽……為什麽丁婭會說,你是……”她下麵的話就沒有說完,看看沈雨楓的臉色,想來她也是知道的。
這麽說,她和丁婭是聯合起來的了?
可想想又不對,如果她和丁婭聯合起來的,那陳霄又是怎麽知道的?亂成一團了……方媛想了一下,覺得理也理不清,於是便抬了頭看向陳霄。
陳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並沒發覺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隻是低著頭,像是沉思狀。
沈雨楓倒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笑,輕聲開口道:“陳霄不知道的,我回來……雖然說是來找陳稻銘的,不過我一時間不想讓他知道,所以拉了陳霄當幌子。就連丁婭,也不知道我當年和陳霄分手,就是因為我所喜歡的人是陳稻銘。”
看來裏麵還別有隱情。
方媛眼睛一亮,對於和自己本身無關的八卦,她的興趣還是很濃的……
“那你……”她想了一下,又偏頭道,“真的是專門來看我的?”
沈雨楓點點頭:“是啊,我隻是想來看看,陳霄口中又聰明又笨的人會是什麽樣,是什麽人能夠把這兩種截然相反的特質融合在一起……”她臉上露出淺笑,笑的方媛牙癢癢的,恨不得把陳霄現在就按在地上一頓胖揍。
什麽叫又聰明又笨啊!
有這麽形容人的嗎……
“現在人我也看到了,看來陳霄的眼光的確不錯。”沈雨楓微微笑了一笑,“正主也到了,我也該退場了。”
就這樣?
方媛腦子一下子轉不過彎,看著她轉身帶上門。剛要說話,門又被推開,沈雨楓看了吳小霧一眼,開口道:“你有車吧?載我一起回公司可好?”
吳小霧看了陳霄和方媛一眼,點了點頭,簡單明了的說了一個字:“好。”
於是,屋子裏就又餘下方媛和陳霄兩人。
方媛看看人一起走了,便扯了扯陳霄的衣角,輕輕喊他一聲:“陳霄。”
陳霄是真想事情想得入神,連沈雨楓和吳小霧離開都沒發現,這會兒方媛扯了他衣角,他才回過神來,輕應了一聲:“嗯?”
方媛笑眯眯的,看上出似乎十分高興:“話說……你為啥什麽事情都瞞著我?”
陳霄一愣:“瞞你,我瞞你什麽了?”
他表情無辜,看上去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不了解的樣子,看的方媛有一絲鬱悶。男人當真是木榆腦袋,看事情都不看全麵的嗎?
她搖搖頭,決定還是把話說出來。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子,有什麽就喜歡說出來,不喜歡悶在心裏,兩人相處,最重要的就是溝通嘛……對吧?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氣,還是開口道:“陳霄,有些話我想和你聊聊。”
陳霄見她難得正經,不由也挑了眉,開口道:“嗯,好,你說。”
“其實也沒有什麽事……我總是覺得,你應該做事和我商量一下。”她看看門口,又轉回目光,“比如說這次的沈雨楓事件,這是她沒有什麽壞心,否則還不被攪得天翻地覆的?”她又深呼吸了一下,繼續道,“我承認啊,我之前對沈雨楓非常的在意……所以丁婭的話給我產生了不少心理壓力。看起來你是知道情況的,你還不說……你還和丁婭吵,像是一幅完全不知情的樣子……你知道我有多鬱悶?”
陳霄張了張嘴,又閉了起來。
“我想到你有個孩子,都已經處在暴走的邊緣了……”方媛念叨,“我本來想著,你要真有了孩子,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結果我傷心來傷心去,擔心來擔心去,到頭卻是你們兩個聯手的……你們還是不是人啊!”
說著說著,她的嘴就扁了起來,看似受了極大的委屈。
陳霄看她這個樣子,搖了搖頭,開口道:“歸歸,別鬧。我之前也不知道沈雨楓有個孩子的事情,她回來找我,說要立足,找份工作,我能不交待下去嗎?畢竟除去我們以前的關係,我家和她家也是老鄰居,家裏人都熟悉的。”
他歎了口氣:“這些年她在國外過的也不容易。這次回來找水稻,肯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呃,有什麽特別的原因。今天和她見麵聊了聊,的確是有很多事情。你連你自己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又更不可能認得他們,我和你說,也沒有什麽意義。不過是我不好,我應該告訴你我真的是清白的……”
方媛這才點了頭:“你知道就好,以後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先和我說。千萬不要騙我!”
陳霄也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MP3交到她手上:“我COPY了一些歌過來,你無聊的時候可以聽聽,我晚上還要陪沈雨楓去參加陳稻銘的一個party。我提前和你說明……她是要我陪她演一出戲,刺激一下那個不開竅的陳稻銘……你可千萬別再亂吃醋了。”
方媛笑起來,臉上露了兩個小酒窩,伸手接過MP3:“你的品味不知道是什麽,一會兒我聽聽,不會是什麽鬼故事吧?”
陳霄臉上破天荒的露出一抹尷尬之色,連忙轉移了話題:“你到時候聽了不就知道了?對了,丁婭說張翔得了不治之症,你怎麽不去看看他?”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方媛從這句話裏,似乎能聞到一股濃厚的酸味兒。敢情他是吃醋了?他不是一向很“蛋腚”很“鹹適”,對什麽都“不以為意”的嗎?怎麽這會兒……他也會吃醋啊?
她心中暗爽,臉上卻還是一派正常,擺了擺手道:“丁婭說的話,有幾句是能信的啊?這事之前我還是相信的,可剛沈雨楓不是說了麽,丁婭也不知道什麽……看來她存心就是來鬧事的。張翔我估計他想死是可能的……他是這樣偏激的人,但得了不治之症……估計百分之九十九是假的。我可算相信什麽叫桃花劫了,說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最後一句又扯到陳霄身上去了。陳霄無奈的看她一眼,指了指放在一邊的草莓:“都是在家裏洗好的,還用鹽水泡過了,你一會兒多吃點。這是家裏的大棚自己種的,完全沒打過激素。”
啊?!
家裏還有大棚?
方媛驚奇的瞪著陳霄:“你家這麽有錢了?”看陳霄點頭,她突然指控,“那你上次還讓我捐錢!你還說我中了五千萬,以後就靠我養?!!!”
陳霄唇邊浮起一抹笑,怪聲怪調道:“地主家……也沒餘糧啊!”聲音拖得老長,像極了電影裏的樣子,就差沒有在太陽穴上貼上兩黑巴巴,冒充地主婆了。
方媛看他這怪樣,拿起枕頭就要砸他,陳霄連忙接住,笑道:“好了,不和你鬧了,你多吃點東西,晚上我陪她去過就過來。”
方媛輕輕嗯了一聲,看他幫自己把草莓放在買來的水晶碗裏。
豔紅的草莓安靜的呆在全透明的水晶碗,燈光在上麵折出通透的光芒,照在桌子上,宛如飛虹直落,顆顆晶瑩誘人。再加上草莓特有的香氣,真教人食指大動。
等他放好,方媛抬手就拿了碗,捧在膝上,塞了一顆進嘴。嘴裏含著草莓,含糊不清的開口道:“你走吧,快走吧,我一個人吃就可以了,你不用幫忙的。”
陳霄啼笑皆非,也道:“你慢點吃,沒有人和你搶,我先走了,慢點吃啊!”
