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的相親
“啊,是鋼琴王子尹宣!”
“哇,尹宣好帥呀,真的好像王子一樣耶!”
尹宣!尹宣!又是尹宣!
腳下八寸高的鞋跟“啪”的一下斷了,巫方園拐了一下,扭頭瞪向聲音的來源,原來是幾個穿著校服的女生站在公交站台上對著一張宣傳海報發花癡。
深藍的背景,純白的襯衣,修長的雙手在黑白兩色的琴鍵上飛揚,海報上那個微笑著的男子看起來溫和如天使一般。
天使?!
王子?!
提起長長的裙擺,巫方園重重地踩著斷了一隻跟的高跟鞋,一跛一跛地走到海報前,咬牙切齒麵目猙獰地將海報撕下,狠狠揉成一團,擲在地上,一頓猛踩。
“混蛋!王八蛋!烏龜王八蛋!”一麵狂踩著,她口中一麵念念有辭。
傾盆大雨說來就來。
巫方園放棄繼續蹂躪那張可憐的海報,提起沉重的裙擺上了公交站台避雨。
不一會兒,公交站台上便擠滿了避雨的人,巫方園感覺自己成了動物園裏被參觀的大猩猩,也難怪,她穿著婚紗呢。
穿著婚紗不奇怪,穿著婚紗站在公交站台上,就有點怪異了。
公交車到了,“嘩”地濺起一排汙水,站在最前麵的巫方園不幸中彩,汙水濺上那身價值不菲的白色婚紗,髒兮兮的活像一隻斑點狗,說不出的狼狽和滑稽。
站台上的人開始爭先恐後的往車上擠,不一會兒,站台上便隻剩她一個人了。
“上不上?”檢票員站在車門口,扯著嗓子喊。
巫方園搖了搖頭。
“下一班車還要等好久!”檢票員隔著雨簾子大聲道。
“不上就是不上!”
“神經病,吼什麽……”檢票員低罵一句。
公交車開走了,順便又濺了她一身汙水。
“啊!”巫方園氣得跳腳,尖叫著睜開眼睛,看到頭頂一排水晶吊燈。
水晶吊燈?
原來是噩夢啊……
巫方園籲了一口氣,拍拍胸,轉個身抱著被子,將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裏,還好是夢,還好隻是夢而已……
“喵……”一隻肥肥的貓咪跳上床,毛茸茸的尾巴掃著她的腳心。
“COLOR,別鬧……”巫方園癢癢得笑了起來,坐起身伸手將搗蛋的貓咪撈進懷裏。
COLOR不滿地咕唧了一聲,巫方園戳了戳它的耳朵,回頭一看牆上的掛鍾。
啊啊啊!竟然已經十點了!怎麽會這樣啊啊啊,鬧鍾呢?!巫方園跳了起來,尋找罷工的鬧鍾。
床上,桌上,地上,不下十個的鬧鍾,有的被拆了電池,有的被摔得七零八落,真是屍橫遍野,慘不忍睹……
來不及收拾,她慌慌忙忙地跳下床,穿著睡衣赤著腳衝進衛生間洗漱,含著漱口水,望著鏡子裏滿嘴泡沫,頭發亂得像鳥窩一樣的女人,她忽然停了下來。半晌,開始慢吞吞地洗臉,慢吞吞地梳頭,反正已經遲到了……幹脆請假吧。
這麽一想,反而安心了,到廚房拿了貓糧喂COLOR,自己叼了一片麵包,倒了牛奶,慢吞吞地吃早餐。
電話冷不丁地“鈴鈴”響起來,巫方園彎腰摸了摸正大快朵頤的COLOR,站起身去接電話。
“園子!”剛拿起電話,便是一陣河東獅吼。
“曉雅,什麽事?”巫方園將話筒離耳朵遠了一些,皺眉道。
“我打你手機關機,你居然真的還在家裏?”張曉雅對著話筒大吼。
“是啊是啊,又睡過頭了……”扒了扒亂糟糟的頭發,巫方園無奈地道。
“又?!你這個月已經是第七次睡過頭了!你們老板為什麽不開除你呀!”
“唔……”
“算了算了,你幹脆請假吧。”電話那頭頓了頓,又吼道,“你不要告訴我你還沒有起床!”
“我起床了……剛剛。”巫方園有點扼腕,她居然被一個宅女鄙視了。
“你這不思進取的女人,今天是什麽日子你也睡懶覺!”張曉雅恨鐵不成鋼。
“什麽日子?”巫方園傻傻地回問。
“你自己看日曆啦!”張曉雅像隻噴火的獅子。
巫方園疑惑地回頭,看了看日曆。
一看日曆,巫方園囧了,二月十四日!竟然是二月十四日!難怪會做那個倒黴的噩夢啊。
“明白沒有?!今天是情人節,情人節啊!請假了也好,你快給我洗幹淨了出來,我和蘇小小約好了,在聚香南路的海洋茶座等你,給你二十分鍾!”
電話掛斷了。
呃?
原來二月十四日是情人節啊……她剛剛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她的失婚記念日,三年前的二月十四日,有一個叫作尹宣的男人把她一個人丟棄在婚禮的教堂上,從此人間蒸發。
他曾經抱著她,那樣溫柔地跟她說,要在情人節結婚,那樣的話,以後每一個情人節都是他們結婚記念日,然而命運跟她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情人節成了她的失婚記念日,因為她的新郎……逃婚了。
……而且一去不回,生死不明。
巫方園呆呆地聽著話筒裏“嘟嘟嘟”的聲音,撫額長歎,二十分鍾啊……
“喵……”COLOR吃完了貓糧,繞到她的腳邊打轉。
巫方園一下子回過神來,慘叫一聲,回房換衣服,她誰都敢得罪,唯獨不敢得罪那兩尊大神,一個張曉雅,一個是蘇小小。張曉雅雖然是個宅女,但這一點都不影響她的火爆脾氣,若惹毛了她,以後她的耳朵根子就別想清靜了,蘇小小更恐怖,她是天蠍座女人,平時看著像個羞羞怯怯的小家碧玉,但其實個性極其悶騷,得罪了她,以後怎麽死都不知道。
偏偏這兩個恐怖的女人就是她的死黨,於是……巫方園的人生徹底灰暗。
她們從小學一直同班到大學,畢業後又都留在了A城,簡直是有緣到了極點,用張曉雅的話來說,她們三個如果不能成為死黨的話,那簡直是天理不容了,辜負了老天爺的好意,連老天爺都不會放過她們,會遭雷劈的。
將卷卷的長發隨意紮起,巫方園匆匆換了衣服,拎起COLOR抱在懷裏,便提了包出門。
叫了出租車,一路直奔海洋茶座。
“歡迎光臨。”海洋茶座門口的風鈴發出悅耳的敲擊聲。
巫方園剛進門,便看見左側的藤椅上坐了兩個漂亮又招搖的女人,比較張揚的那一個是張曉雅,悶騷一點是蘇小小。
“遲到了五分鍾。”張曉雅指了指手表,揚眉。
“大小姐,我已經很趕了。”巫方園放下包,抱著COLOR在她們對麵坐下。
“小C又肥了。”張曉雅戳了戳COLOR胖嘟嘟的肚子,笑嘻嘻地道。
COLOR不滿地衝她“喵嗚”了一下。
“拿開你的手,這是性騷擾。”巫方園打開她的毛手毛腳,“我們家COLOR可是小帥哥一隻。”
“帥哥?”張曉雅笑得不懷好意,“它不是已經被閹嘛?”
COLOR垂下腦袋,可憐兮兮地“咪咪“叫,COLOR也算是一個無法無天的主兒,可是物似主人形,偏偏就對眼前這兩個女人沒輒。
巫方園忙給它順毛,一邊安慰它,一邊瞪張曉雅,“書上說,公母貓去勢和閹割可以增長壽命,少得很多病。”
張曉雅隻是嘿嘿地笑。
“情人節禮物。”一直沒有開口的蘇小小忽然開口,聲音軟軟粘粘的,十分好聽,她從包裏掏啊掏,掏出一個禮品盒,遞給巫方園。
巫方園長歎一聲,並非她不知感恩,而是……她已經麻木了。從春節開始,不管是元宵節、婦女節,愚人節,還是耶穌受難節、清明節……國際勞動節,隻要是個節,蘇小小一定會送她禮物。
巫方園認命地打開,果然……
是一隻鬧鍾。
蘇小小很有個性,送禮隻送鬧鍾。
……送鍾,默,還真是好兆頭。
“哈哈哈,又是鬧鍾……”張曉雅大笑,“估計她家裏那幾個也該被她摔壞了,還真是實用。”
“曉雅還約了她們公司的小陳一起過來,路上塞車,等下就到。”絲毫不在意張曉雅的嘲笑,蘇小小鎮定地道。
巫方園聞言,開始頭痛,她早就該知道,張曉雅這八婆約她出來分明就是又要玩相親的老把戲。
“園子,都三年了,還是放不下嗎?”蘇小小看著巫方園,緩緩開口。
巫方園沒有開口,隻是摸著COLOR發呆。
“靠!那混蛋三年前把你一個人丟在教堂裏人間蒸發,你別告訴我你居然還想著他,我可沒有這麽沒有骨氣的姐妹!”張曉雅臉紅脖子粗地大吼,引來了茶座裏其他人鄙視的眼神。
“我不認識你……”巫方園縮了縮脖子,想置身事外。
“哼,我們公司那個小陳,今年二十八歲,海歸派哦!從總公司過來的,青年才俊一個,相信我,沒錯的!”張曉雅越說越精神,雙眼直冒光。
巫方園隻能苦笑。
“張小姐。”有人招呼。
“啊,小陳你來了,來來來,這就是我說的好姐妹巫方園,你叫她園子就好了。”張曉雅一把拉過小陳,熱心腸堪比街道王大媽。
“你好,我是陳凡。”小陳笑得有些靦腆。
巫方園也隻能笑著伸手,“你好。”
客套的握手,然後坐下。
“來來來,不要這麽客氣嘛,小陳你喝茶。”張曉雅開始殷勤打點。
巫方園乖乖坐著,COLOR在她腳邊繞來繞去,軟軟的皮毛在她的腿肚子上蹭啊蹭的,舒服極了。於是,困意又一點一點冒了上來。
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十分,相親對象是個……唔,男人。
雖然這麽說很像是廢話,可是巫方園的確沒有去注意那個男人究竟長得什麽模樣。張曉雅坐在她左邊,蘇小小坐在她右邊,相親對象在她正對麵,巫方園感覺自己正處在一片水深火熱中不敢動彈。
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坐在左邊的張曉雅,見她不注意,忙悄悄打了個哈欠,嘴巴剛張到一半,便收到張曉雅的殺人眼光,巫方園硬生生地把那個哈欠吞了回去,低頭作小媳婦狀。然後惹來蘇小小的恥笑,當然,即使是恥笑,蘇小小也可以笑得溫柔又秀氣。
稍稍打起了些精神,巫方園抬頭看像對麵的相親對象,卻見他的眼睛一直往蘇小小那邊瞟,於是低下頭竊竊地笑。本來嘛,蘇小小是她們中最漂亮的一個,人長得精致又秀氣,在校期間蟬聯校花排行榜第一名的永遠是她。張曉雅曾經開玩笑說過蘇小小不愧蘇小小之名,跟古時候錢塘那位蘇小小有得一拚。
隻可惜,名花已經有主了。
“小陳,你別看我們園子看起來傻呼呼的,其實人可不笨呀。”張曉雅忙著活絡氣氛,惹來巫方園的白眼。
那位小陳卻有點心不在焉,一直偷偷盯著蘇小小看。
“這位是?”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
蘇小小笑得端莊極了。
巫方園卻是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挪了挪屁股,離蘇小小遠了一點,蘇小小這個女人是個悶騷極品,笑得越天使,心靈越魔鬼。
“你好,我……”蘇小小伸手,不小心碰到麵前的茶杯。
茶杯被打翻了,一整杯滾燙的熱茶澆在了小陳的重要部位,上麵還有幾片碧綠的茶葉點綴,滑稽極了。
“啊!”小陳驚叫一聲,痛得跳了起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蘇小小雙眼蒙上了一層水霧,匆匆道歉。
小陳拂去腿上的茶葉,麵色有些扭曲,好半天才調整過來,還要安慰貌似被嚇壞了的蘇小小,“我沒事,我沒事……”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打落牙齒混血吞。
蘇小小於是笑得更溫柔了,巫方園抱著COLOR離她更遠了。
纖細的小手拎起茶壺,蘇小小微紅著小臉兒,“陳先生,我給你添茶。”
小陳忙不迭地點頭,哪敢唐突佳人。
眼見著那茶壺向著小陳招呼過去,巫方園坐不住了,忙按住蘇小小的手,訕笑,“我渴了我渴了,先給我倒吧。”
開玩笑,那一整瓶滾滾燙的茶水要真的澆在小陳的命根子上,那肯定直接燙熟了,蘇小小不隻悶騷,其實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力女。
蘇小小幽幽地看了巫方園一眼,“園子,陳先生是客啊。”
巫方園的嘴角抽搐著,橫了蘇小小一眼,警告她見好就收,別真鬧出什麽事兒來。
蘇小小意猶未盡地輕歎一聲,放下茶壺。
小陳還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巫方園剛剛救下他的命根子,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們。
張曉雅的麵子有些掛不住,她跟蘇小小不同,她是隻河東獅,什麽都憋不住,隻見她直接端起桌上茶壺,站起身。
巫方園立刻感覺一個頭兩個大,忙抱著COLOR站起身,“陳先生,我們還有事,失陪。”一口氣說完,忙一手一個,拉著兩個恐怖的暴力分子匆匆出了海洋茶座。
“哼哼,氣死我了,那個混蛋眼睛糊了雞屎了,居然看上了蘇小小!”剛到門口,張曉雅便破口大罵。
“為什麽看上我……眼睛就糊了雞屎?”蘇小小幽幽地開口。
“因為你已經名花有主了啊!被你們家那個醋壇子老公知道,看不修理你。”張曉雅嘿嘿地笑。
“你在嫉妒我。”蘇小小一臉無奈的聳肩。
張曉雅鼓起腮幫子。
巫方園兩邊陪笑,“好了好了,不氣了不氣了。”
“對不起啊,園子,那家夥是公司王秘書的侄子,我看著還人模人樣的就給你留著了,沒想到……”張曉雅垂頭喪氣地說著,又猛地抬頭拍胸脯,“放心!我一定會給你相到一個好的!”張曉雅拍胸脯保證。
一大滴冷汗從巫方園的額頭滑下。
“誒誒,聽說沒,鋼琴王子尹宣要複出了。”海洋茶座門口,幾個女生嘻笑著走過。
“是啊是啊,我看了昨天的娛樂新聞了,王子歸來啊!”
“嗯,好期待啊,三年前他忽然離開,我都哭了呢。”
……
巫方園麵色微變,僵住。
“園子,園子!”張曉雅推了推她。
“啊?什麽……事?”巫方園回過神來,懵懵懂懂地看向張曉雅。
“還說忘記了!”張曉雅歎氣,“你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一聽到他的消息就變得失魂落魄的,真沒骨氣。”張曉雅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戳她的額頭。
“他真的回來了嗎?”蘇小小若有所思的皺眉。
“丫的!別讓我看到那個混蛋,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張曉雅恨恨地磨牙。
巫方園垂頭不語,他真的回來了嗎?三年前,他就那樣突然消失,從此遝無音訊。咬咬牙,她忽然回頭,有些急切地拉住正邊聊邊走的幾個女生,“請問……你們是怎麽知道尹宣要複出的消息的?”
“咦?你也是尹宣的粉絲嗎?”那些女生一點也不介意被拉住,隻是滿臉興奮地道。
“是……啊。”巫方園擠出一點笑。
“我們是尹宣粉絲後援會的成員哦!昨天娛樂新聞有播,而且是尹宣的經紀人親口證實的!”
“尹宣回來了!尹宣真的回來了!”
“是啊是啊,請一定要繼續支持我們的尹宣哦!”
那些女生興奮兩眼冒光。
“對了,剛剛那邊大廈的立體電視上好像有重播娛樂新聞哦,就在街對麵,你可以去看看……”
她們的話還沒有說完,巫方園已經抱著COLOR衝出了馬路。
“園子,園子,你去哪裏!站住!那是紅燈啊!”張曉雅尖叫。
“吱……”刺耳的刹車聲。
“不要命了啊!神經病!”司機探出頭來罵。
巫方園看也不看的衝過了馬路。
“最新娛樂新聞!經尹宣的經紀人親口證實,消聲匿跡了三年的鋼琴王子尹宣最近宣布複出!請看記者現場發回的報道……”
電視畫麵切換,是尹宣的經紀人歐文,在攝像機的鏡頭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巫方園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是……尹宣!
那是尹宣,沒錯,是尹宣!即使隻是一個模糊的背影,巫方園依然能夠一眼認出他來。
尹宣果然回來了。
“喵……”COLOR低低地叫了一聲,舔了舔巫方園的手心。
巫方園機械地摸了摸COLOR的腦袋,“COLOR,尹宣回來了。”
張曉雅和蘇小小追過來時,便看到巫方園正呆呆地仰頭望著大廈上的立體電視。
“園子……”張曉雅有些擔心地叫她。
“曉雅,小小,他真的回來了。”巫方園沒有轉頭,隻是輕輕地開口。
“你沒事吧。”蘇小小皺了皺眉,上前輕拍她的肩。
“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巫方園喃喃地重複,麵色蒼白得可怕。
“園子,你別嚇我們,你別嚇我們啊……”張曉雅慌了,推她。
“他真的回來了啊……”巫方園喃喃地,嘴角竟是帶了一絲笑,如釋重負似的。
“園子,園子……你別嚇我們,你看看我啊。”張曉雅上前抱著她,“我知道你委屈,你想哭就哭啊。”
三年前,被獨自一個人丟在教堂的她,一滴眼淚也沒流。
現在也是,她不肯哭。
巫方園呆呆地抱著張曉雅,忽然“哇”地一下哭了出來,哭得很凶。COLOR仿佛受了驚嚇,從她懷裏輕輕跳了出來,甩了甩尾巴。
她們從來沒有見過巫方園哭成這樣,都是那個混蛋害的,張曉雅和蘇小小一邊哄著巫方園,一邊磨牙,恨不得啃下那個混蛋一塊肉來。
“你們知道嗎?我好怕,好怕……三年前,他就那樣不見了,一句交待都沒有,我天天找他,天天找,我到每一個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找他,像瘋子一樣找,可是他不見了,不見了就是不見了,怎麽也不找到,我怎麽都找不到他……”她抽噎著,哭得像個丟了洋娃娃的孩子,“我在想,萬一他出了車禍怎麽辦?萬一他生病了沒人管又怎麽辦?萬一……”她哭得說不出話來,噎住了。
“我們知道,我們都知道……”張曉雅眼眶也紅了,忙不迭地替她拍背。
“我找不到他啊……”巫方園抽噎著,“於是我想,他一定是不要我了,他拋棄我了,他不愛我了,他逃婚了……可是有多可笑,因為這樣想,我才安下心來,如果是他拋棄我,那有多好,我就可以安心了,因為那代表他沒事……”
張曉雅和蘇小小見臉皮厚得跟城牆一樣的巫方園哭成這樣,連殺了那個混蛋的心都有了。
“可是現在……他真的回來了……”巫方園睜著有些空洞的眼睛,忽然止住了哭泣,“他真的回來了……那個王八蛋真的回來了,他沒有出車禍,他沒有生病,他什麽事都沒有,他活蹦亂跳地回來繼續當他的鋼琴王子大明星……”
張曉雅越發的擔心了,推開她,緊張地看著她,拍她的臉,“園子,園子……”
天呐,這孩子該不是被逼瘋了吧。
“這三年裏,我每一天都在擔心,擔心他在什麽地方,擔心他有沒有出事……”
“現在如我所願,他沒事,他好得不能再好……我卻……”巫方園磨牙,“我卻很想親手殺了他。”
“園子,園子……殺人犯法的……別糊塗啊……”張曉雅緊張兮兮地搖她。
“別擔心,我沒事。”巫方園陰側側地瞪著大廈上的立體電視,“我一點事都沒了,從他回來的那一刻起,他就死了。”
“啊?”張曉雅和蘇小小目瞪口呆,果然園子才是她們中最可怕的一個……
青梅竹馬
“哭過一場再吃東西的感覺真好啊。”一仰頭,一杯啤酒見了底,揉了揉鼻子,巫方園笑著道。
張曉雅和蘇小小看著埋頭大吃的巫方園,相互對視了一眼,苦笑,這個愛死撐的女人呐。
“是啊是啊,吃多了回去小心胃疼。”
“我是誰?我可是金鋼不壞的巫方園啊!”巫方園哈哈一笑,看了看自己麵前空了的酒杯,搶過蘇小小手裏的酒,豪爽地一飲而盡。
“那個家夥沒事,真的那麽好嗎?”蘇小小淡淡地看著她發瘋。
巫方園盯著空了的酒杯傻笑,“是啊,真好。”
“你真的活了過來啊。”張曉雅看著巫方園,一臉的感概。
“難道我一直都是死的?”巫方園白了她一眼。
“是啊,這三年你也就比死人多口氣。”張曉雅毒舌地道。
“這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他,就算他不在,他也一樣活在我的心裏,可是現在……他回來了,他將我獨自一人扔在地獄中煎熬了三年,他卻若無其事的回來了,從他回來的那一刻起,我所認識的那個尹宣,我所愛的那個尹宣……已經死了,在我的心裏……他死了。”
“園子……”張曉雅和蘇小小擔心地看著她。
“我很好,真的,這三年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好過。”巫方園笑了起來,“快吃快吃,難得我請客。”
張曉雅翻了個白眼,“請我們吃大排檔,你可真大方。”
“嘿嘿,我們家COLOR開銷大嘛。”巫方園摸了摸坐一旁吃魚的COLOR。
張曉雅和蘇小小瞪向那隻大肥貓,居然獨享一整條的大魚,連她們都沒這待遇。
COLOR眯著眼睛“咪咪”哼了兩聲表示捧場。
“我們家COLOR可有範兒了,不是華都的雞肉它不吃,貓糧隻吃皇家的29號波斯貓專糧,喝水隻喝礦泉水,還有……它一瓶浴液快頂我2瓶了。”
張曉雅和蘇小小的嘴角開始抽搐,這隻肥貓被寵得……美得都快冒泡兒了。
“先生,這裏是大排檔……”
“大排檔……不能刷卡嗎?”
“……是的。”
“我……沒帶錢。”
“你……想吃霸王餐?”
三個八卦的女人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向那一段神奇對話的主角。
是個長相斯文的男人,戴著眼鏡,皮膚很幹淨,有一點象牙色的白。
大排檔的老板瞪大眼睛,怎麽也想不通眼前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人怎麽會是個吃霸王餐的主兒。
“對不起,我沒有帶錢的習慣……”那個男子笑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沒錢你來吃什麽?!”大排檔老板怒了,卷起了衣袖。
巫方園“豁”地一下站起身,“蹬蹬蹬”跑了上去,“你凶什麽凶!多少錢?”
“三十二塊。”大排檔老板被眼前這個看起來瘦不拉嘰卻凶巴巴的女人嚇到了,忙不迭地回答。
掏出錢包,拿出一張紅票子“叭”地一下拍在桌麵上,巫方園極有氣勢地吼道,“我來給!”
大排檔老板抹了一下汗,忙陪著笑找了錢。
“哼,欺軟怕硬。”巫主園不屑地瞪他一眼,“順便把我的帳也結了。”
拿了找的零錢,巫方園回頭看向那個笑得一臉好脾氣的男人,“還笑,被人凶了你笑什麽?”
“園園,你一點都沒變。”樊元初微笑。
“你也沒變啊。”巫方園揉了揉鼻子也笑了起來,掂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呃,不對,你變高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剛回來。”
“咦?你們認識?”張曉雅好奇地揚聲道。
“給你們介紹,我小時候的死黨”,巫方園笑著拉著樊元初走了過去,“認識他比認識你們還早哦,幼兒園就認得了,可惜小學沒同校,後來又出國了。”
“那麽小就分開……你確定沒認錯?”蘇小小疑惑。
“嘿嘿,不會認錯的,你們看你們看”,巫方園掂著腳指了指他的脖子,“他這裏有個疤,是個牙印子,我咬的。”
張曉雅和蘇小小都是一臉黑線,看這女人沾沾自喜的樣子……
樊元初乖乖側過脖子極度配合地展示了一下他頸側的牙印。
“天呐,真的有個疤,你這女人是吸血鬼嗎?!”張曉雅驚叫。
“嘿……嘿嘿……”巫方園摸了摸腦袋,“那個時候小嘛,他答應過一輩子陪我玩的,結果他說他要出國,我氣他不講義氣,就咬了他一口泄憤啊……”
樊元初站在一旁好脾氣的微笑。
“呐呐呐……你們兩個女人可不準欺負他啊!我們元初是個老實孩子。”巫方園拍了拍樊元初的肩膀,一臉“我罩他”的囂張模樣。
老實孩子?蘇小小挑了挑眉,注意到那樊元初正微笑著看著巫方園神氣活現的樣子,連眼神都是暖暖的。
張曉雅和蘇小小對望一眼,兩個女人都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雄雄燃燒的八卦之火。
“來來來,元初是吧,坐下坐下。”張曉雅扭頭笑咪咪地拉著樊元初坐下,“我叫張曉雅,她是蘇小小,我們是園子的小學同學、初中同學、大學同學加死黨。”
“你們好。”樊元初微笑著打招呼,在巫方園身邊坐下。
“貴庚?”張曉雅單刀直入。
“呃?”樊元初愣了一下,隨即乖乖回答,“二十七。”
“高就?”蘇小小問。
樊元初微笑著推了推眼鏡,“我剛回國,還沒有接手工作。”
“嗯,海歸。”張曉雅大力點頭,“娶老婆沒?”
“沒有。”樊元初搖頭,作乖寶寶狀。
“女朋友有沒有?”
“沒有。”
張曉雅和蘇小小對視一眼,年紀相當,家世清白,俊俏斯文,過關!
“既然你們久別重逢,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反正我和小小另外有約。”張曉雅咳了一下,“情人節嘛。”
“嗯。”蘇小小點頭。
“你們慢聊,我們先走了。”兩個女人心懷鬼胎的走了。
巫方園看她們鬼鬼祟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兩個女人,滿肚子的花花腸子。
連大排檔周圍都是雙雙對對,濃情蜜意。情人節啊,這三年來,情人節對巫方園來說都是噩夢。
“怎麽了?”注意到巫方園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樊元初問。
“沒事”,巫方園笑著扭頭看他,“出去十幾年了,怎麽忽然想起回國了?”
樊元初抬手按了按脖子,“因為牙印有點疼。”
“呃?”
樊元初笑了起來,“因為工作的關係。”
“哈哈,你也學會開玩笑了”,巫方園抬手捶了他一拳,“樊伯伯和樊伯母呢?這次有沒有一起回來?”
“沒有。”
“那你回來準備長住嗎?”
“嗯。”樊元初看了看手表,“我跟朋友約了在街角的咖啡廳見麵,不如去那裏坐坐?”
“好啊。”巫方園站起身,回頭找COLOR,“COLOR,回家了,COLOR?”
魚盆還在,COLOR不見了。
“COLOR?”
巫方園急了,“COLOR,別玩了,我們回家了,快出來……”
“怎麽了?”樊元初問。
“我的貓不見了。”巫方園急了,回頭問大排檔老板,“看到我的貓沒有?剛剛帶過來那隻,很胖的。”
“沒有。”
巫方園急得直跺腳。
“要不……問問剛剛那兩位小姐?”樊元初提議。
巫方園忙掏出手機,急得連手都在微微發顫。
“怎麽樣怎麽樣了?進展如何?”手機剛接通,便傳來張曉雅八卦的聲音。
“曉雅,COLOR有沒有跟你們一起走?”懶得理她,巫方園急急地問。
“那隻肥貓?它不是在那兒吃魚嘛。”張曉雅疑惑地道。
“COLOR不見了……”巫方園的聲音帶了一絲哽咽。
手機那頭安靜了一會兒。
“園子,也許……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回是蘇小小的聲音,她是一個信命的人。
“嗯?”巫方園紅著眼睛。
“你那種毛毛躁躁的個性,會養寵物,完全是因為COLOR是尹宣送給你的吧。”
巫方園沉默。
“現在尹宣回來了,COLOR卻在這個時候消失,也許是老天爺要斬斷你們最後一絲聯係。”
“我是真的很喜歡COLOR,我……”
“有些事情,真的要放下才好。”蘇小小的聲音輕輕的,“也許COLOR會找到更適合它的主人。”
合上電話,巫方園開始發呆。
“園園?”
巫方園回過神來,揉了揉鼻子,“沒事了。”
“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你不是約了朋友嗎,我自己回去就好。”巫方園搖了搖頭。
樊元初正想開口,手機響了。
“鄒石?我在聚香南路對麵的大排檔,我有事不去找你了,嗯,下回聊。”合上手機,樊元初回頭時,巫方園已經不見了。
沿著來時的路,巫方園一路仔細的找。這並不是COLOR第一次走失,三年前尹宣逃婚,她把自己關在家裏一個多月,COLOR不知道怎麽自己跑了出去。
那是她一個多月來第一次走出家門。為了找COLOR,那天下著大雨,找到COLOR的時候,它正可憐兮兮地躲在一個壞掉的垃圾桶裏瑟瑟發抖,全身都是濕淋淋的,看起來瘦得可憐。大概那次吃了不少苦頭,之後COLOR就粘她粘得特別的緊,從來不肯離開她十步範圍之內。
一路走,一路找,還翻著街旁的垃圾桶。
“小姐,你沒事吧?”正翻著,忽然有人拉住了她。
“嗯,沒事。”巫方園隨著答了一句,見對方仍是不鬆手,皺眉回頭。是一對小情侶,那個女孩子手裏捧著一束玫瑰,正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巫方園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白色的外套上沾了一些汙跡,這才發覺自己剛剛這樣趴在垃圾桶上看起來有多怪異,忙解釋道,“呃……我隻是在找我的貓。”
的確,在這情人節的大街上,一個穿著高跟鞋的女人四處翻著垃圾桶,看起來的確有些不太正常。
看著那對小情侶走遠,巫方園從包裏掏出紙巾擦了擦衣服,繼續找。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竟然就那樣不知不覺一路走了回來,小區門口亮著路燈,她呆呆地站在小區門口,期望著COLOR突然從哪裏竄出來撲到她懷裏。
就這樣站了一會兒,她忽然感覺身後好像有人在看她,忙轉過身。在看到對麵綠化樹下站著的人影時,她怔了一下。
雖然因為背著光看不清楚,但是……
“巫小姐,怎麽不上樓呀?”小區的保安忽然走了出來打招呼。
巫方園應了一聲,再回頭的時候,那個人影已經不見了,仿佛一切隻是她的錯覺。
是你嗎?……尹宣。
終究還是沒有找到COLOR。
巫方園開門脫了鞋,忍不住痛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才發現腳底已經走起了泡。
沒有開燈,房間裏很暗,她一個人盤腿坐在沙發上,捧著泡麵吃得“吱吱溜溜”。電視機開著,調到靜音狀態,隻有屏幕的光在一閃一閃的,仿佛一出默劇。
泡麵很辣,巫方園一邊吃一邊“嘶嘶”地吸著氣,辣得連眼淚都出來了,沒有COLOR在腳邊繞來繞去,房間裏顯得分外的安靜。
手機忽然開始唱歌,巫方園放下麵碗,吸了一口氣,按下接聽鍵,“媽媽。”
“園園,吃飯了沒有?”手機裏,一個暖暖的聲音。
“嘿嘿,正在吃。”
“吃什麽了?”
“粥,我煮了粥。”巫方園眼睛眨也不眨地回答,要是讓老媽知道她又吃泡麵肯定立刻殺過來。
掛了手機,她抱著靠枕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呆,起身洗臉睡覺。
原以為會失眠,結果居然一覺到天亮。睜開眼睛的時候,是早上七點,難得起這麽早,巫方園神清氣爽地洗臉刷牙,拎包出門。
在街角的早餐店裏吃了一籠湯包半碗小餛飩,然後坐公交車上班。
“哎喲,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剛進公司,便聽到一個誇張的聲音,“居然沒有遲到呀。”
巫方園笑嘻嘻地湊上前,“美佳,昨天有沒有跟我請假?”
“哼哼,當然有。”
“這回是什麽理由?”巫方園好奇的問。
“感冒。”
“這個月已經是第五次感冒了……這個借口會不會爛了點。”
“小姐!你還抱怨,我隔三岔五就得幫你跟老虎請假,你不知道那隻老虎的眼神是可以殺人的嗎!你還這樣沒良心……”王美佳翻了個白眼,恨恨地道。
老虎是他們部門主管的綽號,四十剛出頭,長得人高馬大,十分嚴肅。
“啊啊,我錯了我錯了,中午我請客!”巫方園忙止住她的濤濤不絕。
“這還差不多。” 美佳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忽然注意到她走路一跛一跛的,“你的腳怎麽了?”
“起泡了。”
“起泡?你幹什麽去了?”美佳的大嗓門引得眾人側目。
巫方園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聲音小一點。王美佳白了她一眼,忽然發現員工電梯門口堆了很多人。
“怎麽了?”
“電梯故障,走樓梯吧。”
巫方園傻眼,不是吧。財務部在十五樓耶!爬上十五樓,她的腳鐵定廢了。
“腳怎麽了?”一個聲音冷不丁響起。
雖然聲音不大,可是大堂裏忽然安靜了下來。
……因為說話的人份量比較重。
“薛總早。”王美佳說著,一邊流口水,一邊扯了扯巫方園的袖子。
巫方園看了一眼王美佳,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麵前的男子,“我沒事。”
眼前這個男人,正是風圖集團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要財有財,要貌有貌,簡直完美無缺。
“坐電梯吧。”薛子凱皺了皺眉,轉身走向專用電梯。
巫方園衡量了一下,有些為難地看了看自己的腳,最後決定還是不要跟自己的腳過不去,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著王美佳一起上了專梯。
薛子凱按了十五樓,又按了二十一樓。
“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一直神遊天外的王美佳忙道,“謝謝薛總。”
“沒事。”薛子凱點點頭,又看了巫方園一眼。
電梯門一合上,王美佳立刻八卦兮兮地盯著巫方園,“你認識薛總?”
巫方園“嘿嘿”兩聲,蒙混過關。
結果剛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沒多久,樓上張秘書便送來了一隻軟膏一雙軟底鞋,“巫小姐,薛總說你的腳塗這個比較容易好,還有,暫時不要穿高跟鞋了。”
“好的,謝謝。”巫方園有些頭痛地注意到了周圍閃爍的目光。
張秘書剛走,王美佳便湊惡狠狠地逼向巫方園,壓低了聲音道,“園子你死定了,居然連我都瞞著,說吧,你跟薛總認識多久了,進展到哪一步了?”
巫方園有些哭笑不得。
“我說呢,三天兩天遲到,不見人影的,原來是找到了靠山。”一個有些譏誚的聲音。
“李曉麗,你什麽意思!”美佳站起身,忿忿地道。
“哼,大家心知肚明。”李曉麗挑了挑下巴。
“你是嫉妒呢吧。”王美佳嗤笑,“你把領口開得再低,薛總也瞧不上呀!”
“你!”李曉麗漲紅了臉。
“吵什麽。”門開了,老虎正冷著臉站在門口。
王美佳縮了縮脖子,悄悄對著巫方園比了一個鬼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李曉麗也氣呼呼地坐下了。
巫方園低頭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軟膏和拖鞋,有些無力地歎了口氣。
在一片低氣壓裏,巫方園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幾乎是逃出了公司。結果剛跑到公司門口,便被堵住了,堵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緋聞男主角,薛子凱。
“上車。”薛子凱拉開車門。
巫方園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有多少目光在盯著,歎了口氣,認命地鑽進了車子。
“你的腳怎麽回事?”薛子凱一邊開車,一邊開始了他的盤問。
“穿高跟鞋逛街弄的。”這也不算是在撒謊。
“你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這樣不注意自己的身體,要是媽媽知道了,又該心疼了。”薛子凱一改在公司裏冷麵寡言的形象,開始嘮叨。
“哥……”巫方園歎氣。
沒錯,不用驚訝。這位黃金單身漢薛子凱先生正是巫方園的親生哥哥。也請不要往豪門秘聞上思考,因為他們是同父同母,隻是巫方園隨母親姓,薛子凱隨父親姓。
“你在公司裏躲著我也就罷了,你自己算算多少天沒有回家了?”
巫方園低頭認錯。
“今天晚上回家住吧。”薛子凱道。
“可是……”
“尹宣回來了,你知道吧。”
巫方園怔了怔,咬唇不語。
“爸爸和媽媽都很擔心你,你放心,我已經讓人去找他了,一定要他給個說法,我薛子凱的妹妹不是這樣任人欺侮的。”
“哥,算了。”巫方園輕聲道。
“算了?那個混蛋那樣對你,就這樣算了?”車子猛地停下,薛子凱側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他從小寵到大的妹妹,連一點委屈都不肯讓她受的妹妹,那個混蛋居然敢這樣欺負!怎麽可能就這樣算了。
“是我的錯,與他無關的。”巫方園垂著頭,聲音很低。
是的,都是她的錯。原本就是她先去招惹他的,也許……一切都隻是她的自作多情而已。
認識尹宣,是大一那年剛入校,天生方向感奇差的她在校園裏迷了路,誤闖進音樂教室。
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她和蘇小小張曉雅走散了,一身汗漬地校園裏亂轉,忽然聽到悠揚的鋼琴聲,不知不覺被吸引了過去。
音樂教室裏很安靜,隻有一個穿著白襯衣的男生坐在鋼琴前,那悠揚的琴聲正是從他的指尖傾泄而出。
大概是聽得入了迷,她手一鬆,懷裏捧著的書都掉在地上。
鋼琴聲停了下來,那個男生微微皺眉,回過頭來看向她。巫方園沒有忙著去撿書,卻是呆呆地看著那個被她驚動了的男生。
半長的黑發碎碎地覆在肩上,額前的劉海用橡皮筋綁著,露出光潔漂亮的額頭,微微上挑的眼角,黑色的瞳仁澄澈如水。
教室裏並沒有開冷氣,可是他一點汗都沒有,再看看自己汗流浹背的樣子,實在狼狽的很,巫方園感覺自己的臉在微微發燙。
“很好聽。”見他看著自己,巫方園忙道。
“你聽得懂?”他的聲音也很好聽,像他的鋼琴聲一樣好聽。也許是他的聲音太好聽,以至於巫方園沒有注意到他眼睛裏淡淡的不耐和譏諷。
“呃?”巫方園抬手摸了摸後腦勺,傻笑,“我不知道是什麽曲子啦,隻是單純覺得很好聽而已。”
那個男生收回目光,轉身蓋上鋼琴蓋,走出了音樂教室。留下巫方園一個人呆呆地原地站了許久,才想來沒有問他叫什麽名字。
後來再一次見到他,是在迎新會上,他是新生代表,據說他是以全省最高分考進A大的。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他叫尹宣。
邂逅
說服哥哥不要去找尹宣的代價是,巫方園同意搬回家住。為了歡迎巫方園回家,吳阿姨特別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回來好,一個人在外麵都瘦成什麽樣子了。”媽媽一邊夾菜一邊嘮叨。
巫方園眼見著碗裏的菜已經堆得跟小山一樣,媽媽還在不停地往裏夾,隻得認命地往肚子裏塞。
“陪爸爸喝點酒吧。”薛爸爸眨了眨眼睛,來救場。
乖乖吃了一口媽媽夾的菜,巫方園笑嘻嘻站起身,從吳阿姨手裏拿過酒瓶,“好啊,不醉不歸!”
薛子凱笑著搖頭,看著她耍寶,他這個妹妹,號稱千杯不倒,其實一杯就醉。隻是醉了還能看不出來就是了,她是天生白皮膚,怎麽喝都不上臉。正想著,那邊巫方園已經三杯白酒下肚了,真是少盯一會兒都不行。
“嗬嗬,小姐的酒量越來越好了。”一旁,吳阿姨笑著道。
“那是!”巫方園驕傲地甩了甩腦袋,再滿一杯。
薛子凱抬手按了按額頭,站起身拿下她手裏的酒杯,伸出兩跟手指頭,“園園,這是幾?”
“呃?”打了個酒嗝,巫方園呆呆地看了看,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的手,“你別晃!你一晃我就數不清了……”
看薛子凱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吳阿姨“噗嗤”一下笑了起來。
“喝!爸爸!喝呀……”巫方園嚷嚷著,企圖爬上桌子。
“還喝,看你明天起來頭疼怎麽辦。”薛子凱抓住開始手舞足蹈的巫方園,有些頭疼地看了看笑趴在桌子上的薛爸爸,到底誰才是家長啊!
好不容易吃完了晚飯,薛子凱一把扛起上竄下跳的巫方園,送她回房睡覺。
“喝!喝呀……”明明眼睛都睜不開了,某個醉鬼還在嘟囔。
“老實點。”薛子凱按住她亂動的手腳,替她蓋上被子。
“哥……”床上的人忽然睜開眼睛。
“幹嘛?”
“別去找他麻煩……”
薛子凱皺了皺眉,再想說什麽,卻見床上的人已經沉沉地睡著了。
巫方園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抬手按住隱隱發痛的腦袋,她皺著眉頭找到了手機,“喂?”