方媛都沒理他,隻低頭猛吃。
隻等他關了門離開,她才把碗放到一邊。抬了頭怒瞪著那扇門,嘟囔道:“陳霄你就是一頭豬,你是一頭大笨豬!!有和現在的女朋友說,我要陪初戀去參加party的人嗎?你知道不知道我會不爽啊?你是豬,是笨豬,你死了算了!!”
門又一下子被打開,露出陳霄的臉:“我就知道你會在背後說我壞話,嗬嗬嗬嗬……放心,我晚上會帶你去的。”
帶她去?
方媛一愣,他要帶自己去?她沒有聽錯吧?
陳霄在門縫裏挑眉笑了笑:“我都要死了算了,哪裏還敢不帶你去?過會兒我帶人來,幫你換衣服。乖,草莓多吃點,晚上吃不到什麽東西的。”
這回陳霄是真的走了,方媛看看放在一邊的草莓,又看看被關得好好的房門,臉上露出一抹傻笑來。
這就是戀愛的傻笑吧?
又吃了幾顆草莓之後,方媛想起陳霄先前遞給自己的MP3。想到他當時可疑的神情,方媛不由有些好奇。這裏麵究竟是什麽歌啊?讓他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
她立刻將耳機一插,打開開關,按了PLAY鍵。
很正常啊……是《仙劍奇俠傳》的主題曲,接著又是《畫皮》的主題曲……這有什麽不妥嗎?雖然聽不出來有什麽問題,她還是耐著性子繼續聽了下去。
一直聽了三、四首歌之後,突然MP3裏有一陣短暫的空白,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從現在開始,我隻疼你一個人,寵你,不騙你,答應你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對你講的每一句話都要真心。天天欺負你,要相信我。別人欺負你,我一定在第一時間出來幫你,你開心呢,我會陪著你開心,你不開心呢,我揍到你開心。永遠覺得你是最漂亮的,夢裏麵也會見到你,心裏麵隻有你!”
這段話方媛是聽過的。
那時候在陳霄的車子裏麵,不經意的聽到過。當時記得他緊張無比,怎麽難道這段台詞是念給自己聽的嗎?
不可否認,陳霄的聲音很好聽。
低沉中還著磁性,溫柔卻不軟膩,咬字清晰,吐氣標準。他不去電台當DJ,真是浪費了。方媛胡亂想著,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MP3裏的聲音又變了。
這回放回了一首歌,也是極熟悉的歌。
春暖的花開帶走冬天的感傷,微風吹來浪漫的氣息。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滿意義,我就在此刻突然見到你。
春暖的花香帶走冬天的饑寒,微風吹來意外的愛情。
鳥兒的高歌拉近我們距離,我就在此刻突然愛上你。
聽我說手牽手跟我一起走,創造幸福的生活……
昨天你來不及,明天就會可惜,今天嫁給我好嗎?
夏日的熱情打動春天的懶散,陽光照耀美滿的家庭。
每一首情歌都會勾起回憶,想當年我是怎麽認識你……
冬天的憂傷結束秋天的孤單,微風吹來苦辣的思念。
鳥兒的高歌唱著不要別離,此刻我多麽想要擁抱你。
聽我說手牽手跟我一起走,過著安定的生活。
昨天你來不及,明天就會可惜,今天你要嫁給我!
聽我說手牽手我們一起走,把你一生交給我!
昨天不要回頭,明天要到白首,今天你要嫁給我。
聽我說手牽手跟我一起走,過著安定的生活。
昨天你來不及,明天就會可惜,今天你要嫁給我……
聽我說手牽手我們一起走,把你一生交給我,
昨天不要回頭,明天要到白首,今天你要嫁給我……
今天你要嫁給我……
同樣是陳霄的聲音,唱得激動人心,唱得方媛雙頰通紅。
這個,是他的心聲嗎?
演戲
等太陽從雲層這頭沉下去的時候,有人來敲了方媛的門。
她喊了一聲進來之後,出現在她麵前的人竟然又是吳小霧。她拿了一套衣服,帶了一個看上去有些娘娘腔的人。那人手上提了一個大大的箱子,正上下打量她。
有過上次吳小霧帶她出去的經驗,她看到這架勢,就知道肯定是換衣服啊,化妝什麽的。她對著吳小霧笑了笑,開口道:“快點吧,我隨你們折騰。”
真是一幅視死如歸的樣子……
吳小霧啞然失笑,道:“我沒這麽可怕吧,你看你什麽表情。”她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男人,又開口道,“方媛,這是負責給你化妝的凱文,今天晚上你的跟妝師。我們時間不多,你先把衣服換了,然後讓凱文幫你打理吧?”
方媛“嗯”了一聲,那凱文便又轉身出去,順手關了門,等她換好衣服。她看了關上的門,轉頭對吳小霧道:“還真是個細心的人。”
吳小霧一麵把衣服外麵套的皮套拿開,一麵答話道:“那是當然。凱文原先是專給國際名模化妝的,後來自己單幹了,是各家小姐都搶著要的跟妝師。他對人心思的揣摩,可是細致入微的,連我都比不上。”
方媛聽她她這樣說,不由得昨舌,看來果然是行行出狀元啊……
“來,我幫你穿衣服。”說話間,吳小霧已經把衣服給整理好了,轉身站到床前,伸手幫方媛把外套脫了下來。
因為已經進了九,所以即使屋子裏開著暖氣,可還覺得有一點點冷。
方媛的外套被一剝,裏麵就隻餘一件秋衣,她微顫了一下,剛要說話,卻見吳小霧又來剝她的秋衣……她不由一下子捂了胸,道:“啊……這個也要脫嗎?”
吳小霧和她是已經熟悉極了,笑道:“當然,小娘子要是不脫光光,咱們如何洞房呢?”
方媛一下子被她逗笑,拍了她的手:“真的要脫嗎?難道裏麵什麽都不穿?”
吳小霧白她一眼:“方小姐,你也參加過宴會啊……你有看裏麵穿秋衣,外麵穿禮服的嗎?難道一群人H起來以後,大家都穿著秋衣在大廳裏跳舞?”
方媛想像了一下那個鏡頭,的確太搞笑了,隻好任由吳小霧把她給剝了個精光。
的確是精光的……因為吳小霧甚至把內衣內褲都帶了一套來。是專為禮服配套設計的無痕內衣,沒有肩帶,卻正好包住她的胸部,也不會往下掉。內褲也是無痕的,就算穿了緊身褲,都不會看的出來。
她被吳小霧扶著,穿上那套禮服。
不穿不知道,一穿嚇一跳。
這款式這顏色……這不是婚紗嗎?雪白的綢製麵料,綴了無數的蕾絲和亮片,和婚紗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而且,這衣服非常合身,就像是為她特意量身訂做的一樣,就連袖長、袖口這些細節的地方,都很合她的意。
方媛有些詫異的拉了拉自己的裙擺,開口道:“小霧姐,我穿的這個……應該可以被叫作婚紗吧?”
吳小霧頭也不抬,隻幫她拉好衣角:“這個要是能叫婚紗的話,那些婚紗都要哭了……這個叫小禮服,今天晚上很正式,這個陳總說了,配你的氣質。”
哦……她的氣質就是LOLI嗎?
方媛腹誹,可還是任由著吳小霧幫她把衣服弄好,又選了一串水晶項鏈和相配的耳珠,這才開了門,讓凱文進來。
凱文進來之後,先盯著方媛看了半天,然後才開了箱子,取出一堆東西……方媛自己平常不太化妝,但身為女人,對這些東西還是稍有了解的。可這回一看,她差點暈了頭,瓶瓶罐罐的擺了一桌子,知道的人知道是在化妝,那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妖婆在煉什麽毒藥呢……
不過人家已經開始動手,她總不能把人趕走吧,心裏是忐忑不安,卻還是閉了眼睛,任由凱文在她的臉上擺弄。
大約過了快一個小時,才聽到凱文開口:“好了。”
方媛連忙睜了眼睛,往鏡子裏看去。隻見鏡子裏映出的還是那張臉,可怎麽看,怎麽比之前好看上不止一倍。
凱文見她盯著看,笑道:“沒有給方小姐化濃妝,隻簡單弄了個透明妝,晚上宴會的光線下會顯得更加自然一些。”
這還叫簡單弄啊?
簡單弄都要一個小時,那不簡單的,不是要幾個小時?方媛想到小說裏寫的,古代的皇後貴妃什麽的,化個妝都要淩晨起來,這會兒算是有了切身體會了。
吳小霧見她妝化好,便將先前就選好的項鏈和耳珠幫她帶好,頭發剛才凱文也幫她盤好了,用了一對紫晶蝴蝶夾固定住,上麵還有幾個水鑽流蘇搭在耳邊,活潑現代中不失古典雅致,這樣一打扮……
還真像那麽回事兒。
“六點了,我們趕緊過去吧。”吳小霧看了一下表,又轉身從門外推進一個輪椅來。
方媛剛準備問自己腳傷成這樣,怎麽去參加宴會,可看到輪椅,不由得讚歎他們心細……也不知道是陳霄心細,還是吳小霧心細。隻好統以他們來論斷……
她被凱文抱起,往輪椅上一放,長長的魚尾裙擺正好遮住腳上的紗布,一點問題也沒有。方媛點點頭,向兩人笑了笑。
心底卻總有一種莫明的奇怪感覺……陳霄到底是什麽意思啊,說是要陪沈雨楓演場戲,卻又讓自己打扮成這樣……他在搞什麽鬼?
雖然吳小霧車開的飛快,但緊趕慢趕,到晶澤的時候,已經晚了十分鍾。門口雖然還是有迎賓的人在,但裏麵已經有歡快的音樂傳出來,想必宴會已經開始了。
吳小霧將車鑰匙扔給泊車小弟,凱文先下了車,將輪椅拿下來,又把方媛抱下車,放上輪椅。兩人才推了方媛,從側門轉了進去。
進門之後,頓覺溫暖如春。
方媛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抬眼看去,隻覺得這裏和上次陳霄帶他去見陳媽媽的地方截然不同。這裏的裝潢風格走的是簡約雅致路線,明快的線條和光線充分運用,頂部外側是透明的玻璃,可以開合;下麵是漆成黑色的天花板,上麵鑲了無數的水晶。不知道是什麽原理,按下一組開關後,水晶就會亮起來。仔細看去,會發現這些水晶組成的是天宮星圖。
果然是有錢人來的地方……
她的目光在大廳裏掃過,隻見的確是人人身著禮服,紅的綠的藍的紫的……萬紫千紅,就是沒有像她這樣穿婚紗的。
而她這一身婚紗,也引起了眾人側目,凡她們經過地方,所站之人一定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向方媛,方媛被這些目光看得渾身難受,不由得抬了頭,看向身後推著自己緩緩前行的吳小霧。
可吳小霧就像是沒看到她一樣,隻繼續推她往前走,其它好像什麽事也沒有。
她也不能這時逃跑,其實就是想逃,也逃不掉。隻好選擇性忽視掉那些奇怪的目光,自己在人群中搜索陳霄的影子。
可找了半天,也沒看到陳霄。
他跑哪去了?
正暗自疑惑的時候,方媛的眼底滑過一個熟悉的人影,她連忙集中注意力看過去。一看又嚇一跳,這人不是董潔靜嗎?
她有些羞愧起來,最近都忙著談戀愛,忙著被綁架……都沒有和她聯係。可是,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的呢?方媛立刻開口道:“小霧姐,小霧姐,我們去那邊。”她指了董潔靜站的地方,一臉急切的神情。
吳小霧卻搖了下頭:“過會兒吧,現在我們有任務。”說著竟然加快了腳步,推著她快步往後麵一小廳走。
方媛暗自嘀咕,怎麽以前參加宴會,被帶到小房間。這次參加宴會,還是被帶到小房間?難道她就是一個小房間控?
剛剛走到小廳門口,她便聽到裏麵隱約有人聲傳出。
那聲音十分熟悉,正是陳霄的。他說話的同時,還夾雜著女人偶爾的低泣和歎息聲……那聲音方媛也不陌生,似乎正是沈雨楓的。
吳小霧便要推她進去,方媛卻搖了搖手,刻意壓低了聲音:“別急,咱們聽聽。”
這回吳小霧竟然沒有反對,也沉默地站在一邊,眼睛卻是緊緊盯著小廳的門口,似乎對裏麵的八卦非常感興趣。
方媛豎了耳朵,仔細去聽裏麵的對話。
“稻銘,我現下已經有了方媛了,雨楓再跟著我,也不是個事兒。”這是陳霄的聲音,聽上去極是無情,多虧之前他就與方媛打過招呼,否則方媛這會兒鐵定翻臉。
“你!”接話的這個聲音很明顯是壓抑了怒氣,想必就是那個陳稻銘了,“你和我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隻是想請你做個見證。我會給雨楓一筆錢,她今後隻當我是陌生人就好……至於陳宇,我想讓他認你當幹爸爸……你收他當個養子……”
“你閉嘴!”一聲怒吼之後,是東西撞碎的聲音。
方媛在門外聽著是一驚一乍,不由抬頭看了看跟在一邊的吳小霧。
“嗚嗚……”這哭聲聽得格外假,方媛翻了翻眼睛,大概知道他們想幹什麽了。不外乎是良家婦女被惡霸欺淩,英雄救美這一招……
真是沒有什麽創意。
不過外人看來如此,局內人卻渾然不覺。
那陳稻銘聽聲音是氣極了,說話的聲音都帶了顫音:“陳霄,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雨楓對你……你是不是人?”他連說了好幾個“是不是人”,估計是平常不會罵架的,這會到了臨陣對決時,就罵到用時方恨少了。
方媛自認是個不厚道的,在外麵聽得實在想捧腹大笑,不知道陳稻銘老兄最後明白那兩人是聯手演戲給他看的,又會是個什麽樣的想法?
估計殺人的心都有了吧?