一開口,才發覺喉嚨火燒似的痛,聲音也啞啞的。
“園子你好大的麵子,居然勞動薛總親自幫你請假!”手機裏傳來美佳八卦兮兮的聲音。
“請假?”巫方園一時沒有轉過神來。
“都下午一點了,你不會還在睡吧。”
“唔……”
“你跟薛總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昨天有人看到薛總專程等你下班耶!”美佳的聲音永遠是活力十足,尤其是涉及八卦的時候,更是無敵。
巫方園隻覺得太陽穴在“突突”地跳,頭疼得難受。
“園園,醒了啊?”媽媽的聲音成功解救了她。
匆匆收了線,巫方園坐起身,“嗯。”
“餓不餓,給你留了飯。”
“不說不覺得,好像真的餓了。”巫方園動作利索地爬起來,湊到媽媽跟前撒嬌。
“你這孩子。”媽媽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仿佛她真的還是個孩子。
剛吃過飯,巫方園便接到哥哥的電話,讓她回去收拾東西搬回家住。歎了口氣,她認命地出門。
她怎麽不知道哥哥在想什麽,那房子本來是她和尹宣結婚用的新房,尹宣失蹤的前半年,她一直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執意要搬到新房裏等他。後來等到心都冷了,卻也一直沒有離開,便帶著COLOR一直住了下去。
現在尹宣回來了,哥哥是怕她傻呼呼地再吃虧吧。
在屋子裏轉了半天,住了三年的地方,說沒有感情是假的。就像人一樣……說斷就斷,真的很難。
清理了冰箱裏的食物,把冰箱關了,又收拾了一下洗漱用品和衣服。在把屋子又打掃了一遍之後,巫方園開始蹲在COLOR的窩旁邊發呆。
那隻又懶又肥又讒嘴的家夥……也不知道在外麵會不會挨餓,會不會被別的野貓欺負。
“喵~喵喵~”一陣抓狂的貓叫把巫方園嚇了一跳,她猛地站起身,下意識有些驚喜地回頭,以為COLOR就在她身後。
結果,身後什麽都沒有,她才想起來,那是她的手機鈴聲。
“園子!”手機裏,毫無懸念地是張曉雅的大嗓門。
“什麽事?”
“我跟小小在覓升酒店,快過來!”
“你們沒事去那裏幹什麽?”巫方園有些頭痛,那兩個女人又在玩什麽。
“廢話真多,快過來,給你十五分鍾,再敢遲到試試看!”張曉雅極度囂張地說完,幹淨利落地把電話給掛了。
有些無力地合上手機,巫方園垂著腦袋沉默半晌,忽然站起來狂奔出門。好吧,她就是這樣的沒誌氣。
下樓擋了一輛出租車,趕到覓升酒店,一路張曉雅蘇小小電話輪流轟炸。等她氣喘如牛地出現在覓升酒店的自助餐廳裏時,那兩個女人正悠閑地喝著下午茶。
“你……你們……最……最好有什麽……重要的事!”巫方園拍桌子大吼。
“不要這樣粗魯。”蘇小小優雅地皺了皺鼻子。
張曉雅起身,神秘兮兮地拉著巫方園坐下,“低調一點。”
“你們又想玩什麽……”認命地在張曉雅身邊坐下,巫方園無力地道。
蘇小小看了看旋轉門,然後勾起唇,“來了,時間剛剛好。”
“什麽?”巫方園一頭霧水,順著蘇小小的目光看向餐廳的旋轉門,然後腦袋裏轟地一響,便僵在原地不會動了。
半長的黑發碎碎的覆在肩上,微微上挑的眼角讓他看起來有些高不可攀,略顯高挑的身形在人群中永遠最是耀眼,雖然二月的天氣還透著寒意,他卻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呀,那不是尹宣麽……”餐廳裏有人輕聲驚呼。
巫方園微微震了一下。
是的,沒錯,是他。
在保安人員的護送下,他徑直進了右側的VIP專區,仿佛沒有看到坐在角落裏的巫方園。
“嗬,他還真敢視而不見。”張曉雅怒極反笑。
巫方園這才發現,在右側的VIP專區裏,一早有十幾名記者在等待。因為尹宣的出現,那裏立刻熱鬧起來。
尹宣的神情一直都是淡漠疏離的,嘴角的微笑依然掩飾不了眼中的清冷。坐在人群裏,他永遠是最出色,也是最格格不入的。
巫方園忽然有點憤怒,他是沒有看到她嗎?於情於理,他是不是欠她一個解釋?
三年前,為什麽不告而別?這三年他究竟去了哪裏?
就算是要分手也好,出於禮貌也該通知一聲吧!
那她這三年等得像個傻子一樣,到底是為了什麽!牙齒咬得“咯嘣”響,巫方園捏緊了拳頭,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揍他一頓。
蘇小小淡定地按住了她的肩,“你想上明天的娛樂版頭條麽?”
被氣昏了頭的巫方園哪裏聽得進去,怒氣衝衝地站起身。
“鋼琴王子逃婚三載,風圖千金大鬧酒店。”蘇小小幽幽地開口,“這個頭條真不錯。”
蘇小小的話成功地製止了巫方園的衝動行為,她有些窩囊地坐回原位,翻了個白眼,“既然如此,你們找我來幹什麽?”
“看戲。”蘇小小微笑著站起身,優雅地踩著高跟鞋,風情萬種地走向VIP專區。
張曉雅托著腮幫子冷笑。
巫方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想幹什麽?”
“銷聲匿跡了三年的尹先生突然出現,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內情呢?”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插入了記者們的詢問。
蘇小小微笑著站在一眾記者間,問出了大家想問卻又不敢問的問題。
“對不起小姐,我們隻接受有預約的記者。”站在一旁的歐文忙上前。
“我是月上周刊的蘇小小。”蘇小小笑得溫柔無比,隨即有些緊張地道,“啊,莫非我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問題了嗎?”
尹宣看到蘇小小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略顯失態地四下張望,然後對上了巫方園的視線。
“尹先生,聽說您三年前突然離開是為了逃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蘇小小繼續溫柔地發問。
這個問題尖銳得讓其他記者們嚇了一跳,然後都用狂熱的眼神注意著尹宣,希望得到回答。
尹宣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似的,隻是略有些失神地看著巫方園。
巫方園咬了咬牙,正準備上前的時候,他卻忽然收回了視線,站起身背對著巫方園,像是準備離開的樣子。
巫方園深吸了一口氣,差點沒有氣爆了。正在努力調整自己心情的巫方園沒有注意到有人比她瘋得厲害,已經端著一杯咖啡衝了上去。
等她注意到的時候,張曉雅已經順利接近了目標人物。
“尹宣!”巫方園嚇得大叫,以張曉雅的暴力程度,可別直接把那咖啡杯砸上他的腦袋。
尹宣卻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似的,背著她站在那裏,於是巫方園眼睜睜看著那一整杯咖啡便淋在了他的頭上。
餐廳裏靜默半晌。
“跑!”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張曉雅拉著蘇小小轉身就跑。
巫方園沒頭沒腦地跟著一起跑,三個女人衝出覓升酒店,跑了一陣,見後麵沒有人追出來,忍不住捂著肚子大笑。
“哈哈……我還以為你會整個杯子砸下去呢……”巫方園喘著氣道。
“哼……為……為了那種男人犯罪,不……不值得!”張曉雅也喘。
“我的計劃和形象都被你們毀了。”蘇小小抱著手臂,哼了哼。
巫方園和張曉雅對視一眼,繼續大笑。
笑著笑著,巫方園的眼淚便掉了下來。
蘇小小看了她一眼,從包裏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滿臉不屑地道,“哭得鼻涕都出來了,真難看。”
扁扁嘴巴,巫方園捏著紙巾,翹起蘭花指抹了抹眼淚,“嗚,我好悲情。”
張曉雅翻了個白眼。
“我要搬回家住了。”頓了頓,巫方園忽然道。
“你家凱子的最後通牒?”蘇小小揚了揚眉毛,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
蘇小小口中的凱子,正是黃金單身漢薛子凱先生。
“嗯。”
“對於那個戀妹成狂的家夥來說,忍了這麽久,已經很不容易了。”蘇小小道。
將行李搬出房間的時候,薛子凱的車子已經在樓下等了。
“巫小姐,您這是要搬走呀?”經過大門的時候,小區保安有些驚訝地打招呼。
“嗯。”巫方園笑著點頭,“大概短時間不會回來了。”
薛子凱開了車門,迎上來幫她拿行李。
巫方園想了想,從包裏拿了一張COLOR的照片給保安,“如果見到這隻貓的話,麻煩你跟我聯係一下好不好?”
“好的好的。”那保安忙應承了下來。
巫方園道了謝,跟著哥哥走出了小區大樓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夕陽還在天邊掛著。
她沒有再回頭,直接鑽進了車子,是時候該斷了。
早上搭了哥哥的車子去公司,巫方園神奇地成為了第一個到辦公室的人。
忙碌的一天開始了,因為接近月底,財務部的工作十分緊張,巫方園牢牢地盯著電腦屏幕,唯恐弄錯了一個數據。其實巫方園是個地地道道的數字白癡,當初也不知道哪跟筋錯亂,跑去讀會計學。
嗯,她的確是精神錯亂,才特特地從行政管理轉到會計學的。說出來也不怕丟人,因為她看上了迎新會上那個新生代表,於是巴巴地轉了係去粘著他,從此開始了艱苦卓絕的倒追生涯。說什麽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那都是騙人的。巫方園就是那血淋淋的前車之鑒,她用慘痛的經驗教訓告訴大家,強扭的瓜是不甜的。
於是,新郎逃婚了。
看吧,這就是她的下場。
“園子,你的那份報表弄好沒?”
“好了好了。”甩了甩腦袋,巫方園起身把做好的報表打印出來,夾在文件夾裏,總算搞定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巫方園總感覺有很多人一直在盯著她看,等她回頭的時候,大家都是一副專心用餐的樣子,實在太詭異了。
巫方園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盛了一碗湯,回座位的時候,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下,腳下一個趔趄,滾燙的湯立刻灑在了手背上,紅了一片。
“哎呀,園子你怎麽了!”王美佳匆匆站起身,走到園子身邊。
巫方園看了一眼正在低頭吃飯的李曉麗,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
“李曉麗,你故意的!”王美佳已經嚷嚷開了。
巫方園忙拉住她,大庭廣眾之下,她可不想再嚷什麽是非。
“園園,怎麽了?”一個聲音成功地吸引了原本留在巫方園身上的視線。
滿餐廳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幾乎從來不在員工餐廳出現的薛總載,後者仿佛毫無所覺,側頭向服務生要了紙巾,輕輕替巫方園擦去手上的湯。
“怎麽這樣不小心。”薛子凱先生皺了皺眉。
點了一份飯菜,薛子凱坐在巫方園對麵,在眾人的矚目中開始進餐。
吃過午飯,跟薛總載親切道別之後,巫方園便被王美佳拉住了,“園子,你老實講……”
“什麽?”巫方園難得看到大咧咧的王美佳這樣吞吞吐吐的樣子,有點好奇。
“你是不是被薛總包了?”
“啊?!”
“你知不知道,公司裏傳得很難聽,說你被薛總包養了,不過……”王美佳話題一轉,又滿眼星星了,“被包也無所謂吧,薛總那麽疼你……好溫柔呀……”美佳同學托著腮幫子開始花癡。
巫方園的嘴巴不停的抽搐,“不是……”
王美佳的八卦之魂已經徹底燃燒起來,哪裏聽得進她在講什麽,“園子你老實招了,薛總是不是在追你,資本家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你是不是給他吃了?難怪我給你介紹的男人你都看不上眼,原來你私藏好東西!”
巫方園同學徹底石化了。
好不容易從王美佳的八卦熱情中脫了身,巫方園灰溜溜地逃回辦公室,剛到門口,便看到同辦公室的邱玉正拿著幾張紙往碎紙機裏塞。
尚且沒有從公司裏那些恐怖的流言中回過神的巫方園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忽然感覺有點不對,猛一回頭,發現邱玉手裏那張正是她辛苦了好幾天的報表呀呀呀!
巫方園抓狂地撲上前時,那張薄薄的紙已經被塞入了碎紙機的嘴巴裏,任她怎麽敲打都吐不出來了。
“……怎麽了?”邱玉似乎被嚇了一跳。
巫方園打開碎紙機的肚子,扒拉出一堆碎碎的紙條,欲哭無淚,“我的報表……”
“呃,這是早就要被處理的資料呀,我沒看到你的報表在上麵。”邱玉也慌了神。
巫方園捧著一堆碎紙發了一會兒呆,忽然又跳了起來,打開電腦文檔。不出意料之外,文檔被刪除了。
再看不出來是有人故意跟她過不去,她就真的是傻子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巫方園想她要離哥哥遠一點才行。
殺傷力太大了。
“園園,在發什麽呆?”一隻溫暖的大手覆上她的額頭。
巫方園機械地抬頭,看入一雙滿溢著關心的眸中,於是她快哭了……真的與感動無關。
“手還痛不痛?”薛子凱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燙傷軟膏,擰開蓋子。
“我自己來!”巫方園扭頭看了一眼石化中的邱玉,決定在其他同事午餐回來之前,將總裁大人請回自己的辦公室去。
“你的手洗過了?小心感染。”拍開巫方園的爪子,薛子凱擠出藥膏,細心地替她抹上。
門外一陣嘻笑聲,同事們回來了。
“怎麽了?”見自家妹妹一臉的悲壯,作慷慨赴死狀,薛子凱笑了起來。
門開了,嘻笑聲卻是戛然而止,巫方園已經失去了回頭的勇氣。
此後的狀況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除了王美佳偶爾關懷一下之外,巫方園在公司裏被徹底孤立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總裁大人的特別“青睞”!
電腦被爆,U盤被毀是小意思,上廁所會被神秘人反鎖在廁所裏出不來,然後緊急呼叫王美佳來救人。事件還在一天天升級中,巫方園發現自己忽然化身為言情女主角,還是最悲情的那一種。
如果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的男主角,巫方園也就打落牙齒和血吞,認了!可是……可是那是她家親生哥哥呀!
真是天可憐見。
然後,某一日下午,巫方園在她的咖啡杯裏發現一隻蟑螂之後,終於徹底暴走了。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當時巫方園一邊看數據一邊喝著半溫的咖啡,喝了一口之後,忽然感覺嘴巴裏有什麽異物,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是一隻活物,因為她能夠感覺那東西在她的舌頭上爬動。
巫方園僵了一會兒,淡定地從嘴巴裏吐出了一隻小強。
小強不愧是小強,在經過了咖啡的洗禮和巫方園嘴巴的摧殘之後,依然生龍活虎地在桌子上爬動。
巫方園和小強默默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忽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操起桌上的文件夾便狠狠地拍了上去。
小強當場變成了死蟑螂。
當天晚上,巫方園決定找哥哥談談。
“有話要跟我講?”見妹妹一臉凝重的樣子,薛子凱有些疑惑。
“哥,商量下……”巫方園決定開門見山,“以後在公司能不能……”
“嗯?”
“離我遠點。”
薛子凱愣了一下,忽然皺眉,“有人找你麻煩了?”
“啊?”巫方園忙搖頭又擺手,“沒!沒有!”
薛子凱鎖眉不語。
歎了口氣,巫方園拍了拍哥哥的肩,“我困了,晚安。”
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已經照屁股了,巫方園下意識看向鬧鍾,八點五十分!她明明定到八點的,為什麽沒響!匆匆跳下床,洗臉刷牙十分鍾搞定。
“小姐,早餐!吃了早餐再走!”吳阿姨拉住要出門的巫方園。
看了看一臉執著的吳阿姨,巫方園乖乖坐下,三口兩口吞了煎蛋,又灌了一口橙汁,然後撒腿就跑,邊跑還邊埋怨哥哥不喊她一起上班。
氣喘籲籲跑到辦公室,老虎還沒來。拍了拍胸口,巫方園衝到自己的位置,遙遙對著王美佳比了個“OK”的姿勢。
王美佳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然後笑了笑,低下頭工作。
感覺到辦公室的低氣壓,巫方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這個天天被惡整的人都這樣精力充沛,為什麽她們看起來如此的無精打采?
準備兩個U盤,資料拷貝兩份,喝咖啡的時候習慣性看一眼再喝,連上廁所都隨時注意情況,可是一切安全得詭異。巫方園也悄悄問過王美佳,可是她居然也什麽都不講。
“哼,那個女人的手段還真是了得……”
巫方園端著水杯,站在茶水間外,聽到裏麵傳出來的聲音,她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平時還真的看不出來呢。”
“薛總那樣公私分明的人居然會為了那個女人發火。”
原來如此,真相大白了,巫方園不由得苦笑。
“其實……你們有沒有覺得巫方園長得跟薛總有點像?”有人忽然曝出驚人之語。
“什麽?!”眾八卦女紛紛圍了上去。
“就眼睛啊,眼睛很像!”
“誒,你們這樣一講,我忽然想起來了,薛總有個妹妹!”
“怎麽可能,一個姓巫,一個姓薛……薛總的媽媽是不是姓巫呀?”
心裏莫名的慌亂,巫方園握著水杯的手微微收緊,手機卻是突然響了起來,她忙轉身離開了茶水間。
來電人是張曉雅,說約她晚上出去聚一下。
聚香南路的海洋茶座裏,巫方園趴在桌子上,一動也不想動。
“喂,別裝死。”張曉雅推了推她。
巫方園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你在說什麽?”蘇小小湊近了她。
“我說我要辭職。”巫方園握拳低吼。
“原因呢?”蘇小小涼涼地道。
巫方園訥訥不語。
“因為你哥公司裏那些八卦女終於發現你非但不是她們的頭號情敵,還是她們必須討好的未來小姑子?”蘇小小彎了彎唇。
“小小,你好神。”巫方園目瞪口呆,“簡直就是鐵口直斷蘇半仙。”
“你在怕什麽呢?”蘇小小揚眉,“怕大家知道你就是風圖集團的千金?三年前那個鋼琴王子的棄婚對象?覺得很丟臉?”
巫方園低頭喝茶,杯子裏的霧氣熏得眼睛熱熱的。
“這三年你還沒有折騰夠?換了發型不說,連衣著打扮都惡俗得這麽徹底,躲躲閃閃就這麽見不得人?”
見巫方園可憐兮兮的樣子,張曉雅拉了拉蘇小小。
“哼。”蘇小小瞥了她一眼,“實話告訴你,今天是凱子求我來幫忙勸勸你的,你真的要為了一個根本不值得的人搞得家人朋友替你擔心嗎?”
巫方園耷拉著腦袋,默默挨罵。
“你說你一點事都沒了,你說從尹宣回來的那一刻起,他在你心裏就死了。這些都是你的大話嗎?”
“不是!”巫方園急急否認。
“那好,證明給我們看呀。”蘇小小嗤之以鼻。
明知道是激將法,巫方園還是傻傻地跳了進去。
第二天一大早,巫方園早早起了床,在薛子凱驚訝的目光下淡定無比地坐在他對麵吃早餐。
“哥,載我一起去上班吧。”
薛子凱愣了一下,才笑了起來,“好。”
桃花朵朵開
“園子,這個我來做就好了。”
“園子,我買多一杯咖啡,你要麽?”
“園子,周末一起去血拚吧……”
自從某一個八卦神秘人發表了兄妹論的猜想,並得到當事人巫方園的親自證實之後,我們的女主角就嚐到了冰火兩重天的滋味。現在如果要票選風圖公司最受歡迎人物,那絕對是非巫方園莫屬。非但財務室的同事們頻頻示好,連其他部門都聞風而動。
巫方園從當初的受寵若驚,到如今的處之泰然,感慨頗多。
原因無他,隻因為她是黃金單身漢薛子凱的妹妹,而且向來油鹽不進,走冷酷路線的BOSS大人對這個妹妹是絕對的疼愛有加。
一大早剛進公司,便收到無數友愛的目光,巫方園有些吃不消地加快了腳步,走到辦公室門口,便見一堆人正圍著她的辦公桌,不知道在研究些什麽。
“呀,園子你來了!”王美佳回頭一見著巫方園,笑眯眯地招呼。
“怎麽了?”巫方園好奇地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然後有些驚訝。
她的桌子上居然擺著花,而且是三束!
要不要這樣誇張,平時連一小朵也見不著,忽然冒出來三大束也怪嚇人的,她的人氣已經旺到這個地步了嗎?
“嘿嘿嘿,園子你老實講,誰在追你?”王美佳一臉八卦地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腰。
“三束哦!是三束,肯定不止一個!”邱玉表情略顯誇張地道。
“是啊是啊,園子你招了吧……”眾同事附和。
招?她招什麽呀。巫方園嘴角抽了抽,她也想知道這是什麽狀況來著。
正說著,老虎推門進來,無意中解救了被眾人逼供的巫方園。各歸各位後,巫方園坐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盯著桌上的三束花,一大束百合,一大束粉玫瑰,還有一大束的黃色鬱金香……
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來著,情人節她都沒收到一束,怎麽今天一下子冒出三束了?摸了半天,連張附贈的卡片都沒有,這年頭,都流行玩匿名麽?
正想著,手機響了,是哥哥。
巫方園剛接通,便聽到薛子凱說,“園園生日快樂。”
真相大白!
原來今天是二月二十六號,是她的生日呀。不過連她自己都差點忘記,畢竟已經二十七歲了,奔三的人了,誰還年年特地記著自己的生日。
“花還喜歡麽?”薛子凱笑著問。
“哪束是你送的?”巫方園忽然問。
“百合呀,怎麽了?”薛子凱有點意外。
“哦,沒,謝謝哥哥。”巫方園笑嘻嘻地道。很好,百合有主了,那麽其他兩束呢?
一直等到中午快下班,兩束神秘的花還在神秘中,依然沒有主人來認領。
快下班的時候,張曉雅打電話來,說是要和蘇小小趕在她家裏人之前,先幫著園子先把生日過了,不敢違抗兩位女王旨意的巫方園,屁顛屁顛地趕到了約定的地點。
“園子,你紅鸞星動,要走桃花運了。”這是蘇小小見到巫方園的第一句話。
“你又改行算命了?”巫方園坐下,嗤笑道。
“我最近在研究麵相,而且頗有成效。”咬了一口小蛋糕,蘇小小淡定地道。
可千萬不要被蘇小小唬住,別人不知道,巫方園和張曉雅是知道她的水平的,她的愛好經常換,今天喜歡研究麵相,明天可能就會開始跟著食譜學做菜,說風就是雨,不過都是三天熱度而已。
“呀,不止一朵。”蘇小小端詳了半天,又拋出一句驚人之語。
“什麽東西不止一朵?”張曉雅好奇地問。
“園子的桃花呀,不止一朵。”蘇小小笑彎了唇,唇邊還沾著一點白色的奶油,怎麽看都像是一隻狐狸。
巫方園卻是愣了一下,心裏有點打鼓,因為她忽然想起辦公室裏那兩束還不知道是誰送的花。
莫非她的桃花沉寂了三年之後,又要發芽開花了?
“嘿嘿嘿……”張曉雅忽然摸著下巴,賊賊地笑,“園子,你在想什麽?”
巫方園回過神,第一個反應就是搖頭否認,“沒,什麽都沒想。”
“騙人!”張曉雅欺近了巫方園,雙手捏上她的脖子,“說,小丫頭想誰呐?”
巫方園有些困難地搖頭。
“莫不是竹馬哥哥?”蘇小小忽然開口,丟出一個詭異的稱呼。
“誒?”張曉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啊!牙印君!”
巫方園嘴巴抽了抽,竹馬哥哥,牙印君?這什麽亂七八糟的。
“老實招了吧。”張曉雅揚了揚眉毛,“來來來,說說你們的往事嘛,青梅竹馬的故事多有愛呀!”
“故事,是這樣的……”蘇小小幽幽地道,“園子小時候常被其他的孩子欺負,鄰居家的小哥哥便挺身而出,充當了園子的保護神。於是,青梅竹馬的故事……就發生了。”
“竹馬哥哥答應會一輩子陪著她玩,可是他食言了,出國那天,園子忿忿地在他的脖子留下一個牙印,當作日後相認的記號……”張曉雅鬆開了巫方園的脖子,開始加入編故事的行列。
巫方園看著她們興致勃勃的樣子,啞口無言,半晌,失笑。
青梅竹馬麽?是啊,是青梅竹馬吧。
隻是,故事是倒過來講的。
那時候,巫方園還是個小霸王,在家裏有爸媽寵著,有哥哥疼著,大家都依著她順著她。在幼兒園裏,巫方園那也是一個混世小魔王,曾經有個小朋友為了表示友好,試圖捏捏她粉嫩嫩的小臉蛋,結果被她摁在地上弄了一臉的灰,然後在巫方園鄙視的目光中哇哇大哭著找媽媽去了。
自此以後,幼兒園的小朋友看到巫方園都是繞道走的,惹不起你我還躲不起麽。
俗話說,高處不勝寒呀不勝寒,站到一個無人敢惹的高度雖然威風,可是巫方園小朋友鬧脾氣了。好好的一堆小朋友玩得正開心,巫方園往那兒一站,小朋友們立刻跑得比誰都快,眨眼間隻留下巫小朋友在原地發呆。
冷風吹過,那叫一淒涼。
巫方園小朋友鬱悶了,無聊了,寂寞了。
某一天,她正坐在小板凳上發呆,忽然看到小胖在欺負人。注:小胖就是上文試圖捏園子小臉,結果蹭了一臉灰的娃。
巫方園小朋友忽然想起來了爸爸講的故事,故事裏的人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要以身相許。那時候園子很天真地問爸爸,以身相許是什麽意思。爸爸一臉慈祥地告訴她,以身相許就是一輩子陪著園子玩。
於是,天真的巫方園小朋友被誤導了。
“住手!”她兩眼發亮地衝上前,兩隻小手叉著腰,往小胖那麽麵前一站。
小胖回頭一看是園子,立刻見了鬼似的,邁著兩條小短腿,拔腿就跑。
巫方園小朋友揉了揉鼻子,頗有些無趣,原想再加句台詞的,結果小胖居然跑得比兔子還快,害她連一點表演的空間都沒有。
“你叫什麽名字?”小手叉著腰,巫方園小朋友居高臨下,看著那個還坐在地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不答。
“喂,我問你叫什麽名字啊!”巫方園小朋友不滿了,這是什麽態度啊,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咧!
小男孩依舊坐在地上,不理她。
巫方園小朋友沉默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來爸爸的故事,故事裏講,要恩威並施,才能收攏人心!
怎麽樣才叫恩威並施呢?園子犯了難。威嘛,她已經夠威了,那恩呢?
小小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巫方園小朋友蹲下身,和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平視。小男孩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
“我叫巫方園,你呢?”她決定換個方式來問他。
小男孩依舊不願搭理她。
“呐,我對你有救命之恩,你是不是該以身相許才對?”她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可惜小男孩壓根不甩她。
“如果你以身相許,我以後一定保護你,沒人敢欺負你!”園子拍著小胸脯保證。
小男孩還是不為所動。
巫方園小朋友皺緊了眉頭,正準備發飆,忽然眼睛一亮,笑咪咪地湊到小男孩麵前,“如果你以身相許的話,我的臉給你捏一下。”
其實巫方園小朋友這麽想也不是沒有根據的,那些大人見了她都喜歡捏捏她的臉,還有小胖也是,既然那麽多人想捏她的臉,那她的臉一定很好捏!
這就是園子的結論。
“小胖想捏我的臉,被我打了耶,我隻給你一個人捏哦!”眨了眨眼睛,巫方園小朋友慎重地強調。
為了有人陪她玩,她真的豁出去了……汗。
小男孩怔怔地看著她,然後真的伸出小手,捏了捏她的臉。嗯,粉嘟嘟的,很好捏。
“嘿嘿嘿。”巫方園小朋友傻笑,這回終於有人陪她玩了。
然後,因為捏了她的小臉,小男孩很有信用地告訴她,他叫樊元初。
晚上下了班,搭哥哥的順風車回家,吳阿姨早就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桌子中央還擺了好大一個生日蛋糕。
“小姐,生日快樂。”巫方園剛進家門,吳阿姨便笑眯眯地拉著她,往她的手腕上套了一個微涼的手鏈。
巫方園低頭看了看手腕,是一串粉水晶。
“我特地去月老廟求來的。”吳阿姨神秘兮兮地笑著道。
“謝謝阿姨。”巫方園笑嘻嘻地抱了抱吳阿姨,“爸爸媽媽呢?”
“在陪客人呢。”
“有客人?”巫方園有點好奇,爸爸是個不喜應酬的人,很少會帶客人回家。
“進去看看。”停好車子隨後跟進來的薛子凱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拉著她走進客廳。
一進客廳,巫方園稍稍囧了一下,她的念力沒有那麽強吧,中午才提起的人,這會兒竟然神奇地坐在自家客廳的沙發裏,抱著她最愛的小豬靠枕和她爸媽聊天。
……而且看起來還相談甚歡的樣子。
“園園,子凱哥。”看見他們進來,樊元初放下小豬靠枕站起身打招呼。
“元初!”薛子凱高興地走上前,習慣性地抬起拳頭,便要朝著樊元初的肩膀招呼。
子凱哥?
雖然有點驚訝哥哥居然和他這麽熟悉,可是此時巫方園卻更擔心樊元初那稍顯瘦削的身板,是否禁得起自家哥哥這一拳。巫方園是行動派,行動永遠快於思考,於是她想都沒想,直接上前拉開樊元初,讓自家哥哥那一拳捶在空氣裏。
樊元初隻感覺手臂微微一沉,低頭看時,自己的手臂已經被抱在另一雙手裏。那樣的角度和姿勢,看起來十分的契合。
“園園?”薛子凱呆呆地收回拳頭。
鏡片微微一閃,擋住了他眼底的柔和,樊元初抬頭,恢複了茫然無辜的樣子。
在爸爸媽媽哥哥,以及吳阿姨的莫名詭異以及曖昧的眼神下,巫方園“嘿嘿”幹笑兩聲,抬手摸了摸手腦勺,“那個……區區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啦。”
區區?
……沒錯,區區。
區區是樊元初的小名。
她還記得……薄薄的唇不著痕跡的微微勾起。
“嗬嗬嗬……”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媽媽,她笑著掩了嘴,“子凱,你也真是沒個輕重。”
薛子凱一臉怪異地看了滿臉無辜的樊元初一眼,撇過頭輕咳一聲,沒有說什麽。
吃過晚飯,爸爸媽媽迅速回房,爸爸臨走還提醒哥哥風圖和君亞的合作計劃書在他房間的桌上,要他盡快看一下。
吳阿姨收拾了桌子後消失得不見人影,於是偌大的客廳裏隻剩下巫方園和樊元初。
幹笑兩聲,巫方園側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某人,“你要喝什麽?”
“都好。”樊元初微笑,很好糊弄的樣子。
巫方園倒了杯水給他,自己也在沙發上坐下,縮著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
氣氛有些尷尬。
其實本來也沒什麽,隻是爸爸媽媽做得太明顯了,這分明是□裸的相親啊!巫方園心裏也明白,雖然爸爸媽媽一直沒有說她什麽,可是二十七歲的女兒還沒有男朋友,他們心裏肯定是著急的,而且她又有被棄婚的不良記錄。
就算是青梅竹馬,可是十幾年沒有見了,一見就是相親,想不尷尬還真的有點困難的呀。
“生日快樂。”坐在對麵的樊元初忽然開口,打破了有些凝窒的氣氛。
“嗯。”巫方園有點心不在焉。
“花還喜歡麽?”
“嗯……嗯?”巫方園愣了一下,抬頭看他,“花是你的送的?”
“嗯。”
“你送的是什麽花?”巫方園坐直了身子有點激動,終於可以搞清楚那兩束花的未解之謎了。
樊元初愣了一下,然後笑著抬手托了托眼睛,“玫瑰。”
“哦哦。”巫方園煞有介事地點頭,玫瑰也找到主人了,那麽就剩下黃鬱金香了,是誰送的呢?
更琢磨著,轉念一想,巫方園蹭蹭蹭爬到樊元初身邊坐下,“你怎麽知道我公司地址的?”
“我在一個商業酒會上碰到子凱哥,他告訴我你在他公司。”
“哦……”巫方園點點頭,又感覺怪怪的,“你為什麽管我哥叫哥?”
“子凱哥比我年長呀。”樊元初猶豫了一下,“這樣叫不對麽?”
見他微微皺著眉頭的樣子,巫方園忙甩了甩手,“沒關係沒關係。”
“嗯。”他又微笑起來。
看著他微笑的樣子,巫方園有種羊入虎口的錯覺……唔,那一定隻是錯覺而已。
送走了樊元初,巫方園打著哈欠回房,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是一串數字。
“喂?”
“園園,是我。”樊元初溫和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巫方園幾乎可以想象他淺淺微笑的模樣。
“嗯,有什麽事嗎?”沒有問他是怎麽知道她手機號的,因為可以想象,家裏那群比她還恨嫁心切的人肯定很樂意出賣她。
手機那頭沉默了一下。
“你有什麽東西忘記在我家了嗎?”巫方園好心提醒,畢竟對於才見過麵,而且剛走出她家門的人來說,這個時候打電話回來,也隻有這種可能了。
“以身相許,我記得的。”
“誒?”巫方園眨眨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臉“轟”地一下紅了。那是童言無忌呀童言無忌!
“嗬嗬,生日快樂,晚安。”依然溫和的聲音,帶了絲絲笑意。
“樊元初!”巫方園紅著臉大吼。
手機已經掛斷了,什麽嘛……巫方園咕噥著死死瞪著手機。瞪了半天,手機又響了,還是一串數字。
巫方園立刻接了起來,“喂!樊元初你敢掛我電話!”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喂?喂?”
“生日……快樂。”
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一個她曾經做夢都會夢到的聲音。巫方園猛地呆住,臉上血色褪盡。
是他,尹宣。
“你……”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什麽,電話已經掛斷了。
巫方園氣得差點沒把手機摔了。
磨著牙,巫方園回撥他的號碼,聽到彩鈴的時候,她有一刹那的恍惚,是《月光曲》,一直到一曲結束,依然沒有人接聽。
握拳,咬牙,再打!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手機那頭,是一個機械冰冷的女聲。
“我不生氣,我不生氣,我不生氣……我一點都不生氣……”重複著喃喃,自我催眠無數遍,巫方園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關機睡覺。
夜裏,巫方園做了一個夢,夢見她把尹宣給掐死了……
她果然沒有生氣……
第二天起床,她的眼睛上掛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果然做夢殺人也是很傷元氣的呀。
因為財務部人員變動,巫方園連著加了兩天班,忙得兩眼發暈四肢無力。枯燥的數據,繁瑣的報表,對於巫方園這個天生的數字白癡來說,無疑是一項極恐怖的酷刑。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是蘇小小對她的評價,巫方園也隻有苦笑以對。是啊是啊,誰讓她當初年幼無知,不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結果被男色所惑,頭腦發熱,導致現在這樣的後果。
天可憐見,現在她看到阿拉伯數字就想吐。
果然是自作自受。
加班到晚上九點,同事們吃了宵夜各自散去,巫方園站在街邊,摸了摸有點吃撐著的肚子,打算散散步,消一下食。
夜晚的霓虹閃爍,這是一個不知道寂寞的城市,對麵一群男男女女嘻笑著從酒吧裏走出來,和她擦身而過的瞬間,有人認出了她。
“巫方園!”
巫方園下意識側頭,看向那群人中那個化著彩妝的漂亮女人,“葉甜?”
“真的是你!”葉甜笑了起來,“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嗬嗬嗬……”巫方園幹笑,她倒寧可這位大小姐沒有認出她來。
葉甜是她的大學同學,那時她和蘇小小是死對頭,那慘烈的校花之爭啊,往事不堪回首。其實說到底,葉甜和她也算是有過節的,情敵嘛。那個時候整個A大都知道,巫方園和校花葉甜搶男人……
那時候她被寵得霸道任性,不知天高地厚,從來沒有栽過跟頭,習慣了橫著走。自從迎新會再遇尹宣之後,巫方園就坐不住了,她扯住蘇小小張曉雅的手,指了指台上那個正在發言的新生代表,“我喜歡他。”
再後來,尹宣係裏的同學都知道,有個女生為了尹宣轉了係。
於是尹宣多了個跟屁蟲,走到哪裏都甩不掉,良好的修養讓他無法向女生惡言相向,偏偏這個女生又是個極看不懂臉色的人,不管尹宣如何的冷若冰霜橫眉冷對,她依然可以自得其樂……
“你跟尹宣結婚了吧。”葉甜的聲音拉回了巫方園又跑遠的思緒。
巫方園愣了一下,有點摸不準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畢竟當年尹宣逃婚鬧得那麽大。
“我從高中就喜歡他,為了他才進的A大,結果還是被你追走了。”葉甜說得有些酸。
“嘿嘿……那個……”巫方園摸了摸鼻子,“我們分手了。”
說分手,其實已經很給自己留麵子了。事實上,他到今天連個交代都沒有給她,就那樣從她的生活中消失得如此之徹底。
“啊?”葉甜一臉的驚詫。
“你的朋友在等你呢。”巫方園指了指她身後的男男女女,不打算跟她分享自己被逃婚的經曆。
葉甜回頭看了一眼,“我剛從英國回來,他們幫我接風的,等有空再聯係你。”
“好。”巫方園笑了笑,心裏暗暗吐舌頭,才不要再跟你聯係呢。
跟葉甜道別後,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巫方園的心情忽然莫名的低落起來,一回頭,對方的路燈下,一張大大的廣告牌,居然是尹宣。
看著畫麵上那雙淡漠的眼睛,巫方園捏了捏拳頭,控製住想衝上前把那廣告牌砸爛的衝動,轉身大步離開。
走到一家咖啡館門口的時候,天忽然開始下雨。
又是下雨天!她討厭下雨天!
老天爺為什麽總在她心情低落的時候如此給麵子,如此的應景……
事實上,腹誹老天爺是不對的,巫方園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於是她腳下一滑,跌了個四腳朝天。
很好,高跟鞋斷了,衣服也被汙水弄髒了,臀部也很痛……
好狼狽。
雨還在下,巫方園成了道道地地的落湯雞。
抬頭看了看咖啡館的名字,巫方園很悲情地發現,這個地方是她和尹宣第一次約會的地方,是她的倒追生涯,初嚐勝利果實的地方……
她記得這家咖啡館裏有一架鋼琴,那天尹宣彈了貝多芬的《月光曲》,連咖啡館裏專業的鋼琴師都自愧不如,然後她笑得像個傻瓜。
坐在地上,她揉了揉眼睛,眼睛很澀,有點想哭。
扁了扁嘴,有熱熱的液體從眼眶裏滿出來,所以說她討厭雨天嘛,總會讓人莫名其妙的心情低落起來。
仿佛感應到她心裏的埋怨,雨忽然停了。
巫方園愣愣地抬頭,看到頭頂上撐著一把傘。
撐著傘的那個男人,正是某天夜裏,那個在她夢裏被她掐死的男人。
再相見
雨,一直在下。
巫方園呆呆地坐在地上,仰頭望著那個把她拋棄在婚禮上的男人。她幻想過無數遍,再見到他會怎麽樣。狠狠抽他一巴掌,把他打得滿地找牙?揪著他的耳朵,把他罵得狗血淋頭?還是以一種最優雅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然後高姿態地告訴他,她也不要他了?
如今看來,最後一種已經成了奢望,她似乎總在他麵前丟臉,現在也是,如此狼狽地出現在他麵前。
“坐在地上很舒服嗎?”尹宣看著那個呆頭鵝一樣的女人,開口提醒。
巫方園猛地回過神,“騰”地一下站起身,然後腳下一陣劇痛,又狼狽地跌在地上。
腳好痛呀,居然扭到了!誰能慘過她呀慘過她!居然在這個男人麵前再一次無比的丟臉!
“腳怎麽了?”尹宣蹲下身,伸手想去看看她的腳。
巫方園死死咬著唇,縮了縮腳,“走開!”
尹宣的手僵在雨中,那是一雙修長的,極漂亮的手,仿佛天生就是一雙鋼琴家的手。
“不要你多管閑事!滾開!”巫方園低頭大吼。
“大小姐,說話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基本的禮貌你不懂嗎?”尹宣的聲音低低地她耳邊響起。
大小姐?去她的大小姐!當初她追他時,他總是這樣不陰不陽冷嘲熱諷,現在又來!現在到底是誰對不起誰呀!他怎麽能夠在拋棄了她之後,還這樣大搖大晃理直氣壯地出現!巫方園氣得臉都扭曲了,這個男人天生是她的克星呀呀呀!她眼睛糊了雞屎才要嫁給他!
“我說,請你滾!”狠狠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巫方園咬著牙一字一頓,無比清晰地告訴他。
尹宣的臉色有些難看,“那你打算一直這樣坐在雨裏?”
“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不要你管啊!”巫方園快要被他氣瘋了。
“不要任性。”抿了抿唇,尹宣伸手,強行捉住她的腳踝,看了看,“我的車在附近,我送你去醫院。”
巫方園的臉都要氣歪了,死死瞪著他,瞪了半天,忽然撇了撇唇,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尹宣皺眉。
“我笑什麽?”巫方園看著他的眼睛,“你覺得我現在這樣很慘嗎?是不是很慘?”
“別這樣。”
“告訴你,我現在好得很!比起三年前,我現在好得很!請你滾!不要這樣假惺惺地看著我,真是令人作嘔!”
“去醫院。”尹宣的聲音淡淡的,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味道。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巫方園有些悲哀地看著他,他總是這樣冷淡的樣子,她當初居然可笑地認為他也對她動心了。
“怎麽了?”看到她眼睛裏的悲哀,他的眉頭鎖緊。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幫你找理由,為什麽會離開呢,為什麽會在婚禮前離開呢,你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一定是萬不得已的……”巫方園看著他,聲音也平緩下來,“到底是什麽理由呢……我一直在想,可是我怎麽想,也想象不出來到底有什麽理由可以讓你把我一個人丟在婚禮上,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握了握拳頭,巫方園笑了一下,又垂下頭,“唯一的理由,就是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不要說了,先去醫院。”尹宣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收起傘,伸手來抱她。
巫方園狠狠推開他,“不要讓我揍你,滾!”
“你到底想怎麽樣!”尹宣的聲音帶了些薄怒。
“關你屁事。”巫方園嗤一聲,忽然荒謬地覺得自己有點像個無賴。可是自己老這麽坐著也不是個辦法,叫哥哥來接她?巫方園抬頭看了麵色冷凝的尹宣一眼,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哥哥真的會揍人的。
叫蘇小小或者張曉雅來?巫方園抖了一下,她們兩個也會揍人……
果然這個男人是誰見到他都會想揍的那種……
巫方園忽然覺得自己身上開始散發著聖母的光芒,她居然到現在還在考慮這個。
“不要耍賴了,起來吧。”完全不能體諒巫方園的苦心,那個欠揍的男人又講了一句欠揍的話。
啊啊啊,這到底是為什麽呀!
沒有等她反抗,身子忽然一輕,她已經被抱了起來。
巫方園不敢置信地一巴掌揮過去,隻聽“啪”地一聲脆響。唔,很好,正中目標。
她有些心虛地看了看他的臉,白皙的臉頰上多了一個五指印,果然她心裏想揍他很久了,這一巴掌散發了她潛意識裏所有的怨念,下手著實不輕呀……
尹宣淡淡瞥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就在巫方園快要嘔死的時候,手機響了,巫方園忙接起電話,這個時候不管是誰,都是她的救世主,是她的恩人!
“園園,你在哪裏?”救世主的聲音響了起來。
巫方園在心裏高聲唱了一句哈利路亞,“區區,快來接我!”
“嗬嗬,我在你公司樓下,子凱哥講你加班。”救世主的聲音溫和無比。
“我在銘典咖啡門口,快來救我!”巫方園已經把“接她”上升為“救她”了。
話音未落,那邊的手機已經迅速掛了。
一輛黑色的世爵C8狂飆而來,停在銘典咖啡門口。
“能把園園還給我嗎?”救世主的聲音溫和有禮。
尹宣似乎充耳不聞,直到那隻手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回過頭。看著眼前這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尹宣微微皺眉。
“園園看起來不太願意跟你走。”救世主習慣性地托了托眼鏡,溫和地打著商量。
“跟他廢話什麽啦!”巫方園暴走了,掙紮著跳下地,然後“嘶嘶”地喊痛。
尹宣收回空蕩蕩的手臂,漆黑的眼睛裏一片漠然。
救世主扶著巫方園站穩,回頭有禮遞出一張名片,然後道謝,“謝謝你照顧園園。”
看著眼前這個看似溫和的男人,尹宣生平第一次有了揍人的衝動。
見人家不理他,涵養極佳的救世主也不惱,收回手低頭看向苦著臉的巫方園,“園園,還能走嗎?”
“能。”
“好像很痛,不介意我抱你吧。”救世主好心地商量。
“你?”巫方園抬頭看了看稍顯瘦弱的救世主,有點懷疑他的力量。
救世主微微挑眉,考慮是不是直接下手比較快。
“不要啦,你扶我過去,幾步路而已。”巫方園搖頭謝絕他的好意,她記得他的身體從小就不太好。
樊元初側頭想了想,微笑著點頭,“好。”
一手從後麵橫過她的肩,一手從前麵扶著她的腰,樊元初扶著巫方園轉身離開。
那樣的姿勢,看在尹宣眼裏,紮得他的眼睛生生地疼。站在原地,直到那輛囂張的黑色世爵C8離開他的視線,他才轉身離開,連傘都忘了撐。
“我不回家。”坐在車裏,巫方園低頭看了看自己明顯紅腫的腳踝,如果被哥哥看到自己這副德性,鐵定天下大亂。
“好。”樊元初微微一笑,“去我家如何?”
“嗯。”巫方園點點頭,側頭看著車外一晃而過的夜景,一路沉默。
停下車,樊元初側頭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巫方園,她側靠著車窗,像是睡著了。
“園園。”他伸手輕拍她的肩。
巫方園沒動,樊元初略一皺眉,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有些發燙。他拿起手機按下快捷鍵,“阿品,麻煩你過來一下。”
“怎麽了?”手機那頭,傳來一個略顯輕佻的男聲。
“發燒了。”樊元初說完,幹淨利落地掛了電話。
額頭微微一冰,巫方園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了,樊元初正坐在床邊,拿冰袋敷著她的額頭。
“我怎麽了?”巫方園張了張口,發現聲音沙啞得有點可怕。
“好像淋雨感冒了。”樊元初安慰地笑了笑,“難受嗎?”
“嗯,頭暈,嗓子疼。”巫方園皺了皺眉頭,誠實地道。
樊元初伸手將她額前的發絲撥開,輕聲道,“我已經叫了醫生來,他一會兒就到。”
“嗯。”巫方園想了想,又道,“我家裏……”
“我已經打了電話給子凱哥,告訴她你今晚住在我這裏。”
“我哥答應了?”巫方園有點懷疑自家哥哥是不是這樣好說話。
“嗯。”
正說著,門“咣”地一聲開了,有人闖了進來。
“你沒死呀。”來人看清了室內的情況後,似乎鬆了一口氣,雙手環胸,半倚在門邊。
巫方園下意識地側頭,看著闖進來的男子,唔……那是男的嗎?
一件粉嫩嫩的花外套,同樣花花的長褲,長發勾在耳後,依稀可見左耳上亮晶晶的鑽石耳釘。雖然是無比怪異的裝扮,搭在他身上卻是異常的協調。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他的臉。那是一張極為禍水的臉,讓他即使穿得像個乞丐,也可以是最優雅漂亮的乞丐。
“別看他這樣,其實他是醫生。”仿佛看穿了巫方園心裏的疑慮,樊元初輕笑著介紹。
“小姑娘怎麽了?”那男子揚了揚眉,走上前。
“腳扭了,還有點發燒。”樊元初站起身,讓開位子。
“哦?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鑒於對方有醫生這個名頭,巫方園乖乖張嘴。
“唔,來……看看舌苔……”那男子嘟囔著看了看,然後忽然瞪大原本眯縫著的眼睛,冷不丁伸手捏住巫方園的下巴,看了又看。
再看看,繼續看。
巫方園被他捏著下巴,合不攏嘴巴,隻能張大嘴巴任君觀賞,估計連她有幾顆蛀牙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可是那個混蛋庸醫還是沒有鬆手。
“鬆……鬆……唔……”巫方園有些惱火地甩頭。
“阿品,你幹什麽。”樊元初看不下去了,伸手製止他繼續摧殘巫方園的下巴。
“呀!小牙印!”被稱作阿品的男人回頭看了一眼樊元初,然後猛地一擊掌,作茅塞頓開狀。
感覺下巴微微發疼,巫方園用一種仇恨的眼神瞪著眼前那個花枝招展的男人。
阿品仿佛完全沒有接收到巫方園的怨氣,一徑起身,拉了拉樊元初的衣領,“以一個專業牙科醫生的經驗來看,雖然牙印大小不一,但形狀完全吻合!”
“牙醫!”巫方園發飆了,“你一個牙醫來看什麽感冒!”
“請不要懷疑我的專業素養。”阿品鬆開樊元初,正色道,“基本上,我是全能的內外兼修型人才。”
“咳,他是我的家庭醫生。”樊元初輕咳了一下,解釋。
巫方園撇了撇嘴巴。
“他叫姬品,你叫他阿品就好。”頓了頓,樊元初又補充了一句。
“極品?”巫方園愣了愣。
“嗯,姬品。”樊元初點頭,加以肯定。
“噗……”巫方園噴了一下,“哈哈哈哈哈哈……”
“慢點笑,不要嗆著了。”樊元初走到床邊座下,微笑著輕拍她的背。
姬品的嘴角抽了抽,“重色輕色到這個境界,樊元初同誌,下次你再生病,我就把你往死裏整!”
“我若死了,你到哪裏賺錢。”樊元初慢悠悠地道。
巫方園笑到飆淚。
“咦……”姬品忽然湊近了巫方園,勾起唇,壞壞地笑,“男式睡衣哦……”
巫方園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剛剛因為笑得太誇張,被子卷起了一角,可以看到她身上穿著一件極寬大的男式睡衣,她之前竟然一直沒有注意到!
“衣服被雨淋濕了,一直穿著會感冒。”樊元初伸手替她拉了拉被子,頓了頓又道,“睡衣是新的,我沒有穿過,鍾點工何阿姨幫忙換的衣服。”
“哦。”巫方園深信不疑地點點頭,“謝謝。”
“我們之間,不必這樣客氣。”樊元初微笑。
姬品看著樊元初竊竊地笑,樊元初回過頭,淡淡瞥了他一眼。姬品抿了抿嘴巴,表示自己閉嘴了。
在處理好扭傷的腳,又服了阿品帶來的藥之後,巫方園沉沉地睡去。
安靜地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樊元初替她拉好被子,然後站起身輕輕走出房間。
“唔,真難得你會這樣體貼。”見樊元初小心地關上房門,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姬品飲了一口酒,吃吃地笑。
樊元初轉身,走到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她沒事吧。”
“感冒而已,能有什麽事。”姬品翹著兩條修長的腿,晃啊晃的,“我可不記得你什麽時候請了個鍾點工,何阿姨?”
樊元初淡淡瞥他一眼。
“嗯?”姬品笑得不懷好意。
“今天,剛請的。”樊元初淡定地道。
姬品“嗬嗬”地笑,也不反駁。
巫方園感覺自己忽冷忽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鎂光燈下,無數的相機對著她猛拍,無數空白的麵孔向她擠來。
好可怕。
“園園,園園……”恍惚間,有人輕拍她的臉頰。
她有些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一雙極溫和的眸子。
“做噩夢了嗎?”
巫方園愣了一下,點點頭。
“好點沒有?”溫暖的大手探了探她的額,“燒好像退了,頭還暈不暈?”
巫方園搖了搖頭,“幾點了?”
“才七點多,我看你在做噩夢,就把你叫醒了。肚子餓不餓?”
這麽一問,她還真有些餓了,於是點了點頭。
“你燒剛退,要吃些清淡的。”樊元初端了一碗粥來。
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口,巫方園眯了眯眼睛,“好吃。”
“我做的。”樊元初笑。
“咦?何阿姨不做嗎?”巫方園疑惑。
“唔,她請假了。”
巫方園點點頭,不疑有他,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你怎麽跟我哥講的?”
“我家比較偏僻,雨天很難走,而且我的車也壞了,不能送你回去。”樊元初答。
“車壞了?”
“假的。”樊元初托了托眼鏡,微笑。
巫方園大汗,這個人為什麽能夠把謊話講得那麽真呀。
粥剛吃完,樊元初的手機就響了,他放下粥碗,按下接聽鍵,“子凱哥?嗯,園園醒了。”他頓了一下,微微皺眉,“是的,園園的腳扭傷了,嗯,還有點低燒。”說著,他看了巫方園一眼,忽然把手機忽然遞給她,“子凱哥讓你聽電話。”
巫方園接過手機,有點緊張,“哥?”
“園園,你腳傷得怎麽樣?”薛子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善。
“呃,小傷而已。”
“嗯,腳傷不宜走動,你先住在元初家吧。”
“誒?!”巫方園瞪大眼睛。一直到掛了電話,她還回不了神,哥哥什麽時候那麽好說話了?還有,哥哥怎麽知道她腳扭傷和發燒的事?
下午的時候,樊元初接了一個電話出去辦事,姬品來幫巫方園換藥。
“殺雞用牛刀。”一邊換,姬品一邊嘀咕。
“你是雞還是牛?”巫方園喝著果汁,閑閑的問,還在記恨昨天夜裏他捏她下巴的事。
姬品側頭看了她一眼,點頭下結論,“好男不跟女鬥。”
拆了繃帶,巫方園動了動腳,“咦,一點都不痛了。”
姬品得意洋洋,“那是,多少人請我都請不到呢。”
“你開了車來?”沒有理會他的臭美,巫方園站起身試著走動了一下。
“難不成你以為我從市區走來的?”
“那好,順便載我回去吧。”
“你不等元初了?”
“公司還有事,再請假我會被同事掐死的。”巫方園做了一個掐脖子的動作,逗笑了姬品。
“好吧,任意為你效勞。”
搭了姬品的便車回市區,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短期內不要穿高跟鞋,藥也要按時吃,不要以為退燒了就沒事。”姬品吩咐。
“知道了,極品。”笑著下了車,巫方園揮了揮手。
物似主人形,姬品的車和他的人一樣騷包,看著那輛騷包車駛遠,巫方園轉身打算踏進公司的大門。
忽然有幾個記者模樣的人衝上來,舉起相機就拍,巫方園下意識地拿包擋住臉。
“巫小姐,請問你對尹宣複出的事有什麽看法呢?”
巫方園怔了怔,直覺地轉身想逃。
“外麵傳言是因為尹宣拒婚,才會被風圖集團封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昨天晚上有人在銘典咖啡門口看到你和尹宣在一起,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記者們舉著相機將她圍住,七嘴八舌的問。
閃光燈刺得眼睛直發疼,巫方園有點懵了,隻覺耳邊一片“嗡嗡”作響,有一種重臨噩夢的感覺。
“我什麽都不知道,別問我。”定了定神,她試圖擠出包圍圈。
“三年前尹宣棄婚出走……”
“巫小姐,說說嘛……”
“巫小姐……”
巫方園隻覺得頭大如鬥,“我不知道,不知道,走開……”
頭開始痛,腳也開始痛,人一旦脆弱的時候,什麽心理生理因素都湧了上來,巫方園麵色蒼白的蹲下身。那些記者卻還是沒有放過她的打算,依然七嘴八舌試圖從她嘴巴裏挖出一條頭條新聞來。
一輛藍色賓利停在路口,尹宣坐在車裏,看著巫方園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可憐兮兮的模樣,雙手緊緊握成拳。
坐在駕駛室的歐文回頭,按住了尹宣拭圖去拉車門的手。
尹宣回頭看他,漆黑的眼睛裏滿是痛。
歐文搖頭,“你不能去,你去了事情隻會鬧得更大。”
“歐文,我很難受。”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尹宣的聲音很淡,卻在微微顫抖。
歐文怔了一下,歎了一口氣,鬆開手。
尹宣戴上墨鏡,拉開車門,徑直走向巫方園。
巫方園抱著腦袋蹲在地上,隻覺得天地都在旋轉,三年前的噩夢再一次發生,她恨不能挖一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
手上微微一涼,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那雙手比她的還涼。巫方園呆了呆,抬起頭。
站在她麵前的,便是那個罪魁禍首,尹宣。
“放開我。”巫方園很想大聲吼他,可是她已經連吼的力氣都沒有了。
原本以為拿不到什麽新聞的記者們一見到尹宣出現,立刻興奮起來,舉起相機一片猛拍,各種問題也接踵而來。
“尹宣,三年前你為什麽逃婚?”
“尹宣,有人傳你是為了錢才跟風圖集團的巫小姐在一起,是不是……”
“尹宣……”
尹宣冷凝著麵色,推開擋在麵前的記者,完全無視巫方園的抗議,拉著她徑直走向停在路口的藍色賓利,將她推上車。
“歐文,開車。”
藍色賓利絕塵而去,將一眾記者遠遠拋在後麵。
娛樂頭條
巫方園怔怔地坐在車裏,尹宣就坐在她的旁邊,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還好嗎?”尹宣彎腰看她,聲音竟是意外的溫和。
巫方園死死抿著唇,不理他,無視他,當他隱形人!
感覺到微涼的手探上她的額頭,巫方園甩開頭,“我要下車。”
尹宣沒有動。
“我要下車。”皺眉,她又重複了一遍。
尹宣還是沒有動。
“你是聾子嗎!我要下車!讓我下車!”巫方園有些惱怒地扭頭,瞪向尹宣,拔高了聲音大吼。
尹宣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仿佛整個人都呆住了一般,那雙總是清澈淡漠的眸子忽然便黯淡了下來。
“你在發燒。”許久,他低低地開口。
巫方園也微微愣了一下,是錯覺嗎?是錯覺吧。她竟然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悲傷,那些悲傷一點一點湧上他的眼睛,仿佛要將她吞噬一般。
哼,一定是錯覺。
“關你屁事,讓我下車。”她瞪著他的眼睛,語氣極度惡劣。
“後麵都是記者,你確定你可以麵對?”看著她,尹宣淡淡地道。
巫方園皺了皺眉,想起剛剛被圍攻的慘狀,有點膽怯起來。好吧好吧,她是膽小鬼,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
“哼。”巫方園甩頭,鼓著腮幫子忿忿地坐正身體,再不看他,完全當身邊那個人不存在。大概是剛剛叫得太大聲,一安靜下來,本來就在隱隱作痛的腦袋愈發的疼痛起來。
“去醫院。”身邊,尹宣又發話了。
“不去。”巫方園瞪圓了眼睛。
坐在駕駛室的歐文看了一眼後視鏡,搖頭歎氣。
車子最後停在了虹豐花苑門口,巫方園目不斜視地下了車。
“這是我家,公司和尹宣家裏都有記者蹲點。”歐文笑著將巫方園和尹宣領進門。
“嗯,謝謝。”巫方園道謝,還是不看身後的尹宣。
在沙發上坐下,巫方園抬頭揉了揉太陽穴。
“真的不需要去醫院嗎?”歐文看她臉色不太好,倒了杯水給她。
“沒關係,我看過醫生了。”巫方園從包裏拿出姬品留給她的藥,就著水吃了。
歐文看了看一個人站在陽台那邊的尹宣,又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巫方園,再度歎氣,“有些話也許由他跟你講比較好,但是……”
“沒有什麽好講的了。”巫方園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淡淡地道。
“你不想知道為什麽……”
“沒有必要。”巫方園截斷了歐文的話,她抬頭看向歐文,“沒有必要了。”
“可是……”
“我等了他三年。”巫方園笑了笑,又低下頭,“也許聽起來也不是很久,可是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過起來也並不容易,他回來了,卻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我麵前,沒有第一時間跟我解釋,在他心裏,我究竟算是什麽呢?”
歐文皺眉,沒有開口。
“我實在想象不出來有什麽理由,可以讓他在婚禮前夕棄我而去,就算有什麽問題,為什麽不跟我講,為什麽不跟我一起麵對呢?我們是夫妻啊,既然是夫妻……”她的聲音有點哽咽,然後笑了起來,“我就像個傻瓜一樣,傻瓜。”她低低地重複著,感覺有點困,大概是吃了藥的緣故。
歐文歎了一口氣,站起身走到陽台邊,抬頭拍了拍尹宣的肩膀。尹宣回頭看他,又看一眼屋子裏麵。
“吃了藥,睡著了。”歐文拍了拍他的肩,道。
尹宣點點頭,走進屋子,巫方園蜷在沙發上睡著,麵色仍然很蒼白。他輕輕走到她身邊,然後小心翼翼地抬手撫了撫她的額頭。睡著的她很乖的樣子,沒有張牙舞爪,也不會哭著叫他滾開。
沙發邊巫方園的包裏忽然傳出一陣抓狂的貓叫,尹宣仍蹲在沙發邊,微涼的手在她的臉上留連不去,置若罔聞的樣子。站在門邊的歐文走到沙發邊,從包裏找出手機,來電顯示“區區”。
“園園,你在哪裏?”手機剛接通,那一頭便傳來一個稍顯急切的男聲。
歐文看了一眼尹宣,尹宣仍然低著頭。
“園園,你怎麽了?怎麽不講話?”那個聲音似乎是更急了。
“巫小姐沒事,剛剛吃了藥睡著。”歐文猶豫了一下,道。
手機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又道,“請問你是?”
“唔,你知道尹宣嗎?我是他的經濟人歐文。”
“謝謝你們照顧園園,但是現在她的家人很著急。”那個聲音溫和了下來,“你們在哪裏?我來接她。”
“虹豐花苑9棟605。”
“好的。”
合上手機,歐文轉身便見尹宣抱了巫方園往房間走,忙抬手按住他的肩。
“睡在沙發上會著涼。”尹宣回頭看了他一眼,道。
“她的家人馬上就來接她。”歐文想了想,“你要不要避避?”
避?
尹宣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了她那個頗為強勢的大哥,當初要娶園子的時候,他可沒有少為難他。如今他做了這麽過分的事,再被他看到,估計會被他狠狠揍一頓。
“難道避一輩子麽。”尹宣淺淺笑了一下,“我送她去房間睡。”
尹宣轉身去房間,留下歐文一個坐在沙發上懊惱地揉腦袋,他這是做了什麽孽,幹什麽讓他見證如此苦情的戲。
結果不到二十分鍾,門鈴便響了起來。歐文撥了撥亂七八糟的頭發,起身去開門,站在門外的是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斯文男子。
“歐文先生?”樊元初扶了扶眼鏡,微笑道。
歐文點了點頭,偏過身子讓他進來,“你是巫小姐的……哥哥?”歐文決定替那個苦情的男主打探一下軍情,看眼前這個男子斯斯文文的樣子,也不像有多可怕呀。
“他在氣頭上,我來接比較好。”樊元初好脾氣地笑。
歐文了解地點點頭,幫他帶路,“巫小姐在房間裏。”
一進房間,樊元初便看到側身睡在床邊的巫方園,她身上蓋著一條薄毯,睡得很沉。
尹宣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好,又見麵了。”樊元初笑著打招呼。
尹宣沒有理會他。
樊元初也沒有在意,直接走上前。正打算抱起巫方園,一隻微涼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樊元初側頭,看向一直一聲不吭的尹宣。
“子凱哥讓我來接她的。”樊元初看著他,緩緩道,“她的家人很擔心。”
尹宣抿了抿唇,鬆了手。
樊元初彎腰抱起床上的巫方園,她抱怨似的咕噥了一下,轉了轉臉,窩在樊元初懷裏繼續睡。
“把你賣了也不知道。”樊元初低頭看了看她,忍不住失笑。
盯著樊元初,尹宣的臉黑了一半。站在旁邊一直覺得氣氛詭異的歐文,到這時候才總算看出了一點門道來,他這個笨蛋,居然把情敵放進來了!
“謝謝你們照顧她。”樊元初有禮貌地道謝。
不止尹宣一臉想要揍人的樣子,連歐文也要揍他了,這人說話怎麽這樣欠抽呢。
“不必客氣,不是外人。”歐文撇了撇唇。
樊元初笑了笑,沒有反駁。
一條薄薄的毯子丟了過來,蓋住巫方園,“別讓她著涼,她在感冒。”尹宣淡淡地道。
“謝謝。”樊元初微笑道謝,然後抱著巫方園轉身出門。
歐文回頭看向尹宣,後者正垂著頭,碎碎的長發遮住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靠!笑麵虎!這隻笑麵虎!”歐文忍不住破口大罵,然後大步走到尹宣麵前,拍了拍他的肩。
尹宣抬頭看他,眼中茫茫然一片。
“你出去!把真相告訴她!”歐文氣得大吼,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告訴了……又能怎麽樣。”尹宣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聽不見。
抱著巫方園上了車,樊元初打電話給薛子凱報了個平安,然後穩穩地駕著車送她回家。
巫方園歪著腦袋靠在他的肩上,車子裏沒有放音樂,很安靜。
手機忽然又響了起來,樊元初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姬品。
“元初元初,你在哪裏?”電話剛接通,便傳來姬品難得不顧形象的大嗓門。
“車裏。”樊元初淡淡丟出兩個字。
“誒?你在說冷笑話嗎?一點也不好笑呀。哎呀,這不是重點,重點……重點是……”姬品忽然磨蹭起來。
“重點是什麽。”
“我給小牙印拿錯藥了……”
一個急刹車,樊元初匆忙回頭看向巫方園,她真的睡得很沉,這樣都沒有折騰醒她。
“元初……”
他捧著她的臉仔細看了看,除了睡得沉些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的異樣。
“你給她吃了什麽藥?”
“安眠藥。”姬品的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樣,隨即又連忙補救,“我隻給了她一頓的藥量,不會有事的!”
“嗯。”樊元初輕應,掛斷了電話。
巫方園醒的時候,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了,這一覺睡得黑沉沉的,什麽夢也沒有做,腦袋似乎也不疼了。
剛套上鞋子起床,吳阿姨便推了門進來。
“哎呀,小姐你醒了。”
“嗯,我睡了很久嗎?”巫方園笑著站起身。
“下午兩點了,公司那邊少爺幫你請了假。對了,有一個姓姬的醫生在客廳等你,看起來怪怪的。”
“怪怪的?”
“對啊對啊,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吳阿姨神秘兮兮地靠近巫方園,“小姐,他是不是在追你,這個男人看起來不靠譜,穿得花花綠綠的,還是上回來的那個樊先生好,人有禮貌,長得又俊……”
巫方園笑了起來,“好好,我知道了。”
見到姬品的時候,巫方園嚇了一跳。那個一臉呆滯,圈著兩個黑眼圈的家夥,真的是姬品嗎?
“嗨~”看到巫方園出來,姬品有氣無力地打了個招呼。
“怎麽弄成這副德性?你是醫生啊,縱欲過度不好。”巫方園忍著笑在他對麵坐下。
姬品把牙齒咬得“咯嘣”直響,“元初讓我來幫你複診。”
“我沒事了呀。”巫方園伸伸胳膊,表示自己很好。
姬品沉默,忽然有一種潸然淚下的衝動。
“你怎麽了?”巫方園湊近了他。
姬品繼續沉默,往事不堪回首啊。昨天晚上,樊元初大駕光臨他府上,拿了兩粒感冒藥來,溫和地請他吞下去。
他理虧嘛,於是二話不說,一口吞了,反正感冒藥也吃不死人。
結果……結果……結果……
“小姐,曉雅小姐來看你了。”吳阿姨的話還沒有說完,張曉雅便蹦了進來。
“曉雅,你不用上班嗎?”
“沒良心,我是……”張曉雅頓了頓,“哼,我請假不行啊。”
巫方園立刻明白了,大概那些記者不知道又亂寫了什麽,忙笑了摸了摸她的腦袋,“我沒事。”
張曉雅有些不自在地側過頭,然後看向坐在沙發上扮憂鬱的姬品。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忽然指著他大叫,“啊!種豬!”
“你認識他?”巫方園疑惑。
“切,我才不認識他。”張曉雅甩頭,賊兮兮地笑,“昨天晚上我們公司在金亞聚餐,結果我喝多了不小心闖進一個房間,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看到什麽了?”巫方園從善如流地問。
“他啊他啊,這頭種豬,他猴急地抱著個女人……那個啥!”
“誒?!”巫方園扭頭看向萎靡不振的姬品,原來如此哈!
姬品欲哭無淚。
他被陷害的……他是被陷害的……
他今天一早起來,怒氣騰騰地打電話給樊元初,結果那廝說……他拿錯藥了。
他居然給他吃了萬艾可!
什麽?不知道什麽是萬艾可?那偉哥,你明白不……
麵對啞巴吞黃蓮,有苦說不出的姬品,張曉雅予以了十二萬分的鄙視,繼續對著巫方園陳述昨晚看到的事實。
“哼,長舌婦。”見張曉雅一直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直扮憂鬱的姬品終於忍不住皺眉,側頭看了她一眼。
“孔雀男。”張曉雅反唇相譏。
“你說什麽?”姬品微微揚高了聲音。
“我說你是變態自戀的超級孔雀男。”張曉雅一點也不介意重複給他聽。
“你!”姬品眯了眯眼睛,忽爾輕笑,“你愛上我了吧。”
“誒?”張曉雅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這個花枝招展的孔雀男被她刺激傻了嗎?他到底是從哪裏得出這個結論的?
姬品優雅地起身,身子微微前傾,伸手捏著她的下巴,然後……
誒誒誒?!
巫方園看著姬品當場對著她的好朋友上演少兒不宜的場麵,目瞪口呆。
張曉雅一臉呆滯地看著那張迅速放大的臉,然後唇上一軟,她她她……她居然被那個孔雀男強吻了!
下一秒,“轟”地一下,她的臉紅透了,從額頭紅到耳根,紅得冒煙。
“孔!雀!男!你死定了!”張曉雅氣炸了,磨著牙跳腳大吼。
看著姬品被張曉雅追得團團轉,巫方園坐壁上觀,不亦樂乎。
“既然你沒事,我告辭了啊,記得跟元初講我來過了!拜拜~”姬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嘿嘿,他一肚子的窩囊氣啊,到現在才算爽了。
“園子,回頭再來看你!”張曉雅嚷嚷著追了上去。
送走了兩個活寶,巫方園伸伸懶腰,回頭便看到吳阿姨正偷偷摸摸地把什麽東西丟進垃圾箱。
趁著吳阿姨去買菜的功夫,巫方園蹲到垃圾箱旁邊,取出一疊報紙。
報紙娛樂版頭條,是兩張放大的照片,照片拍得很清晰。一張是茫茫雨夜,她坐在地上,仰頭看著撐傘的清俊男子。另一張,撐著傘的男子彎下腰握住她的腳踝,很曖昧不明的氛圍,標題也很聳動,“雨夜邂逅!炒作?複合?!”
翻了一頁,巫方園愣了一下,樊元初居然也上了報。還是那個雨夜,樊元初扶著她,尹宣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當時她沒覺得什麽,可從照片上看,那半扶半抱的姿勢拍出來的效果竟然是極其的曖昧,標題更誇張,“逃婚三載歸來,鋼琴王子是否舊情難忘?神秘公子現身,豪門淑女究竟情歸何處?”
嘴角抽搐了一下,巫方園抬手撫額,很好很好,把她寫成香餑餑了。再往後翻,便是大段大段當年她被棄婚的報道,還配了她穿著婚紗的照片。
“園園,你在幹什麽?”身後,傳來媽媽的聲音。
巫方園忙將報紙都塞進垃圾箱,順手從櫥櫃裏拿了一包奶茶,回頭笑嘻嘻地揚了揚。
媽媽拉她起來,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還好還好,退燒了。”
“嗯。”巫方園乖乖地點頭,“媽,你不是約了人喝茶麽?怎麽這時候就回來了。”
“喝茶哪有我女兒要緊,晚上媽媽大顯身手,給你做頓好吃的。”
“好。”巫方園膩在媽媽身上撒嬌。
“真是的,一天到晚吃飽了沒事,就算計著挖人家的痛處來賺錢……”門口傳來吳阿姨氣呼呼的聲音。
“吳阿姨買菜回來了。”巫方園笑嗬嗬地道,回頭慢悠悠地泡了一杯奶茶。
端了奶茶回房,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看,果然門口圍了幾個人。
於是一夕之間,巫方園成了紅人,滿大街的報攤雜誌隨處可見她的新聞。張曉雅蘇小小輪流著給她打電話,唯恐她一個想不開自我了斷。
“園園,多吃點。”
“多吃點……”
“多吃點……”
巫方園在爸爸媽媽以及哥哥萬分慈愛的眼神裏,低頭拚命地消滅著碗裏堆得跟小山似的菜肴。
“再吃我要撐死了。”巫方園終於忍不住,拍案而起。
“園園,我打算送你去英國讀書,爸爸媽媽都同意了。”薛子凱擱下筷子,忽然正色道。
“什麽?”巫方園呆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不喜歡現在的專業嗎?你可以學你感興趣的東西。”媽媽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道。
巫方園沉默了一下,“我想想。”
躺在床上,巫方園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哥哥的建議誘惑很大,可以去學自己喜歡的東西,還可以暫時逃開她不想麵對的一切。
正想得頭疼,手機響了,很熟悉的貓叫,她一直沒有換。
來電顯示“區區”。
“有沒有吵醒你?”樊元初溫和的聲音從手裏那頭傳來。
“沒有。”巫方園瞥了一眼鬧鍾,已經十一點多了,“有事嗎?”
“你還好嗎?”沉默了一下,他忽然道。
巫方園抿了抿唇,笑了起來,“嘿嘿,你看到報紙啦,你的臉雖然拍得不清楚,不過還蠻帥的。”
手機那頭繼續沉默。
巫方園繼續笑,“你別擔心啦,我一點事都沒。”
還是沉默。
握著手機,她忽然笑不下去了,“很丟臉對不對……我很丟臉吧……”
“園園……”
“哥哥說要送我出國讀書。”巫方園忽然低低地道。
“你自己呢?”樊元初溫和的聲音清晰地傳來,“你自己怎麽想?”
“我……不知道。”
“是想逃跑嗎?”他一語中的。
巫方園下意識想要反駁,“我才不是……”
“園園是小霸王呐,怎麽就這樣膽小了,還說會保護我一輩子的呢。”他忽然道,“如果要出國,記得給我咬一口。”
“誒?”巫方園驚叫,“你好記仇!”
“唔,牙印現在還疼呢。”
“是啊是啊,疼你一輩子!”巫方園咬牙發狠道。
“好啊,疼我一輩子。”那個溫和的聲音低低地笑起來。
巫方園捏著手機,怔了半晌,莫名的紅了臉。
“不要怕,有我。”止了笑,他忽然道,聲音溫和得仿佛能夠掐得出水來,“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晚安。”
“晚安。”巫方園順著他的話乖乖道了晚安,然後拿著手機發呆。
守護的方式
點心時間到,幼兒園的阿姨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容來分發點心。可是那和藹可親的笑容在巫方園小朋友看來,無異於巫婆的詭計!
死死瞪著眼前小桌子上的牛奶和餅幹,巫方園小朋友憂鬱了,那憂鬱的眼神仿佛是白雪公主看著皇後的毒蘋果一般。
她恨牛奶!討厭喝牛奶!不甘心地回頭看了看樊元初的小桌子,那上麵居然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
阿姨果然太偏心了!
眼珠子轉了轉,巫方園小朋友拉了拉樊元初的小手。
“怎麽了?”樊元初小朋友轉頭看她。
“給你喝。”巫方園小朋友帶著跟幼兒園阿姨一樣和藹可親的笑容,把牛奶杯放到樊元初麵前。
“可是媽媽說,我不能喝這個。”樊元初小朋友有些為難。
“不要緊不要緊,我爸爸說喝牛奶可以長得好高好高!”巫方園小朋友比了比自己的身高,搬出她爸爸哄她喝牛奶的詞兒。
“可是……”樊元初小朋友看了看巫方園,還是有點猶豫。
“你是男生耶!可是你都沒有我高!”巫方園小朋友無恥地掂起腳尖。
樊元初小朋友果然動心了,伸手端起牛奶杯,“咕嚕咕嚕”喝了個底朝天。
巫方園小朋友一把搶過空牛奶杯,蹦蹦跳跳地跑到幼兒園阿姨的身邊,仰起小小的臉兒,扮乖巧狀,“阿姨阿姨,我喝完了喏!”
“好乖。”幼兒園阿姨摸了摸巫方園腦袋,“巫方園小朋友是第一個喝完的哦,大家要向她學習!”
巫方園小朋友得了誇獎,樂顛顛地跑回自己的座位,拍了拍樊元初小朋友的肩膀,嘉許道,“不愧是我的人!”
樊元初小臉紅了紅,忽然低頭咳嗽起來,這一咳便是一發不可收拾,仿佛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咳出來一般。
“你……你怎麽了?”巫方園小朋友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被嚇到了。
樊元初有些困難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低頭沒命地咳,一副快要休克的樣子。
“喂!喂!”巫方園伸手推他,他卻一下子倒在地上,麵色青白得可怕。
天不怕地不怕的巫方園這下子可慌了神,坐在地上“哇”地一下哭了起來,“嗚嗚,不要死……不要死……你死了誰陪我玩……”
直接救護車趕來,巫方園小朋友還是坐在地上,死死地拽著樊元初的手不肯放開,咧著嘴巴直哭到涕淚滿麵。
猛地睜開眼睛,巫方園愣了一下才緩過神來,竟然做了那個夢,扭頭看了看鬧鍾,才六點半。躺下再睡,卻是怎麽也睡不著了,隻能睜著眼睛瞪著天花板發呆。
過了那麽久的事情,她居然記得這樣的清楚。那時候,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她多了一個小跟班,有了小跟班的巫方園從此走路生風,到哪裏都是威風凜凜,那一次牛奶事件,她害得樊元初進了醫院,而且住了好久。
形單影隻,失去了小跟班的巫方園從此恨上了幼兒園阿姨,之後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她都固執地認為是惡毒的幼兒園阿姨在牛奶裏下了毒,汗。
那個時候,她怎麽知道還會有人對牛奶過敏呢。隻是經過那次事件之後,她更加不碰原本就深惡痛絕的牛奶了。
放在枕頭旁邊的鬧鍾猛地響起來,嚇了巫方園一跳,她伸手關了鬧鍾,換衣服起床。刷牙洗臉梳頭發,一切準備就緒,巫方園安安靜靜地走到正在吃早餐的薛子凱對麵坐下。
吳阿姨端了早餐給她,“小姐,怎麽起得這樣早?”
“再晚可就遲到了。”巫方園咬了一口煎蛋,看向薛子凱,“哥,你載我去公司吧。”
正在喝牛奶的薛子凱一下子嗆到了,“你,還要去公司?”
“當然啊。”巫方園揉了揉鼻子,傻笑,“我可是很負責任的。”
“去英國的事你想得怎麽樣了?”薛子凱拿麵紙擦了擦嘴巴,皺眉。
“我想好了,暫時不去。”
薛子凱有點驚訝,豈止是薛子凱,全家人都以為巫方園會如三年前那樣躲起來不見人,更別說上班了。
如今巫方園的決定著實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我不會再逃避了,該麵對的事情總要麵對的。”巫方園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果汁,又咬了一口煎蛋,“而且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麽我要逃。”
“說得好!”薛爸爸穿著睡袍赤腳跑了出來,“這才是我女兒嘛!”
巫方園看著他激動的樣子,有點哭笑不得。
“我就說我一手帶大的小霸王不可能一下子就變成小綿羊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薛爸爸作洋洋自得狀。
巫方園“噗嗤”一下,也噴了。
吃過早餐,坐哥哥的車去公司上班,一路沒發現有記者盯梢。
雖然放下了豪言壯語,但是巫方園走進公司的那一刹那,心裏還是有點忐忑不安的。
“啊,園子!”眼尖的王美佳一路小跑過來,高跟鞋踩得“嗒嗒”響,看到站在巫方園旁邊的薛子凱時,忙收回瘋癲的形象,規規矩矩地道了一聲,“薛總早。”
“早。”薛子凱點點頭。
“我跟美佳一起走。”巫方園拉著王美佳,道。
“有事打我手機。”薛子凱看她一眼,轉身進了專用電梯。
王美佳反手拉著巫方園一起擠進了員工電梯。
“喂,你們看了今天的報紙頭條了嗎?”電梯裏,忽然有人小聲討論。
巫方園咬了咬唇,垂下眼簾,下意識地往後擠,想擠進角落裏,擠到誰也看不到的地方去。可是電梯裏就那麽小一塊地方,又正是上班高峰,她又能擠到哪裏去呢。
“是啊是啊,那個珠寶鑒定師好厲害啊!”另一人作星星眼狀。
“……而且也很帥呀。”有人接口。
“哈哈,你看今天的標題,千年古玉,竟為贗品!真是夠轟動一陣了。”
巫方園聽著有點迷糊。珠寶鑒定師?古玉?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了,大家關注的焦點不在她身上了……真是謝天謝地。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十五樓,王美佳拉著還在神遊太空的巫方園出了電梯。
一進辦公室,便見一堆人圍在李曉麗桌前八卦。
“曉麗曉麗,你昨晚真的去了那個拍賣會?”
“是啊。”李曉麗笑得有點得意,“昨天晚上的拍賣會可精彩了,你們沒看到,那個買家的臉都綠了……誒誒,你們知道那個買家是誰麽?”
這話立刻引來的大家的好奇,“是誰?是誰啊?”
“許家公子呀!在他花大價線拍下那塊千年古玉的時候,有個神秘人忽然站起來,說那玉是假的!”
“切,人家那是幫了他,難道讓他買個贗品回家麽!”
“你當那是誰啊,那是以愛麵子出名的花花公子……人家是寧可燒錢買一塊假玉回家,也不願意當眾被人拂了麵子的。”
王美佳悄悄對著巫方園吐了吐舌頭,“愛現。”
巫方園低笑了一下,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剛坐好,老虎便黑著臉推門進來了。
因為是月底,巫方園一回公司便趕上了忙碌的好時候。忙忙碌碌間,巫方園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連那些原來看到就頭痛的阿拉伯數字仿佛也變得可愛起來。
忙碌一陣回過神,不知不覺居然已經到了中午下班的時候。
“園子,一起去吃飯吧。”坐在前麵的王美佳收了東西,回頭道。
巫方園有點小猶豫,雖然古玉事件轉移了大家的視線,但是……明目張膽地出現在員工餐廳,還是有點怕怕的。
正在猶豫的時候,手機響了,巫方園忙接了起來。
“園園,下班了嗎?”電話一接通,便是樊元初標誌性的溫和聲音。
“嗯。”巫方園應了一聲,順便對王美佳擺了擺手,示意她先去。
王美佳做了鬼臉,跑了出去。
“一起吃午飯吧。”樊元初道。
“咦,為什麽?”巫方園下意識地問。
“一定要理由嗎?”那個溫和的聲音頓了頓,很為難的樣子。
“呃……”想象他為難的樣子,巫方園也覺得自己有點莫明其妙,吃飯而已,要什麽理由,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龜毛了。這麽一想,她立刻爽快起來,“好,你在哪裏?”