陳霄似乎就有欺負老實人的愛好……她就這麽活生生的被欺負了……方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覺得手指被柔色的燈光一照,倒是很好看。不知道這手指上的指甲,掐到人肉裏的時候,會是個什麽感覺?
哼哼,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更何況是她方媛。
她眯了眯眼睛,心底轉過十幾個主意。
這邊她心裏亂想著,裏麵卻像是炸開了鍋。先是聽到玻璃碎掉的聲音,接著是男人的互捶聲,夾雜著女人的哭叫聲……多虧離大廳遠,否則肯定要被人聽見。
方媛回過神,聽到這些聲音,就再也忍不住,自己轉了車輪,上前一把推開廳門。
二個大男人扭成一團,衣裳都扯得亂七八糟,地上也滿是酒杯、花瓶的碎片。沈雨楓抱著兒子縮在牆角,雖然是嚼著淚,但臉上卻是笑得甜蜜無比……
方媛無奈地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大聲道:“都住手!”
兩個男人正打在興頭上,哪裏能聽到這樣的聲音,還是你一拳我一腳的來往,方媛看得實在無奈,好氣又好笑,伸手拾了碎在地上的半個花瓶,高高舉起,然後用力摔落。
“叭!”清脆的碎裂聲終於讓兩人停了手,那兩人同時看過來。
陳霄一愣,旋即道:“歸歸?你怎麽來了?”他臉上的神情像是真不知道她會到這裏來一樣,裝得和真的一樣。
另一個應該就是陳稻銘,他冷哼一聲:“來了不正好,讓她看看你是個什麽樣的人!”
陳霄眯了眯眼睛,抬手揉了揉微發青的額頭,又抬頭看向方媛:“歸歸……”
方媛斜眼看了他一下,知道那淡青色是因為拳頭觸及而產生的皮下毛細血管破裂……不過看來他的皮還是很厚的,能夠打了這麽久,才青了這一點點,他瀏海微偏就可以擋住,倒是不礙什麽事。一邊的陳稻銘就要淒慘許多,兩個眼圈都被照顧過,像極了國寶滾滾……她實在是想笑,但又不敢,這會兒要是笑出來,恐怕會把陳霄的計劃完全破壞掉。隻得低了頭,狀似傷心。
“方小姐,我要告訴你,你的男朋友,陳霄,蘇達的總經理,是一個始亂終棄的人!” 陳稻銘怒瞪陳霄一眼,冷哼一聲,開口道,“這個孩子,就是他的兒子。”他指了沈雨楓抱著的陳宇,似乎極為氣憤。
方媛像是一下子被嚇到,整個人呆在那裏,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陳稻銘剛要再說什麽,陳霄卻又搶先開了口:“陳稻銘,我不管你如何說,反正我是不會娶沈雨楓的,你知道,我媽不喜歡她。”
陳稻銘眼睛又是一瞪,眼珠子差點從裏麵瞪出來,眼裏的血絲更加明顯,像極了可怕的怪獸:“你再說一遍?”
陳霄沒及開口,沈雨楓嗚的一下哭了出開:“我媽說,我再找不到人娶我,就讓我去死!”她這話一出,方媛差點暈過去。
這話聽得怎麽像她媽很久以前說的話?她可沒有忘記啊!老媽瞪了眼睛,道:“你要是年底前還沒有嫁出去,你就去死!!”
看來天下老媽說的話,也都差不多嘛……
不過沈雨楓比她有行動力多了,她抱著兒子的手一鬆,一下子就衝出去,要去拉窗子的玻璃。這回陳稻銘來不及管陳霄了,也一下子衝出去,死死抱了沈雨楓:“小楓,別這樣。世界上不是隻有陳霄一個男人,他不娶你,我娶你!!!我們馬上就去登記!”
沈雨楓嗚咽的哭聲嘎然而止,回頭看他:“真的?”
陳稻銘愣了一下,點頭道:“當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兩人對話實在有意思,看的方媛目不轉睛,她刻意去看了一下沈雨楓要拉的那窗戶,上麵的插銷插得緊緊的,要想拽開估計要費很大的力氣。她下意識的看了陳霄,陳霄眯了眯眼,對她露出詭異的笑容。
看來這也是事先排演好的……
方媛歎了口氣,誰說女人陰險的?男人才是最腹黑,最陰險的。看來那句“珍愛生命,遠離雙子”是一點都沒錯啊……
陳霄收回笑容,又裝出一幅猥瑣的樣子看著陳稻銘:“你確定你要娶她?這輩子都不後悔?”
“當然!”陳稻銘堅定的點頭,“我陳稻銘對沈雨楓這輩子真心相待,不離不棄。你以為我是你嗎?”
陳霄看了方媛一眼,點了頭:“那你們慢慢談。”這話一說,他快步轉身,推了方媛的輪椅就往外走,還真像是一個不負責任的小人逃離現場一樣。
方媛搖搖頭,決定不管他們的事情。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開口道:“陳霄,我為啥要穿成這樣?”
陳霄沒回答她,隻是推了她的輪椅,轉過鋪了紅毯的小廳。
訂婚
剛剛轉過小廳的門廊,方媛隻覺得無數的閃光燈在這一刻閃起來。
那無數的光芒交匯在一起,刺得她根本睜不開眼。方媛下意識的,便伸手去擋,耳邊卻突然傳來悠揚的音樂聲。
曲子是很熟悉的,瓦格納的《婚禮進行曲》。
她的心髒頓時漏跳一拍,半搭在陳霄手上的手一下子收緊,腦子一片空白,可似乎也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了……
不會吧……真的不會吧……
方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將手放下。大廳和她先前看到的樣子其實並沒有什麽不同,但是天花板上所有的燈光排列都已經組成了“心”形,兩顆心並在一起,心靠心。顏色也變成了粉色,還一明一亮,似乎正是兩顆心在跳動。
方媛覺得整個人都傻掉了,這是什麽情況啊?
她覺得自己的手心開始滲出一絲絲的汗來,汗水慢慢將手套浸得有一絲濕意,雖然在開足了暖氣的大廳裏,她卻還是覺得微微發涼。不光是手心,連背後也滲了一些汗水。
這真的是很嚇人啊,她剛要說話,就聽陳霄在身後低聲開口:“歸歸,別怕。我不會賣了你的……”雖然他這麽說,可方媛聽著還是覺得渾身發毛。
怎麽感覺就像格格巫看著藍精靈,說別怕,我不會吃了你的……
真囧啊。
可她已經沒有退路,逃也逃不掉……她終於知道為什麽吳小霧讓她穿這樣的衣服,裙擺太長了,跑起來很費勁……另外,她沒有給自己鞋子,估計也是這個原因。說什麽因為她腳上打了石膏不能穿,難道她不能穿高跟鞋,還不能穿雪地靴咩?
於是,她隻能任由陳霄推著自己,一步步往大廳正中央去。
聚光燈打得極亮,就算是烏鴉站在下麵,也會覺得自己明亮起來。更不要說她穿了一身雪白的婚紗,方媛覺得自己在這亮堂的聚光燈下站個十分鍾,自己就會像放大鏡下的螞蟻一樣化為灰灰了……難道這就是小時候太殘忍的報應?