“你公司樓下。”那個聲音接得很快,還帶了點笑意。
巫方園收線下樓,一邊按電梯一邊想,自己是不是又被他耍了。
到了一樓,電梯門一開,她便看到樊元初正站在大廳裏等她。不時有人經過,對著他指指點點一番。
“誒,你看他像不像報紙上那個……”
“神秘的珠寶鑒定師?”
“是啊是啊,好像!”
被人討論觀摩的樊元初乖乖站在原地,斯斯文文的樣子,不時對著那些人微笑一下,惹得人家紅了臉。
巫方園遠遠看了一陣,嘖嘖有聲,沒看出來,這家夥也是個藍顏小禍水呀。
仿佛是感覺到了巫方園的目光,樊元初忽然側過頭看向她,然後微微笑了一下。被逮了個正著的巫方園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子走了過去。
樊元初站在原地沒有動,微笑著看她大步走向他。
“感冒好了嗎?”
“嗯。”巫方園仰著腦袋看他,不知是不是昨晚那個夢在作祟,她總覺得他的個子忽然變得好高。
“看什麽?”樊元初有些疑惑。
“嘿嘿,你好高。”巫方園掂著腳尖比了比他的身高。
“嗯。”他微笑,“因為喝了牛奶。”
噗……巫方園抽了。他他他……他這是在記仇嗎!
樊元初輕笑了一下,拉起她的手,“走吧。”
心虛不已的巫方園一點也沒有發現這樣被他牽著手有什麽不妥,乖乖跟著他出了公司大門,連一路回頭率超過百分之八十都沒有發現。
被他拉著上了車,一路巫方園都在思考一個極其嚴肅的問題,這個家夥該不是回來報仇的吧!
……請原諒巫方園異於常人的思維方式。
唔,越想越有這個可能,巫方園偷偷扭頭看了他一眼,又乖乖坐好。
戰戰兢兢地跟著他下了車,戰戰兢兢地看著他點了菜,樊元初一直很紳士,很優雅,可是看在巫方園眼裏,這壓根就是一場鴻門宴!鴻門宴啊!
“還記得小胖嗎?”樊元初忽然道。
“誒?”正魂遊天外,食不知味的巫方園愣了一下。
“小胖,許盤,還記得嗎?”樊元初笑了一下,又道,“昨天遇到他了,他還跟我說起你。”
看吧!來了來了,果然來了,來算總帳了!
“唔,他說我什麽了。”巫方園不自在地瞅了一眼放在她手邊的牛奶,再瞅了一眼他手邊的牛奶,小心肝砰砰地跳,終於體會到了傳說中如坐針氈的味道。
“他說你是第一個能夠把他按在地上打的女孩子。”樊元初微笑著說,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嘿嘿……”巫方園隻能傻笑以對,這算是誇獎嗎!
正傻笑著,忽然見樊元初伸手拿起牛奶杯往唇邊送,巫方園忍不住瞪大眼睛,想起他喝了牛奶之後的樣子。
“等……等一下!”巫方園終於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怎麽了?”樊元初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你……你有什麽就直說!不要嚇我!”巫方園咬牙從他手中搶下牛奶杯,“明明不能喝這個的!”
樊元初怔怔地看著她,然後開始低低地笑,那笑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大聲,笑得眼睛亮亮的,很得意很開心的樣子。
注意到這一桌的動靜引得餐廳裏的其他人頻頻張望,巫方園有些不自在地想坐下,卻發現她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他反手扣住了。
“你……你想幹什麽!”巫方園瞪圓了眼睛,頗有些色厲內荏的味道。
“你的手髒了。”樊元初忍著笑,拿紙巾替她擦了擦濺到她手背上的牛奶。
巫方園“呼”地一下搶過紙巾,忿忿地坐下。
一頓飯,樊元初吃得甚是開心,反觀我們的女主角巫方園,就顯得極其的憋屈。吃過飯走出餐廳,巫方園大步走在前麵,心裏琢磨著以後再也不要跟他一起吃飯了,簡直是遭罪,直接導致消化不良呀!
“我要回公司了。”打定主意,巫方園停下腳步,轉身看他。
“好,我送你。”
“不……不用了!”巫方園後退一步,避之如蛇蠍。
樊元初站在原地,垂下眼簾,微微皺眉。
見他一副仿佛受了天下委屈的樣子,巫方園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人家之前好歹還從尹宣的手裏救過自己一回,現在又好心請她吃飯,她疑神疑鬼不說,還這樣沒有禮貌。
“那……那就麻煩你了。”於是,巫方園一點原則也沒有地妥協了。
樊元初微笑,“一點也不麻煩。”
沉默,詭異的沉默,樊元初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裏,又不發動車子。坐在副駕駛位的巫方園那個悔啊,悔得腸子都青了。
“對不起,嚇到你了。”樊元初忽然側頭看她,終於打破了沉默。
“誒?”巫方園嚇了一跳。
“那個時候,嚇到你了吧。”樊元初笑道。
巫方園知道他在說小時候的事情,一陣心虛。
“我有哮喘,而且對牛奶過敏,所以……那個時候,才會那樣。”樊元初看著她,“不過,現在已經克服了。”
巫方園一陣恍神,他帶她出來吃飯,就是想證明他可以喝牛奶給她看嗎?果然還是好詭異……
“你果然是回來報仇的吧。”巫方園想,然後終於說了出來。
人家武俠小說裏都是那樣寫的,克服自身的弱點,然後回來找仇人報仇,一雪前恥……
樊元初愣了一下,顯然有點不能理解巫方園同學如此詭異的思維方式。
不過樊元初不愧是樊元初,隻愣了一下,他就明白了,然後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下,“唔,大概就是那樣。”
“誒?!”巫方園瞪圓眼睛,好囂張,他居然承認了!
樊元初忍著笑,忽然湊近她,巫方園嚇得僵直了身子拚命後退,然後她悲哀地發現,她這是在車上啊!根本就是退無可退!
這是有預謀的!她上了賊車了!
“你……你想怎麽樣……”感覺到他的氣息越來越近,巫方園壯著膽子問。
“唔,我想……”樊元初一本正經地看著她,然後愈發地湊近了她。
感覺到他的氣息掃在她的脖子上,巫方園抖了一下,悲憤地閉上眼睛,“你想咬就咬吧!”
“撲哧”一聲,樊元初終於忍不住笑場了,“你還是這樣有趣。”
然後,軟軟的唇落在她的頸邊。
再然後,巫方園傻了,“你……你你你……”
樊元初抬頭看她,眼睛亮亮的,“嗯?”
“我……我我我……”
樊元初輕咳了一下,正色道,“我回來,是來實踐我的誓言的。”
“什麽誓言?”巫方園呆呆地問,可憐的巫方園,已經完全傻了。
“以身相許呀。”樊元初側頭微笑。
於是,巫方園徹底傻了。
坐在辦公桌前,巫方園看著電腦屏幕發呆,然後那些表格和數據慢慢變成樊元初的臉。
他看著她,說,“以身相許~”
“噗……”巫方園一口奶茶全噴了出來,忙不迭地擦屏幕,擦鍵盤,擦桌子。
正在忙著收拾,王美佳擠了過來,“嘿嘿,今天中午那個帥哥是誰啊。”
“你又看到了?”巫方園扁了扁嘴。
“是啊是啊,帥哥總是逃不出我的眼睛!說!是誰?!”
巫方園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討債的。”
“嘿嘿嘿,當時,他看著你走向他,從我的角度看過去,那眼神……真是深情款款呐~”王美佳作陶醉狀。
巫方園抖了一下,忽然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仿佛那軟軟的觸感還在。
“對了,那個帥哥看起來好眼熟的樣子。”王美佳忽然道。
巫方園忽然想起來什麽,“美佳,今天的報紙你還有嗎?”
“啊!對對對!是他!”王美佳跳了起來,從自己位置的抽屜裏找出一張因為傳閱過多而顯得有點皺巴巴的報紙。
報紙頭條上配有一張照片,照片裏的男子穿著黑色的西裝,麵色沉靜。
……正是樊元初。
標題是:千年古玉,竟為贗品!
巫方園忽然想起昨晚的那通電話,他說,“不要怕,有我。”
聲音溫和得仿佛能夠掐得出水來。
以身相許
睜開眼睛,閉上眼睛,再睜開,再閉上,翻個身繼續,睡不著,睡不著……還是睡不著……
巫方園失眠了,這一回,她是真的失眠了。數了一夜的小綿羊都沒有得到周公的召喚,直到床頭的小鬧鍾開始響,她才發現自己居然折騰了一晚上都沒有睡著。
抓了抓亂得跟鳥窩一樣的卷發,巫方園痛苦地起床,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以行屍走肉的姿態走出房間。
“小姐,你怎麽了?!”正在準備早餐的吳阿姨被她的黑眼圈嚇著了。
“失眠~”有氣無力地哼了哼,巫方園腳步虛浮地晃進了衛生間。
亂糟糟的頭發糾結成一團,怎麽梳都梳不開,巫方園有些煩躁地使勁一拉,疼得臉都扭曲了,然後低頭看看梳子,上麵裹了一團頭發,看著都覺得肉疼。
再抬頭看看鏡子裏的女人,麵色幹枯憔悴,雙目黯淡無神,嘴巴左上方居然還爆出一顆痘痘,神似媒婆痣。
“還說不是回來報仇的!”巫方園一邊打理滿頭的雜草,一邊忿恨地嘟囔,瞧瞧她這沒出息的樣子,他還沒開始報仇,她就已經潰不成軍了,若他真的下手,那還得了。
“報什麽仇?”吳阿姨的聲音冷不丁在身後響起,嚇了巫方園一跳。
“呃,是夢……做了噩夢……”巫方園幹巴巴地道,回頭看到吳阿姨手裏拿著無繩電話,“怎麽了?有我電話?”
“啊,對。”吳阿姨忙把電話給她。
巫方園想起來自己手機還沒開,這麽早會是誰打給她?
“喂?”有些疑惑地接過電話,她將聽筒放到耳邊。
“園園。”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仿佛熱熱的氣息就在耳邊。
巫方園的臉不受控製地紅了一片,然後下意識抬手捂住脖子,仿佛那軟軟的觸感還留在那兒,隨即又有些羞惱。這才是功力呀,她不過是留了個牙印在他脖子上,他倒好啊,給她留下陰影了!
“唔,有什麽事嗎?”在吳阿姨曖昧的眼神中,巫方園硬著頭皮道。
“沒什麽事。”他說。
巫方園要暴走了,正想甩他一句“沒什麽事浪費電話費是不道德的”!他忽然又輕輕地說了一句……
“就是想你了。”
轟地一下,巫方園的臉上充血了,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他他他……他怎麽能把那麽肉麻的話講得這麽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那個……沒什麽事就掛了!”飛快地掛了電話,巫方園將電話塞進吳阿姨手裏,趕緊回頭洗臉。
“嗬嗬,小姐,樊先生說什麽了?”吳阿姨卻沒打算要放過她,笑嗬嗬地道。
巫方園差點被洗臉水給嗆死,說什麽了?說他想她了?那種羞死人的話她才不要說!
“早餐我要喝牛奶!”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巫方園磨著牙道。
“嗬嗬,好的好的。”
吳阿姨笑嗬嗬地出去了,留巫方園一個人在衛生間裏咬牙切齒。
瞪著鏡子裏那個臉蛋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女人,巫方園決定以後要小心處理敵我關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那小子顯然非常明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現在出息了啊,回來找她算帳了呀!
緩了好一會兒,那顆“砰砰”直跳的小心髒才總算是安靜了下來,巫方園再瞅了鏡子一眼,決定周末去把頭上的雜草修理一下。
坐在餐桌上,巫方園吃得正歡,吳阿姨忽然端了一杯牛奶來擱在她手邊,“小姐,你要的牛奶。”
很好,巫方園噎住了。
果然如蘇小小所說,她最擅長的就是自作孽……
“園園,你不是從來不喝這個的嗎?”剛從房間出來的薛子凱驚訝不已,小時候要哄她喝牛奶,她就會擺出一副要逼死她的模樣。
噎得滿臉通紅的巫方園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發了狠似的將一杯牛奶喝了個底朝天,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呀!
薛子凱搖頭笑了笑,坐下吃早餐。
“園園,你怎麽了?”見巫方園麵目猙獰地咬著捏在手裏的土司,薛子凱失笑。
“爸爸呢?”巫方園磨著牙道。
“出去晨練了吧。”
說曹操,曹操到,這正說著,門就開了,薛爸爸和巫媽媽推門進來。
巫方園扭頭,磨牙豁豁,“爸。”
薛爸爸被她的臉色嚇了一跳,“園園,你昨天晚上幹什麽去了,怎麽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嘿嘿嘿……”巫方園陰森森地笑了笑,“爸爸,以身相許是什麽意思?”
“唔……”某父作沉思狀。
“嗯?”巫方園揚了揚眉毛。
“大概就是那樣啊……”薛爸爸笑得萬分慈祥,回答得卻是語焉不詳。
養不教,父之過啊!
“園園,你怎麽了?”巫媽媽一臉擔憂地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呀。”
吳阿姨抿著嘴直樂,“早上樊先生來電話了。”
“哦~”眾人齊齊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樣的話,某人不正常的舉動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以身相許,嗯,值得沉思。
一整個上午,巫方園都是萎靡不振,哈欠連連,好不容易捱到下班,連午飯都沒有吃,直接趴在桌上睡著了。下午的時候,又灌下一杯濃濃的咖啡,才總算將睡意壓下去些許。
手機一響,巫方園幾乎是跳了起來。
“園子,你怎麽了?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王美佳回頭笑嘻嘻地道,隨即又不懷好意地看了一眼響個不停的手機,“佳人有約?在等電話?快接呀!”
等電話?拜托!她是怕他來電話好不好!她的心髒已經老到禁不起折騰了。
巫方園有些懊惱地瞥了手機一眼,看到來電顯示不是他,才悄悄鬆了一口氣,忙按下接聽鍵,“你好,哪位?”
“是巫小姐嗎?”
“對,你是?”
“小揚,麗江的小揚。”
“啊,你好。”巫方園有些欣喜,“是有COLOR的消息了嗎?”
“不是,巫小姐,我是想問一下您的房子有轉手給其他人嗎?”
“呃,沒有呀,什麽意思?”
“沒有對吧。”小揚的聲音有些得意,隨即又無不憂慮,“有個可疑的男人好像住在您家裏,但是我不方便出麵,您最好回來一趟。”
“可疑的……男人?”巫方園皺眉,“好的,我回來一趟,謝謝。”
掛了電話,巫方園想了想,直接請假趕了過去。剛到大門口,保安小揚就迎了上來,正是上次她托他幫忙注意COLOR消息的那個保安。
“巫小姐,那天你前腳剛搬走,那個男人就來了,我絕對有理由懷疑他跟蹤您!”小揚義憤填膺,雙手握拳,十分熱血的樣子,“我陪您一起去!如果不對就報警!”
“好,謝謝……”巫方園被他熱血的樣子嚇到,訕訕地笑,“你記得那個人長什麽樣子嗎?”
“唔……”熱血的保安小揚低頭,一手支著下巴,皺眉作思索狀,“那個可疑的男人進出都戴著墨鏡,雖然看不清楚,但是神態極其猥瑣……”
在保安小揚的描述下,一個可疑的猥瑣男躍然紙上。
“因為是生麵孔,從他踏進這棟大樓開始,我就一直都很注意他。然後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他一直住在您的家裏!這實在太可疑了!”
一路聽保安小揚描述著猥瑣男的行蹤,得知他每次都很晚才來,不是戴著墨鏡,就是戴著棒球帽,總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今天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大白天就來了,所以才被小揚發現是進了巫方園的家裏,立刻聯係了巫方園來捉賊。
站在門口,巫方園說不上來為什麽,忽然感覺有些緊張。
“巫小姐,別怕,要是有什麽你就大聲叫我。”小楊握緊了手裏的對講機,一臉戒備地看著門口。
巫方點點點頭,吸了一口氣,猛地打開門。門邊的架子上掛著一個棒球帽,桌上放著墨鏡。這兩樣是屋子裏原來沒有的,巫方園一下子就感覺出來了,隻是那墨鏡依稀有些眼熟的樣子。
“喵~”熟悉的貓叫。
“COLOR?”巫方園愣愣地看著蜷在沙發上的那隻肥貓,它身上還穿著她買的那件無敵可愛的小蜜蜂裝。
COLOR歪了歪腦袋,似乎是認出了它的女主人,從沙發上跳了下來,竄到她腳邊,弓起背,使勁地蹭她。
巫方園怎麽也沒想到它居然會在這裏,忙彎腰抱起它。
浴室裏忽然傳出來的水聲讓巫方園嚇了一跳,她回頭看了一眼保安小揚,定了定心神,緩緩走向浴室的方向。
浴室的門居然開著,巫方園小心翼翼地握緊了門把,想看看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小偷居然敢長期住她家裏。
門被打開,水霧繚繞的浴室裏,有個男人背對著門,正拿著蓮蓬頭在衝澡,修長的身體在充滿水霧的浴室裏若隱若現。
巫方園傻眼,愣了半秒,然後放聲尖叫。
那個男人充耳未聞,依然氣定神閑地衝澡,直到COLOR從巫方園的懷裏跳了下去,衝到他腳邊蹭了蹭,他才回過頭來,看到漲紅了臉的巫方園,他愣了一下,隨即不慌不忙地伸手拿了浴巾係上。
“巫小姐!”熱血保安小揚聽到巫方園的叫聲,忙衝了進來。然後便看到他口中那個可疑的猥瑣男正裹著浴巾光明正大地站在浴室門口。
濕漉漉的半長黑發還在滴水,幽黑的眼睛似是帶了點點笑意,因為隻係著一塊浴巾,那高挑修長的完美身材顯露無疑……
再回頭看看巫小姐,正捏著拳頭漲紅了臉。
這氣氛……還真是曖昧。
小揚雖然熱血了一點,但還是分得清場合的,忙摸了摸鼻子,悄悄退出門去,臨了還故作聰明地幫他們關上了門。
房間裏陡然安靜了下來,門被關上的聲音分外的清晰。
巫方園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抓緊了手裏的包便要逃,至於為什麽要逃,她已經無暇去想,也許隻是潛意識在作祟,要離開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危險的男人。
COLOR回頭睨了自己的男主人一眼,弓起被水淋濕的身子抖了抖,悠哉悠哉地跑到女主人身邊獻媚,蹭啊蹭,嗲嗲地叫喚,“喵~”
巫方園低頭看了看濕漉漉的COLOR,彎腰抱了起來,替它把身上那件已經濕透了的小蜜蜂裝脫下,然後轉身便走。
“那是我的貓。”身後,有個聲音提醒她。
巫方園差點被氣炸了,完全無視他的混帳話,頭也未回地往門口走。一隻修長漂亮的手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臂,巫方園甩不開,隻得忿忿地回頭瞪他。
“你已經送給我了!”巫方園磨著牙瞪他,忍住要揍他的衝動。
“我隻是請你幫忙照顧而已。”他低頭看她,微微上挑的眼中隱約帶了一些打趣的意味。
巫方園像是炸了毛的貓一樣,氣昏了頭,打算放下COLOR就走。結果低頭一看,COLOR兩隻前爪緊緊地扒在她手臂上,水汪汪的眼睛極無辜的望著她,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怎麽也撒不開手。
隻稍稍猶豫了一下,他便已經伸手將她拉入了懷中。在男主人行動的一刹那,COLOR極其識時務地躍下地,甩了甩尾巴,將女主人溫暖的懷抱讓給了男主人。
感覺到手臂上的拉力,她一頭撞進他懷裏,隻愣了一下,便掙紮起來,“放開我!”
他抱著她,一動也不動,用一種似乎要將她揉進身體裏的力道。
“就一會兒。”他說,很疲憊的聲音。
那樣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是一個長途跋涉的旅人,在曆經了千山萬水之後的疲憊不堪,還有……徹骨的寂寞和哀傷。
巫方園驀然安靜下來,呆呆地趴在他懷裏,他光裸的胸膛上還有水珠滑下,明明是如此曖昧的氣氛,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有點想哭。
“不要走。”他說,帶著些微懇求的味道。
巫方園拭著推開他,隻輕輕一動,他便抱得更緊。
“不要鬆開手,不要鬆開我。”他垂著頭,臉頰緊緊貼著她的脖子,“請你……不要放棄我。”
那樣驕傲的人,何以用這樣卑微的口氣。
濕漉漉的頭發貼著她的臉,微涼的水珠從發梢滴下,滑入她的衣領裏。
“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用你追了,你隻要緊緊拉著我,不要鬆開手,好不好……”他說。
巫方園有點想哭,然後便真的哭了。
記得那天……是她的生日,她在他宿舍門口等了他一天,等到太陽公公都下山了,才遠遠地見他回來。最要命的是,他旁邊那個笑得花枝亂顫的女生竟然是校花榜上和蘇小小排名相差無幾的葉甜!
於是,巫方園氣得臉都歪了。
“你在這裏幹什麽?”一手插在褲袋裏的男生抬頭,看到了正在守大門的巫方園同學。
“我在這裏幹什麽?”巫方園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極其精彩,“嗯,我在這裏幹什麽!”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掉頭就走。
“喂,你發什麽脾氣。”那個男生皺眉,伸手拉住了她。
“哼!哼!哼!”極有氣勢地連哼三聲,巫方園狠狠甩開他,大步走開。
那天她是避著張曉雅和蘇小小來找他的,結果那天晚上,她被那兩個恐怖的女人按上了“重色輕友”的罪名。為了贖罪,她的荷包大出血,請兩個吸血鬼去校外最貴的餐廳狠狠搓了一頓,一直鬧到晚上十點多才算放過她,還悄悄喝了一點酒。
那天晚上月亮很不錯,回去的時候,她遠遠便看到一個穿著白色外套的男生站在女生宿舍大門口。他一手插在褲袋裏,背靠著牆,那個男生似乎從來都知道怎麽抓住花癡女的目光。
似乎是聽到了她們的嘻笑聲,他抬起頭來,目光如水。
“你在這裏幹什麽?”巫方園有些意外。
聽到她的話,他微微勾了勾唇,竟然笑了起來。
巫方園不爭氣的紅了臉,忽然想起來傍晚的時候他的話,一模一樣的問題,聽起來好像她在撒嬌使性子一般。
蘇小小捏了捏她的手臂,笑得優雅又不懷好意,“拿下他,氣死葉甜。”說著,便拉著還要看熱鬧的張曉雅先進了宿舍,留下一個二人世界給他們。
巫方園難得地有點扭捏,垂了頭不吱聲。
他直起身子,走到她身邊停下,說,“生日快樂。”
她哼了哼,還是沒吱聲,前一天就告訴他了,還約好一起吃飯的,結果他還是忘了個一幹二淨,居然還跟葉甜一起!巫方園同學顯然忘了,一起吃飯是她單方麵的邀約。
“下午和葉甜一起去圖書館查資料了。”他說。
她“咦”了一聲,抬頭看他,他在解釋嗎?
“我原本以為,你的耐心會更好一點。”他笑。
她眨眨眼睛,有點困惑的樣子。
“你不是在追我嗎?”
巫方園愣了愣,然後大喇喇地點頭,一點也不知道害羞,“是啊,全校都知道了。”
“嗯,巫方園看上了尹宣,全校都知道了。”他說。
唔,聽起來怎麽好像山大王?那麽霸道的樣子。巫方園有點想笑,可是這跟她的耐心有什麽關係?
“既然是追我,我原本以為你會更有耐心。”他略略湊近了她,“想不到這樣沉不住氣。”
熱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臉上,她感覺晚上喝的那點酒全都上了頭。
“那……那你給我追嗎?”她傻乎乎地問。
他愣了愣,忽爾輕笑,“好啊,給你追。”
那時,他說,好啊,給你追。
現在,他說,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用你追了,你隻要緊緊拉著我,不要鬆開手……
他問她,好不好?
喉頭驀然哽住,巫方園咬了咬牙,把一個“好”字咽了下去。
“為什麽?”她問。
他沒有回答。
“為什麽要逃婚,為什麽讓我一個人麵對?原因呢?原因是什麽?是什麽讓你在婚禮前夕離開,連一句交代都沒有?”
他仍然沉默。
她終於還是咬牙推開他,“我想知道原因。”
“什麽?”他愣了一下。
“你說呀!告訴我原因!”巫方園瞪著他,“講一個可以讓我接受的原因!”
他卻隻是怔怔地看著她,仿佛一個字都答不上來。
“沒有原因麽?根本沒有原因對不對……”她垂下頭,真是傻瓜,她還在期待什麽呢。
伸手一把扯下他的浴巾,巫方園掉頭就跑。
尹宣愣了一下,低頭拿起浴巾重新係上,再抬頭看時,巫方園已經跑了出去。
巫方園還是巫方園,還是那麽霸道衝動,可是尹宣……卻已經不像尹宣了。他看著那扇開著的門,腳卻像生了根似的動不了。
半晌,他抬手撫額,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的世界……隻剩下靜寂了。
死一般的……靜寂。
花花公子
保安小揚自覺擺了個大烏龍,正在暗自懊悔不已的時候,電梯門忽然開了,巫方園紅著眼睛走了出來。
“巫小姐?”
“他才是戶主,剛從國外回來,這房子我一直幫他照看著,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看到小揚疑惑的神情,巫方園笑著解釋,隨即將捏在手心裏的鑰匙遞給小揚,“麻煩你幫我把這鑰匙還給他,以後可能也沒什麽機會見麵了,謝謝。”
小揚愣愣地接過鑰匙,隻感覺鑰匙上還帶著一抹溫熱。
巫方園前腳剛走,電梯門又開了,一個穿著白色長外套的男人衝了出來,追出門去。
“啊,先生!先生!”一眼認出他便是那個在巫小姐房間裏洗澡的男人,小揚忙拿起桌上的鑰匙,大喊,卻見他充耳不聞地追出門去,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
尹宣跑出大樓的時候,巫方園早已經坐上出租車。他追了幾步,停了下來,靜靜地站在路口,凝視著漸行漸遠的車子。
保安小揚好奇地探頭探腦地從玻璃門裏看去,隻見那個男人站在綠化樹旁,夕陽的餘暉將他原就修長的身影拉得更長,很有些寂寥的感覺。
許久,他才轉身走進大門。
“先生,先生請等一下!”小揚再度出聲,結果連著喊了幾聲,那個家夥都當沒聽見似的,徑直走向電梯。
雖然覺得這個家夥很沒禮貌,可是礙於受人所托,小揚隻得拿了鑰匙跑到他麵前,攔住他。
尹宣停下腳步,抬眼看他,“有事?”
“哼。”小揚氣不過地哼一聲,將手裏的鑰匙遞給他,“巫小姐給你的。”
尹宣看著小揚手裏的鑰匙,愣住。
難得他沒戴墨鏡,小揚又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他,趁著他發呆,他便悄悄打量了個過癮。雖然是個沒禮貌的家夥,但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很好看。
而且看巫小姐紅著眼睛離開的樣子,分明是關係不同尋常。
小揚越想越有譜,再看看,忽然覺得這個男人眼熟極了。
“她說什麽了嗎?”尹宣看著小揚,問。
“沒,沒說什麽。”小揚回過神,想了想又道,“隻說你是這裏的戶主,哦……還說以後可能也沒什麽機會見麵了。”
“謝謝。”尹宣抬手接過鑰匙,走到密碼門前,按下一串數字,上樓。
小揚撓了撓腦袋,坐回自己的崗位,還在思索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怎麽會那麽麵熟。隨手拿了桌邊的報紙來看,還是幾天前的新聞,看到報紙上刊的照片,小揚猛地一擊掌,“啊!原來是他!”
原來巫小姐和他就是前兩天鬧得滿城風雨的人呐。
尹宣上樓開了門,低頭發現自己腳上還穿著拖鞋,拖鞋上已經沾了泥,大概是在樓下綠化帶那裏沾到的。他彎腰脫了拖鞋,赤腳拎著拖鞋走進衛生間,低頭將拖鞋上的泥洗去,COLOR走到他腳邊繞來繞去,有些煩躁的樣子。
將洗幹淨的脫鞋晾在陽台上,他彎腰抱起COLOR,撫了撫它的腦袋,“想她了?”
COLOR看著他,歪了歪腦袋,不吱聲。
“嗯,我也想她了。”他笑。
COLOR乖乖地趴在他懷裏,舔了舔他的手。
尹宣回頭,看向放在桌上的鑰匙,幽黑的眼睛裏仿佛什麽都沒剩下,隻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空曠。
這裏,原來應該是他們的家。可是,她把鑰匙還給他了。
她不需要他的鑰匙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貪戀著這最後一抹溫暖,不要讓她發現他住在這裏。那樣……至少她偶爾還會回來看看吧。
他回來之後,第一次走進這裏,是她離開的那天。他像今天這樣,站在那裏,看著她坐上薛子凱的車子漸行漸遠。
密碼沒有換,門鎖也沒有換,他一路暢通無阻走進了房間,其實他不是不驚訝的,他以為她一定氣得抓狂,然後換了密碼,換了門鎖,讓他永遠也進不來。
……鞋櫃裏甚至有他的拖鞋。
那天,他是以怎樣的心情換了鞋走進客廳,房間打掃得很幹淨,牆上掛著他們的結婚照。
那一瞬,他以為……他和她還能回得去的。
他真的……那樣以為過。
坐在出租車裏,巫方園哭得涕淚滿麵,連司機先生都被嚇到了。
熱情善良的司機先生一路都在講有關人生美好的話題,仿佛就怕她一個想不開從哪裏跳下去似的。一路聽著司機先生的諄諄教誨,巫方園哭笑不得,隻得隨便說了一個地址下了車。
坐在街邊的露天咖啡廳裏,巫方園正心不在焉地擺弄著手機,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倒把她嚇了好大一跳,一看來電顯示,正是她怨念了許久,害她失眠的罪魁禍首樊元初。
“喂?”吸了吸鼻子,她接起電話。
“園園,你在哪裏?”手機那頭,他的聲音是一貫的溫和。
那樣的溫和,仿佛泰山崩於前都能夠不動於色,莫名的,帶著一種能夠令人安心的力量。
“幹什麽。”巫方園揉了揉鼻子,對於害她失眠的事情還有點耿耿於懷。
“來接你。”
“我在家裏。”巫方園翻了個白眼,說謊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這樣啊……”他頓了一下,又道,“那好好休息吧。”
“嗯。”巫方園掛了手機,側頭看著對麵馬路的人流發呆。
咖啡廳裏麵靠窗的位置,樊元初收了手機,看著窗外坐在露天咖啡廳裏那個紅著一雙兔子眼睛,明顯哭過的家夥,無奈的搖頭。
“她就是那個女孩?”坐在樊元初對麵的鄒石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坐在外麵的巫方園,忍不住出聲。
“嗯。”
“也沒什麽特別嘛,怎麽就讓你牽掛了這麽多年。”
“你不懂。”樊元初淡淡地道。
“嗬嗬,是,我不懂。”鄒石笑了起來,“可是你不去看看她?”
“她說她在家裏。”樊元初說得有些無奈,以園園的個性,他現在出現在她麵前,隻能給她添堵。
鄒石愣了愣,忽爾大笑,“哈哈,真是少見,你居然也會有這一天。”
樊元初不理他,自顧自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誒,有人盯上了你的小公主。”鄒石忽然道,語氣裏帶著莫名的興奮。
樊元初淡淡瞥了一眼明顯在看好戲的鄒石,看向窗外,然後微微攏起眉頭。
她一直認為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非但不能解決問題,還會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弱勢。所以在巫方園眼裏,掉眼淚這樣的事情隻有矯情的小女人才會做得出來,而她巫方園自然是極為不屑的。
可是人說話果然不能說得太滿,凡事總要給自己留下幾分餘地,此刻巫方園臉上濕漉漉的淚痕和那雙紅得像兔子一樣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證明。
巫方園攪了攪手邊的咖啡,扯扯嘴角,想擠出一個傳說中的自嘲式的笑容。
是有多大的傷心事,那些眼淚才會止也止不住地外冒,其實說白了,也不過是些小兒女的情事,至於麽……
可是眼睛卻酸澀得很,嘴角微微一動,淚珠兒便滾落了下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單手撐著額,巫方園側頭望著對麵的大街,一對牽著手的情侶甜甜蜜蜜的從她麵前走過,她便望著人家那雙十指緊扣的手發呆。
十指相扣,一生相守,聽起來有多美好。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聽起來有多美好。
“不要鬆開手,不要鬆開我。請你……不要放棄我。”
“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用你追了,你隻要緊緊拉著我,不要鬆開手,好不好……”
尹宣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
巫方園狠狠捏緊了手裏的咖啡匙,仿佛那是尹宣的脖子似的。既然已經消失了三年,既然不打算給她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他到底為什麽還要出現在她麵前。明明是他先不要她的,明明是他先鬆開手的,還以那樣殘忍決絕的方式,他為什麽還能以那樣的表情,說著那樣的話。
明明……她才是被拋下的那一個。
她咬住唇,垂下眼簾。
冷不丁一隻戴著鉑金尾戒的手伸到她眼前,輕輕撫去了她臉頰上的眼淚,巫方園嚇了一跳,忙抬頭去看,隻見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正對她微笑,微卷的短發被夕陽渡了一層淡淡的暖色。
燕尾服?巫方園左顧右盼了一番,發現周圍幾個手執托盤的服務生都穿著燕尾服。哦,原來如此,是咖啡店的製服!
“不要哭了。”他說。
低低的,暖暖的聲音。
巫方園下意識再次看向他,有些疑惑地在記憶裏搜索這個人,我認識他嗎?再細細打量了一下,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豐潤的唇。
嗯,是個美男。
……可是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一個不認識的人為什麽要幫他擦眼淚,還這樣溫柔地跟她講話?
“別讓你的眼淚弄髒了我調的咖啡,謝謝。”他再次開口,用一種極溫柔的語調。
巫方園被自己的口水嗆一下。
“續杯。”哼了一聲,敲了敲桌子,巫方園板了臉道,美男又怎麽樣,她現在最不爽的就是美男。
“小姐,您的生日是什麽時候?”燕尾服美男沒有替她續杯,隻是勾了勾唇,問。
“幹什麽?”巫方園皺眉。
“有驚喜哦。”燕尾服美男露出一個蠱惑人心的笑。
是咖啡廳的活動吧,巫方園側了側頭,將有些散亂的頭發勾到耳後,沒什麽心情跟他玩驚喜。
燕尾服美男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巫方園的不耐煩,杵在巫方園麵前就是不走。
“二月二十六。”感覺到周圍已經有人在頻頻側目,巫方園終於敗下陣來,隻想快點打發他走人。
“雙魚座。”燕尾服美男笑道。
巫方園疑惑地看他一眼,卻發現他手裏端了一杯香醇的法式牛奶咖啡。
“性格溫和,浪漫而富於幻想的星座,隻是應變能力缺乏了一點,總是習慣被人保護著。”燕尾服美男用一種極溫柔的語調,講著一種極欠扁的話。
性格溫和?浪漫?富於幻想?習慣被人保護?開玩笑!這些怎麽也輪不到她頭上!巫方園有種想暴走的衝動,果然美男沒一個好東西,都是很欠扁的物種。
“對喜歡的東西容易上癮,推薦你試試溫和的法式牛奶咖啡,加入牛奶的咖啡,很適合保護你的胃。”他說著,俯下身將咖啡放在她麵前。
巫方園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唇,咖啡廳的新招術嗎?哼。
“還有,雙魚座,是最多情的星座哦~”俯下身的一瞬間,他的唇貼著她的耳朵,輕聲道。
一邊說著,他微微側了側頭,看向咖啡廳裏麵靠窗的位置,眨了眨眼睛。
“哎呀,那小子!”看著燕尾服美男風騷的樣子,鄒石輕呼一聲,看向樊元初。
從他們這個位置看,好像他在親吻巫方園一般。
樊元初挑了挑眉,抿了一口咖啡,然後放下咖啡杯,淡淡說了一句,“他皮在癢。”
鄒石抖了一下,好可怕的氣場……
被耳邊的話嚇了一跳,巫方園抬眼瞪他。
燕尾服美男已經欠了欠身,拿著托盤轉身,踩著極優雅步調離開。
看著燕尾服美男拿腔作調地走進門來,鄒石咧了咧嘴,忙唯恐天下不亂地招手,“盤子,過來!”
許盤見鄒石擠眉弄眼的樣子,輕笑一聲,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工作時間,不方便聊天。”
“切,那你倒有時間調戲佳人呐?”鄒石看了樊元初一眼,壞心眼地笑。
樊元初抬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眼鏡,慢悠悠地架在鼻梁上,這才回過頭來,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
“不久不久,我們不是拍賣會上剛見過嘛,區區。”許盤笑眯眯地道。
“嗯,說來也是,如果不是我,你可真當了冤大頭了,小胖。”樊元初點頭表示讚同。
看到這裏,大家明白了吧。沒錯,這位燕尾服美男正是李曉麗口中那個花大價錢拍下千年古玉的許家公子,那個以愛麵子出名的花花公子,那個寧可燒錢買一塊假玉回家,也不願意當眾被人拂了麵子的家夥!
同時……也是那個幼時捏巫方園小臉未遂的……小胖!
許盤告訴我們,不但女大可以十八變,男大也是可以十八變的,當年的小胖如今已經成長為新一代的花樣美男。
許盤嘴角抽搐了一下,“那還真是謝謝了。”
“不客氣,朋友嘛。”樊元初點點頭,一臉謙虛地道。
看著許盤俊俏的臉蛋由紅轉綠,再由綠變黑,五顏六色十分好看的樣子,鄒石差點笑斷了氣。
當然,坐在外麵的巫方園是不知道這咖啡廳裏頭的硝煙彌漫的,她又坐了一陣,喝完了那杯不要錢的法式牛奶咖啡,然後從從容容地走出了露天咖啡廳。
想起那杯不要錢的法式牛奶咖啡味道還不錯,巫方園回頭望了一眼咖啡廳的名字,裝潢得挺高檔的樣子,原來有一個極其惡俗的名字,佳人有約……
走出佳人有約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街邊有新開業的美發店在發廣告傳單,巫方園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摸了摸腦袋,轉了個方向回家。
小霸王巫方園是什麽時候開始留頭發的?
無非因為那個人的一句話罷了。
那個時候,她聽人家講,他喜歡長頭發的溫柔的女孩子。
要倒追人總要拿點誠意出來嘛,巫方園的誠意十足,短短的碎發一直留到過肩,留到及腰,硬是留出了一頭女人味,連家裏人都講女大十八變,可是誰又知道,她是為誰而變。
即使是那個人拋下她逃婚之後,她無數次在理發店門口徘徊,無數次下定決心,搞得連理發店的發型師都認識她了。最後,她把一頭清湯掛麵燙成卷卷的泡麵,到底……還是沒有舍得剪掉。
洗了澡回到房間,發現手機上有未接來電,是區區。猶豫了一下,巫方園回撥給他。
彩鈴隻響了一下,就被接了起來,“園園?”
“嗯。”巫方園沒料到他接那麽快,“有事嗎?”這話一問出口,巫方園便莫名的紅了臉,隨即低吼道,“你再講沒什麽事試試看!”
其實她不是怕那句“沒什麽事”,而是怕那句“就是想你了”,所以吼完她就後悔了,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果然,樊元初笑了起來,低低的笑聲貼著手機傳入巫方園的耳朵,讓她的臉燒得更厲害。
“你到底有什麽事!”巫方園惱羞成怒,氣得直咬被子。
“爸爸媽媽明天回國,你能陪我去接機嗎?”樊元初止了笑,溫和地道。
“啊?樊伯伯和樊伯母要回國了?”巫方園忘了害羞,有些驚喜地道。
顯然,興奮過頭的巫方園同學又忘記了捉樊元初的語病。
記憶裏樊伯伯和樊伯母都是很不錯的人,那次幼兒園牛奶事件之後,巫方園形單影隻,很是淒涼了一陣。直到一個多月之後的某一天,巫方園正坐在幼兒園的滑滑梯上作憂鬱狀的時候,有一個漂亮的阿姨忽然走到她麵前。
“你是園園嗎?”漂亮的阿姨很溫柔地跟她講話。
“嗯!”巫方園小朋友仰著腦袋,有些疑惑,“你是誰?”
“果然好可愛呀!”漂亮的阿姨摸了摸她粉撲撲的小臉,隨即轉身招了招手,“區區。”
區區?巫方園小朋友扭過腦袋,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那個略顯蒼白的小男孩。
“樊元初!”巫方園小朋友眼睛猛地一亮,小跟班回來了,代表她終於可以擺脫形單影隻的日子,重新回歸走路生風,威風凜凜的時代了!興奮不已的巫方園小朋友直接飛撲了過去,一把抱住小男孩,“嗚嗚,你可回來啦!”
遭受如此熱情對待的小男孩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偏了偏腦袋,半晌,低低地“嗯”了一聲,蒼白的小臉染了一層淡淡的紅。
“我們區區身體不太好,以後就交給園園照顧了。”漂亮的阿姨看了別扭的小男孩一眼,笑著說。
巫方園小朋友聞言,極有責任感的拍了拍小小有胸脯,“放心!他是我的人,我會保護他的!”