底下所有的目光也都投射在正中央,投射在陳霄和方媛的身上。
陳霄的手離了輪椅,往前跨了一步。方媛從大廳側麵的大幅落地玻璃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和他的投影。
他穿的是黑色的西裝,和自己雪白的婚紗正有強烈的對比。
而且……她強忍住笑意,自己的婚紗整齊華麗,雖然他的西裝一向是傑尼亞的,但……但經過剛才劇烈的打鬥,已經有些不成樣子……這也是一種很強烈的對比。
恐怕大家這麽聚精會神的看,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她隻聽陳霄輕咳一聲,全場頓時安靜下來,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能聽得清楚。方媛不自覺的去看陳霄,隻見他站在聚光燈之下,臉上露出極富自信的笑容來。
“先生們,女士們,歡迎你們光臨。”開頭是俗套的歡迎詞,“今天月明星稀,天氣晴朗,能夠和大家歡聚一堂,是我陳某人的榮興。”
方媛又把頭轉回去,這話說的實在是太不與時俱進了,聽上去像是某個黑社會老大金盆洗手的答謝會致詞……
“正如大家看到的,我身邊這位美麗的小姐……”陳霄的話在這裏斷住,目光直瞅向方媛,方媛自然感覺的到,臉上一下子變得火辣,像是吃了一噸辣椒一樣。連心口都覺得微微發燙,他要在這麽多人麵前說出甜言蜜語嗎?
真是……讓人太不好意思了。
方媛半彎了唇角,露出可疑的笑意來。如果陳霄辛苦把她騙來,就是為了給她一個終身難忘的婚禮的話,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過即使如此,她也仍舊是未婚的身份:她和陳霄還沒領證呢!
陳霄的目光再次從她身上挪開,看向台下的群眾,緩緩開口道:“她身上穿的婚紗,就是蘇達集團今年新的作品,從今天開始,蘇達集團將正式進軍服裝界!”
噗……
方媛差點一口血噴出來,血濺當場。
結局
方媛差點一口血噴出來,血濺當場。
敢情她被穿上這麽一身衣服,就是來當個新聞發布會的道具的?她就是一活的模特?要不是因為她的腳還傷著,她立刻就會暴走!
她一點點浪漫的想法被破壞殆盡,方媛瞪圓了一雙眼睛,回過頭,咬牙切齒的看向陳霄。恨不得把他給活吞了。
陳霄卻露出一口小白牙,燦然一笑,給她個稍安勿燥的眼神。
便聽他再度開口:“大家也許會很奇怪,為什麽我放著那麽多世界級的名模不找,偏要找這樣一個平凡的女孩子來給蘇達作代言?”
方媛也愣了一下,這的確是個問題……她也有些不解的回頭看過去,隻見陳霄慢慢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個盒子,一雙眼睛也向著方媛看過來,語速極其緩慢的開口:“因為這個女孩子,是我這一生的摯愛……我想借著這個機會,問她一句話……”陳霄慢慢走到方媛的麵前,單膝跪地,緩緩地打開了盒子,“歸歸,你願意嫁給我嗎?”
方媛這回是真的淚眼婆娑了,她死活沒有想到,陳霄竟然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向她求婚,她實在是太感動了……方媛哽咽著輕輕點了點頭,半眯了眼睛,在淚光中看到陳霄從盒子裏拿起戒指,溫柔的幫她套在左手中指上。
可是……為什麽手感這麽奇怪?
方媛連忙抹掉激動的淚水,低頭看去……囧,為什麽帶在她手上的,會是藤條狀的東西?看上去這個戒指,是用藤條編織而成的,啊咧,這是為什麽啊!!
她整個人呈呆滯狀,抬頭看了跪在麵前,極為誠懇地看她的陳霄。看上去,他也不像是耍自己啊……可有誰求婚,是用這樣一隻戒指的?
方媛咬了咬牙,剛要說話,卻聽到底下一片歡呼聲。
回頭看去,帶頭喧鬧的正是先前看到的董潔靜,她手上捧了好大一束香水百合,用鮮紅的帶子紮了,像是夏日裏最明豔的太陽。
她笑得極為曖昧,顯見是事先就預謀好的……
隻見她慢慢走上台,將那束花遞到方媛的手上,一臉嚴肅的開口:“方媛小姐,你願意和陳霄一起過一輩子嗎?”
方媛看看手上的戒指,極端的猶豫……這該不會是陳霄弄出來耍她的一出鬧劇吧?
陳霄不愧是陳霄,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立刻站起來,伸手在那花中撥弄。撥弄撥弄,就從裏麵撥弄出一隻純透明的水晶盒子。
方媛有些莫名,這鬧的是什麽東西?怎麽又多一隻盒子?
“藤條戒指一來是告訴你,你這輩子都被我緊緊綁住了,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二來……”陳霄詭異一笑,“要是你敢逃,我就會揮動著藤條抽打你……”
他這話說的聲音極低,幾乎是附在方媛的耳邊,聽得方媛囧囧有神。這人……果然是那個魔王哥哥,指望他改性,這輩子都不可能。
陳霄看了她幾眼,又往後退了一步,道:“歸歸,這個戒指代表了我的心,請你接受,好嗎?”他緩緩打開了水晶盒子,裏麵是一枚晶瑩剔透的鑽戒。戒托上的鑽石足有一克拉,被大廳的燈光一照,發出炫目的光華,看的方媛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這麽大的一個鑽戒,得值多少錢啊!
似乎是看出了她眼底閃爍的¥符號,陳霄又是詭異一笑,道:“我有好多個五千萬。”
這個……是傳說中的金錢攻勢嗎?
方媛還是沒說話……其實,想想看,嫁給陳霄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自己喜歡他,他也喜歡自己,這就是兩情相悅了。
人和。
兩家以前都認得,雖然有過一點點不愉快,可都過去了,現在又一個地方住著。
地利。
她把以前的事情都給忘了……這是老天的意思吧?不管是不是人為的,都當成老天的意思。
天時。
天時地利人和,三項都占全了,她有什麽理由不嫁?
方媛想到這裏,緩緩展顏笑開,慢慢地、慢慢地點了頭……
底下頓時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董潔靜上前一步,抱了抱她,像是喜極而泣:“太好了,終於賣掉了!”
方媛險些氣結,怒視了她一眼。
董潔靜便退後一步,拿了話筒:“先生們女士們,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家盡情的HAPPY吧,至於男女主角,就讓他們先走吧!”
倒真是沒有人反對。
陳霄自然也不會反對,看了方媛一眼,推了她的輪椅就往電梯口走。
方媛想說反對,可根本沒有人聽她的意見……她似乎屬於小透明,可以無視掉的那種。直到電梯一路下去,停在停車場的入口時,才聽到邊上有人大聲喊道:“你不能嫁給他!”
陳霄立刻瞪圓了一雙眼睛看過去。
當然,方媛也看過去了。
方媛看清那人,輕輕在心底歎了口氣,這就是傳說中的陰魂不散吧?