漂亮的阿姨便笑了起來。
從此以後,巫方園成了樊家的常客,經常去蹭吃蹭喝,常常哄得樊家上上下下眉開眼笑,都把她疼得跟個寶似的。
“園園,明天我來接你,好不好?”樊元初的聲音拉回了巫方園的神智。
“好啊好啊。”巫方園樂滋滋地答應著。
“嗯,早點晚,晚安。”
“晚安。”巫方園掛了電話,翻身睡覺。
區區的親友團
樊伯父和樊伯母是下午三點的飛機到A城。
一直到坐上樊元初的車,巫方園才隱約覺得自己這樣冒冒然去接機是不是有點不妥,但這樣的念頭也隻是在腦海裏一閃而過,等見到和藹可親的樊伯父和美麗依然的樊伯母時,巫方園早把那一點小想法拋到九霄雲外了。
“爸,媽。”樊元初迎了上去,替他們把行李拎到車上。
見兩個長輩好奇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巫方園忙笑眯眯地打招呼,“伯父伯母好。”
明明是十分正常的稱呼,這一刻巫方園卻忽然覺得有些別扭,這這這……怎麽那麽像傳說中的見家長啊!
這麽一想,巫方園有點抽了。
樊元初將行李都放在車上,然後托了托眼鏡,轉過身來,見巫方園和兩位老人家大眼瞪小眼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呀,是園園!”仔細端詳了一陣,樊伯母忽然有些驚喜的低呼出聲,然後抬手親昵地揉了揉巫方園的臉,不住地說,“瘦了瘦了。”
巫方園幹笑著,一頭冷汗,要是她現在這臉還圓得跟小時候一樣,那會很嚇人好不好。隻是不出一會兒功夫,她就已經跟樊伯母打成一片,兩個女人坐在車上開始聊關於護膚的話題,還約了一起去做臉。
坐在副駕駛位的樊伯父看了後視鏡一眼,然後拍了拍自家兒子的肩膀,“小子,幹得不錯。”
樊元初開車,淡笑不語。
“園園呐,我們家區區就交給你了呀。”聊了一陣,樊伯母一手拉著巫方園的手,一手摸了摸她的臉,笑著說。
“咦?”見樊伯母如此溫柔地看著自己,巫方園愣了一下,他們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咦什麽呀。”樊伯母笑了起來,“還記得小時候,你可是拍著胸脯說區區是你的人呢。”
看著樊伯母眼角深深的笑紋,巫方園一下子紅了臉,嗚嗚,為什麽都來跟她算舊帳,那是童言無忌呀童言無忌。
“女孩子長大了,總是怕羞的。”前座的樊伯父笑著道。
“嗬嗬,是了是了。”樊伯母不住地點頭。
巫方園哀怨無限地看了老神在在的樊元初一眼,欲哭無淚。
“晚上到區區那裏吃飯,伯母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瞥了自家兒子一眼,樊伯母拉著巫方園的手,笑得慈祥極了。
“好呀好呀。”巫方園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跟小狗兒似的。
樊伯母的家常菜可是一絕啊,想想都會流口水的,光看巫方園這麽些年都忘不掉就知道有多美味了。
蹭吃蹭喝的美好日子啊,再度來臨了。
樊元初和樊伯父在客廳裏下棋聊天,巫方園屁癲屁癲地跟著樊伯母進了廚房。
“園園,你會切洋蔥嗎?”
“會!”為了有得吃,從不下廚的巫方園豁出去了,拿著一把菜刀,切切切!
“園園,你在幹什麽?”下棋下到一半的樊元初見巫方園久久不出來,有點好奇地走到廚房邊。
“切……切洋蔥。”巫方園淚流滿麵的回頭。
樊元初愣了一下,然後抬手輕咳一聲,掩住唇邊的笑意,挽起袖子走進廚房,隨手抽了一張麵紙,替她擦了擦被洋蔥熏出來的眼淚。
“在切的時候,把刀放在冷水裏浸一下,就不會流眼淚了。”他將被切得有些慘不忍睹的洋蔥放在碗裏,然後把還沒有接受摧殘的洋蔥對半切開,放在冷水裏,“或者這樣泡一下涼水也可以。”
“嗯。”巫方園吸了吸鼻子,乖乖站在一邊接受教育。
“媽,你坐飛機也累了,去歇一下,我來吧。”樊元初微笑著回頭,道。
“呀,你會做菜!”巫方園驚訝地看著樊元初,眼睛亮閃閃的。
在那樣亮閃閃的視線下,樊元初有點不自然地點點頭,然後微笑,“嗯。”
看著自家兒子挽著袖子洗手做羹湯的樣子,樊伯母笑嗬嗬地點點頭,“那就交給你們了。”
正坐在客廳裏一個人研究棋局的樊伯父見老婆被趕出了廚房,笑了起來,“來來來,正好陪我下棋。”
“哇,你真的會做菜!”廚房裏,傳出某個粗神經女人崇拜的聲音。
一對老人家樂嗬嗬相視一眼,等著吃飯。
麻婆豆腐、糖醋排骨、紅燒鯽魚,巫方園吞了吞水,再看看身邊那個揮舞著鍋鏟的男人,忽然覺得他好偉大!
“開飯了!”精神百倍地大喊一聲,巫方園將菜都端上桌。
“去洗手。”輕輕拍開巫方園想偷食的爪子,樊元初搖頭。
巫方園仰著腦袋“嘿嘿”地笑了一下,竄進廚房洗爪子去,完全沒感覺到這舉動有多親蜜,簡直是老夫老妻了。
蘇小小講過,巫方園饞蟲衝腦的時候,就隻剩下吃的本能了。
“區區,你浴室裏怎麽有這個?”樊伯母忽然拿了一瓶薇姿的爽膚水從浴室裏跑出來,進行嚴肅的審問。
“咦,那不是我的麽。”剛洗了爪子出來的巫方園指著那瓶可疑的爽膚水,“我還以為弄丟了呢,原來是落在你這裏了。”
“同居?!你們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嗎?”樊伯母有點吃驚的樣子。
“唔?哪一步?”巫方園猛然驚覺自己的話有多曖昧,“啊,不是的不是的,是上次晚上我住在這裏的時候……”
“晚上?住在這裏?”樊伯母更吃驚了。
“不是……那個,區區跟我哥講過,我哥他知道的!”
“哦,你哥也同意了啊。”樊伯母點點頭,若有所思,“那就把事該辦了吧。”
“誒?!”巫方園瞪大眼睛,發覺自己越解釋越糟糕,急得腦袋都快冒煙了,忙拉住站在一旁的樊元初,“你講你講。”
看著巫方園越描越黑的樣子,樊元初忍不住笑了起來,“媽,不急。”
樊伯母挑眉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你要敢不負責看我怎麽修理你。”
“嗯,我不敢的。”樊元初一本正經地點頭,“先吃飯吧。”
一邊啃著香噴噴的糖醋排骨,巫方園一邊在回想剛剛詭異的對話,他真的都解釋清楚了嗎?
飯桌上,巫方園時不時講個笑話逗樊家二老開心,樊元初盡心盡力地替講笑話的人夾菜,一頓晚飯吃得和樂融融。
“對了,何阿姨呢?”巫方園忽然想起來這屋子裏應該還少了一個人。
正喝湯的樊元初嗆了一下,咳了起來。
“哎呀,慢點喝呀。”巫方園忙不迭地放下筷子,去拍他的背。
“咳咳,我沒事。”
“何阿姨是誰?”樊伯母好奇地問。
剛剛才好了一點的樊元初聞言,又咳了起來。
“哦,是鍾點工阿姨,那天晚上我感冒睡著,衣服又被雨淋濕了,還是她幫忙換的呢,都沒來得及謝謝她。”巫方園笑著道。
“哦,這樣啊。”樊伯父意味深長的看了憋紅臉的兒子一眼,笑眯眯地點頭。
巫方園左看看右看看,唔,是錯覺嗎?為什麽她總感覺氣氛忽然變得怪怪的?
“多吃點。”好不容易止了咳的樊元初替她夾了好大一塊排骨。
“哦哦。”巫方園低頭繼續奮戰。
吃過晚飯,幫著收拾了碗筷,樊伯母又拉著巫方園聊了好一會兒的貼心話,這才放她走。
臨走時,還約了明天再來吃飯,樊元初則奉了兩位老人家的命令送巫方園回家。
“那個丫頭還是憨憨的啊。”樊伯母目送他們上了車,轉身笑道。
“我看未必。”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樊伯父搖了搖頭,“咱們兒子想娶那丫頭回家,怕是還要費一番功夫的。”
“對兒子沒信心?”樊伯母笑著在他對麵坐下。
“與信心沒關係,愛情這條路嘛,先愛上的那一個,注定是要吃些虧的。”樊伯父放下茶杯,“現在看來,那丫頭傻乎乎地被兒子吃得死死,可是……誰又知道呢。”
樊伯母愣了一下,笑著歎氣,“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之後的幾天,巫方園都乖乖的準時上下班,偶爾去樊家蹭個飯,小日子過得也蠻滋潤。
除了偶爾會失一下眠之外,基本都很美好。
嗯,都很美好。
鬧鍾適時的響起,好不容易培養起一點睡意的巫方園有些煩躁地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慢吞吞地起床換衣服。
恍惚間,仿佛COLOR還在她腳邊打轉。
打開電視,正在播新聞。
“……新聞發布會上,鋼琴王子尹宣的經紀人歐文先生宣布,尹宣複出後的首次個人演奏會將於十月八日在雅服舞台舉行,目前,VIP票已經預售一空……”
“啪”地一聲,電視被關掉了。
“再不走又要遲到了。”薛子凱站在電視機前,淡淡地道。
“哦。”揉了揉鼻子,巫方園拎了包乖乖跟著哥哥出門。
一整個上午,巫方園都沒什麽精神,不知道是因為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呢,還是因為大姨媽來了,到了午飯時間也怏怏地不想動彈,非但一點胃口都沒有,肚子還開始隱隱作痛。
“喂喂,園子,有帥哥找。”王美佳忽然拿手肘頂了頂趴在桌子上查帳的巫方園,八卦兮兮地道。
巫方園茫茫然抬頭,便看到樊元初正推門進來。
“我去吃飯,園子交給你照顧了。”王美佳大咧咧地拍了拍樊元初的肩膀。
“好。”推了推眼鏡,樊元初點頭微笑。
王美佳立刻被煞到了,紅著臉輕飄飄地出了門。
“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樊元初走到巫方園桌邊,皺眉摸了摸她的額頭,摸到一手的冷汗。
“沒事。”巫方園搖了搖頭,“你怎麽上來了?”
“媽媽讓我來接你去吃飯,然後在樓下碰到子凱哥,他說你在上麵,我就直接上來了。”他解釋了一下,“你哪裏不舒服嗎?”
巫方園嘴角抽搐了一下,難道她要告訴他,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她的肚子是要痛的?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姨媽啊!
“茶水間在哪裏?我去幫你倒杯水。”樊元初拿了她的茶杯,道。
巫方園有氣無力地指了指右邊的門。
走到茶水間關了門,樊元初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阿品,你在哪裏?”
“喲喲,想我了?”姬品痞痞的聲音在手機裏響起。
“園園不舒服。”
“唔,什麽症狀?”
“一直冒冷汗,手捂著肚子,估計是肚子疼,我問她,她又不肯講。”樊元初想了想,道。
手機那頭沉默了一下。
“很嚴重嗎?”樊元初的眉頭微微攏起,很有些擔心地道。
“是啊,好嚴重。”姬品的聲音很沉重。
“那你快過來一下吧。”樊元初有點沉不住氣了。
“過來你個頭啦!”姬品囂張又欠揍的大笑聲傳進樊元初的耳朵,“真是關心則亂,平時不是精明得很麽,用你那顆聰明的腦袋想想,八成是例假啦例假啦……”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樊元初抿著唇掛了機,把那囂張的聲音掐掉,然後白皙的臉上微微透了一層紅。
巫方園趴在桌子上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樊元初出來,不由得有些奇怪。
“區區!你掉水坑裏啦!”聽到外頭中氣十足的喊聲,樊元初笑了起來,倒了一杯熱水走出茶水間。
“先喝點熱水吧”,他把水杯放在她麵前,又問,“有熱水袋嗎?”
巫方園想他八成是猜到了,便紅著臉指指王美佳的抽屜。
按著她指的地方,他找出一個小熱水袋,裝了熱水遞給她,“捂一下會好點,不要喝咖啡了。”
“哦。”巫方園乖乖地答應。
“要不要請假回家休息?”樊元初拉了一張椅子來在她旁邊坐下,問她。
“不要了,經常遲到早退,還動不動要請假,不好啦。”巫方園搖搖腦袋,喝了一口熱水,“你不用上班嗎?”
“嗯,本來打算接你回家吃飯的。”
“我今天不太舒服,下次去吧。”
“好。”樊元初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不要摸我頭啦!”巫方園不滿地皺眉,“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樊元初輕笑了一下,手卻沒有挪開。
正說笑著,門忽然開了,吃了午飯回來的同事們一進辦公室便見著了這一幕,都尷尬地忤在門口,考慮是裝作沒看見呢,還是……
“嗨,我是園園的朋友。”樊元初從從容容地收回擱在巫方園腦袋上的手,微笑著站起身打招呼,坦蕩得很。
尷尬解除,開始寒喧。
巫方園看著瞬間和同事們打成一片的樊元初,哭笑不得,這個人親和力怎麽可以強到這樣的地步。
經此一役,樊元初幾乎奠定了巫方園正牌男友的地位。
“園園,今天讓區區一起來吃飯吧。”早上出門前,巫媽媽吩咐。
“咦?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呀,你這孩子一點禮貌都沒有,天天往人家家裏跑,偶爾也帶回來瞧瞧嘛。”
“那是因為……樊伯母做菜好吃。”巫方園直覺需要解釋一下。
“嗯?那媽媽做的菜不好吃嗎?”巫媽媽揚了揚眉毛。
“呃,不是的不是的。”巫方園忙不迭地補救。
“那就好,記得跟區區講啊。”巫媽媽滿意地轉身回房。
……留下一頭冷汗的巫方園。
趕到辦公室,巫方園想了想,還是不敢違抗母親大人的命令,打了個電話給樊元初。
“園園。”
電話裏那個溫和的聲音一響,巫方園就開始有點緊張,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瞎緊張什麽東西。
“唔,我媽讓你晚上到我家吃飯。”巫方園不知道為什麽她要極力強調“我媽”和“我家”。
繼續冷汗……
“嗬嗬,好的。”樊元初的聲音聽起來甚是愉快。
“那個……是因為我一直在你們家吃飯,我媽媽說這樣不好。”巫方園想了想,忙又補了一句。
手機那頭微微沉默了一下。
巫方園莫名的開始不安,“區區?”
“嗯,我知道了。”他的聲音聽起來依然溫和。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巫方園的心忽然揪了一下。
剛掛上電話,王美佳的腦袋就八卦兮兮地湊了過來,“男朋友見家長呀?”
巫方園長歎一聲,撫額不語。
這是什麽混亂的場景啊。
好混亂啊啊啊……
巫方園感覺有點暈船,她前前後後都想不通,樊元初怎麽忽然就出現在她的生活裏了。
“園子園子,我有尹宣演奏會的票耶!整整排了三個小時的隊呀!總算讓我買到了!”新來的現金會計羅敏笑嘻嘻地湊到巫方園跟前,“嘩啦啦”地抖了抖手裏的票。
羅敏是應廟畢業生,社會新鮮人,正是青春活力的時候。每次看到羅敏,巫方園都會萌生一種已經老了的感歎,隻是此時她來不及感歎,因為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張票,以及她的話上。
她說,那是尹宣演奏會的票。
辦公室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看巫方園的反應,雖然誰也沒有點破,但自從她的身份之迷被破解之後,這個辦公室裏又有誰不知道她跟尹宣的那點破事,更何況是上了報紙,曾鬧得滿城風雨的。
可是羅敏就不知道,所以她無意中點了巫方園的死穴。
“嗬嗬,那真是不容易啊。”巫方園幹笑兩聲,連她自己都覺得這笑可真是夠難看的。
“是啊是啊,你不知道,那排隊的人可海了去了……”羅敏還想說,被王美佳拖走了。
巫方園的腦袋又開始疼了。
心情本來就亂七八糟的,再對上亂七八糟的帳目,巫方園再一次感覺自己是十足的數字白癡,她為什麽會選擇學會計啊啊啊!
這個問題再一次牽涉到了某一個她不想記起的人,於是打住不敢再想。
辦公室的電話“叮鈴鈴”響了起來,羅敏跳過去接,“你好,財務部,嗯嗯……好的,有說名字嗎?……男的女的?……帥嗎?”
辦公室裏的人都抹了一把冷汗,她這是接了一個什麽電話呀。
掛上電話,羅敏回過頭來,笑嘻嘻地對著巫方園道,“園子姐,樓下保安打電話上來,說有人找你,是個帥哥哦!”
“啊?帥哥?是樊先生吧!他怎麽不上來呀!”王美佳眨了眨眼睛,露出一臉神往的表情,“得不到帥哥,欣賞一下也是好的呀!”
“好的。”巫方園嘴角抽搐了一下,站起身走出門去。不是說了晚上去她家吃飯嘛,這個時候他來幹什麽呀,添亂麽……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一樓,巫方園走出電梯左右看看,沒見著樊元初。
“巫小姐。”保安走了過來,“那位先生說在外麵等你。”
“好的,謝謝。”巫方園點點,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暗自嘀咕,他這是在玩什麽神秘呀。
跑出風圖公司大門,還是沒有找到樊元初,倒是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戴著棒球帽和大墨鏡,懷裏抱著一隻有點眼熟的貓,正低頭靠在牆上。
是他找她?
猶豫了一下,巫方園決定看在COLOR的麵子上過去看看。
“你找我?”大步走到他麵前,巫方園咬咬唇,道。
他仍然低著頭沒動。
巫方園挑眉,是他來找她的耶,現在又在擺什麽譜。正在她打算走的時候,他忽然抬起頭來,然後愣了一下,站直了身子,“你來了。”
“有事?”巫方園決定不跟他計較。
“COLOR想你了。”他摘下墨鏡,看著她,說。
巫方園皺眉,左右看看,忙又把墨鏡按回他的鼻梁上,“你瘋了,被人家發現你在這裏,你又要被追著跑了,不要總忘記自己是個公眾人物好不好!”
尹宣怔了怔,忽然笑了一下,“你在關心我。”
“誰有空關心你,我隻是不想再被卷進那些莫明其妙的事情裏去。”巫方園撇開頭,淡淡地道,在看到他有些黯然的樣子之後,皺起眉按下心底的難受,“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COLOR想你了。”他說。
巫方園看了趴在尹宣懷裏的那隻沒良心的貓一眼,那隻沒良心的貓跟那他那個沒良心的主人一個德性,她養了它三年,結果尹宣一回來,它就鬧失蹤。
“喵~”COLOR衝著她低低地叫喚了一聲,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不過……它看起來竟然瘦了一圈。
巫方園撇撇唇,有點不爽,現在是怎麽樣,這些先拋棄她的家夥都跑到她麵前來裝可憐嗎?!
“它怎麽瘦成這樣了。”雖然不爽,但她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已經兩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巫方園嘴角開始抽留,現在是怎麽樣,玩絕食?
“走吧。”掙紮了一會兒,她終於開口。
“嗯?”
“找東西給它吃啦,難道真的看它餓死嗎?”巫方園瞪了他一眼,臉上寫著“不爽”兩個字,她是最不喜歡妥協的,居然為了這隻沒良心的貓破例。
巫方園抱著貓黑著一張臉跟著尹宣走進麗江花苑大樓的時候,保安小揚著實愣了好一會兒,但是他很快就釋然了。在他看來,這些小情侶動不動就說什麽要分手,再也不見麵什麽的,其實也不過床頭打架床尾和啦,沒什麽大問題的。
所以保安小揚很開心地跟巫方園打了招呼,畢竟以後還是要常見麵的嘛,而且巫小姐為人還真是不錯。
上了樓,巫方園沒理尹宣,直奔廚房,從冰箱裏拿了華都的雞肉,白水煮了,切碎拌貓糧。在巫方園煮東西的時候,COLOR一直在腳邊繞來繞去,弓著背使勁地蹭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瞪著巫方園手裏的貓糧,還春波蕩漾的。
剛把盤子放在桌子上,它便縱身跳了上去,迫不及待地開始大快朵頤,巫方園嘴角抽搐了一下,它真的有絕食嗎?
廚房的空間並不大,巫方園能夠感覺到尹宣就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隻是她不願意回頭,不願意麵對他。
“喵~”COLOR舔了舔嘴巴,嗲嗲地叫喚了一聲。
巫方園翻了個白眼,然後感覺自己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放開我。”巫方園皺眉掙紮了一下,沒有掙開,隻得低頭看向那雙在自己身前交握的手,那是一雙彈鋼琴的手,修長而漂亮。
COLOR吃了東西,蜷在一邊睡著了,房間裏忽然變得很安靜,安靜得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和略略有些急促的心跳。可是巫方園卻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隻仿佛有種莫名的悲傷從那雙環著她的手臂間蔓延開來,一絲一絲,一縷一縷的,緩緩將她捆住,讓她動彈不得,無力掙紮。
她忍不住張了張口,可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什麽都講不出來,隻仿佛就要溺死在這無邊的寂靜和哀傷裏,再也爬不出來。
他低下頭,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裏,仿佛要汲取她身上的溫暖一般。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巫方園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刺耳的貓叫打破了一室寂靜的魔咒,連帶著睡著COLOR也被那設定為貓叫的來電鈴聲吵醒,扭過腦袋看向他們,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巫方園猛地驚醒,慌忙從尹宣的懷裏掙脫開來,從衣袋裏掏出手機。尹宣被她突如其來的掙紮驚了一下,一時不防撞在身後的椅子上,吃痛地皺眉。
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巫方園竟然有點心虛的感覺,猶豫了一下,她按下接聽鍵放在耳邊,“喂?”
“園園,對不起,今天晚上不能去你家了。”
“怎……怎麽了?”巫方園愣了一下,莫非她的話得罪他了?
“公司忽然有點事,你別擔心,我已經跟伯母道歉了。”他的聲音依然溫和,聽不出有什麽不妥。
“哦。”巫方園應了一聲,心裏忽然有點不舒服。
掛了電話,巫方園發了一會呆,忽然想起來自己的處境,匆匆抬頭看了尹宣一眼,後者正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巫方園咬了咬唇,落荒而逃。
晚上吃飯的時候,樊元初果然沒有來,可是巫媽媽一點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還連連誇區區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
“幹什麽這樣看媽媽?”巫媽媽嗔怪地看了巫方園一眼,“區區那個孩子啊,說他臨時有點急事來不了,又怕我怪你,來特地打電話來道了歉,說是下回一定來請罪呢。”
巫方園愣了一下,他……是怕她被媽媽責怪?
……是因為她說了那句話吧。
巫方園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混帳。
當桃花不止一朵
一連兩天,樊元初都沒有再打電話過來。
巫方園的耳根子仿佛一下子就清淨了,可是她果然有受虐傾向,第N次瞥向那隻特意放在手邊的手機,手機依然沉默。
歎了一口氣,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翻著手上的舊帳本。
“園子姐,你在等電話嗎?”羅敏湊了過來,哪壺不開提哪壺。
巫方園咳了一下,有些欲蓋彌彰地將手機塞回抽屜,“沒……沒有,我看時間呢。”
“有掛鍾啊。”羅敏指了指牆上那個無比醒目的大掛鍾,疑惑道。
“我喜歡看手機。”剛這麽一說,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巫方園忙第一時間接了起來,“喂?哦……你打錯了……”
“喂”的時候精神百倍,說“哦……你打錯了……”的時候,就顯得有點萎靡不振了。
看著羅敏偷笑的樣子,巫方園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樊元初到底在忙什麽呀,是生她的氣了嗎?不會那樣小雞肚腸吧,還是……真的有什麽事耽擱了,也不說一聲,怪讓人擔心的。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巫方園終於忍不住了,她想於情於理她都應該打個電話給他吧,問候一下也是很應該的,而且她還有點想念樊伯母的廚藝了。
說服了自己,找到了自以為足夠強大的理由,巫方園理直氣壯地撥通了樊元初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那個總是溫和的聲音沒有如預期般響起。
什麽嘛!巫方園瞪著手機,居然關機?自我說服了半天,鼓了半天的勁才拿起手機,結果……她就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了,這感覺真是不大爽快。
支著下巴,某人開始發呆。
一個小時之後,巫方園作了一個決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直接去他家看看不就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嘛!
結果興衝衝跑到樊家一看,居然一個人都沒有,連樊伯父和樊伯母都不在。
巫方園這才有點懵了。
他手機關機,家裏也沒人……她隻知道他的工作可能是珠寶鑒定師,其他關於他的事,她都是一無所知。
所以現在,她竟然不知道去哪裏找他。
巫方園的情緒,忽然就變得有點低落了。
時間是晚上六點十二分,巫方園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公園的秋千上,摸出手機打電話給張曉雅,想找個知心姐姐聊聊天,結果那廝居然也玩關機!
以看仇人的眼光看著自己的的手機,巫方園忽然覺得關機是天底下最罪大惡極、罪無可恕的事情。
正在她憤恨不已的時候,手機仿佛不堪蹂躪般地忽然響了起來。巫方園幾乎是跳了過來,忙看來電顯示,是蘇小小。
“嗚,小小,果然還是你比較有良心……”巫方園對著電話發嗲。
“你發什麽神經。”蘇小小用軟軟甜甜的聲音說出冷酷無情的話來。
“……”巫方園翻了個白眼。
“你猜我看到誰了。”蘇小小忽然說了一句極有懸念的話。
沉默半晌,巫方園再度翻了個白眼,“小姐,我怎麽知道你看到誰了。”
“牙印君。”蘇小小神秘兮兮地丟出一個名詞。
牙印君?巫方園癡呆半晌,然後抬手摸了摸脖子,忽然明白過來,牙印君正是失蹤了三天的樊元初同學。
“你在哪裏?”巫方園極為鎮定地問。
“姬品的私家診所。”
姬品?巫方園愣了一下,蘇小小什麽時候認識那個家夥的?還有……蘇小小一個公立醫院的醫生去私人診所幹什麽?砸場子?
對,不要懷疑,蘇小小那個腹黑女的本職工作是個醫生,雖然那個家夥沒有一點白衣天使的樣子,雖然她古怪的興趣愛好一大堆……可是,她的確是一個醫生。
……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樊元初在診所幹什麽?
“園子,園子?”蘇小小見巫方園久久不吱聲,有點奇怪地喊她。
“他怎麽了?”巫方園定了定神,想想還是不要自己嚇自己,也許隻是小感冒,也許隻是去串串門……
“聽說是哮喘病發,已經住了幾天院了。”
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有些泛白,巫方園聲音有點抖,“那個診所……在哪兒?”
“北山路七號。”
巫方園掛了電話,開始拔腿狂奔,衝到大路上,驚險萬分地攔下一輛出租車,“到北山路七號!”
司機大叔被她不要命的樣子嚇到,忙心有餘悸地點點頭,踩油門。
姬品的私家診所規模不小,巫方園沒時間發表感慨,直接衝了進去,兩個漂亮的小護士攔住了她。
“請問你是病人家屬嗎?”
這種時候,誰還管那麽多,巫方園忙點頭。
“有探視證嗎?”
巫方園傻眼,這是什麽地方啊,還要探視證?!
“真沒用。”
聽到那熟悉的嘲諷,巫方園忙扭頭,便見穿著白色長外套的蘇小小站在拐角處,兩手插在衣袋裏,甚是悠哉的樣子。
“他在哪?”越過那兩個漂亮的小護士,巫方園急吼吼地衝上前,問。
“十九分三十二秒。”蘇小小看了看手表,點點頭,“可以再快一點。”
巫方園一頭黑線。
“喂喂,你這樣我會很為難的。”穿著白大褂的姬品笑嘻嘻地走出來,臉上卻是一點為難的樣子都沒有。
難得見姬品穿得這樣正常,巫方園差點沒認出來。
“你們兩個……”巫方園怎麽也想不通他們兩個是怎麽認識的。
“他把曉雅吃了,我來算帳的。”蘇小小簡單明了地說明了自己在這裏的原因。
噗……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這個消息太驚悚了,巫方園瞠目結舌。
姬品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個進展……是不是快了點?”巫方園記得他跟張曉雅在她家才算是見了第二回麵呀。
“如果我說我是受害者……你們信不信?”姬品看起來有點沮喪的樣子。
“你是說……曉雅把你給……強了?”巫方園好奇地問。
聽到巫方園的話,姬品的臉綠了。
“推卸責任的男人。”蘇小小用鄙視的眼神看姬品。
“曉雅呢?”巫方園想起來張曉雅的手機也關機了,不會出了什麽事吧。
“我也想問這個問題。”姬品的眼睛眯了起來,有點危險的樣子。
蘇小小視線遊移了一下。
“樊元初怎麽樣了?”見蘇小小明顯不想多說的樣子,巫方園忙移開話題。
姬品陰惻惻地看了巫方園一眼,“一直在昏迷。”
巫方園驚了一下,“那樊伯父和樊伯母都在這裏嗎?”
“剛走,兩個老人家身體支持不住,被秘書勸回去了。”姬品的神色恢複了正常。
“他……在哪裏?”
“跟我來。”看了巫方園一眼,姬品轉身帶路。
巫方園看了蘇小小一眼,動了動嘴巴,終是沒說什麽,乖乖跟著姬品走。
把巫方園領到一間病房門口,姬品轉過身,高深莫測地看著她。巫方園被他看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卻輕飄飄丟下一句,“我去跟蘇小小談談”,便大步走開了。
留下巫方園一個人站在病房門口進退兩難。
咬咬牙,正打算推門進去的時候,門卻忽然開了。
巫方園的手定格在空氣裏,一瞬間竄入她眼簾的,是一排繃得緊緊的蕾絲紐扣,巫方園忍不住有點擔心那呼之欲出的胸圍會把紐扣繃掉了。
“好看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
巫方園眨了眨眼睛,抬起頭,傻乎乎地看向那個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女人,她左眼下有一顆滴淚痣,並不出色的五官融合在一起,產生了一種奇妙的美感。
唔,是個嫵媚到了骨子裏的女人。
“你是誰?”挑了挑眉毛,她問。
巫方園語塞,其實這個問題本來是她想問的,這個女人是誰?可是被她先聲奪人了,她感覺自己的氣場立刻就弱了下來。
身高不如她……連胸圍也……
巫方園探了探腦袋,想看看樊元初是不是真的在裏麵,奈何那個女人擋著門,她什麽也看不到。
“咳咳……”病房裏傳來輕輕的咳嗽聲,“誰在外麵?”
果真是樊元初的聲音。
“一個小姑娘,大概走錯門了。”笑了笑,她放軟了聲音道。
小姑娘?!巫方園要暴走了,都活到這把年紀了,還被叫小姑娘?!磨著牙挺了挺並不雄偉的胸脯,巫方園瞪她,她哪裏看起來像小姑娘了!
那個女人竟然笑了起來,她抬手撥了一下大波浪的卷發,回頭看了一眼,“咦,你起來了啊,這樣的話……”
看著她轉身回房,巫方園呆立在門口,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進去。
“你要幹什麽?”房間裏傳來樊元初困惑的聲音,然後是有點抓狂的聲音,“喂……”
巫方園好奇的探了探腦袋,這一看差點沒噴鼻血,那個女人竟然在剝他的衣服!
“別動。”那個女人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一把將他拉在懷裏,掀開被子,左手繼續剝褲子。
“唔,放開……”樊元初的臉埋在那可觀的胸圍裏,有點無力地掙紮。
“喂!你幹什麽!”巫方園看不下去了,衝進房一把將那個女人推開。
那個女人愣了一下,靠在桌邊,雙手環胸,挑著眉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巫方園,“不錯嘛,挺有膽。”
“園園?”樊元初略略有點驚訝的聲音。
巫方園回頭看了他一眼,樊元初同學正無辜地坐在床上,黑色的頭發有點淩亂的樣子,眼鏡也沒戴,白色的襯衣大敞著,左邊的衣袖已經被剝了下來,露出白皙的肩頭和胸膛,整個一副剛被蹂躪過的可憐表情。
憋紅了臉,巫方園走到他身邊,幫他把剝了一半的衣服重新拉上。
樊元初低頭看著那顆在自己胸前動啊動的腦袋,最初的錯愕過後,笑意一點一點爬上他的眼睛。
“哼。”靠在桌邊的女人冷哼一聲,“區區,這妞是誰?”
巫方園回頭,有些惱火地瞪向那個女人,“你沒見他正病著嘛!想憋死他嗎?!”
“他?放心,死不了。”那個女人撇了撇唇,“不是說禍害遺千年麽。”
“喂,你怎麽這樣講他!不喜歡他你賴在這裏幹什麽!”一鼓正義之氣直衝腦門,巫方園直著嗓門道。
“哦?莫非你喜歡他?”那個女人忽然詭異地笑了笑,直起身子走到巫方園身邊,逼近了她。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嘟囔著,巫方園有點膽怯地後退一步。
“姐,不要玩了。”樊元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那個女人側了側頭,透過巫方園的肩頭看向自家弟弟,他正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雖然仍有點氣弱,但幽黑的眼睛裏那淡淡的警告卻一點也不弱。
耶?姐?巫方園傻眼。
“切。”她嗤了一聲,眼珠子轉了轉,拉起還在夢遊狀態的巫方園,一改之前的囂張,和藹可親地問,“你好,我是他姐姐樊櫻,你叫什麽呀?”
“巫……巫……巫方園。”巫方園結結巴巴,還在夢遊中。
“哦~”樊櫻一臉的恍然大悟狀,“原來你就是巫方園。”
巫方園眨巴著眼睛,不太明白她話裏頭的深意。
“我小時候在國外念書,你應該不知道我”,樊櫻拍拍巫方園的腦袋,然後指了指坐在床上的男人,“我弟弟他脾氣太壞了,都三天沒洗澡了,又不肯讓護士幫忙。”
脾氣壞?她在講樊元初嗎?巫方園愣頭愣腦地看向仍然坐在床上一臉無辜茫然的男人,覺得樊櫻的話可信度實在不高。
呃,那剛剛她剝他衣服……是想幫他洗澡?
“啊,我還有個約會,時間快到了,我弟弟就交給你了。”樊櫻看看手表,拍了拍巫方園的肩膀,然後匆匆地拎了包,踩著高跟鞋走了出去。
巫方園一臉的黑線,他們家的人怎麽都喜歡這樣隨隨便便地把區區丟給別人?
“啊,對了,他暫時不能自己洗澡,你幫他擦擦身子就好了。”走到門口,樊櫻忽然轉過身來交待了一句,然後揮了揮手,“拜拜~”
巫方園繼續忤在原地黑線。
“咳咳……”身後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巫方園立刻回過神來,忙衝到床邊,輕撫他的背,“你沒事吧。”
“沒事。”樊元初看了她一眼,微笑著道。
“還講沒事!”巫方園瞪他,“住院也不跟我講,害我一直擔心你!”
“對不起。”他愣了一下,然後眯著眼睛笑,好像得了什麽好處似的。
“還有啊,手機為什麽要關機?害我一直找不到你!”巫方園繼續吐嘈,誓把這兩天的憋屈都倒出來。
“對不起。”他仍然好脾氣地微笑。
“呃,其實也沒什麽啦。”鑒於樊元初同學認錯態度過於良好,導致巫方園良心發現,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幹笑兩聲。
“以後不會關機了。”他忽然開口。
“誒?”巫方園抬眼看他。
“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會關機了。”他看著她,微笑著重複。
巫方園怔怔地看著他,曖昧的氣氛一下子湧了出來,好像房間裏多了許多粉色小泡泡一樣。
“咳,我幫你洗澡吧。”巫方園輕咳一聲,打碎了滿屋子的粉色小泡泡。
樊元初有點別扭地看著她,然後輕輕扭頭看向窗外,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
算了,沒反對就是默許。巫方園同學直接得出結論,她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下,不愧是VIP病房,設施真是一流,簡直堪比五星大酒店。
找準了浴室,巫方園端了溫水出來。
樊元初同學仍然看著窗外,連姿勢也沒動過,仿佛窗外有什麽漂亮的景色在吸引著他一般。
將端水放在一旁桌上,巫方園伸手去解剛剛她扣上的扣子,唉,早知道剛剛就不扣了,多麻煩。
素白的小手一粒一粒解開他胸前的衣扣,樊元初同學仍然在看著窗外的美景,隻是一抹淡淡的紅悄悄爬上了他的耳根。
沾了溫水的毛巾擦上他的胸膛,巫方園賣力地擦著,“水冷不冷?”
“還好。”抿了抿唇,蹦出兩個字。
“哪裏癢?”巫方園前後擦了一遍,盡責的問。
“不癢。”繃得緊緊的下巴動了動,仍然是兩個字。
巫方園滿意地點點頭,伸手去解他的褲子,樊元初倒抽了一口涼氣,忙按住她的手。
“怎麽了?”眨巴著眼睛,巫方園一臉不解。
“我自己來。”盡量放緩了聲音,樊元初難得地保持著微笑。
“樊櫻姐姐講你不能自己洗呀,我幫你擦一下就好。”巫方園責任心頗重地堅持道。
“園園,你幫我去拿一套衣服來好不好?”樊元初穩住呼吸,建議道。
“哦,好,在哪裏?”巫方園忙站起身。
樊元初指了指對麵的房間,看著巫方園跑了過去,他忙把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己清理了一下。
“是這個嗎?”巫方園拿了一套睡衣,伸出頭來。
“嗯。”已經自我清理結束的樊元初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點頭。
“咦,你自己洗好啦。”巫方園詫異了一下,然後忙抖開折疊好的睡衣,“快換上,別再感冒了。”
“我……我自己來。”樊元初忙接過睡衣道。
“噗哈哈哈哈哈……”一陣囂張至極的笑聲從門口傳來。
巫方園扭頭看向門口,那個半靠在門上笑得快要抽筋的男人不是姬品又是誰。
“哈哈哈,失態了失態了……”姬品笑得直打顫,“因為難得看到區區如此純情的模樣……”
“難為你還笑得出來。”已經恢複了常色的樊元初看著他,忽然微笑道。
聞言,姬品一個不留神,笑嗆著了,趴在門口死命的咳嗽。
“小小呢?”巫方園走皺眉問他。
“不知道,我出去的時候,她就走了。”姬品真的笑不出來了。
看著姬品燦爛的笑臉瞬間轉化為苦瓜臉,樊元初心情甚好。
當晚回家,巫方園便上網查了資料,抄了幾張食療的方子下來。臨睡前,巫方園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蘇小小,結果那家夥也關機了。
第二天起床,把食療的方子交給吳阿姨,巫方園便火急火燎地上班去了。
上午工作比較清閑,老虎又不在辦公室,當真應了那句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古話。幾個人三三兩兩各自幹著自己的事情,羅敏和王美佳研究著最新的八卦雜誌,討論哪個明星最近又傳出了緋聞,哪個偶像比較帥,李曉麗拿著化妝鏡左照照右照照,邱玉比較老實,安安份份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男朋友發短信。
“啊……果然還是尹宣比較帥啊……”羅敏幹嚎一聲,表達了自己堅定不移的觀點。
王美佳的臉都綠了,忙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大嘴巴,一邊還緊張兮兮地看了巫方園一眼。
巫方園怎麽可能聽不到,隻是她假裝聽不到而已,粉飾太平嘛,她很擅長的。
看了看時間,才九點多,不知道樊元初有沒有起床。想起他昨天跟她講的話,巫方園摸了摸手機,考慮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他。
摸了摸手機,她撥通了他的號碼。
“園園。”隻響了一下,他便接了起來。
巫方園嘴角不自覺地翹了翹,“今天還好嗎?”
“嗯。”他的聲音聽起來暖洋洋的。
“昨天都沒有問你,怎麽會忽然發病的?”
“唔,同事換了香水。”
“香水會引發哮喘嗎?”巫方園愣了一下,開始慶幸自己已經很久沒用香水了。
“還好,隻對幾種特別的味道過敏。”他說得很輕鬆。
巫方園卻是皺起了眉,心裏有點不舒服,這樣會很辛苦吧,不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會突然發病,那樣的無力感一定很難忍受。
要是搶救不及時……她簡直不敢想象。
“園園,園園?”聽到手機那頭的沉默,樊元初連著喚了幾聲。
巫方園回過神來,“你先休息吧,我中午下班去看你。”
“嗯。”樊元初應了一聲,臨掛機前忽然低低說了一句,“別擔心,我沒事。”
合上手機,巫方園發了好一會兒呆。
過了十一點,樊元初開始心不在焉地頻頻向門口張望。
“區區,你看什麽呢?”姬品坐在床邊,翹著二郎腿,笑嘻嘻地道。
“這麽閑?張曉雅的事情搞定了?”淡淡瞥了姬品一眼,樊元初毫不留情地直接刺他的傷口。
姬品愣住,狠狠地磨了磨牙,忽然逼近了他,“你還敢說!如果不是因為你……”
樊元初懶得理他,躺下身作閉目養神狀。
姬品見他裝死,隻得嘟嘟囔囔著站起身走了出去,剛到拐角的地方,便向巫方園拎著保溫瓶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
“姬品,你剛從區區那裏出來嗎?”巫方園停下腳步,“他情況怎麽樣了?”