丁婭,又是她。
她一身寶藍色的禮服,可不知道為什麽,眉眼之間都是掩不住的疲憊。方媛坐在輪椅上看她,不自覺的想到她的種種行為……可沒有憤怒,也沒有別的什麽感覺,隻覺得……同情。
方媛突然想起以前在九華山玩的時候,同屋的一個女孩子說過,“求不得”被列為三苦之一。估計就是這樣吧,明明很愛很愛那個人,卻永遠得不到。那樣的痛苦,夜不能寐,日不能安……所以被列在三苦裏麵……
她看向丁婭,丁婭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是一步步的走過來,在陳霄快要能夠殺死人人的目光裏……在停車場陰暗的燈光裏。
這樣的衣服,映著這樣陰暗的光芒,有些像是港產恐怖片……方媛歎了口氣,她其實也很佩服丁婭,如果是她的話,恐怕這樣的情況,她早就離開了。遠遠的,眼不見為淨,省得自己傷心……更何況,她一向臉皮薄,不敢在眾人麵前丟醜。丁婭這樣的契而不舍,讓她也頗為感慨。
人說烈女怕纏郎,可丁婭纏了陳霄這麽久,陳霄仍舊不為所動……由此可見,男人的心要是硬起來,比女人可怕多了……
胡思亂想之間,丁婭已經站定在她的麵前,緊緊盯著她,一字一句的開口:“方小姐,我隻想問一句,你真的不想恢複記憶嗎?”
方媛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而丁婭則慢慢從一邊的坤包裏掏出一個小瓶子,在方媛麵前晃了晃,又道:“我們已經研究出來了,讓人類恢複記憶的藥品……而且經過試驗,是絕對安全的。”
她一雙眼睛極期盼地看向方媛,似乎盼著她說出“我要恢複記憶”這幾個字來。
方媛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接那瓶子,但她的手伸出一點,又收了回來。她臉上帶了笑,慢慢開口:“丁婭姐,是藥三分毒,我還年輕,不想沒事吃藥玩兒。”
想了一想,方媛再度開口:“我把以前的事情都給忘了……這是老天的意思吧?不管是不是人為的,我都給當成老天爺的意思。所以,我又怎麽能違背天意呢?丁婭姐你也知道我迷信,違背天意,是要遭天遣的……天遣……”
丁婭看她半天,眼神一片灰敗。嘴唇動了幾下,想說什麽,卻又沒再說出口,隻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像是要掉下來。
陳霄站在一邊看戲,看到這裏,突然又上前一步將先前那個水晶盒子遞到方媛的手上,輕聲道:“歸歸,你看這個盒子上寫了什麽?”
方媛知道陳霄以前和丁婭有一腿,但見他在這時候為丁婭帶開話題,不由得還是有些不悅,翻了翻眼睛,抬手拿起盒子,沒好氣的念了上麵的字:“I DO。”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上了陳霄的當了:她原本是打定主意,就算是再願意,也要把這句話放到結婚那天再說的,這個無恥的人,竟然用這種方式來讓自己說出I DO,太無恥了!
可話已經出口,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了。
陳霄笑得眼睛眯在一起,像極了陰謀得逞的狐狸……丁婭站在一邊,看著兩人交互,眼底是抹不去的寂寥。
陳霄撫住了方媛的頭頂,看向丁婭,極認真而緩慢的開口:“丁婭,我說過,過去的事情,真的都過去了。如果你不放開自己,那那些事情,就永遠不會放開你。我隻再說這麽一次,我不希望你以後再打擾到我和歸歸,你明白嗎?”
丁婭咬了咬下唇,一言不發,轉身狂奔而去。
方媛咬了牙,看著陳霄的臉,雖然她很滿意陳霄的做法,但想想那些未知的過去……她還是有一絲不甘心,再想想,又覺得陳霄這人實在過於優秀,有些不保險。她轉了轉眼睛,看著陳霄的胳膊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她眼睛一轉,一下子便拉過陳霄的胳膊,右手一捋,張口就咬了下去……
“啊……”她咬得很重,重到陳霄一下子吃痛,叫了出來。
方媛不慌不忙,慢慢鬆了口,帶著輕鬆的笑容,緩緩道:“蓋個章,以後就歸我了。”
陳霄盯著她看了幾眼,突然把她攔腰一抱,往車裏走去。
方媛急道:“輪椅,輪椅……一千多塊呢!”
陳霄嘟囔了一句,笑道:“不要緊,你不是都中了五千萬了……以後沒錢,你就要養我了……”方媛沒聽清他後麵又說了什麽,隻隱約聽到斷斷續續的幾句,什麽現蓋章,不如去床上蓋,什麽渾身上下都是你的,隨你蓋之類的。
可就這些話,也讓她臉色緋紅,把頭埋進了陳霄的肩窩。
整個停車場裏,就聽到陳霄快速行進的聲音,那聲音在停車場裏回蕩,慢慢散開,似乎一直散到未知的將來。
此刻天空繁星點點,想來明天一定是個好天。
冬天快要過去,春天還會遠嗎?
番外,湮沒在時光中的記憶
天氣是極熱的。
熱到連狗都想把一身的皮脫下來,光著身子跳進水池裏。
院子裏的知了像是瘋了一樣地叫,你方唱罷我登台,一點兒也不帶消停。方媛手裏拿著珍寶珠,光著一雙小胖腳丫站在樹下,抬頭看上去。
昨天聽隔壁的姐姐說,知了是很好吃的東西,不知道有沒有棒棒糖好吃呢?
“歸歸,你又滴口水!”身後傳來魔王哥哥的聲音,方媛不由得抖了一下,下意識的把珍寶珠用舌頭全舔了一口,這才回頭。
“我舔過了……”她眨了眨圓圓的眼睛,指了指手中的棒棒糖,“上麵都是我的口水。”
來人沉默了一下,竟然猛地伸手,把棒棒糖搶了過去,惡聲惡氣道:“你以為這樣就能保住你的棒棒糖了?!我不嫌你髒的!”
他竟然把棒棒糖一下子全塞進自己的嘴裏,用力的吸了幾下之後,才從嘴巴裏拿出,塞回方媛的手中:“諾,還你,我也舔過了……”
方媛看著手中的棒棒糖,眼淚轉了半天,還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好在陳霄雖然惡劣,但對女孩的眼淚還是沒有辦法的。見方媛哭出聲,他便慌了手腳,連哄帶騙的開口:“乖不哭了,明天哥哥給你買二卡車的珍寶珠,吃一車扔一車……”
可三歲的小女孩哪裏有數字的概念,仍舊不住地張嘴嚎。
見她這個樣子,陳霄極是驚嚇,萬一被老媽聽到了,恐怕他又要吃竹筍炒肉絲了。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正苦惱,卻聽方媛開口:“魔王……王哥哥,我要吃知了。”
陳霄頓時抬了頭,看著鬱鬱蔥蔥的樹冠……想到前幾天吃到的烤知了,他覺得自己也有點饞了。不就是抓幾隻知了嗎?這有什麽了不起的?!
他頓時覺得雄心萬壯,一拍胸,豪氣幹雲道:“好,等哥哥我給你抓上千把隻來……”說著就想爬,可剛動,卻又想到,英雄出征之前,都有美女送行的。
眼睛四下轉了轉,沒發現一個美女……隻有眼前的小方媛,勉強算得上一雌性動物。
陳霄撓了撓頭,突然一個大跨步向前,一把揪住方媛的領子,狠狠的親了她一下……在嘴唇上。
方媛嚇得一捂嘴,往後退一步,驚懼道:“你剛已經搶了我的棒棒糖了,不能再咬我!”
陳霄瞪她一眼,道:“小丫頭片子,懂什麽?這個叫吻,叫吻!明白嗎?英雄都會親美女的,雖然你不夠美……這樣吧,既然你都不是美女,不如和我一起來抓知了吧!”
方媛想了一下,覺得自己親手抓來的東西可能比較好吃。媽媽不是說過,親手煮的飯會比飯館裏多出一種特別的味道來。
於是便點了頭……
兩人便慢慢往上爬,速度慢得讓人想到一首經典的歌……“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一半的時候,陳霄眼尖,看到正前方有一隻巨大的馬蜂窩……要命了,這再往前爬,不是要捅了馬蜂窩?他便在前麵停下來,問她:“歸歸,你抬頭,能看到什麽?”
小方媛便抬了頭,奶聲奶氣道:“看到魔王哥哥的屁股……”
陳霄囧在當場,半天沒說話,隻是下意識的空出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難道他的屁股很大嗎?
不過再大的屁股,估計也擋不住馬蜂來蟄。陳霄想了一下,又開口道:“你先爬下去吧,等哥哥我抓到了知了,再給你送去。”
他真的是一片好心,可小丫頭不理解。
方媛拚了命的搖頭:“不,你肯定會在樹上把知了都吃完的……”
她當自己是鳥嗎?陳霄滿頭的黑線,還想再說話,卻發現兩人似乎已經驚動了那窩馬蜂。眼見前方的馬蜂像是轟炸機一樣的衝過來,他想也沒想,抬腳就把方媛給踹了下去……她有沒有摔傷陳霄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自己在之後的半個月裏,長相可以用“豬頭”二字來形容。
在那之後,方媛便搬走了。
他一直記得,小方媛身上淡淡的奶香和她柔軟的嘴唇……一直到他上初三的時候。
青青校園的KISS
初三的學生,都是埋頭於書山題海之中的。
個個麵有菜色,眼神呆滯。有的人甚至連夢裏,都是在發了瘋一樣的做卷子。
陳霄坐在倒數第二排,手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轉了筆,聽著教室外麵知了的叫聲,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突然冒出那個胖丫頭的樣子來。
其實也不能叫突然冒出來,她那嬰兒肥的臉時常在夢裏出現。這樣就導致,從初一開始,自己就拒絕了無數情竇初開的小女孩的表白。真是作孽啊。
他手上的習題早已經做完,可也不想提早交卷,槍打出頭鳥這個俗語,他也是知道的。便隻看了窗外的風景,想著那小丫頭現在已經長成什麽模樣。
至少不會一眼看不出男女吧?
遠遠傳來吵雜的聲音,想必是那群剛入校沒多久的初一小朋友。想當年,他們剛入校的時候,也是快活的像是剛剛放出籠子的小鳥。上了初中,就像是已經成人一般,再不是小學生了。陳霄不由得抬眼看去,隻見遠遠走過來的那群女孩子個個穿著純色的連衣裙,很有窈窕淑女的感覺……雖然身高還是矮了點,不過在古代的話,這些人也快要及笈,可以嫁人了……他都在想什麽……陳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有些好笑。
難道他也思春了嗎?
剛放下手,卻瞥見那人群裏靠左邊的一個女孩子。紮在腦後的馬尾、潔白的皮膚、寬寬的腦門、有些不齊整,但是仍舊秀氣的眉毛、烏黑的眼珠、微挺的鼻梁,還有紅若櫻桃的嘴唇。看上去好看極了,陳霄便有一瞬間的失神。
倒不是因為這小姑娘好看,剛剛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能好看到哪裏去?
他是因為……陳霄將筆一放,迅速拿了卷子,走上講台,甩手交了卷。不理會老師在身後道:“才考了半小時,你就交卷?不多檢查會兒嗎?”
也不理會同學的驚歎聲,徑自加快了腳步,趕著那撥人而去。
幸得他腿長腳大,隻三兩步,還沒拐過樓梯的走廊,便趕上了那五個小丫頭。陳霄也不顧別人的眼光,一下子衝上前,抓住了先前的小群姑娘,瞪圓了一雙眼睛,開口道:“歸歸?”
那小姑娘倒沒有說話,邊上另一個紮了羊角辮的小女生開口道:“陳學長,你和方媛認得嗎?”她的眼睛已經快要變成漫畫裏的心心眼,腦中不知道在幻想著什麽。
而被陳霄抓在手裏的方媛則是一臉的茫然:“你是誰啊?”她努力掙了掙,想是要掙脫他的手,這動作引來陳霄一陣不悅,他用了點力,突然將方媛拖到自己的懷裏。對著那小女生點了點頭:“她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她。”
現場一片沉默,都不是文盲,這句話……似乎不是什麽好話吧?
方媛顯然也嚇了一跳,抬臉看他:“你……我和你有仇嗎?是不是我以前欠過你錢?”她和小時候一樣愛哭,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恐怕陳霄再吼上一聲,她就會和以前一樣“哇”地一聲哭出來。
陳霄擰了擰眉頭,轉了轉眼睛,笑眯眯道:“歸歸,你忘了我是誰了嗎?”看著方媛仍舊茫然的神情,他不由得想欺負她……便又道,“我是魔王哥哥啊,常搶你棒棒糖的,忘了嗎?”
在方媛即將哭出來的時候,他胳膊一伸,把方媛攬入懷裏,然後……深深的吻了下去。
周圍小女生一片尖叫,他卻一點也不在意。
他就是這樣的人啊,要是喜歡了,又何必在意旁人的目光?
隻是……
隔了一周回家的時候,老媽的竹尺就揍了過來,理由是老師告狀,早戀加猥褻女同學……
步入社會的再見
有一顆星圍繞著地球做旋轉運動。每隔78年,就會和地球相見一次。現代人管這顆星叫哈雷慧星,而古代人管這顆星叫……掃把星。
方媛真的覺得,陳霄就是這顆掃把星。
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和自己相見一次。
無論自己是搬家還是轉校,無論離他有多遠,隔一段時間之後,總會再次遇到他。好友董潔靜說這叫緣份,她則認為,如果真的是緣份,那也是孽緣。
每一次見到他,她必然倒黴。
也許她這輩子的黴運,都實現在陳霄身上了……
小時候被他從樹上踹下來,淒慘無比,於是她搬家……上初中一年級的時候,好死不死和他在一個學校。她被強吻,從此成為同學注意的目光,連考試想作弊都不可能……多虧他已經初三,第二年就考走了。
原以為高中三年都沒有遇到他,考上大學之後,也沒有遇到他。她便以為,再不會遇到他了……可是,他果然就是掃把星,仍舊出現了……在他出現之後,她的人生立刻有了變化,原本她的導師會是那個柔情似水的英俊男老師,可因為他的出現,她的導師由帥哥變成了老頭……
方媛非常想抬頭問蒼天,她是招誰惹誰了?