姬品垂著腦袋不吱聲。
“你說話呀,他怎麽樣了?”巫方園見他這樣,急了。
姬品沉重地搖了搖頭,“你自己去看吧。”
“怎麽可能,我上午才說要來看他的……”巫方園臉都白了,忙衝進了樊元初的房間。
門“咣”地一聲被推開,巫方園拎著保溫瓶闖了進來。樊元初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感覺她撲到他身上,雙手緊緊揪著他的床單不放。
“怎麽可以這樣……”巫方園哽咽起來,“你這個大騙子……小時候這樣,長大了也是這樣,明明說好以身相許的……”她死死揪著床單,感覺連呼吸都不順暢了,“不可以……不可以……”
樊元初皺眉看向門口,姬品正趴在門邊無聲地大笑,一邊笑一邊比著口形,“不用謝我了~”
驚覺她似乎有點喘不過氣,他垂下眼簾,忙伸手輕拍她的背。
巫方園愣了一下,抬起哭得紅紅的眼睛,便看到樊元初正低頭看著自己。
“你……”
“阿品惡作劇了?”樊元初輕問。
巫方園怔怔地看著樊元初,眼淚成串的落了下來,“你沒事……”
“嗯,我沒事。”樊元初輕拍她的背,“我沒事,別怕。”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最初的恐懼感褪去,巫方園這才感覺到腿軟,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來。
樊元初伸手去拉她,巫方園借著他的力坐在床邊,抹了抹眼淚,開始磨牙,“太過分了!怎麽可以開這樣的玩笑!”
姬品看到巫方園的反應如此之大,也覺得自己過分了,摸了摸後腦勺走進門來道歉。
巫方園恨恨地瞪他,轉身撿起被她扔在地上的保溫瓶,還好保溫瓶是密封的,地上又有地毯,沒有摔壞。
“我讓吳阿姨煲的湯,川貝鷓鴣湯,你嚐嚐看。”巫方園拿了小碗,盛了一碗出來,手還在抖。
樊元初微微皺眉,他伸手輕輕握住她仍在發抖的手,“別怕,我真的沒事了,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嗯。”巫方園低頭應了一聲,仍是有點魂不守舍的模樣。
看著樊元初喝完了一碗湯,巫方園又坐了一陣,然後說是要上班,便走了。
她幾乎是逃著離開醫院的。
樊元初當然沒有看漏。
“呃……小牙印怎麽了?”姬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的反應也忒大了一點吧。
“萬艾可好吃麽?”樊元初淡淡地道。
姬品的臉立刻綠了,忙不迭地轉身,見了鬼似的,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樊元初的房間。
輕輕摩挲著桌上的湯碗,樊元初的眉頭微微攏起。
現在的情形,雖然看似她與他的關係更進了一步,可是他知道她有多怕這樣的場麵,從小被保護得那樣好的小公主,外表看似霸道,其實比誰都膽小。那一次他牛奶過敏,她被嚇得心悸,差點跟他一起進醫院。
當時關機不告訴她病發的事,就是怕她這樣的反應吧。
……到底她還是知道了。
到公司門口的時候,巫方園又在那個偏僻的角落裏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仍然戴著棒球帽和墨鏡,懷裏抱著某隻沒良心的貓。
他打算長期在這裏蹲點麽?
巫方園嘴角抽搐了一下,打算視而不見,直接走進公司。他卻是已經看到她了,抱著COLOR大步走了過來,拉住了她。
“你又幹什麽?”巫方園皺了皺眉,想甩開他,奈何手勁沒他大,沒有得逞。
“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他答非所問地看著她,問。
“跟你沒關係,你到底有什麽事,COLOR又不肯吃東西嗎?”巫方園心情本來就很亂,看到他更亂了。
尹宣定定地看著她,不肯鬆手。
這邊的拉扯終於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喂喂,你們看,那個人好像尹宣耶!”
“啊,真的是他!”
眼看著他們就要追上來,巫方園急了,顧不得許多,忙反手拉著尹宣開始逃跑。
這樣的情景何其熟悉。
以前,每次他們嚐試著偷偷約會,幾乎都會以行蹤敗露而告終,然後開始這樣的大逃亡。
瘋狂的粉絲在後麵追,巫方園熟門熟路地拉著尹宣跑過一條街,直接拐進一個小弄堂裏,心驚膽顫地往後看看,追的人已經不見了。
一回頭,尹宣已經摘了墨鏡,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巫方園被那視線燙得後退一步,心裏開始犯嘀咕。她生日那天,蘇小小一見著她便說她紅鸞星動,要走桃花運了,還說不止一朵。
現在是怎麽樣?桃花是不開則已,一開便是兩朵嗎?
難道被蘇小小那個半調子的算命先生說中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尹宣抬手,微涼的指尖撫上她因為逃跑而紅撲撲的臉頰。
巫方園下意識地側臉,閃開他的手。
尹宣的手落在空氣裏,許久才收回。
“沒事,一個朋友生病了。”巫方園沉默了一下,“你是公眾人物,這樣太危險了,以後……不要再來了。”
“對不起。”他忽然道。
巫方園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把你一個人拋在婚禮上,對不起,讓你擔心難過,對不起……”他看著她,眼睛裏滿是痛楚,“到現在仍然放不下你,我不能就這樣放開你,對不起……”
不能放開她嗎?
巫方園怔怔地看著他,這句話……會不會太晚了?
“既然不能放手……為什麽當初一走三年不歸?”巫方園看著他,聲音清晰而殘忍,“尹宣,你已經放手了。”
尹宣看著巫方園,明明她就站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這樣的距離……是他多麽渴望的,可是他卻無法將她擁入懷中。
“到現在,你還是不肯告訴我原因嗎?給我一個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尹宣看著她,不語。
巫方園扯了扯有些發白的唇,轉身走了出去。
當桃花不止兩朵
自從那天在醫院見過蘇小小之後,蘇小小和張曉雅都關了機,巫方園左思右想,覺得這事透著點奇怪,她怎麽也想不通張曉雅怎麽會跟姬品湊到一起去,那天兩人見麵的時候分明還是水火不容的樣子呀。
為了弄清楚這筆糊塗帳,她特意去了一趟蘇小小家。
開門的是蘇小小的老公裴素凡,一等一的帥男人。說他是一等一的帥男人是因為首先他是一等一的好男人,其次才是帥。
蘇小小和裴素凡也是屬於早戀那一類的,那時候她們誰也沒想到蘇小小那個妖孽極的校花會看上裴素凡這樣傻不啦嘰又滿臉青春疙瘩豆的家夥,要知道那時候追在蘇小小後麵跑的男生多到驚人。
然而事實證明了蘇小小的確很有眼光,她的眼光屬於長遠型的,能夠在不起眼的犄角旮旯裏撿到寶貝,而且是塊璞玉,一經雕琢,便是光芒萬丈。
“是園子啊。”裴素凡忙將老婆大人的死黨讓進門,一邊回頭道,“老婆,園子來了。”
蘇小小光著腳丫子探出頭來,“稀客呀。”
巫方園翻了個白眼,“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們二人世界。”
裴素凡笑著搖了搖頭,“來得正好,我在研究一道新的菜式,幫著試試。”
“裴大哥真好。”巫方園連連吞口水,趕著拍馬屁,裴素凡的手藝可是大師極的。
“那是。”蘇小小一點不明白謙虛為何物,“比起某人,我的眼光實在太好。”
巫方園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個毒舌的女人。
聰明的男人知道不要插足女人戰場,裴素凡笑笑,把客廳讓給了兩個女人,轉身進了廚房。
巫方園對著大廚華麗麗的背影嘩啦啦地流口水。
“怎麽忽然這麽有空?”蘇小小轉身在沙發上坐下,笑眯眯地看著巫方園,“你最近不是應該身陷桃花陣中嗎?”
桃……桃花陣?!
這個女人,真是……
“喂……那個……”巫方園猶豫了一下,走到蘇小小麵前,眼睛東瞄瞄,西瞄瞄,“你……真的會算命?”
“是啊。”蘇小小一本正經地點頭,“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命相學的書。”說著,她忽然“豁”地一下站起身,逼近巫方園。
巫方園被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你看看你,眼含春水……”蘇小小一手略帶強勢地扣住她的手,不讓她後退,一手忽然抬了起來,扒著巫方園的眼睛,“嗯,眼白有痣。”
巫方園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說著,蘇小小又煞有介事地拉起巫方園的右手,頻頻點頭,“這是桃花紋啊……”
“什麽?”巫方園傻呼呼地跟著低頭去看。
“這麽亂的感情線……”蘇小小忽然抬頭,極其嚴肅地看著巫方園。
“怎……怎麽了?”巫方園也緊張兮兮地看著她。
“園子,你命犯桃花劫呀。”蘇小小幽幽地道,“不止兩朵哦……”
不止兩朵?!
巫方園瞠目結舌,桃花也會漲價的麽?!上回才是不止一朵,今天就變成不止兩朵了?!
“咳……”巫方園抽回手,“那個,我今來主要是問曉雅的,她怎麽回事?”
蘇小小聞言,淡淡一挑眉,又坐回沙發上,“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聞言,巫方園有點心虛。
“不要對號入座哦。”蘇小小忽然伸出食指搖了搖,“我是說曉雅……”說著,又笑了笑,“不過你非要對號入座也沒關係,反正這話送給你也蠻合適。”
巫方園一頭黑線,“她真的……被姬品給?”
蘇小小點點頭。
“她最近手機一直關機,你也是,怎麽回事啊。”巫方園挨著她坐了下來,問。
“躲著那個極品呀。”蘇小小難得地歎了一口氣,有點傷腦筋地抬手撫額,“那個男人找不到曉雅就拚命地騷擾我。”
“曉雅去哪裏了?”
“那個家夥丟下一堆爛攤子,自己跑出去玩了。”蘇小小陰森森地磨了磨牙。
巫方園下意識地抖了一下,坐得遠了一點。
“她跟姬品是怎麽回事嘛?”知道她沒事,巫方園鬆了口氣,但還是有點好奇。
“她跟蔣烈的事你還記得吧。”蘇小小有點頭痛。
巫方園點點頭,怎麽可能不記得。張曉雅跟蔣烈……本來是最登對,也是最順風順水的一對,幾乎沒經什麽事便在一起了,兩個人好得蜜裏調油似的。
之後因為工作的關係,蔣烈去了國外,兩個的關係非但沒有淡,而且愈見濃厚。
張曉雅二十二歲生日那天,蔣烈說要給她一個驚喜。她滿心歡喜地等待驚喜,卻等來了蔣烈的死訊。
那是三天以後,她在飛機失事的遇難者名單裏發現了蔣烈的名字。
“那天是蔣烈的忌日,她多喝了幾杯。”蘇小小歎氣。
巫方園的心開始抽痛,之後張曉雅再也沒有慶祝過生日,每逢生日,都是一個人喝得爛醉,從來也不許她跟小小陪著,她們也從來不敢在她麵前提起那個名字,五來年都是如此。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慢著,你是說蔣烈的忌日那天她喝多了,然後遇到姬品,才會……”
“對啊,怎麽了?”蘇小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巫方園忽然想起了她因為尹宣的事情被記者圍追堵截,然後張曉雅來看她的那天,她反常地對姬品一再口出惡言,莫非她所說的看到極品抱著一個女人……是在撒謊?
其實根本就是她自己……
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她一再出言挑釁了,可是當時看姬品的樣子,好像真的不認識她一樣。
“姬品當時也喝多了,所以沒看清曉雅的樣子是不是?”巫方園側頭看向蘇小小。
蘇小小點點頭,“如果不是她跟我說溜了嘴,我們都被他瞞過了。”
巫方園沉默了一下,“既然曉雅不希望這件事情張揚出去,就隨她吧……畢竟蔣烈……”話還沒說完,她的腦袋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痛!”巫方園捂著腦袋瞪向施毒手的蘇小小。
蘇小小優雅地收回手,斜睨著她,“你跟曉雅一樣都是死腦筋,不開竅,幹什麽一直糾纏著前事不放?一個女人有多少個三年五年?依曉雅的性子,是打算一輩子思念著蔣烈過日子?那樣蔣烈就會開心?就會含笑九泉?”
巫方園捂著腦袋,呆呆地看著蘇小小。
“如果我是蔣烈,我會希望曉雅幸福。”蘇小小的眼睛柔和下來,她輕輕拉下巫方園的手,幫她揉腦袋,“愛一個人,總是希望她能幸福的,曉雅的悲慘隻會讓蔣烈不安心而已,而他……卻什麽也不能做了。”
巫方園任由她替她揉腦袋,欲哭無淚,這算是打一巴掌賞一顆棗兒麽?
不過蘇小小的確是她們中最聰明的一個,所以她最幸福,也許她說的,不會有錯吧。
“所以你故意鬧到姬品的診所,讓他知道那天晚上是曉雅……”巫方園忽然明白過來。
“嗯,還不算太笨。”蘇小小眯著眼睛笑,像個狐狸。
“你想搓合他們?!”巫方園掩著嘴巴驚呼,“曉雅不會同意的。”
“是啊,比我想象中的困難,那個丫頭居然一個人逃跑了……”蘇小小輕歎,一臉苦惱的樣子。
巫方園呆呆地看著她。
“傻乎乎的看什麽?”蘇小小眉一皺,替她揉腦袋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疼得巫方園哀叫連連。
“痛啊痛啊,你想殺人滅口嗎……”
“是啊是啊,滅了你們兩個笨蛋,我就可以輕鬆愉快了。”蘇小小一臉溫柔地說著殘忍的話,手上的力道不減。
“你罵曉雅嘛,又關我什麽事呀……”巫方園痛到淚花漣漣。
“你也是個木頭疙瘩腦袋!看你什麽時候能夠開竅!”蘇小小揚起半邊柳葉眉,連行凶都這麽優雅。
“可以試菜了。”裴素凡的聲音解救了遭受荼毒的巫方園。
蘇小小鬆開巫方園,施施然站起身,在裴素凡溫柔的目光中優雅地走進廚房,留下欲哭無淚的巫方園。
“園子怎麽了?”裴素凡疑惑地看著耷拉著腦袋的巫方園。
“她需要麵避思過。”蘇小小美滋滋地夾起一塊青椒放入口中咀嚼,順便涼涼地回答自家老公。
鼓了鼓腮幫子,巫方園站起身直奔廚房,在飽受了身心催殘之下,把怨氣都發在美食上,連湯汁也給蘇小小沒剩下一點。
然而,蘇小小似乎是意有所指的話她卻是沒敢深思。
從蘇小小家吃了個半飽出來,已經是將近傍晚時分,巫方園想了想,直接去了姬品的私人診所。
“巫小姐,來看樊先生呀。”剛進門,便有護士笑著打招呼。
“呃……嗯。”巫方園點點頭,有點不習慣護士小姐的熱情,打過招呼便熟門熟路地摸向樊元初的房間。
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她才鼓起勇氣將手放在門把上,自從那次姬品的惡作劇之後,她一直沒有來過。
雖然隻是惡作劇,但那種莫名的恐慌讓她無所適從。
她很害怕麵對這些事情。
就像知道蔣烈死訊的時候,無法想象那樣一個精力充沛的人會忽然消失,也許因為有蔣烈的事情在前,所以尹宣逃婚的時候,她才會一個人胡思亂想,怕他也……
咬了咬唇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她推開門。
房間裏的燈光調得很柔和,樊元初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
巫方園猶豫了一下,轉身帶上了房門,走到病床前,他閉著眼睛側身躺著,氣色看起來比上次好了許多,隻是仍然有些蒼白。
巫方園在地毯上坐了下來,下巴擱在床沿上,認真的打量他。她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觀察他,因為這次回國,他老是跟她講一些奇奇怪怪又很曖昧的話,直接導致她每回看到他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老想躲著他。
因為沒有戴眼鏡,她看得很清楚,他的睫毛很長,似乎又瘦了一些。
正在她數著他有幾根睫毛的時候,那雙眼睛忽然睜開了,巫方園眨眨眼睛,第一次發現他竟然是單眼皮,很漂亮的單眼皮。
這是她第一個念頭,她甚至沒有察覺她離他有多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看著她,忽然開口。
“真的嗎?”巫方園高興起來。
“嗯。”他微笑。
“明天我來接你出院!”
“好。”
離開的時候,巫方園在走廊裏碰到了剛巡完房的姬品。
兩個在走廊相遇的人,這樣的場景,讓巫方園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類似於“冤家路窄”或者“狹路相逢“這樣的詞兒,更何況眼前這個男人還是害曉雅躲起來傷心的罪魁禍首。
“呃,上次……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反應會那麽大。”姬品停下腳步,伸手摸了摸手腦勺,難得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
“沒關係。”巫方園搖搖頭,表示自己大人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
“對了,你見過張曉雅嗎?”姬品側了側頭,有些別扭地問。
“你喜歡她嗎?”想起蘇小小的話,巫方園忽然有點突兀地問。
姬品微愣,然後回過神來,幹笑了一下,“我隻是……”
“不喜歡的話,就不要找她了。”巫方園低了頭,從他身邊走過,走出了診所。
第二天一大早,巫方園還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皺著眉頭接了電話。
“巫小姐嗎?”
“我是……”巫方園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含糊不清地應著。
“我是尹宣的經紀人歐文,請問尹宣在你那裏嗎?”
巫方園幾乎是立刻清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看著屋頂,沉默了一下,“現在幾點了?”
“……五點三十二。”歐文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是真的去看時間了。
“你覺得我們現在的情況,可能相安無事地過一夜嗎?”巫方園捏著手機,慢吞吞地坐地身,道。
“呃……對不起。”歐文有點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但猶不死心地道,“那你知道他有可能在什麽地方嗎?”
“不知道。”巫方園回答得很幹脆。
“巫小姐,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來麻煩你……可是他從昨天晚上就一直沒有回住的地方,而且今天上午還有個通告……”
“歐文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巫方園歎氣。
“……那對不起,打擾了。”
巫方園合上手機,躺平繼續睡。
在床上烙餅似的翻了幾個身,巫方園終於放棄繼續折騰,又坐了起來。
“我大概上輩子欠你的!”咬牙恨恨地罵了一句,巫方園換下睡衣走出房間。
洗臉刷牙,寫了一張留言放在桌上,巫方園便拎了包悄悄出門。
到麗江的時候,已經快六點了,保安小楊看到她的時候,神色有點奇怪。巫方園想著歐文的話,也沒有多想其他的,隻趕著問他,“那位先生來過嗎?”
那位先生……這個詞用得真怪。
不過小楊的表情更怪,“那個……嗯,來過。”
巫方園在心底悄悄地籲了一口氣,露了笑,“謝謝啊。”說著,打算上去看看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到底在幹什麽,竟然讓他的經紀人擔心了一夜。
“那個……巫小姐!”
巫方園剛按下電梯,小楊卻是叫住了她。
“嗯?”她回過頭,“怎麽了?”
“沒……沒事。”小揚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時間這麽早……您上去會不會有什麽不便?”
“嗬嗬,我看看就走。”巫方園笑笑,正好電梯到了,便走進電梯。
站在門口的時候,巫方園想起來自己的鑰匙已經還給他了,便抬手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門開了。
“你……”巫方園抬頭,在看清眼前的人之後,話卻是噎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葉甜?!
那個站在門裏的女人,不是葉甜又是誰?!
她的身上居然穿著她的睡衣!
巫方園想,這種時候,聖人也會有火。
“巫方園?”顯然,葉甜也很驚訝。
巫方園死死瞪著葉甜身上那件粉紅色的蕾絲小睡裙,那是蘇小小送給她的新婚禮物。
這個房子本來是她的家,房子裏那個男人本來是她的丈夫。
而眼前這個女人,曾經是她的情敵。
……現在她在門裏,她卻在門外!
她想起那天在街上看到葉甜,她還問她是不是已經跟尹宣結婚了。
一種說不清的憤怒和尷尬瞬間湧了出來,怒火便從心底一直竄到頭頂,把她的理智燒得一點都沒剩下。
尹宣逃婚的理由,她想過無數個,但沒有一種……這樣的不堪。
真相,果然是難看的
巫方園冷著臉,推開葉甜,闖進門。
“巫方園,你發什麽瘋!”葉甜一時不防,被巫方園推了一個趔趄,差點跌坐在地上,氣得大罵。
巫方園一進門便看到牆上掛著她和尹宣的結婚照,照片裏她穿著那件曾經出現在她噩夢裏的白色婚紗,靠在尹宣懷中笑得像個白癡。
是的,她是白癡。
巫方園氣得發抖,捏緊了拳頭,她大步走上前,直接爬上桌子取下那張此刻看起來無比刺眼的結婚照,狠狠摔在地上。
“咣”地一聲,銀色的相框掉在地上,透明的玻璃碎了一地。
“巫方園,住手!”葉甜被她嚇住,忙大聲叫了起來。
巫方園沒有理會葉甜,隻仿佛仍感覺不夠解恨,又蹲在地上,把那張結婚照從玻璃碎片裏抽了出來,連手被玻璃劃到也不管。
“你在幹什麽!”尹宣的聲音猛地響了起來。
巫方園沒有理他,隻垂著頭,咬牙將那張白癡一樣的結婚照……連同自己的笑臉一起撕了個粉碎。
“住手!”尹宣大步走到她身邊,將她拉了起來。
巫方園抬頭,挑畔地看向尹宣,揚了揚手,手裏相片的碎片撒得滿地都是。
不看他還好,一看巫方園更氣了,他一臉“我剛起床”的樣子,身上還穿著睡衣,一貫冷漠的眸中有著驚怒。
驚怒?他有什麽資格怒?
“爛人,不要讓我再看到你,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巫方園紅著眼睛甩開她,大聲吼道。
吼完,瀟灑轉身,踩著滿地的碎片揚長而去。
下一秒,手臂被狠狠拉住,巫方園吃痛轉身,瞪向尹宣,“放手!再不放手我揍你!”
“你在發什麽瘋。”尹宣皺眉。
“發瘋?”巫方園疑惑自己竟然還笑得出來,“是啊,我瘋了,你趕緊放開我,不然一個瘋子會幹出什麽來我可不知道!”
尹宣皺了皺眉,忽爾又舒展開眉頭,“你在吃醋?”
“放屁!”巫方園真的快瘋了,連髒話都跑了出來,“趕緊鬆開你的髒手!”
“你聽我解釋……”尹宣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扒了扒有些淩亂的頭發,耐著性子道。
“解釋你個頭啦!你再不放手,我當場把她身上那件睡衣扒下來撕成碎片!”巫方園衝著尹宣大吼。
說實話,那件睡衣實在是太礙眼了,她很想扯下來,可是那行為實在很潑婦,想想還是忍了。
尹宣回頭看了氣得臉發青的葉甜一眼,鬆開了手。
“哼!”巫方園得了自由,轉身就跑。
跑到電梯裏,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電梯門一開,巫方園若無其事地走出電梯。
“巫小姐,你沒事吧。”熱心的小楊跑了上來,關心地問。
“嗬嗬,沒事沒事,看到他沒事就好了,謝謝關心啊,我走了,拜拜。”巫方園笑眯眯地一口氣說完,然後憋著氣不敢再吱聲。
……她怕再說一句話,就得破音了。
“哦,拜拜。”小楊撓了撓腦袋,有點犯迷糊。
一直到走出麗江的大門,巫方園的眼淚才掉下來。
……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典型寫照。
沒有坐車,在街上走了很久,巫方園一直都是混混噩噩的,腦袋裏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麽都沒有想。
手機“喵喵”地響了起來,巫方園隨手接了電話。
“巫小姐,對不起打擾你……我還是想問……”歐文略帶歉意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了過來。
“他沒事,好得很。”巫方園淡淡地道,聲音出奇的冷靜。
“啊?那太好了,請問他現在在哪裏?”
“麗江小區。”巫方園掛了電話,關機。
真是笑話。
她的愛情就是個笑話。
這叫什麽破事呀,這麽神神秘秘的拖了三年,早知道是移情別戀,他少爺的可不可以通知她一聲,不要浪費她的青春呀。
瞧她現在都熬成黃臉婆了,嫁不出去他負責嗎!
原來……潛意識裏,她還是在等他一個解釋。
巫方園意識到這一點,停下了腳步,垂下頭,眼淚便滑出了眼眶。
“我他媽就是一個神經病!”沉默半晌,巫方園忽然仰頭望天,大吼一聲。
頭頂,烏鴉呱呱地飛過……
滿大街的行人立刻退避三舍……
巫方園回過神來,左右看看,就在她想掩著臉灰溜溜地奪路而逃時,一輛紅色的凱迪拉克卻是突然在她身邊停了下來,攔住了巫方園的逃亡之路。
“喲,法式牛奶咖啡。”一個低低的,暖暖的聲音響起。
有點熟悉,巫方園想。
法式牛奶咖啡
風很輕,陽光有點暖。
巫方園站在街邊,淚眼迷蒙地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處,卻因為淚水的阻隔而看不真切。
冷不丁一隻手伸到她眼前,輕輕替她撫去了臉頰上的淚,尾指上的鉑金戒指在陽光下一閃,有些刺目。
相似的場景讓巫方園的記憶迅速複蘇。
……佳人有約的服務生?那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奇怪美男?
眨了眨眼睛,巫方園終於看清了眼前的男人,他正對她微笑,微卷的短發被夕陽渡了一層淡淡的暖色。
果然是他,這一次,他沒有穿咖啡店製服,一身休閑的打扮也頗為養眼。
“不要哭了。”他說,用一種低低的,暖暖的聲音。
……還是那句話。
巫方園下意識地再次看向他,挺直的鼻梁,豐潤的唇,外加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果然是他沒錯。
“我沒有弄髒你的咖啡。”巫方園想了想,直覺地道。
他愣了一下,隨即輕輕笑了起來,“好記仇的小姐。”
巫方園撇了撇唇,轉身就走。
“不如讓在下送你一程。”他追了上來,與她並肩而行,施施然提著建議。
“我不認識你。”巫方園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他。
“我請你喝過咖啡呀。”他笑眯眯地道,“法式牛奶咖啡。”
巫方園連側頭看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不好意思,我以為是咖啡店的贈品。”
“唔,那就看在……”他單手摸著下巴,故作沉吟了一番,然後忽爾拉長了聲音,笑著道,“看在……在下與小姐的眼淚如此有緣的份上好了。”
巫方園停下腳步,看向他,忽然覺得好笑,好像的確如此,兩次掉眼淚都被他給撞上了。
“如何?”見巫方停下腳步,他眯著眼睛笑。
“好吧。”巫方園聳聳肩,反正現在她一沒財二沒色,也不會自我感覺良好地以為到了她這個年紀還會有什麽豔遇。
更何況……她現在腫著眼睛的模樣估計也能嚇跑不少人。
“請。”拉開車門,他側過身很紳士地笑眯眯地道。
巫方園撇撇唇,明明也是笑,可是區區的笑跟他的笑就不一樣,眼前這個男人一笑,她就明白他是個情場老手了。
嗬嗬,開著凱迪拉克的服務生?八成是個二世祖先生吧。
“小姐,要去哪兒?”一點也不知道巫方園的腹誹,他坐上駕駛位,笑眯眯地道,“在下無不聽候差遣。”
“理發店。”坐在車上,巫方園沒有心思理會他怪模怪樣的話,隻一徑低頭扯著自己亂七八糟的卷發,回答道。
“那我來帶路好了。”彎了彎唇,他貌似好心地建議。
巫方園沒有異議,去哪裏都行,能把這頭亂七八糟的頭發給剪個幹淨就好。
車子在一間發型屋門口停下,他先下了車,然後極其紳士地替巫方園拉開車門,一手擋在車門頂上,笑眯眯地道,“到了。”
巫方園下了車,疑惑地四下打量了一下,竟然是一處小弄堂,地上到處都是一個一個的小水窪,散發著奇怪的氣味,才四月的天氣,竟然已經有蒼蠅“嗡嗡”地飛舞著。
“沒有走錯地方嗎?”巫方園遲疑了一下。
“絕對,沒有。”他信誓旦旦,“請跟我來。”
巫方園將信將疑地著他走進那家連招牌都沒有的發型屋。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有點刺鼻的氣味,隻見幾個妖嬈的女郎迎上了來,熱情萬分地圍住他,“哎呀,許公子來啦,快請進快請進。”
說她們妖嬈,是因為她們身上的布料極少,領口開得低,腰圍露得足,大腿麽……自是引人犯罪得很。
巫方園直覺自己來錯了地方。
“我帶她來理發的。”還來不及逃跑,這位被稱為“許公子”的家夥已經把巫方園推到了身前。
“既是許公子帶來的,我們自是會好好招待。”一個卷發女郎掩唇輕輕一笑,拉著巫方園進了一間黑屋。
巫方園一臉迷茫地被她按在凳子上坐下,有點疑惑自己到底進了個什麽樣的地方,正疑惑著,隻聽“啪”地一聲,燈亮了,剛剛迎他們進門的另一個女郎拿了洗發液來替她抹在頭上。到了這一步,巫方園也就不做多想,閉上了眼睛,決定聽天由命。
一直沒有舍得剪的頭發,現在已經連留著的借口都沒有了。
所謂理由……已經如此明白,繼續執著下去,隻能讓這場笑話變得乏味而已。
正在巫方園情緒低落的時候,門後邊忽然隱隱傳來談笑聲。
“嘻嘻嘻,聽說許公子又帶了一個女人來……”
“是啊是啊,這個星期已經是第二個了,許公子真行啊。”另一個女人附和著笑了起來。
巫方園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怎麽回事?她進了黑店嗎?難道這裏其實是包子店,專門盛產人肉包子?
“聽說這裏已經成了許公子的甩女聖地了……每次有哪個女人過了期限還對許公子糾纏不清的,許公子必定帶她來這裏……”
“嘿嘿嘿,是啊,聽聞上一次來這裏的女人從此見到許公子有多遠躲多遠,再不敢粘著他了呀……”
“不過裏頭那個女人姿色這麽差,許公子最近口味變了嗎?”
“也難怪許公子要甩了她了……”
巫方園聽得一頭的黑線,這……到底算是什麽事呀。
一個小時之後,巫方園瞪著鏡子裏一頭亂糟糟的短發傻了眼。
這是被狗啃了嗎?
不對!被狗啃都比這個整齊!
聯想起剛剛幾個妖饒美人的對話,巫方園開始磨牙,這就是他的甩女絕招?!毀得她不能見人?
這個天殺的男人,她跟他有什麽不共戴天的仇恨嗎?!
“呀,這麽快就剪好了呀?”一個笑眯眯的聲音,某個天殺的男人拎了一袋冷飲進來,“來來來,喝點東西。”
店裏的美人們嘻笑著迎了上去。
“你到底是誰?!”巫方園大步走到他麵前,咬牙切齒地道。
“敝姓許,你可以稱在下為許公子。”某人一點也感覺不到巫方園的憤怒,笑眯眯地自我介紹。
“神經病!”巫方園狠狠地踢了旋轉凳一腳,大步走出了發型屋。
“咦咦咦,生氣了呀……”身後,剛剛執剪的“發型師”笑嘻嘻地道,轉身拍了拍許盤的肩,“恭喜你,又甩了一個。”
許盤眯著眼睛,笑得有些高深莫測。
灰溜溜出了發型屋,巫方園沒臉在街上繼續閑逛,乖乖地打的回了家,然後在爸爸媽媽驚恐的眼神中竄進自己的房間,再感歎一聲,還好老哥不在家。
“園園受了什麽刺激嗎?”巫媽媽擔憂地歎息。
“除了那個臭小子,還會有什麽事情。”薛爸爸哼哼。
巫方園躲在門後邊,被爸爸的哼哼聲嚇得骨頭發涼,聽說爸爸年輕的時候也是混字輩的,果然風采不減當年,仍有餘威啊。
坐在床上,對著鏡子裏那個頂著一個鳥窩頭的女人,巫方園欲哭無淚,這才真是無妄之災呢,想起那個勞什子的許公子,巫方園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肉來。
怔怔地對著鏡子看了半晌,巫方園又摸了摸腦袋,經過剛剛一番折騰,那些傷心氣憤的事情竟然也沒有那麽令她難受了。
“園園,電話!”屋外頭,巫媽媽的聲音響了起來。
巫方園忙隨手從櫃子裏拿了一個帽子蓋在頭上,開門走出了房間。
“是誰?”巫方園疑惑地接過電話,“喂?”
“園園?”是樊元初的聲音,很急切的樣子,“你沒事吧。”
“我……”巫方園想了想,早上那樁其實也不算什麽事吧,便低低地答了一句,“沒事。”
“沒事就好。”那個聲音又溫和了下來。
巫方園疑惑地掛了電話,心想他怎麽有事不打她手機,偏打家裏電話,這個時候她又不一定在家呀。
這麽一想,她忽然想起來自己接了歐文的電話之後心情不爽就關機了,忙回房開了機,發現手機上有好幾條未接來電,一看全是“區區”,還有兩條短信,打開一看,還是區區。
“園園,你在哪裏?”
“園園,看到短信速回電給我。”
看著看著,不知道為什麽,又有點鼻酸。巫方園吸了吸鼻子,又回電給他。
“喂……”她開口,帶了一些鼻音。
“園園?”溫和的聲音如約響起,“……你沒事吧。”
“嗯……”巫方園又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來昨天答應要去接他出院的,不由得“啊”了一聲,“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家裏。”
“啊啊!對不起啊,說了要去接你出院的!”巫方園懊惱極了,隨即又有點心虛地道,“你沒有等我吧……”
“嗯,沒有,上午就出院了。”那個溫和的聲音似乎帶了微笑。
“呼,那就好……”巫方園籲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罪孽少了一點。
“真的沒有什麽事嗎?”樊元初聽她的聲音似乎帶了微微的鼻音,有些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
“嗯……”巫方園應了一聲,然後又笑了起來,“剪壞了頭發算不算?”
“嗯?剪成什麽樣子了?”
“哇哇,好難看的,像被狗啃了一樣!”巫方園氣憤地對著手機哇哇地叫,“不對,比狗啃還要難看十倍!嗯嗯!”
樊元初笑了起來,清晰而又溫和的笑聲通過手機傳到巫方園的耳中,她心情忽然也沒有那麽差了。
“那就真的很難看了……”樊元初附和著笑道。
“嗚,連你都嫌棄我……”巫方園捏著鼻子,不滿地哼哼。
“不怕,我認識一個發型師,下次帶你去,一定可以漂亮回來的。”溫和的聲音帶了絲絲笑意。
“哼哼,就是嫌棄我。”巫方園繼續矯情。
“那就嫁給我吧。”電話那頭,某個人忽然用溫和的聲音講出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來。
“咦……誒?!”巫方園驚呼出聲,然後幹笑,“你……你也不用作這麽大的犧牲啦。”
那個聲音低低地笑了起來,“怕了?”
“才……才沒有!”巫方園粗著嗓子吼,以為聲音大就比較有底氣,“你……你剛出院,乖乖的好好休息!就……就這樣,先掛了!”
合上手機,巫方園仰麵倒在床上,望著屋頂發呆。
第二天,巫方園接到蘇小小的電話,講張曉雅回來了,有要事相商,約她去老地方。
一點小小的猶豫在張曉雅搶過電話吼了一句“老娘懷孕了”之後消弭於無形。
這個問題可嚴重了!巫方園立刻跟哥哥繼續請假,然後戴了一頂帽子擋住不能見人的鳥窩頭去赴約。
所謂老地方,就是聚香南路的海洋茶座。
“帽子真醜。”這是張曉雅見到巫方園的第一句話,然後她抬手掀了她的帽子。
巫方園想要補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帽子拋棄了她的腦袋。
看到巫方園的新發型時,張曉雅傻眼了。
“頭發比帽子更醜。”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蘇小小下了結論。
巫方園抱著腦袋做鴕鳥狀,接受她們無情的嘲笑。
“哎呀,園子,你的頭發被狗啃了嗎?”張曉雅終於有了反應。
“嗯,你的品味越來越高深了。”蘇小小這樣說。
巫方園低低地嗚咽了一聲,陷入了無邊無盡的自卑地獄。
蘇小小定定地看著巫方園,看得巫方園頭皮發麻,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要知道蘇小小就是有這樣的功力,當她這樣貌似含情脈脈地看著你時,往往下一句話就會讓你無所遁形。
“發生什麽事了?”在詭異的安靜中,蘇小小終於開了尊口。
“不是說……曉雅懷孕了麽?”巫方園縮了縮脖子,明明是為了張曉雅的事情喊她出來的,為什麽擺出一副要審她的樣子?
“你那頭雜草當初說什麽都不肯剪,怎麽忽然就弄這副德性了?”蘇小小沒有繞彎子,一箭射中靶心。
巫方園搶過帽子扣在頭上,然後在張曉雅幸災樂禍的眼神中翻了個白眼,“比起我的頭發,曉雅的肚子是不是更重要?”
“對著我們,你也不打算講實話嗎?”蘇小小淡淡瞥了她一眼。
巫方園耷拉著腦袋,對著張曉雅嘟了嘟巴,“她先講。”
“切,膽小鬼。”張曉雅大喇喇地表示她的不屑,“我懷孕了呀,不是跟你講了嘛,還有什麽好講的。”
“孩子爸爸是誰?”巫方園坐直了身子瞪她,如此嚴肅的話題,她居然講得這樣的輕飄飄。
“那隻花孔雀唄,蘇小小不是跟你講過我們那個啥了嘛。”張曉雅一臉無所謂地哼了哼。
……巫方園沉默了。
張曉雅到底是真的無所謂,還是在硬撐?
“行了行了,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張曉雅揮了揮手,然後低頭撫了撫尚且平坦的腹部,嘴角帶了一抹笑,“雖然是個意外,不過……就當意外中獎好了,我從小到大連個安慰獎都沒中過呢。”
中獎?
巫方園嘴角開始抽搐,“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說得跟吃飯睡覺一樣?!”
“咦,生孩子很平常吧。”張曉雅一臉奇怪地看著她,反而覺得是巫主園在大驚小怪了。
“那姬品他……”
“拜托,千萬別告訴他。”張曉雅一臉嚴肅地看著巫方園。
“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巫方園不明白了,看她的樣子分明是要留下孩子的,又不讓孩子爸爸知道,這算怎麽回事嘛,“難道你……”
“嗯。”沒等巫方園講出口,張曉雅爽快地就點頭承認了,“我要一個人生寶寶。”
“喂……你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巫方園不敢置信地得出結論。
玩單親媽媽?拜托!單親媽媽有那麽好當的嗎?!
“隨你怎麽想。”張曉雅一臉溫柔地摸肚子,“我希望是個女孩子。”
巫方園一臉黑線地看著難得溫柔的張曉雅,無力地看向蘇小小,“你就由著她這樣胡鬧?”
“她至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要幹什麽,你呢?”蘇小小閑閑地喝了一口茶,淡定地道。
“我……”巫方園愣了一下,然後垂下頭,“我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蘇小小放下茶杯,挑了挑眉,“好吧,姑且相信你,是什麽原因讓你慧劍斬情絲的?”
“還記得葉甜嗎?”巫方園把玩著手裏的茶杯,“昨天我見到她了。”
“嗯,然後?”蘇小小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在麗江小區,她穿著你送給我的結婚禮物。”巫方園以一種平緩的聲音慢慢地道。
蘇小小的眉毛擰了起來,張曉雅瞪大了眼睛。
“所以真的到此為止了。”巫方園笑了一下。
“你笑得很難看。”蘇小小下了評語。
“我去找他!”張曉雅“騰”地一下站起來,“簡直混帳!”
巫方園沒有來得及拉住這隻憤怒的母獅子,倒是蘇小小一句話讓她乖乖坐回了原位。
蘇小小說的是:“注意胎教。”
張曉雅立刻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的安靜下來,然後乖乖坐回原位,捂著肚子不動了。巫方園抹著冷汗幹笑,心裏卻暗暗訝異,曉雅對這孩子的重視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這邊的異常的動靜引起了茶座裏其他客人的注意,然後有個高挑的美女走了過來。
“嗨,園園?”
巫方園下意識回頭,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排繃得緊緊的黑色蕾絲紐扣,然後再稍稍抬一點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和左眼下的一顆滴淚痣。
“姐姐?!”巫方園跳了起來。
樊櫻愣了一下,然後頻頻笑著點頭,看來對這個稱呼很滿意的樣子。
巫方園回過神來,臉上紅得快冒煙了,她她她……她亂叫什麽呀!都怪樊元初,沒事亂誤導她,現在可好,她神經搭錯線了……都成條件反射了。
“乖啊。”樊櫻仗著身高,摸了摸她的腦袋。
姐姐?蘇小小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眼前的嫵媚女人。
“對了,你昨天有事嗎?”樊櫻想了想,忽然問。
“沒……沒什麽事呀,怎麽了?”
“區區說你要來接他出院,在醫院等了半天,下午才回去的,他後來沒有跟你講嗎?”
巫方園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昨天那些未接來電和短信。
她問他在哪兒,他明明說在家裏的……
他還講上午就出院了,沒有等她……
巫方園糾結了。
樊櫻聊了兩句,便跟朋友離開了,巫方園帶著心事跟蘇小小張曉雅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下午的時候,本來蘇小小已經在雪園訂了位置,結果巫媽媽一個電話打來,下達了回家吃飯的旨意,巫方園隻得乖乖在晚飯前回家。剛進家門,便看到那個讓她糾結了一天的家夥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沙發上和薛爸爸下棋,哥哥在一旁觀戰。
“區區?”巫方園驚訝不已,“你來幹什麽?”
話剛說完,頭上便挨了一記爆栗,巫媽媽豎了豎眉毛,“怎麽說話呢,怎麽這樣沒有禮貌!”