她挪了挪身子,往裏麵坐了坐。可陳霄根本不放過她,擠啊擠的,就擠到了她的身邊。幾年不見,他現在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看上去很結實,應該是耐打型。
陳霄伸了手,放在她擱在身側的小手上:“歸歸,這麽多年沒見,你還是這個樣嘛!”說話間,目光還意有所指地落在她的胸上。
我就是A罩杯,你管得著嗎?
方媛腹誹,可怎麽也沒法把這話說出來,想到初中時被他強吻,她不由自主的又往裏邊挪了挪,想離他遠一點。
但她忘了,世界上有一種人,是不知道什麽叫無恥的……陳霄根本不為所動,看她往裏麵挪,竟然還笑出聲來:“你還是這麽善解人意啊,不過不要緊,不擠的。”
方媛差點把包扔到他的頭上去,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微紅了臉,低下頭去。
剛要說話,便聽到身後有人喊她:“歸歸,歸歸。”
回頭看去,是自己上大三時交的男友張翔。他手上拿了自己最喜歡吃的麥當勞的甜筒,一頭大汗的擠過來。
方媛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麽填滿一樣,根本忘記了身側的陳霄,起身便去迎他。等她接過甜筒,張翔便開口:“那人是誰?”
方媛便回了頭,看著陳霄正抬頭盯了張翔。其實她和陳霄根本什麽也沒有,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一陣心慌……她扯出一抹笑容,有些結巴道:“我小時候的鄰居哥哥。”她沒有告訴張翔自己跟的這個導師今後的研究讚助都是他提供的,不知道是不願意還是不合適……直覺就告訴她,別說。
張翔“嗯”了一聲,也沒多問。隻笑了笑,低聲道:“我買到《鍾無豔》的票了,一個小時以後開,我們快走吧。”
方媛應了一聲,回頭和陳霄說了聲再見,便轉身離開。
陳霄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著自己張開的雙手,又慢慢抬起頭,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半天不動。
原來,她永遠不是你
“我想嫁給你。”丁婭一身米色的連衣裙,站在陳霄的麵前,臉色微紅,手指有些局促不安的在身前輕擰。
陳霄抬眼看她,卻被她的神情吸引住了。
她這樣的打扮,這樣的感覺,像極了方媛……想到方媛,他唇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來。原本以為這麽多年的思念會是上天給他的考驗,到頭來才知道,這麽多年的思念,不過是因為上輩子欠了她的。
求不得為之苦。
應該就是這樣的,或許他真該放下了。他看了丁婭半晌,終於慢慢開口:“好。”
丁婭眼底流露出一抹興奮和一抹……不安。
陳霄看在眼底,心頭微微泛了疑惑。丁婭是他不久前在酒會上認得的女子,一直在海外念書,剛剛回國,父母都是普通的白領階層,背景並不複雜。
這也是他剛才說好的原因。
身為蘇達的總經理,他總不能娶競爭對手的女兒,如果連自己的妻子都要日防夜防,那人生還有什麽意思?
她還有什麽好不安的呢?陳霄眯了眼睛,輕輕牽了她的手。
腦子裏卻不自覺的想起,那些過往的日子。小時候,他常牽了方媛的手,帶她四處玩耍。而現在……他將要牽著別的女人,一起走過將來的風風雨雨。
而她,也要將手交到別人的手裏,從此與他無幹。
想到這裏,陳霄從心底便泛出一陣陣酸楚來。雖然從未得到,可也不能心甘情願。可是……即使不能心甘情願,又能如何?答應了丁婭,便要同她風雨同舟,無論如何,她將會是他的妻……
該放下了。
陳霄輕歎一口氣,又偏頭看向丁婭。
好就好在,她的五官依稀同方媛有一些相像,即使相似度隻有10%,也可以安慰一下他受傷的心靈了。
訂婚宴已經定了下去,在金陵飯店。
隻有十桌,他隻想請些親朋,至於要鬧的時候……還是留到結婚時吧。
還有五天,他就是個有未婚妻的人了。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
吳小霧派的人手調查結論是,丁婭是張家的養女。接近他的目的,就是為了方媛手上的藥方……也為了蘇達的機密。
他立刻取消了一切的婚禮,可他竟然沒有半點怒氣,反而是一種解脫了似的慶幸。
原來,她永遠不會是方媛。
在一起,隻是折磨。
這輩子,再不放你的手
得到消息的時候,是下午一點。
陽光明明暖暖的照在身上,空調也開得極足,可陳霄就是覺得冷。那是一種從骨子裏泛出來的冷。仿佛所有的血管都被凍住,無法呼吸,也無法動彈。
直到電話鈴響起。
是吳小霧打來的,說是……方媛出了車禍。
他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逆流,一下子跌到冰窖裏去。他知道的,之前張氏一直想要方媛的研究成果,她一直不肯給。可他沒有想到,張氏竟然會對方媛下這樣的毒手。
她是張氏唯一繼承人張翔的女朋友,張氏的那些人,竟然也能下的了這樣的手……陳霄咬了牙,強撐著發軟的腿往醫院趕。
抵達醫院的時候,她的手術正在進行中。
望著那亮著燈的手術室,陳霄覺得天地之間一片寂靜,靜得連自己心跳的聲音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是真的後悔了。
不應該覺得,方媛是真愛張翔,張翔也是真愛方媛,就放手讓他們在一起的。真愛並不是無敵,至少,張翔這樣的人,不能夠保護方媛。
不能夠護她周全的人,又怎麽配說這個“愛”字?
腦子裏一片胡思亂想,公司的事情也完全沒有辦法去處理了。恐怕真的是前生欠了她的,不然也不會從小時候,就對她情有獨鍾了。
“歸歸,你要記得,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你。你這輩子都不要想逃開我。”他咬了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燈滅了。
護士推著方媛往無菌病房趕,他便拉了後麵的醫生詢問情況。情況真的是不妙的,雖然手術很成功,但她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陳霄點了頭,立刻往病房處趕。
看到躺在裏麵,像是破布娃娃一樣的方媛,他心髒一陣陣的絞痛。隻想緊緊抱著她……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
誰說男兒不流淚?隻是未到傷心時。
真的是上天垂憐。
她活過來了,身體一天比一天好。可還是精神不振,常常坐在那裏發呆。陳霄知道,她想的是張翔……但再想也沒有用,張翔如果不來,誰還能綁了他?
況且,他私心裏,就是希望張翔永遠不要再出現的。
也許隻有時間,才能讓她的傷口慢慢愈合了。陳霄歎了口氣,雖然他知道,方媛和教授已經研究出了能夠改變人類記憶的藥,但他怎麽也不敢讓方媛去吃。
那藥的副作用很大,臨床試驗的動物全部死亡了……
可她還是吃了那藥,不知道丁婭從哪裏得到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騙了方媛吃下去的……總之,她吃了。
之後是長達三天的昏迷。
陳霄揪了丁婭的領子,狠狠道:“如果她醒不過來,我要你為她陪葬。”
多虧她醒了。
而且,上天垂憐,藥竟然生效了。她忘了以前的一切,陳霄站在玻璃窗外,慢慢握了拳。以前是他沒有掌握好,現在,既然上天給他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那他怎麽也不會放過了。
這輩子,他都不會再放開方媛的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