巫方園捂著腦袋不語。
樊元初站起身,走到巫方園身邊幫她揉了揉腦袋,看得巫媽媽喜上眉梢。
“你們聊你們聊,我去看看湯煲好沒。”
巫方園看著媽媽走進廚房,剛拉著樊元初剛想說什麽,薛爸爸的聲音插了進來……
“元初,快點快點,到你了!”薛爸爸坐在沙發上連聲催促。
於是樊元初又乖乖回到沙發上坐好。
巫方園好奇地湊近了一看,兩相對峙,難分輸贏。
“可以開飯了。”不一會兒,巫媽媽來催。
“等等嘛。”薛爸爸揮揮手,繼續冥思苦想。
樊元初托了托眼鏡,抬頭看了看站在他身邊伸著脖子觀戰的巫方園一眼,笑了一下。
“先吃飯吧,元初身體剛康複,怎麽能陪著你挨餓。”巫媽媽推了推薛爸爸,不滿地道。
薛爸爸這才不情不願地站起來,拍拍樊元初的肩,“不錯不錯,等下繼續。”
“好。”樊元初微笑著點頭應允。
餐桌上,巫方園特地坐在樊元初身邊,一直密切地注意著他的飲食,哪樣是要忌口的,她趕緊給攔下來,跟護仔的老母雞似的,看得全家人忍俊不禁。
“多吃點,多吃點。”巫媽媽看著那斯斯文文的小夥子,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謝謝伯母。”樊元初微笑著道謝,很乖的樣子。
吃過晚飯,剛放下筷子,薛爸爸立刻迫不及待地拉著樊元初,“快快,把剛剛那局棋下完。”
巫方園不滿地拉住樊元初,“爸,我有話要跟區區講。”
“下完棋再講!”薛爸爸拉著樊元初的左手,堅持道。
“不行,你的棋太臭了,一夜都下不完!”巫方園拉著樊元初的右手,也十分堅持。
於是,父女兩個立刻反目成仇,所以說藍顏是禍水。
空氣裏迸發出“嘶嘶”的火花……
樊元初左看看右看看,好脾氣地微笑。
“放手!”巫媽媽拉開薛爸爸,“你湊什麽熱鬧。”
巫方園見有援軍來相助,得了個空子,便逮準時機,立刻拉著樊元初一溜煙兒地跑回房間。
“伯父,我晚點陪您下棋……”樊元初的話被阻隔在門外。
“反了反了……”薛爸爸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現在的年輕人呐……”
巫方園女王似的拖著樊元初回到自己的房間,往床上一推,轉身關上門,然後轉過身,一隻腳踩在床上,欺身上前,瞪向半倚在床上的樊元初,“怎麽剛出院就到處亂跑?不要好好休息嗎?”
“嗯,上次答應伯母要過來,結果……”樊元初有點抱歉地笑了一下,“我之前有打電話跟伯母講過,伯母沒有說嗎?”
巫方園想起來母親大人催自己回家吃晚飯的電話,一頭的黑線,“沒有。”難怪今天媽媽非要親自下廚,居然沒有對她講,莫非怕她從中作梗麽……
“總之……你要好好休息!”巫方園鼓了鼓腮幫子,蠻橫地道。
“好。”樊元初笑著答應。
“還有……”巫方園轉了轉眼睛,忽然有點吱唔。
“嗯?”
“你……”巫方園繼續吱吱唔唔。
“嗯?”
“你在醫院等我的事情為什麽不告訴我!”巫方園瞪圓了眼睛,俯身更貼近了他,“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其實在等我?嗯?!”
……這才真的是理不直氣也壯的真實寫照呢。
樊元初愣了一下,然後微笑,“怕你擔心。”
“唔……”巫方園忽然就氣弱了,然後吱吱唔唔了半天,“那個……我以後也不會關機的。”
聞言,樊元初定定地看著她,看得巫方園紅了臉頰。
“看……看什麽?”
“謝謝。”樊元初忽然伸手,環住她。
巫方園抖了一下,沒有掙紮。
“啪”地一聲,門被推開了……
“元初,園園,出來吃水果……”巫媽媽的聲音在看到房間裏的場景後消失無蹤。
斯文靦腆的樊元初羞澀地半倒在床上,自家女兒正以一種霸王硬上弓的姿勢壓在他身上……
“咳,沒事,沒什麽事……”巫媽媽清了清嗓子,退出門去,帶上了房門。
巫方園回頭和樊元初麵麵相覷。
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
“那個……媽媽也很開通的,不過下一次……記得鎖門。”巫媽媽發表完意見,又體貼地關上了門。
巫方園腦袋秀逗半晌,忽然意識到現在的姿勢有多麽的曖昧,忙一把推了他,站起身,紅著臉氣呼呼地打開房門,“媽!你亂講什麽啊!”
樊元初靠在床邊,托了托有點歪的眼鏡,微笑。
生日聚會
一連兩天,巫方園都沒有去公司上班。
她知道自己在躲什麽,她承認是怕看到那個戴著墨鏡和棒球帽的家夥又在公司大門口蹲點。她不明白他在想什麽,明明已經這樣了,明明和葉甜在一起,他之前為什麽還能若無其事地對她講出那樣的話來。
“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用你追了,你隻要緊緊拉著我,不要鬆開手,好不好……”
“把你一個人拋在婚禮上,對不起,讓你擔心難過,對不起……”
“到現在仍然放不下你,我不能就這樣放開你,對不起……”
到現在……仍然放不下她?
哼,虧他講得出口。
他可以這樣三心二意,不代表她會再陪著他玩這愛情的遊戲,她玩不起,也輸不起。
可是總這樣請假,對於皮厚三尺的巫方園來說,其實也會感覺不好意思的,因此她真的在認真考慮出國學習的事情了,反正會計本來就不是她喜歡的專業。
盤腿坐在床上,無聊地打開電視,正在播娛樂新聞。
“……今天下午一點三十分左右,有人在風圖公司大門口發現一名疑似鋼琴王子尹宣的男子,經熱情粉絲上前確定,認出的確是尹宣……那麽,他為什麽要出現在風圖公司大門口呢?請看現場發回的報道……”
現場十分混亂,鏡頭在搖晃著,晃得人眼暈。
果然是尹宣,他懷裏抱著COLOR,棒球帽被撞到了地上,墨鏡也掉了下來,在人群裏,他緊緊護著懷裏的COLOR,樣子十分的狼狽。
特寫的鏡頭一晃而過,巫方園發現他的眼角竟然是帶著淤青的,像是被人打了的樣子。她忍不住皺眉,拜托,他是公眾人物吧?為什麽把自己折騰成這副德性,還要出現在鏡頭裏?
鏡頭還在搖晃著,尹宣被圍在人群間,總是冷漠的眼中帶著怒意和窘迫,像是困獸一般。
巫方園死死咬唇,閉上眼睛關了電視機,強行按下心裏的疼痛感,她下床套上拖鞋,走出房間。
從廚房泡了一杯奶茶出來,剛走到客廳,便聽到爸爸和哥哥的聲音。
“昨天是怎麽回事?這麽大個人,還打架?被記者看到怎麽辦。”
“哼,那家夥這麽對園園,還敢上門來找人,不揍他一回以為園園好欺負。”薛子凱拉了拉領口,皺眉道。
“你也下手太狠了,被園園知道……”
巫方園垂下眼簾,端著杯子回房間。
將杯子放在桌子,她爬到床上躺下,將被子高高地拉過頭頂,蓋在臉上,然後閉上眼睛。
活該。
嗯,他活該。
巫方園心裏這樣默念著,眼淚卻滑了出來。
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直到手機開始響,把她吵醒。
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歐文”,她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把手機扔到一邊,隨它去響。
手機的來電鈴聲還是抓狂的貓叫,她一直沒有換。
對方顯然不知道放棄也是一種美德,手機一直“喵喵”地響……響得巫方園心煩意亂。
終於妥協,巫方園有些惱怒地抓過手機,按下接聽鍵,放在耳邊。
“幹什麽?”口氣不善。
“尹宣在找你。”歐文說。
“哦。”巫方園淡淡地應,一手抱過床上的小豬抱枕,她覺得她需要一點支撐和依靠。
“你沒看新聞嗎?”歐文的聲音稍稍提高了一些,“他在你公司門口,為了等你被記者發現,差點出事。”
“沒看。”巫方園抱緊了小豬抱枕,聲音依然平靜。
“那他到你家找你,被你哥打,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
“巫方園,你是鐵石心腸嗎?!”歐文的聲音帶了薄薄的怒意。
巫方園撇了撇唇,沒有作聲。
“你出來見見他吧,把事情講清楚也好,他這兩天發了瘋似的找你。”歐文試圖平靜下來,好好勸說。
“沒什麽好講的了。”
“這就是愛上公主下場,他得罪了你,如今想見你一麵都這麽困難?”歐文咬牙,“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行嗎?”
公主?嗬嗬,如果她是公主,那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倒黴的公主了。
“你是他經紀人,還是他爸?”巫方園嗤笑,“怎麽什麽都是你在講,他自己沒有嘴巴,不會講電話嗎?”
“他……”歐文氣結。
巫方園還想說什麽,手機又響了一下,“對不起,我有電話進來,就這樣吧。”掐了歐文的電話,巫方園接了另一個電話,是樊元初。
“園園,明天爸爸生日,有一個聚會,你過來好不好?”
“嗯,樊伯伯喜歡什麽?我買禮物去。”
“明天我來接你,一起去買禮物。”樊元初溫和地提著建議。
“嗯,也好。”
失眠了一夜,到淩晨才睡著,迷迷糊糊中,巫主園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裏,尹宣被黑暗女巫困在一個巨大的城堡裏,然後她舉著寶劍,騎著白馬,一路披荊斬棘衝進城堡,與女巫搏鬥……
場景變換,尹宣緊緊握著她的手,幽黑的眼睛望著她,是無盡的孤寂和悲涼。
他看著她,他說,“不要鬆開手……”
巫方園感覺自己手上一痛,不由自主地鬆了手。
然後,她猛然看清,尹宣腳下,是萬丈深淵。
可是……她已經鬆開了手。
“不要!”她尖叫起來,眼睜睜看著他墮下萬丈深淵……
巫方園猛地睜開眼睛,怔愣了半晌,才發覺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沒有尹宣,沒有女巫,也沒有懸崖。
……冷汗涔涔而下。
冷不丁一隻溫暖的大手撫上她的額頭,巫方園傻傻地側頭,然後發現自己房間裏多了一個人。
“做噩夢了?”樊元初俯身看她,滿眼關切。
“你你你……”巫方園瞪大眼睛,“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進來有一會兒了,看到你還在睡,就沒有吵你。”樊元初收回手,輕聲道。
“哦。”巫方園點點頭,然後又覺得不對,“我媽呢?”
“剛剛出門了,說是約了朋友談事情。”
巫方園滿臉黑線,媽媽居然就這樣把他放進自己女兒的閨房,然後自己居然心安理得地離家?
“吳阿姨呢?”
“唔,好像出門買菜去了。”
巫方園繼續黑線,這個世界真是太和諧了。
“你怎麽這麽早來?”巫方園嘟了嘟嘴,把怨氣發泄到無辜的人頭上。
“昨天講好要一起去買禮物的呀。”樊元初好脾氣地解釋。
“哦,對。”巫方園嘿嘿地笑了一下,摸了摸腦袋,坐起身。
樊元初轉身拉開窗簾,暖暖的陽光從落地窗裏灑了進來,房間裏立刻亮了起來。
“幾點了?”巫方園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懶洋洋地嘟囔。
“八點多了。”樊元初站在陽光裏,微笑著回答。
陽光在他的周身繞了一層柔和的光,巫方園呆呆地看著他,然後呆呆地講,“你真好看呀。”
樊元初聞言,笑了起來,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亂糟糟的短發,“那就嫁給我吧。”
“咦?”巫方園的腦袋又短路了。
見她仰著腦袋,瞪著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臉迷茫地望著自己,樊元初終於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然後俯下身,湊到她身邊,貼著她的耳朵,輕輕說,“換身衣服,我帶你去修頭發。”
巫方園想起自己身上皺巴巴的棉布睡裙和那頭鳥窩一樣的頭發,立刻跳了起來,“啊啊啊,以後不要隨便開那樣的玩笑!”說著,便捧了衣服,赤著腳,一溜煙兒地跑出了房間。
一陣手忙腳亂,換上衣服刷牙洗臉之後,巫方園往腦袋上扣了一頂帽子,便忙不迭地跑到客廳,卻見樊元初正跟買菜回來的吳阿姨相談甚歡。
……他好像跟誰都能相談甚歡的樣子。
“我們小姐脾氣不好,樊先生多擔待啊。”吳阿姨一臉慈祥地說。
“園園很可愛。”樊元初微笑。
“那是那是,不是我誇獎自家小姐,我們小姐可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就可愛……”吳阿姨開始濤濤不絕。
樊元初微笑著側耳傾聽。
巫方園抬手撫額,輕咳一聲,走了出來,“吳阿姨,今天樊伯伯生日,我和區區去買禮物,中午不回家吃飯,晚上可能也會晚點回來。”
吳阿姨笑眯眯地應了一聲,送他們出門。
坐在樊元初的車上,巫方園支著下巴發愣,然後輕輕歎氣。
“怎麽了?”
“我在檢討。”巫方園看著車外一晃而過的街景,繼續歎。
“嗯?”
“我在檢討這二十七年都幹了些什麽。”巫方園換了一隻手,繼續撐著下巴,“好像一事無成的樣子,還讓家裏人那麽擔心。”
“發生什麽事了嗎?”樊元初側頭看她一眼。
“區區,我想出國讀書。”
巫方園的話音剛落,車子便猛地停了下來,把巫方園嚇了一跳。後麵的車子開始不滿的按喇叭,樊元初卻是微微皺著眉頭,仿佛沒有聽到似的。
“怎……怎麽了?”巫方園驚魂未定地看向他,然後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來似的,忙從包裏翻出一個什麽東西塞到他鼻子下麵,“快快,你吸一點。”
樊元初垂下眼簾,一眼便認出那是一個對他而言十分熟悉的東西,擴張劑。
“別發呆了,快吸呀。”巫方園急得紅了眼眶,“就是那種擴張支氣管的氣霧劑。”
原來她以為他哮喘發了,樊元初了然。
“好點沒好點沒?”巫方園急急地問。
她湊得很近,近到他可以聞到她身上沐浴乳的香味。
“嗯。”他輕應,“我沒事。”
“真的沒事了嗎?”巫方園猶不放心地問,然後又道,“要不我來開車吧。”
樊元初笑了一下,“真的沒事了,別擔心。”
車後麵的喇叭聲不絕於耳,樊元初看了一眼後視鏡,驅車向前。
“你一直帶著那個?”樊元初看了一眼仍被她握在手裏的擴張劑。
“啊?嗯。”巫方園愣了一下,點頭。
鏡片一閃,樊元初微笑,沒有再說什麽。
這麽一番折騰,巫方園暫時忘記感慨她的人生了。
車子停在寶陽大廈的停車場,巫方園跟著樊元初走入寶陽大廈頂樓的一間私人會所。樊元初極自然地牽著巫方園的手走過明亮的大廳,又經過一道走廊,站在一扇推拉式的磨砂玻璃門前。
“不是要弄頭發嗎?”巫方園奇怪地拉了拉他的手。
“嗯,裏麵有我認識的一個發型師。”樊元初側頭笑了一下,直接拉開了門。
房間裏沒有開燈,巫方園的眼睛一時有點不適應,隻能緊跟著樊元初走了進去。
“啪”地一下,樊元初伸手按下開關,屋子裏便忽然明亮起來,巫方園注意到了靠牆的沙發上躺著一個人。
躺著的人動了動,緩緩坐了起來,黑色的長發直直垂下,隻露出一個尖尖的下巴,他低頭揉揉眼睛,然後不爽地瞪向門口兩個擾人清夢的不速之客。
……雌雄莫辨。
“稀客呀。”看到樊元初後,他站起身來,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他一開口,巫方園才知道,原來他是個男人……
“他叫阮鬱,是私人形象設計師。”樊元初低頭對巫方園介紹道。
“哦。”巫方園點點頭,一回頭便嚇了一跳,那個難辨雌雄的家夥居然無聲無息地靠近了她,鼻子都快碰到她的鼻子了。
“原來你不是同性戀呀。”阮鬱摸了摸下巴,轉頭嘖嘖有聲地對著樊元初道。
樊元初微笑了一下,“麻煩你了。”
阮鬱抬手捏起巫方園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又上下打量一番。巫方園微微皺眉,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隨後,阮鬱搖搖頭,一把揭她的帽子。
“真醜。”看了半晌,他下結論。
巫方園嘴角開始抽搐。
“不過,我一向善於化腐朽為神奇。”勾起唇,他笑。
……竟是媚態橫生。
一個媚態橫生的男人……巫方園抖了抖眉毛。
走出寶陽大廈的時候,天都黑了。
樊伯伯的生日聚會在覓升酒店,一直走到門口,巫方園才忽然想起來在寶陽大廈耗了一整天,還沒有給樊伯伯買生日禮物,忙伸手拉住樊元初。
“禮物已經準備好了,不用擔心。”還沒有等她開口,樊元初便笑道。
“耶?”巫方園眨眨眼睛,他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嗎?雖然這個比喻惡心了一點,可是他怎麽好像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樊元初笑了起來,然後微微抬起手臂。
巫方園嘟了嘟嘴巴,伸手挽住他的臂彎,跟著他走入覓升酒店。
在服務生的引導下,樊元初攜著巫方園的手走到一處寬敞的開放式大廳。站在門口,巫方園忽然停下了腳步。
……沒有人告訴她,會有這麽多人。
巨大的水晶吊燈層層疊疊,投射出明亮的光輝,大廳裏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有端著拖盤的侍者往來其間。
這樣的場景對巫方園來說,其實並不陌生,可是……
微微咬唇,她不由自主地扣緊了他的手臂。她起碼有三年沒有進過這樣的地方了,自從那場未完成的婚禮之後,她就極其害怕這樣的場合。
“別緊張。”樊元初的聲音輕輕在耳邊響起。
巫方園側仰著腦袋看了他一眼,正對上他鏡片後溫暖的眼睛,心裏略略一鬆,好像被這樣一雙手拉著,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便會很安全。
樊元初攜著巫方園走進大廳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引來眾人的目光。
站在明亮的燈光下,站在眾人的視線裏,巫方園開始害怕,開始無所適從,她低垂著眼簾,亦步亦趨地跟著樊元初,唯恐有人來搭話。
生日禮物是一套木魚石茶具,樊伯伯顯然很喜歡,看來樊元初那個家夥深諳投其所好之道。巫方園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份以她與樊元初的名義一起送上的生日禮物有何不妥,倒是樊伯母,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
腳下八寸高的高跟鞋硌得她的腳有些不舒服,連帶著某些不愉快的記憶一起湧上心頭,她硬撐了一下,還是找了個位置坐下。想象中被一堆人圍著詢問關於三年前那場婚禮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巫方園悄悄地放鬆了緊繃的神經,開始暗自嘲笑自己的小題大做。
喝了一點紅酒,巫方園抬頭的時候,忽然發現樊元初已經不在她身旁了,剛剛放鬆的神經不知為何忽然又緊繃了起來。
“園園?”身後,一個探詢的聲音。
巫方園感覺頭皮開始發麻,慢吞吞地轉過腦袋,她看到幾張熟悉的麵孔。
“哎呀,真的是你呀!”
“嗬嗬嗬,剛剛遠看差點沒認出來呢……”
“是呀是呀,聽說你出國了?三年沒見還是老樣子嘛。”
七嘴八舌的聲音聽到巫方園的耳中隻剩下嘈雜。出國?那是家裏人的搪塞之詞吧,畢竟她一直躲著不肯見人也不是辦法。
“誒,聽說尹宣也回國了,你們是一起回來的嗎?“
來了來了……巫方園咬唇,捏緊了拳頭。
“說起來,三年前那場婚禮是怎麽回事嘛……”
“對了,上個月我好像看到報紙上有登,你跟尹宣出什麽問題了嗎?”
巫方園皺眉,感覺腦袋鼓脹得發疼,耳邊嗡嗡作響。
遠遠的,樊元初正執著酒杯,心不在焉地寒暄著,注意到巫方園的處境,他微微皺眉,腳下卻未動。
“心疼了?”一個略顯輕佻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樊元初皺眉回頭,看到執著酒杯的姬品。
“不去英雄救美?”姬品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有些事情,她必須自己麵對。”樊元初低頭飲了一口酒,聲音淡淡的。
“真是狠心呐。”姬品搖搖頭,一副不勝唏噓的模樣。
“她必須靠自己走出來。”
“嗯嗯,很有遠見。”姬品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尹宣就像是她心口的一道傷,表麵上已經愈合,其實裏麵已經開始化膿出血,遲早危及生命,隻有把那道傷口重新撕開,把膿血擠出來,重新包紮,才可能真正愈合。”
樊元初淡淡瞥了他一眼,“很惡心的比喻。”
“我是醫生嘛。”姬品聳聳肩,向著巫方園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過……你可真的是狠得下心呐。”
巫方園自然是不知道樊元初心裏的打算,她隻覺得被一堆女人圍著快發瘋了。俗說話,兔子急了都咬人呢,她巫方園豈能連隻兔子都不如?
“你們不是都知道了麽。”終於,不耐煩地皺眉,巫方園開口,打斷了她們的聒躁。
“誒?”大家都愣住了。
“三年前,我跟尹宣並沒有結婚。”巫方園抬頭,嘴角勾著一抹笑,眼睛因為怒氣而亮閃閃的,分外逼人。
“這樣啊……”眾人立刻覺得十分無趣。
“呀,陳太,您的鑽戒可真漂亮。”有人轉移了話題。
被點名的陳太笑了一下,抬手撥了撥鬢發,指間那顆碩大的鑽戒在燈光下耀眼奪目。
“假的。”巫方園齜了齜牙,然後抬手掩口,笑得像個淑女。
“巫小姐可別亂講話。”陳太看了她一眼,眉目間是濃濃的不滿。
“陳太,您可別不信,這真是假的。”巫方園繼續微笑,眸子亮晶晶的,然後忽然抬手,左手拉住陳太保養得宜的手,右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狠狠在她的鑽戒上劃了一道。
陳太那顆碩大的鑽戒上立刻多了一道細細的劃痕。
“你在幹什麽!”陳太厲聲叫了起來。
“您這是蘇聯鑽。”巫方園彎唇,笑得有點惡意,她抬手秀了秀手中捏著的戒指,正是一枚亮閃閃的鑽戒。
說著,她慢悠悠地將捏在指尖的鑽戒套在手指上,左右晃了晃。
“與真正的鑽石相比,蘇聯鑽的硬度較低,所以……您那隻鑽戒,是假的。”巫方園笑眯眯地道,她手指上的鑽戒閃閃奪目,一如她的眼睛。
陳太惱羞成怒,漲紅了臉,其他人也頗覺無趣,紛紛走了開去,留下巫方園一個人站在原地,笑得像朵花。
“呀,小牙印可真狠。”姬品擊掌輕呼。
樊元初微笑,放下酒杯,正欲上前,卻已經有人先行一步,走到了巫方園跟前。
“哦哦,有人捷足先登了。”瞥了已經邁出一步的樊元初一眼,姬品笑得有點幸災樂禍。
初嚐勝利果實的巫方園低頭抿了一口紅酒,心裏有點得意,原來走出來也不是那麽困難嘛。
有些事情真正麵對了,也沒有她想象中那樣的不堪和可怕。
“嗨,法式牛奶咖啡。”一個欠扁的聲音,一句欠扁的話。
巫方園像炸了毛的貓一樣瞪圓了眼睛,轉過身,果然看到一張熟悉又欠扁的臉。
想起自己慘遭毒手的秀發,巫方園腦門上青筋亂蹦,把牙齒咬的“咯嘣咯嘣”響。
音樂適時響起,許盤彎唇一笑,伸手作了一個邀舞的動作,巫方園正想一巴掌拍開那隻礙眼的大手,他卻忽然傾身上前,湊到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大家都在看哦~”
這個男人的眼睛很毒,一眼看出巫方園是典型的死要麵子活受罪型。
果然,巫方園聽了這句,立刻毫不猶豫地將手交給他,雙雙滑入舞池。
“很漂亮。”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握著她的手,許盤微笑著道。
巫方園白了他一眼,這句“很漂亮”花了她一整天的時間,她被那個叫阮鬱的奇怪男人折騰了整整一天呐!
“這個發型很適合你。”趁著轉身的動作,他的手輕輕撫過她的短發。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新仇舊恨一起上。
“謝謝。”巫方園眯著眼睛,衝他咧嘴一笑。
對著這張笑臉,號稱花花的公子的許盤竟然微微怔忡了一下,然後,他很快嚐到了苦果。
俊俏的臉蛋稍稍扭曲了一下,許盤沒有低頭也知道自己的腳受傷慘重,這女人真狠,直接就用鞋跟踩了上來。
“啊,對不起。”巫方園道歉得毫無誠意。
“沒關係。”許盤笑得勉強,還要辛苦維持自己的紳士形象。
跳兩步……
“啊,對不起。”
“沒關係……”
再跳兩步,故技重施。
許盤的臉都青了,這一刻他深刻體會到惹熊惹虎不能惹到恰查某的深刻含意……
“哈哈哈……小牙印……太,太絕了……”姬品笑到腸子打結。
樊元初眼中也是濃濃的笑意。
一曲終了,巫方園意猶未盡的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瞅著許盤,“許公子,我們……”
再來一曲?
許盤都快哭了……
樊元初微笑著上前,伸手邀舞,錯過第一隻舞,怎麽能再錯過第二次機會呢?
巫方園終於發了慈悲,鬆開許盤,將手放在樊元初伸出的掌心之中,眉目帶笑。
他的掌心,如此溫暖。
第一次,心情如此暢快。
原來……沒什麽大不了。
原來,從來都不像自己想象中那麽可怕。
走出這一步,便是海闊天空。
“很漂亮。”樊元初說。
巫方園愣了一下,一抹微紅爬上臉頰。
一樣的台詞,由不一樣的人口中說出來,原來真的不一樣的。
“那個家夥……”姬品放下酒杯,笑著拍拍一臉沮喪的許盤。
園園的夢想
生日宴結束之後,樊元初奉命送巫方園回家。車子停在巫方園家門口,她剛要下車,卻被他拉住了。
“嗯?怎麽了?”巫方園坐回原位,回頭看他。
樊元初衝她笑了一下,然後執起她的右手,低頭看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剛剛那個鑽戒不知道什麽已經被取了下來,現在手上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
然後,他的心情很不錯。
他從衣袋中掏出一隻錦盒,輕輕放在她的掌心。
“是什麽?”巫方園好奇打開,眨眨眼睛,然後呆住。
錦盒裏是一枚鑽戒,設計得很特別,光彩奪目,漂亮得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禮物。”他微笑,鏡片後的眼眸分外柔和。
“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而且這個……太貴重了。”巫方園嘿嘿地笑,覺得無功不受祿是至理名言,另外還有句什麽……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軟來著。
樊元初微笑,“假的。”
“咦咦?”巫方園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從他手中搶過戒指,對著車內的光左看看右看看。
“這是鋯石。”樊元初就著她的手,指向那顆鑲在戒指上的寶石,“看起來很像鑽石對不對?”
“對啊對啊。”巫方園連連點頭。
樊元初從她手中接過那枚戒指,笑道,“其實如果用十倍放大鏡觀察它的棱麵,從頂麵往下看,可以看到底部的棱線有明顯的雙影。”
“真的嗎?”巫方園好奇極了。
“嗯。”樊元初肯地點頭。
巫方園看看他,忽然想起來他的職業,他是珠寶鑒定師啊,怎麽能夠懷疑他的眼睛呢。
“為什麽忽然送我這個?”巫方園低頭看著他掌心的那枚戒指,覺得它漂亮得令人心動。
“它是十二月的生辰石,象征成功。”樊元初微笑著將戒指套入她的手指。
巫方園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來白天的事。
“我在檢討。”
“嗯?”
“我在檢討這二十七年都幹了些什麽。好像一事無成的樣子,還讓家裏人那麽擔心。”
巫方園低頭看看套在她手指上的鋯石戒指,忽然有點感動了,“區區……”
樊元初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伸手將她收入懷中,“園園,不用那麽沮喪的。”
巫方園在他懷裏蹭了蹭,沒有吱聲。
“你知道嗎,剛剛你踏出那一步,漂亮得像一隻破繭而出的蝴蝶。”樊元初的聲音柔柔地在頭頂響起。
“嗯?”巫方園想抬頭看他,他卻擁著她沒有鬆手。
“還記得小時候的夢想嗎?”他輕問。
巫方園愣了一下,夢想?
她的夢想……是什麽呢。
小時候,她的夢想實在五花八門,亂七八糟得可以,她想當老師,想當警察,想當……奧特曼……
默。
樊元初推開她,然後又傾身上前,輕輕一吻印在她的額頭,“晚安。”
巫方園傻乎乎地鸚鵡學舌,“晚安。”
樊元初摸了摸她的腦袋,替她開了車門。巫方園下了車,低頭看了看戴在手上的戒指,彎下腰對著車窗還想說些什麽。
“進去吧,很晚了。”樊元初微笑著道,“我看著你進去。”
巫方園抬手撓了撓腦袋,然後點點頭,轉身回家。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忍不住回頭,樊元初的車還停在那裏,車燈亮著。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感覺分外心安。
窗簾沒有拉上,巫方園躺在床上,透過玻璃窗望著屋外的星空。
屋外,繁星點點。她忍不住開了燈,抬起手,呆呆地望著手指上的戒指,覺得比夜空裏的星星更明亮,更璀璨。
這一夜,巫方園睡得特別香甜。
醒來的時候,清晨的陽光柔柔地從玻璃窗裏透進來,巫方園下意識地抬手,那枚戒指好端端地她手指上,不是夢。
吳阿姨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來,“小姐,有包裹。”
“嗯?”巫方園坐起身,好奇地接過吳阿姨手裏的盒子,“嘿嘿,不會是炸彈吧。”
吳阿姨聞言,一臉黑線,“放心,是樊先生送來的。”
“區區?他人呢?”巫方園探了探腦袋。
“嗬嗬,他送到門口就走了,說等你電話。”吳阿姨曖昧地看了看巫方園手裏的包裹。
巫方園臉不自覺地燒了起來,“咳……我知道了。”
吳阿姨笑了起來,轉身走出了房間。
看著門被帶上,巫方園才低頭去拆包裹,包裹裏是一個錦盒,很漂亮的錦盒,讓她忍不住懷疑裏麵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然後打開錦盒。
盒子裏是一串奇怪的手鏈,說是手鏈,其實……就是幾塊亂七八糟的貝殼用線穿在一起。
而且大約因為年代久遠的關係,那貝殼看起來並不漂亮,尤其是配著這樣漂亮的錦盒,那串貝殼手鏈顯得十分寒酸。
巫方園有一刹那的困惑。
盒子裏還一張卡片,她放下貝殼手鏈,去看卡片。
卡片裏隻有一句話:“這是我此生,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巫方園眨眨眼睛,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從巫方園家離開,樊元初直接去姬品的診所複診。
“嗯,一切正常。”
樊元初點點頭,有點心不在焉。
“想什麽呢?”姬品湊近了他,故作不滿地道,“當著人家的麵,還在想誰呢?”
樊元初抬頭,淡淡瞥他一眼,“張曉雅的事,搞定了?”
姬品聞言,臉上的表情像便秘一樣,說不出的精彩。
“怎麽,你找到她了?”樊元初揚了揚眉。
“她給我來電話了,讓我別放在心上。”姬品撇了撇嘴。
“這樣不好麽?”樊元初扶了扶眼鏡,笑了起來。
“還說,如果不是你!”姬品“啪”地一下拍案而起,瞪他,在樊元初悠然自得的神情又頹然坐下,“恭喜你了,搞定小牙印。”
樊元初看了一眼放在手邊的手機,剛想說什麽,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忙接了起來。
“……嗯,那個你拿主意就好。”溫柔的表情在電話接通後又恢複了淡淡的樣子,然後他微微皺了皺眉,“知道了,嗯,我還有一個重要的電話,就這樣。”說完,立刻掛了電話。
姬品歎為觀止,“在等小牙印的電話?”
這樣的猜測不是沒有根據的,據他觀察,能夠在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調動出溫柔表情的,隻有小牙印了。
樊元初沒有理他。
手機又響了起來,這一次,他先看了來電顯示,然後笑了一下,接起電話。
看到那樣的笑容,姬品忍不住抖了一下,太太太……太肉麻了。那樣肉麻的表情出現在這隻笑麵虎的臉上……實在是太詭異了。
“區區,那個貝殼……”巫方園的聲音在手機那頭響起。
“記得那個時候,你說了什麽嗎?”
手機那頭一陣沉默。
“不記得也沒關係。”樊元初垂下眼簾,聲音忽然變得很輕。
“我……”
“嗯?”
手機那頭又沉默了下來,久久沒有等到巫方園開口,樊元初輕笑了一下,先開了口,“我記得園園說過,她想當一個珠寶設計師。”
巫方園還是沒有出聲。
“可是畢竟過了這麽久,如果你的想法已經改變了……也沒有關係。”樊元初說完,掛了手機。
將手機塞回衣袋裏,樊元初沉默了一下。
“怎麽了?”姬品有點擔心地看著他,但是在樊元初抬起眼睛的時候,他立刻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他大概腦袋透逗了才會擔心那隻笑麵虎。
“喂,其實你為什麽對小牙印那麽執著。”姬品抓了抓頭發,好奇地問。
樊元初笑了一下,就在姬品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
“因為,我說了要以身相許的。”
看著某個人微笑的樣子,姬品石化了。
“看你笑得一臉春意岸然,得手了?”姬品斜眼看他。
樊元初笑了一下,也不辯駁,站起身打算離開。
經過走廊的時候,一個紮著衝天辮的小女孩忽然蹦了出來,橫衝直撞地衝了過來,一頭撞到樊元初身上。
“別跑……”漂亮的護士小姐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
“怎麽了?”姬品奇怪地問。
“她……她直接從門口闖了進來……”
樊元初低看了看那個躲在自己身後對著護士小姐做鬼臉的小女孩,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的爸爸媽媽呢,迷路了嗎?”姬品做出一臉和藹可親的表情,蹲下身問。
“你才迷路了!我找人!”小女孩鼓起了腮幫子,一臉不滿地道。
“哦?你找誰?”樊元初忽然開口,問。
“小嘉,我找小嘉!”小女孩仰著腦袋看他。
“小嘉?”姬品愣了一下,然後微微皺眉。
樊元初回頭看了姬品一眼,姬品搖了搖頭。
“你找他有事嗎?”樊元初彎下腰,溫和地看著她。
“我答應把這個送給他的。”小女孩舉了舉手裏的一卷東西。
“我幫你給他好不好?”樊元初微笑,“這裏是醫院嘛,不可以隨便進去的。”
大概樊元初真的看起來很誠實可靠的樣子,小女孩打量了他一番,把手裏的東西交給了他,“好吧,你幫我給小嘉,就說是陸小米給他的,嗯……告訴他我拿了第一名,讓他快點好起來。”
“好。”樊元初點頭微笑。
那個叫陸小米的小女孩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護士小姐離開了。
樊元初低頭打開那一卷紙,是一張獎狀,學校動作會4×100米接力賽第一名。
“小嘉怎麽了?”樊元初問。
“先天性心髒病,上個星期就過世了。”
“哦。”樊元初點頭。
姬品側頭看他。
“那個時候,園園比她還要小。”樊元初忽然開口。
姬品愣了一下。
“我跟自己講,如果能活著長大,就要娶她。”樊元初轉頭看向姬品,笑著道。
姬品輕咳了一下,“這個獎狀你打算怎麽辦。”
“你收著吧,也許……以後她會回來拿的。”樊元初將獎狀放在姬品手裏,揮了揮手,走了。
姬品看著樊元初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獎狀,低低地歎了一口氣。
你有夢想嗎?
樊元初的夢想,就是娶巫方園。
也許你會覺得這樣的夢想有點可笑。
十歲以前,他的生命脆弱得就像在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不能沾到花粉,不能喝牛奶,不能劇烈運動,不能有毛絨玩具,不能有強烈的感情波動……太多太多的不能讓他的童年一片慘淡,他是被養在玻璃樽裏的孩子,稍稍一點的刺激都可能讓他脆弱的生命瞬間消逝。
……直到那個蠻橫地闖進他生活的小女孩出現。
於是,她成了他唯一的色彩。
那一年幼兒園組織親子遊,由家長帶孩子去海邊親近大自然,可是他不行,他不能去。
因為他又病了。
他想他會永遠記得那一日,她興衝衝地到醫院來看他,悄悄遞給他一串五彩的貝殼。
“這是什麽?”
“手鏈呀,漂亮吧!”她說,眼睛亮晶晶的,“我在海邊撿了很久,挑了最漂亮的貝殼給你做的手鏈!”
她說,“你不要難過嘛,你聞聞,有海的味道吧。”
他便真的聞了聞,其實什麽也聞不到,可是他很開心。
“我想好了,等我長大了,我不當老師,不當警察,也不當奧特曼了,我要像媽媽一樣做珠寶設計師,給你做最漂亮的手鏈,讓你聞到海的味道,天空的味道,花朵的味道,各種各樣的味道!”
她說,她要為了他當珠寶設計師。
如果說,她的理想是當珠寶設計師。
那麽從那一刻起,他的理想就是……娶她。
將車子開出停車場,樊元初微笑。
“記得那個時候,你說了什麽嗎?”
“不記得也沒關係。”
“我記得園園說過,她想當一個珠寶設計師。”
“可是畢竟過了這麽久,如果你的想法已經改變了……也沒有關係。”樊元初的聲音經過手機的傳遞顯得格外的溫和。
巫方園趴在床上,對著枕頭上那一串老舊的貝殼手鏈出了神。
他……一直記著嗎?
“我想好了,等我長大了,我不當老師,不當警察,也不當奧特曼了,我要像媽媽一樣做珠寶設計師,給你做最漂亮的手鏈,讓你聞到海的味道,天空的味道,花朵的味道,各種各樣的味道……”閉著眼睛,巫方園緩緩地,輕輕地說。
那些童年的,記憶深處的,帶著幾分稚氣的豪言壯語,竟是那麽清晰地湧到嘴邊,那麽順暢的……再一次講了出來。
那些……她原本以為……她已經忘了的話。
坐起身,她將那串貝殼手鏈小心翼翼地放回錦盒裏,連同那張卡片。
第二天,風圖集團的老總薛子凱收到一封辭職信,申請人正是財務部的巫方園。
巫方園這個人,缺點一堆,優點不多,隻兩個,一是下決定雷厲風行,決不拖泥帶水;二是做了決定的事情便會全力去做,不撞南牆決不回頭。
……這是優點麽?
蘇小小為此特別評論過,當年巫方園倒追尹宣便是這兩大性格的最好體現。說了喜歡,便要追,不管別人的眼光,縱然傷痕累累,也滿不在乎,直到撞上南牆才算清醒了些。
“啊啊?辭職?!”羅敏第一個大呼小叫起來。
“園子,你真的辭職啊……不要吧,以後誰陪我吃飯聊天啊……”王美佳淚眼汪汪。
巫方園嘴角抽搐起來,原來她的功能隻剩下吃飯跟聊天了。
“哼,人家是有錢人,哪用像我們這樣命苦,天天朝九晚五,勞碌命。”李曉麗打量了一下新塗好的指甲,不鹹不淡地道。
“李曉麗!”王美佳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
邱玉也依依不舍地來拉巫方園講話。
巫方園忽然覺得,對這裏還是有點依依不舍的,人果然是感情動物。
走出風圖集團的時候,她下意識看了看那個偏僻的角落,依稀仿佛,那個熟悉的身影還站在那裏,靠在牆上,戴著棒球帽和大墨鏡,懷裏抱著某隻沒良心的貓。
再眨眨眼睛,那裏果然什麽都沒有。
巫方園有點自嘲地笑了笑,轉身大步離開。
“所以你就這樣辭職了?”蘇小小吃了一塊水果,一點驚訝的意思都沒有。
“是啊。”巫方園點點頭,盤腿坐在蘇小小家的沙發上,悠然自得。
“學珠寶設計?”
“嗯。”巫方園美滋滋地點頭,一臉清爽地笑,“我最近一直在網上查資料,要重新開始我的學習生涯了!”
“決定選什麽學校了?”
“嘿嘿嘿,所以說我的運氣好嘛。”巫方園笑得一臉神秘兮兮,“你知道TWO嗎?”
“不是新進的珠寶品牌嗎?”蘇小小晃了晃手上的鐲子,“珠寶界新貴呀,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就嶄露頭角了。”
“對呀對呀。”巫方園點頭,“我在雜誌上看到TWO的王牌設計師Yuan要收徒。”
拿水果叉的手頓了頓,蘇小小終於抬頭看她,“你說那個神秘的東方設計師?”
“嗯嗯。”巫方園眼睛閃閃發亮,“你不知道,他簡直是我的偶像,他設計出來的東西都像是有靈魂一樣!”
“聽說那個人脾氣又臭又硬,很難搞的。”蘇小小懶洋洋地靠在沙發墊上,“就算這樣,排著隊想跟他的還是多得嚇人,你連基本功都沒,靠什麽擠進去?”
巫方園皺了皺鼻子,支著下巴不吭氣了。
說是這樣說,到了麵試的時候,巫方園還是巴巴地跑了去。
TWO的設計部雖然設在市中心,但卻又神奇地遠離了城市的喧囂,一樓大廳裏有許多人在填表格,巫方園慶幸自己早有準備,捏著填好的表格,她沿著露天的大理石階梯摸上二樓,在會議室前停下了腳步,有點緊張地吞了吞唾沫,抬手敲門。
“進來。”
巫方園推門進去,五個麵試官嚴陣以待,然後……巫方園見到了一張熟麵孔。
葉甜!
她坐在最左側,儼然就是麵試官之一,巫方園忽然感覺到了一點時不予我的悲壯。
“巫小姐,請問你有從事珠寶設計方麵的經驗嗎?”葉甜笑了笑,問。
巫方園忙回過神,想了想,搖頭。
“那麽你學的什麽是什麽專業呢?”換了一個人問她。
“會計。”
幾個麵試官麵麵相覷。
“那麽,你有沒有獲得什麽特殊的獎項?”另一個人猶不死心的問。
“……演講競賽算不算?”
“……小姐,我們招聘的,是專業的設計師助理。”
沉默。
“那麽,你為什麽要來應聘這個工作呢?”坐在正當中的那個一直垂著腦袋的年輕男人忽然開口。
巫方園愣了一下,覺得他有點麵熟,雖然……他戴著墨鏡。
“為什麽要來應聘這個工作?”見她發怔,那個男人又問了一遍。
“因為……”巫方園低頭,“我答應過一個人,要給他做世界上最漂亮的手鏈,讓他可以聞到海的味道,天空的味道,花朵的味道……各種各樣的味道……”
“為什麽呢?”
“他……身體不太好。”
“哦。”那個男人點點頭。
“你有作品嗎?”葉甜忽然開口。
“誒?”巫方園抬頭。
“招聘資料上有寫,沒有作品就沒有資格參加競聘。”葉甜看著她,道。
巫方園忘了這茬,呆愣在原地。
“沒有作品嗎?”葉甜微笑。
巫方園隻感覺一股熱血衝到頭頂,然後低頭,從包裏翻出一個錦盒,豪氣幹雲地說,“有!”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巫方園打開那個看起來華貴無比的錦盒,露出裏頭那一串陳舊的貝殼手鏈。
……然後眾人再次沉默。
走出TWO的時候,巫方園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理想和現實還是有差距的。
離開的理由
迎麵的風帶著絲絲暖意,巫方園有點無精打采地沿著人行道慢慢走,低頭看了看手指間亮閃閃的戒指,她鼓了鼓腮幫子,有點泄氣。
……麵試肯定是失敗了吧。
正走著,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高跟鞋急促地踩著地麵的“蹬蹬”聲,然後巫方園感覺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臂。
回頭一看,站在她身後的女人,正是剛剛在TWO裏當麵試官的葉甜。
現在是怎樣?又玩冤家路窄和狹路相逢?
“放手。”巫方園皺了皺眉,甩開她。
葉甜收回手,挑了挑修得很精致的眉毛,第一句話竟然是,“你不知道尹宣在找你?”
“哈?”巫方園覺得這場麵有點滑稽,“請問你以什麽立場來問我這個問題?”
葉甜皺了皺眉,“當年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想,我沒有必要跟你交代這些。”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巫方園覺得有種莫名的憤怒,她到底為什麽要當街被這個女人盤問這些。
“是啊,像你這樣被寵壞的大小姐,的確沒有必要向任何人交代什麽。”葉甜嗤笑,“我倒是好奇,好好的風圖不待著,你為什麽會心血來潮跑來TWO麵試?”
“我來TWO麵試的理由剛才在裏麵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現在你不是麵試官,我也不是應聘者,沒有必要跟你講得這麽詳細吧。”巫方園怒極反笑。
“你認識阮鬱?”葉甜看著她,忽然道。
阮鬱?巫方園覺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啊!是他……”巫方園猛地想起來樊元初介紹給她的那個雌雄莫辨的私人形象設計師。
原來剛剛麵試會上那個戴著墨鏡的男人是他啊,難怪會覺得麵熟。
“果然。”見巫方園承認了認識阮鬱,葉甜的笑裏帶了輕蔑的味道,“看來你對進TWO很有把握呢。”
“喂!你什麽意思!”巫方園被她話裏的潛台詞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葉甜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要以為認識阮鬱就可以跳進TWO的大門,你知道這次是Yuan要收徒吧,你覺得他會看中你那串破貝殼?”
聞言,巫方園差點被她氣得七竅生煙,隻得磨著牙忿忿地瞪著她轉身折回來時的方向,高姿態地走進TWO的大門。
什麽?!
破貝殼?!
巫方園牙齒咬得“咯嘣”響,氣得直發抖。
這個時候,在阮鬱的私人辦公室裏,他正愜意地坐在辦公桌後麵,用座機熟練地按下一串號碼,“嘿,Yuan,你猜我在麵試會上看到誰了?”
“誰?”
“等一下啊。”阮鬱拿起手機,按下錄音播放鍵,然後將手機靠近聽筒,手機裏傳出清晰的對話聲……
“為什麽要來應聘這個工作?”
“因為……我答應過一個人,要給他做世界上最漂亮的手鏈,讓他可以聞到海的味道,天空的味道,花朵的味道……各種各樣的味道……”
“為什麽呢?”
“他……身體不太好。”
“哦。”
“你有作品嗎?”
“誒?”
“招聘資料上有寫,沒有作品就沒有資格參加競聘。”
“沒有作品嗎?”
“……有!”
“啪”地一聲,錄音終止了。
阮鬱將聽筒放回耳邊,聽筒那頭一陣沉默,久久得不到回應,阮鬱笑道,“你知道她的作品是什麽嗎?”
話還沒說完,他的辦公室門便被人踢開了。
“還給我!”巫方園雙手叉腰,怒氣騰騰地殺了進來。
“小姐,你不能進去!”秘書小姐委屈極了,忙轉身向阮鬱解釋,“阮先生,我攔不住她……”
“沒關係,你去做事吧。”阮鬱揮了揮手,扭頭看向巫方園,“你怎麽又回來了?麵試結束了呀。”
“把我的作品還給我!”沒有了秘書小姐的阻攔,巫方園直接衝到阮鬱的麵前。
“按規定,必須等應聘結果出來之後。”
“你也在笑話我麽?笑我不自量力把那串貝殼當作品來競聘?”巫方園瞪圓了眼睛。
“為什麽這麽說?”阮鬱不解地問。
“我要設訴貴公司的麵試官葉甜小姐,她汙辱我的作品!”巫方園氣勢洶洶地道,“那串貝殼也許在你們眼裏看起來很可笑,可是有人告訴我,那是他此生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它有它的價值,如果在不懂得欣賞那份心意的人手裏,那才是糟蹋了它的珍貴!”
“嗯,我會跟葉甜小姐溝通的,請你回去等消息,好嗎?”阮鬱一點也沒有被巫方園的殺氣嚇到,依舊淡定地道。
巫方園眨眨眼睛,摸摸鼻子,隻感覺一頓拳頭都打進棉花裏了,有力氣也沒處使,隻得又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阮鬱看著門被關上,然後低低地笑了起來,“喂,聽到沒有?”
“嗯。”電話裏,有人輕應。
“怎麽謝我。”阮鬱順杆爬。
“年終獎乘以二。”
“哈哈,成交。”阮鬱愛財,已經不是秘密了。
從麵試會上灰溜溜地回來之後,巫方園著實頹了好一陣,直到第二天,她接到一個陌生來電。
“你好,巫小姐嗎?”甜美的聲音在電話彼端響起。
“對,你是……”
“TWO總機,請你明天開始上班。”
“咦……呀!”巫方園從驚疑到驚呼,隨即忙不迭地點頭,也不管人家是否能看到,“嗯,我知道了,謝謝,我一定會準時報到!”
掛了電話,巫方園坐在沙發上開始傻笑,笑著笑著,忙又轉身撥蘇小小的電話去報喜。
“喂喂,小小,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你要結婚了?”蘇小小懶洋洋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
巫方園一頭黑線,蘇小小那個家夥最擅長的果然就是潑冷水了。她撇撇唇,然後又甩甩腦袋,繼續興高采烈地道,“我明天開始要去TWO上班啦!”
電話那頭,蘇小小沉默了一下,“他們公司缺人缺成那樣了?”
巫方園磨了磨牙,再次選擇性無視她的話,“出來慶祝吧!”
“不行,我答應老公今天陪他去看電影。”斬釘截鐵的拒絕。
“有異性沒人性,你知道嗎,我在TWO看到葉甜了!”
“什麽?那個羅圈腿?”蘇小小的聲音微微提高了一些,果然異性相吸,同性是相斥的,尤其是美女,更是一山不容二虎,想當年的校花之戰是多麽的慘烈呀。
“嗯!我還跟她在TWO大門口吵一了架。”
“支持你去TWO上班,氣死葉甜。”蘇小小下達了最高指令,然後悠哉地掛了電話。
巫方園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覺得這話聽著耳熟……那個時候在宿舍外麵看到尹的時候,她好像也是這麽說的,“拿下他,氣死葉甜”……
不行不行,不能想,巫方園甩甩腦袋,轉而又撥通了張曉雅的手機,結果手機居然關機,她隻得試著撥通了她的宅電。
“哪位?”張曉雅的聲音慢吞吞地響起。
“我啊!你手機怎麽關機了?”
“手機輻射對寶寶不好。”
“哦,曉雅,我明天開始要去TWO上班了,出來陪我慶祝一下嘛。”
“不行,醫生說前幾個月要好好保胎。”
“……”
巫方園坐在沙發上,嘴角直抽搐,一個要陪老公,一個要養寶寶,感情隻有她最閑得慌呀。
摸了摸手機,巫方園發了一會呆,終於狠狠心,發了一條短信給樊元初,內容如下:“區區,我明天要去TWO上班了。”
隻一會兒,手機就響了。
“出來慶祝嗎?”樊元初的聲音在手機那頭響起。
巫方園歡呼,“啊,果然還是區區最好!”
終於有人陪她慶祝了……
樊元初低低的笑聲通過電話線傳到巫方園耳中,帶著某種酥酥麻麻的味道,如沐春風。
“去海洋茶座吧,二樓有餐廳,吃過午飯去看電影好不好?”巫方園對死黨的怨念徹底迸發了出來。
不就是看電影嘛!有什麽了不起,她也有人陪!
不就是生寶寶嘛!有什麽了不起,她也……
呃,不對。搖頭製止了不該有的念頭,巫方園收了線,站起身,喜滋滋跑回房間換了衣裳,拎包出門。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巫方園現在就是滿麵春風,身輕如燕。
結果路上大塞車,趕到海洋茶座時,已經比約定的時間晚了近半個小時。
巫方園急匆匆跑上二樓餐廳,四下環顧一番,然後目光落在靠近窗戶的位置,樊元初正坐在那裏,安安靜靜的樣子。
感覺到巫方園的視線,他側過頭,然後笑了起來,“園園。”
巫方園忙跑了過去,點頭哈腰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啊,路上塞車了。”
“沒有關係,我也剛到。”視線從她的手上滑過,她的手指上,那枚戒指亮閃閃的,讓他的心情莫名的愉快起來。
他扶了扶眼睛,微笑。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已經等了很久呢。”巫方園感覺鬆了一口氣,然後心安理得地坐下,“沒有點東西吃麽?”
“我不餓,等你過來一起吃。”
巫方園點點頭,“跑得我渴死了。”說著,看到他麵前擺著一杯沒喝過的紅茶,毫不客氣地伸手撈起那隻杯子,仰頭一飲而盡。樊元初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看著她把那杯已經涼透的茶喝了個底朝天。
冰涼的茶水從喉頭滑到胃裏,帶起一陣涼意,巫方園愣了一下,然後皺了皺眉。
“園園……”
“你是傻瓜嗎?等了很久就直接講好了,什麽都不說,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蟲。”巫方園豎了豎眉毛,凶巴巴地瞪他,“你不知道你已經瘦得風一吹就會跑了嗎?幹什麽擺出一副小媳婦的樣子!自己身體不好還三餐不及時!”
巫方園說得慷慨激昂,罵得酣暢淋漓,全然忘記了自己才是那個理虧和遲到的人。
樊元初好脾氣地聽她訓話。
“那個……可以上菜了麽?”一旁的服務生怯怯的開口詢問。
樊元初微笑著點點頭。
巫方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惡行惡狀,抬手輕咳了一下,微微紅了臉。
“我很開心。”他輕輕說。
巫方園愣了一下,抬頭看他,“為什麽?”
樊元初沒有回答,隻是微笑,他的笑總是暖暖的,仿佛讓看的人連心都暖了起來。
巫方園覺得樊元初有些奇怪,平時他固然是逢人三分笑的好脾氣,可是今天……他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太一樣。
至於哪裏不一樣嘛……巫方園研究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比平時更溫柔?比平時……更愛笑?都不對,他平時也很溫柔,平時也很愛笑啊。
於是,巫方園糾結了。
吃過飯,他果然陪她去看了電影,電影票是一早準備好的。
坐在電影院裏的時候,巫方園有點恍惚,依稀覺得這行程透著詭異,像是……在約會?
注意到身旁傳來奇怪的聲音,巫方園和樊元初好奇地看過去,卻見一對小情侶正旁若無人地吻得如膠似漆……巫方園嘴角抽搐了一下,用眼角偷偷覷了樊元初一眼,忙正襟危坐。
樊元初收回視線,唇角掛了笑意。
那廂戰況激烈,這邊巫方園如坐針氈,直到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覆上她的手背,巫方園再也坐不住了,如彈簧一樣跳了起來,“那……那個……我……”
“要吃爆米花嗎?”樊元初笑眯眯地從手邊的紙袋裏掏出一袋爆米花。
“哦……”巫方園悻悻地坐下,乖乖地抓了一把爆米花塞進嘴巴裏。
“可樂。”他將插了吸管的可樂遞到她唇邊。
巫方園低頭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吃出點滋味來,放鬆了緊繃的神經,開始安然欣賞電影。
一邊抓著爆米花往嘴裏塞,偶爾就著樊元初的手喝可樂,一邊欣賞電影,巫方園漸漸有點融入劇情的感覺了。
“你看人家!”一旁,那個小女生指著樊元初不滿地嬌嗔,“你看人家多會疼女朋友,你就知道占我便宜!”
“好啦好啦,乖……”
“哼哼……”
樊元初淺笑,回頭看了巫方園一眼,卻見她直愣愣地瞅著在大屏幕,居然在流眼淚。
大屏幕上正在上演一出生離死別。
……最後的場景是一望無際的沙漠,狂風掠過沙地,一個穿著鬥篷的清瘦男子站在漫天的黃沙中微笑,屏幕上出現倉央嘉措的詩: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裏,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裏,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裏,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裏,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裏,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裏。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
滾動的字幕似乎被那漫天的黃沙一點一點吞噬,然後……電影院裏的燈亮了,觀眾退場。
巫方園抹抹眼淚,吸吸鼻涕,扭頭看向樊元初,下結論,“那個男主角是個傻瓜。”
看她掛了滿臉的淚,樊元初失笑,有點心疼地抬手替她將那些淚痕抹去,“那你還哭?”
撇撇嘴角,巫方園站起身,“沒見過那麽傻的嘛。”
走出電影院的時候,天色還早,沿著街道走了一陣,巫方園後知後覺地停下腳步,“對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樊元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笑,“嗯,休息。”
巫方園點點頭,扭頭繼續走,一邊走一邊問,“那你累不累?”
“我很開心。”柔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一句答非所問的話。
“嗯?”巫方園回頭,隻覺唇上微微一軟,電光火石之間,她的唇掃上他的唇瓣。
雙雙愣住。
察覺到巫方園想要退後的念頭,樊元初伸出手臂,將她圈在懷裏。他低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眼睛看著她的眼睛。
“想知道……我為什麽開心嗎?”他彎著唇,輕聲道,吐出的氣息掃在她的唇上,熏紅了她的臉頰。
“為……為什麽……”巫方園迷迷糊糊地順著他的問題鸚鵡學舌。
“因為……”樊元初唇邊的笑意愈發的明朗。
“嗯?”巫方園好奇地瞪圓了眼睛,想起這個中午在餐館的時候就問過他,他卻一直沒有回答的問題。事實上,她終於想到今天的區區為什麽看起來和平時不一樣了。
是因為開心,他看起來真的很開心,眼角眉梢的笑意不參一點兒假。
所以說一根筋的動物永遠是一根筋的動物,樊元初輕飄飄一個問題就讓她忘記了此刻的曖昧氣氛,開始糾結眼前這個圈住自己的人為何看起來如此這般開心的問題。
巫方園注意不到的曖昧看在別人眼中,卻成了刺心的劍,穿腸的毒。
街對麵的一輛藍色賓利驟然停下,歐文皺眉回頭,看向突然按住方向盤的尹宣,“你在幹什麽?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他的聲音在看到尹宣的表情後消失無蹤。
因為尹宣根本沒有在看他,他正側頭看著車窗外,麵色冷凝得可怕。
歐文搖下車窗,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對麵的大街,在一家婚紗攝影店門口,有一對相擁著的戀人,戴著眼鏡的男子溫文爾雅,他懷中的短發女子嬌憨可愛,倒把攝影店玻璃櫥窗裏的那巨幅婚紗照片比得遜色不少。
本該是極其悅目的場景,歐文在看清那個女子的模樣後卻歎了一口氣。
“她把頭發剪了。”尹宣說。
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有看歐文,不像是在跟別人在講話,倒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歐文有些擔心地看向尹宣,按了按他的肩。
“為什麽不是眼睛瞎了呢。”他說,眼裏幽黑一片。
如果眼睛瞎了,他幹脆什麽都看不到了,什麽都看不到的話……心也不會這樣痛吧。
也不會……這樣害怕……
看著那個短發的側影,他覺得她突然離他好遠,遠得明明近在眼前,卻再也無法觸及。
怎麽可以……
他曾親手替她套上無名指的指環,她分明是他的新娘啊。
怎麽可以這樣……
略帶顫抖的手推開車門,歐文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下了車。
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尹宣的視線始終膠著在街對麵那一個短發的女子身上,她在笑。看著那樣的笑,他感覺自己的心在往下墜,一直往下墜,直墜入那無邊的懸崖,幾乎跌得粉身碎骨。
似乎是感覺到身後悲傷的注視,巫方園下意識地側了側頭,然後僵了一下。
是尹宣。
隔著一條街,他正看著她。
巫方園的眉頭皺得死緊,他是瘋了嗎,大庭廣眾之下這樣的引人注目。
“怎麽了?”樊元初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站在街對麵的尹宣,然後眉頭不自覺地微皺了一下。
拉緊了樊元初的手,巫方園下意識不想麵對他,轉身就要跑。
“園園,等一下!”見她要離開,尹宣忙急急地穿過馬路。
巫方園回頭,看著那個穿過馬路,快步跑向自己的男子,那神色……竟是帶著幾分倉皇。
她的腳像是被灌了鉛似的,竟是再也邁不開步子。
驀然,一輛轎車橫衝了過來。
巫方園驚恐地瞪大眼睛,失聲尖叫,“小心!”
尹宣看向巫方園停下了腳步,麵色帶了幾分釋然,忙加快了腳步走向她。
她在等他,她留在了原地,她願意等他。
是的,他有太多的話要告訴她,他還欠她許多的解釋。
“尹宣,不要……”巫方園尖叫出聲。
她在說什麽?
她在說什麽?
尹宣看著她的唇形,有點吃力地想分辨出她在說什麽。
“砰!”
刺耳的刹車聲。
尹宣被高高地拋起,重重地摔落。
鬆開了樊元初的手,巫方園的表情成了空白。
為什麽……
明明她有叫他小心,明明司機有按喇叭……
為什麽……他沒有躲開?
“園園,園園。”樊元初輕輕推了推她。
仿佛觸到了木偶娃娃的開關,巫方園猛地動了起來,她衝過馬路,衝到尹宣身邊。
“尹……尹宣……”她伸手推他,觸到一手的紅。
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由遠及近,記者聞風而動,歐文拉起巫方園,讓救護人員把尹宣抬上救護車。
“尹宣,尹宣……”巫方園忙拉住歐文,“尹宣他……”
“去醫院再說吧。”
巫方園點點,跟著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的笛聲漸漸遠去,樊元初始終站在那一家婚紗店門口,他的掌心還殘留著那雙手的溫度。
為什麽開心嗎?
因為……你一步一步靠近我,走向我,我幾乎以為自己可以觸碰到你的心了。
放不開的手
病房外的長廊裏,巫方園不敢置信地後退一步,“你說,他聽不見了?”
歐文默默點頭。
“為什麽?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三年前。”
三年前?巫方園瞪著他,要不要這麽狗血,要不要這麽巧合。
“那他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跟我說。”巫方園捏著拳頭,聲音微微發顫,“為什麽要留下我一個人?我們要結婚了啊,既然是夫妻,有什麽是不能一起麵對的?”
“有些話,也許他永遠對你開不了口。”歐文默默地拿出一根煙,因為是在醫院,所以並沒有點燃,隻是夾在指間,仿佛這樣可以稍稍平定一下他的心情,“在他眼裏,你的世界永遠都是單純美好,容不得半點汙垢。”
“他開不了口?”巫方園咬牙,“那你來告訴我啊,你來告訴我,有什麽樣的理由,不用說他耳朵聽不見所以就不要我了,這樣的理由我無法接受。”
“三年前,你結婚的那天,下了一場大雨,你記得吧。”歐文的聲音有些遙遠。
是,她記得,她當然記得。
那一天,她穿著婚紗滿大街找她的新郎。
“前一天夜裏也下了雨,我早上開門的時候,他就坐在我家門口,滿身都是泥漿。你也知道,他是多麽驕傲的人,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樣狼狽的樣子。”歐文將香煙夾在指尖輕嗅,“我喊他,他沒反應,直到我推他,他才抬頭看我。你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麽嗎?”
巫方園抿抿唇,沒有吱聲。
“他說,他的報應來了。”
巫方園愣住。
“也許你不相信,可事實的確如此,而且查不出任何病因,從醫學角度來講,他的耳朵……是健康的。”沒有點燃的煙叼在口中,歐文皺著眉,“他說……是詛咒。”
“為什麽……”
“有些話,我沒有立場說。”
巫方園沒有再問。
尹宣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寂靜,寂靜,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驟然,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低唱。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那個瘦骨嶙峋卻依然貌美的女人坐在高高的樓頂上,雙腿輕晃著,笑嘻嘻地唱。
她懷裏抱著一個小男孩,六七歲的模樣,滿是驚恐的眼睛裏含著淚珠。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
夢裏,他冷眼旁觀著那個小小的男孩被困在那個已經然瘋癲的女人懷裏。
那是……他的母親。
那個一心嫁入豪門的歌女,那個一心期盼著母憑子貴的女人,她笑嘻嘻地站起身,笑嘻嘻地唱,“為什麽你不是他的兒子,為什麽……”
然後……腳下,懸空萬丈。
沒有人來救他,沒有人來拉他……他推開那個已然瘋癲的女人,小小的手攀緊欄杆,然後冷眼望著那個生下她的女人從高樓上墜下。
……血肉模糊。
他沒有死。
……依稀仿佛回到那個孤兒院。
孩子們圍成一個圓,唱著歌玩遊戲,隻一個小男孩孤單單坐在院子的老樹下。
“一起玩嗎?”一個胖嘟嘟的小女孩走到他麵前,問他。
他沒有看她,依然低著頭,用枯枝在地上畫圈圈,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要理他,他是傻子,不會講話的。”幾個孩子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道。
他們牽著手走遠……
他們唱歌遊戲……
他們一個一個找到新的爸爸媽媽,找到新的家……
可是那都是他們的,與他無關。
是的,與他無關。
“那麽漂亮的孩子,可惜不會講話。”這樣說的時候,那些大人的眼神是飽含著同情和憐憫的。
……
“尹宣,我喜歡你。”曾經,有個傻呼呼的女孩這樣告訴他。
嗤之以鼻,他最不缺的,就是旁人驚豔的眼神,他最不缺的,就是喜歡。
“尹宣尹宣,你彈的真好聽。”
“尹宣尹宣,你為什麽都不理我呢?”
“尹宣,尹宣……”
那樣聒噪的聲音,卻又那樣溫暖。
……
冷不丁,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周圍恢複了死一般的靜寂,隻有那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輕輕的吟唱,“小宣,小宣,一起死吧……”
……尹宣微微皺了皺眉,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寂靜。
看不見,聽不到……
所有的感知都變成虛無……
恐懼一瞬間如潮水般湧來,恍惚間,他又回到了那棟高樓之上,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懷抱。
腳下是懸空萬丈的險境。
他下意識地伸手……誰來救他,誰來救他……
“他醒了!”感覺到床微微一動,趴在一旁的巫方園猛地抬頭,驚喜地道。
尹宣皺著眉,額前滿是冷汗,口中不知喃喃低語些什麽。
巫方園忙湊近了去聽。
“救……救我……”他雙目緊閉,麵色驚惶而痛苦。
巫方園忙握住他的手,“沒事,沒事了。”
黑暗裏,六歲的尹宣握住了一雙溫柔的手,寂靜中,那隻手牽著他一步一步走出黑暗……
他真的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大亮。
所有的意識一瞬間回籠,他吃力地轉頭,床邊一個人都沒有。
幽黑的眼睛染了失望,他又緩緩合上眼睛,長長的眼睫輕顫著,腦海裏全是那一雙相擁的身影。
巫方園洗了臉推門走進病房,倚在門邊,看著那張被籠在陽光中的蒼白臉頰失了神。
歐文告訴她,他聽不見了。
一個以創造美好聲音為工作的人,失去了他的聽覺。
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巫方園走到病床邊坐下,拿毛巾仔細抹去他額上的汗珠。昏迷中,他似乎一直在做著什麽可怕的夢,極不安穩的樣子。
手剛觸到他的額前,就被緊緊抓住了。
巫方園愣了一下,對上一雙略顯疲憊的眼睛,“你醒了?”
“園園……”他張了張口,感覺到嗓子十分幹澀,但他一時也不顧得不這些,“你聽我解釋。”他的聲音粗啞得可怕,可是他自己顯然聽不到,隻一徑看著她,略帶著急迫。
巫方園皺眉,“你剛醒,休息一下。”
說話的時候,她是看著他的眼睛說的,語速刻意放慢。
“那天晚上我被記者圍追的時候碰傷了,是葉甜幫我打發的記者,結果掉進河裏……”
他抓著她的手,急急地說。
巫方園想哭又想笑,這個永遠分不清主次的人,她更介意的分明是當年他離開的理由,他卻拉著她解釋他跟葉甜的清白。
歎了一口氣,巫方園安撫他,“我知道了,你休息一下。”
尹宣似乎安了心,再次沉沉睡去。
隻是手,卻一直不肯鬆開。
巫方園坐在床邊,看著那隻緊緊揪著自己的手發呆,他握得那樣緊,拉都拉不開。
手機開始響,在空寂的病房裏顯得十分刺耳,巫方園生怕吵醒尹宣,忙用空著的手拿出手機,頓了頓才記起他根本聽不見,不由得黯然。
“園園,昨天怎麽沒有回家?”接起電話,是哥哥。
“唔,我留在小小那裏睡了。”巫方園下意識地扯謊。
這廂電話剛掛,頓了一頓,又響了起來。
“園園,你昨天去哪裏鬼混了?你家凱子打電話來我家查勤了。”蘇小小的聲音。
巫方園冷汗,“……你沒拆我台吧。”
“暫時還沒,如果你告訴我實話。”
“……”
“嗯?”
“我在醫院。”
“發生什麽事了?”
“尹宣……出車禍了。”
蘇小小沉默了半晌,“你立刻給我滾回來。”
好可怕……天蠍女發飆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回頭再跟你解釋。”巫方園亂沒骨氣地放軟了聲音哀求。
一連兩天,巫方園都留在醫院照顧尹宣。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脆弱的尹宣,睡覺一定要拉著她的手,否則便是整夜的噩夢連連。
買了粥,巫方園推門走進房間,便見尹宣已經坐了起來,正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麽。走到他身邊,才看到他手裏拿著一隻手機,巫方園伸手奪過。
尹宣似乎被嚇了一跳,抬頭看到是巫方園,緊繃的情緒似乎一下子放鬆了。巫方園沒有看他,徑自將手機放在一旁的桌上。
看到這隻手機,巫方園響起了生日的時候,那一句“生日快樂”,還有那一束黃色鬱金香。
聽說,黃色鬱金香的花語是絕望的愛。
那一天,他是以怎麽樣的心情撥出了她的號碼,明明什麽也聽不到……
……所以才很快掛斷吧。
“剛剛有點精神就坐起來,醫生不是講要好好休息嘛。”感覺到他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流連,巫方園回頭瞪他,很凶的樣子。
尹宣愣了一下,自覺地想要乖乖躺下。
“算了,既然坐起來了,就吃點東西吧。”巫方園順手拿了一個枕頭墊在他背後,讓他坐得舒服一點,然後轉身從保溫瓶裏盛了一小碗粥出來塞到他手上。
低頭,薄薄的唇湊到碗邊,尹宣乖乖喝粥。
巫方園繼續瞪,塞了一把勺子在他手上。
尹宣乖乖用勺子舀粥喝。
這……就是尹宣清醒後,他們的相處模式……
“園園……”喝完了粥,尹宣猶豫了一下,看她。
“幹什麽?”巫方園收了碗,順手抽了一張麵紙給他擦嘴,麵色不善的樣子。
“我……想洗一下臉。”尹宣沒敢說他要洗澡。
巫方園瞪了他一會兒,轉身進了浴室,擰了一條溫毛巾給他。
尹宣接過,有點困難地自己擦臉。
“哎呀,這是在幹什麽!”巡房的護士一進門便看到患者正用綁著繃帶的手自己擦臉,而那個一直凶巴巴的女人就雙手叉腰,在一邊悠閑得很。
“擦臉。”巫方園回頭,點出顯然易見的事實。
“這這這……”護士小姐氣得結巴。
看看坐在床上的男子,有些淩亂的黑發,俊美而蒼白的臉頰,略帶憔悴的模樣,看得她母性大發,再看看那個一直擺著一張後母臉孔的夜叉女人,護士小姐幾乎要仰天長嘯了。
這就是現代男版的白雪公主吧!
護士小姐被自己的想象感動了,她決定要拯救她的白雪王子,“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患者!”
“出去。”一個稍嫌冷淡的聲音,帶著十二萬分的不耐煩。
護士小姐怒了,瞪向那個擺著一張後母臉的夜叉女人,居然還如此之凶悍!卻見那個夜叉女一臉無辜。咦咦咦,剛剛不是她的聲音?護士小姐茫然地回頭,望向坐在床上的白雪王子,隻見她的白雪王子正用不耐煩的眼神看著她,幽黑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不耐煩。
“出去。”薄薄的唇動了動,吐出冰冷的兩個字,證實了她的猜測。
護士小姐聽到自己的心碎掉的聲音……
看著一臉呆滯,以夢遊的姿態走出房間的護士小姐,巫方園嘴角抽了抽,回頭看了那個不識好歹的男人一眼。
此時,那個不識好歹的男人正費力地給自己抹臉,巫方園看了看他纏著繃帶的手,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從他手裏拿下毛巾,轉身離開。
手上一緊,巫方園看了看那隻緊緊捏著自己胳膊的手,回頭,便對上尹宣略帶緊張的眼睛。
“對不起,我……”
巫方園繼續在心底歎氣,“我去洗一下。”
捏著她胳膊的手猶豫了一下,鬆開。
手按著毛巾一起浸入溫水裏,巫方園呆了一小會兒,撈起毛巾擰幹,走出浴室的時候,便見尹宣還乖乖地坐著。因為他正眼巴巴地望著浴室的方向,所以巫方園一下子對上了他的眼睛。
巫方園翻了個白眼,走到他身邊,捏著毛巾拍開他的手,“老實坐著,我幫你擦。”
於是,尹宣果然老實坐著,任由巫方園的手不甚溫柔地在他臉上肆虐。
歐文推門進來的時候,便見到這麽個景況。
“哎喲喂,小姐,你下手輕點。”歐文輕呼出聲,在看到尹宣一臉甘之如飴的表情之後,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COLOR呢?”巫方園回頭看他。
“放心,那隻懶貓已經喂飽睡著了。”
巫方園點點頭,拎著毛巾去洗。
“那天,你在風圖門口被記者圍住,他執意要下車去找你,我跟他講,他去了事情隻會鬧得更大。”歐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知道他說了什麽嗎?”
巫方園低頭搓毛巾,沒理他。
“他告訴我,他很難受。”歐文的聲音再次響起。
巫方園的手頓了一下。
“你也知道那個人,那麽驕傲,喜歡死撐,什麽都不講,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講難受。”
巫方園回頭,瞪向靠在門邊的歐文,“你想說什麽。”
“對他好點。”
“嘁。”巫方園撇唇,“那麽驕傲的人,會喜歡你用同情的眼神看他嗎?”
歐文愣了一下。
巫方園將毛巾掛了起來,一點也不客氣地從他身邊擠了過去,“借過。”
歐文往邊上挪了挪,看著巫方園從他身邊走過去,大步走到尹宣身邊,衝著他嚷嚷,“看什麽看?還不休息,你想不想出院了!”
任由她抽走墊在身後的枕頭,尹宣乖乖躺下休息。
歐文怔了好一會兒,忽然籲了一口氣,輕笑。那麽驕傲又難搞的尹宣,難得聽話得像隻貓咪,果然是一物降一物麽。
尹宣睡著的時候,巫方園就坐在床邊。百無聊賴中,她的目光又投到放在床頭的那隻手機上,諾基亞的手機,跟她以前用的那部是一個牌子。
手機處於關機狀態,她開了機,發現電源是滿格的,在“已撥電話”那一欄有她的手機號,時間正好是二月二十六,她生日那天。
她的手機號碼一直沒有換,那三年裏,她一直在等他電話,所以不敢換號碼。
“你都知道了。”輕輕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裏響起,很清晰。
巫方園抬頭,看向原本應該是睡著的尹宣,他正側頭看著她。
“什麽?”巫方園問。
“我的耳朵,聽不見了。”他說。
他的聲音很輕,可是那樣輕的聲音在這安靜的病房裏,卻帶著某種震耳發聵的效果。
說出口的那一刹那,尹宣有些疑惑,原本以為很難開口的事情,竟然就這樣輕飄飄的說出來了。從他醒來,他們似乎就在刻意回避這個話題,他不說,她也不問,可是有些問題,不會因為你不去正視它就消失不見。
“哦。”巫方園淡淡地應,然後挑眉,“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
尹宣愣住了,這三年裏,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會想念那個總是眉目帶笑,喜歡惹是生非,仿佛一刻都安靜不下來的女子;那個曾經雞飛狗跳地吵著嚷著要追他,付諸行動且順利得手的女子;那個他曾經許諾會娶的女人……
他在想,如果她知道他的耳朵聽不見,她會怎樣。
記得有一次他出國演出,因為演出延期,他沒有來得及趕上回程的飛機。回國後他就被蘇小小狠狠揍了一拳,原來那趟航班飛機失事,園園聽到消息,又聯係不上他,當場因為心悸被送進了醫院。
從小就被人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小公主,那樣的女子,仿佛生來就該被嗬護疼愛的,他怎麽會忍心讓她有一點不如意。如果他不夠完美,又怎麽帶給她幸福。
可是現在,她說……那樣怎樣?他想過無數種反應,這一種卻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這就是理由?”見他一臉怔怔的表情,巫方園又道。
“什麽?”他下意識反問。
“這就是你逃婚的理由?”巫方園扯了扯唇角,扯出一個不算笑容的笑。
尹宣沉默。
“你在怕什麽?”巫方園看著他,“因為耳朵聽不見了,所以就不要我了?這是哪門子的理由?我們不是夫妻嗎?夫妻不是應該什麽事都要一起麵對的嗎?”
她的語速很快,快得他看不清她在講什麽,可是她的表情是帶著憤怒的。尹宣握住她的手,心裏莫名的一陣慌亂。
巫方園意識到他眼中的慌亂,停了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他,“你見過婚禮麽?”說著,不待他回答,又道,“我見過,小小的婚禮上,我聽到司儀神父宣讀開始詞,然後神父質問,‘我命令你們在主的麵前,坦白任何阻礙你們結合的理由’……”
巫方園說這些的時候,語速放得極慢,可是尹宣像是突然明白了她想要說什麽,麵色變得更為蒼白起來。
“神父說,‘蘇小小,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巫方園看著他,一字一頓緩緩地道,“然後我忽然明白了,結婚那一日,無論你離開的理由是什麽,顯然,你已經放棄了我,即使那一天我們站在神父的麵前,你的誓言也未必真誠,因為你根本做不到。”
尹宣看著她,眼裏糾結著滿滿的痛楚,“你不明白……”他深深地垂下頭,她不明白,他看得比天大的事情,她不明白不相信更甚是不屑……但他也許是真的被詛咒的……他不能將那些不幸隨隨便便毫無芥蒂地帶給她。
巫方園狠狠咬唇。
他忽又抬頭,哀切地望著她,“我不忍心捉住你,卻又不甘心放開你……”
眉毛抖了抖,巫方園忍了又忍,終於爆發了,隨手拿起一旁的枕頭,狠狠地砸在他的染了痛楚的漂亮臉蛋上,“那你就去死吧!”
尹宣被她打傻了,呆呆地看她。
“別給我擺出這副死樣子,你是林妹妹嗎?!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給我躺下睡覺!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想!”
“哦……”尹宣呆呆地應。
“哦什麽哦?躺下!”
於是,某人乖乖躺下。
“看什麽看,閉上眼睛!”巫方園瞪他。
“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我閉上眼睛就看不到你在說什麽了……”
“有什麽醒過來再說,現在,睡覺,立刻!”巫方園狠狠瞪他,“要是被我發現你偷偷睜眼睛,以後你就再也別想見到我了!”
這句話比什麽話都有效,尹宣立刻閉上眼睛,睡覺,打死不睜開。
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巫方園臉上的囂張跋扈褪得一點不剩,淚水湧上了眼睛,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欺侮床上躺著的人聽不見,嚎啕大哭了一場。
“笨蛋!蠢蛋!混蛋!王八蛋……自作自受,自討苦吃,活該……”
幹什麽用那樣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她,她才不會心軟!
一個以音樂為生命的人,卻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這三年他到底是怎麽過來的,隻要一想,巫方園便覺得心如火燒似的疼。
哭過一場,洗了臉,巫方園趴在床邊睡著了。
睡著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給她披了件外套。揉了揉眼睛,她甩了甩被壓得有些酸痛的手臂,惡形惡狀的嘟囔,“叫你睡覺,還敢睜眼睛,打死你……”
“打死我?”一個略帶笑意的聲音。
看清了眼前那張戴著眼鏡的臉,巫方園傻眼,“區……區?”
美麗的童話
唔,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捉奸在床麽?
巫方園半倚在床邊,仰頭看著眼前這張帶著溫和笑意的臉龐,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開始心虛,莫名的心虛。
“你你你……你怎麽來了?”巫方園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理直氣壯一點,不過顯然不太成功。
樊元初沒有立刻回答她,視線透過鏡片在她那張寫滿了“心虛”的臉上繞了一圈,她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紅腫,像是哭過了。
“有點擔心你。”然後,他終於開口。
聽他這樣講,巫方園眨眨眼睛,忽然發現了自己的良心,“唔,那個……那天,對不起!”
“嗯?”他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他的心思全在那雙略略有些紅腫的眼睛上。
“把你一個人留下……明明是我約你出來的。”巫方園垂下腦袋,深深地表示懺悔。
“沒關係,事出突然嘛。”他垂下眼簾,好脾氣地為她找理由。
巫方園糾結了……沒事那麽善解人意幹什麽呀,雖然她臉皮厚了點,神經粗了點,可也會不好意思的。
“那個……下次不會了。”伸手,巫方園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小聲地道。
“嗯?”他終於抬眼看她。
“下次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了。”巫方園舉起手,“我發誓。”
樊元初看了她一陣,才彎起眼睛,點頭,“好。”
巫方園這才籲了一口氣。
樊元初略一側頭,視線落在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然後,對上一雙略帶著敵意的眼睛。
鏡片一閃,樊元初再次垂下眼簾,微笑著伸手撫了撫巫方園的腦袋,“哭過了麽?”他伸手撫上她那頭削薄的短發時,躺在床上的某人眼睛裏幾乎冒出火星子來。
巫方園顯然不知道這其間的暗潮洶湧,吱唔了一下。
撫在她腦袋上的大手微微下滑,撫上她的眼角,似乎在撫去那些已經看不見的淚珠。本來沒有淚珠的地方在某隻大手輕柔的觸碰下又有了濕意,巫方園咬唇,咬住即將破口而出的嗚咽聲。
他伸手將她帶入懷中,輕拍她的背,鏡片後的視線卻繞過她,看向躺在床上的蒼白男子。
“有時間回家一趟吧,子凱哥很擔心你。”樊元初緩緩道,眼睛卻是看著躺在床上的某人。
“我哥他……”巫方園嚇得抬起頭,還含著淚的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
“鬧得這麽大,你以為他會不知道麽。”樊元初收回視線,低頭看她,略一皺眉,抬手輕柔替她抹去眼淚,“那天事故現場大概有記者在,現在醫院外麵也都是記者。”
巫方園顯然對記者這兩個字有著非同尋常的恐懼心理,聽他這樣講,嚇得手都在抖。
“不怕,有我。”樊元初輕聲安撫她。
巫方園點點頭,稍稍定了下心神,“我哥他知道了,怎麽沒有……”怎麽沒有來逮她回去呀?按薛子凱的性格,肯定第一時間殺到醫院,把她揪回家!
“我跟子凱哥保證會看好你。”樊元初笑了一下,捏了捏她哭紅的鼻子。
“啊?謝謝……”巫方園揉了揉鼻子,覺得他今天的動作親昵得奇怪,卻因為他的話而無暇多想,更多的是愧疚和感激,那天她急忙忙上了救護車,把他一個人丟在大街上,他居然還第一時間幫她。
樊元初眯起眼睛看著她,然後微微彎下腰。
他他他……他要幹什麽?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巫方園僵住身子不敢動彈。
“咳咳。”躺在床上的某人終於按捺不住,皺眉輕咳,打斷了兩個正旁若無人的家夥,並且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樊元初直起腰,若無其事地淺笑了一下,“尹先生好像醒了。”
巫方園忙站起身,回頭看他,“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有些渴。”尹宣輕哼一聲,說著,掙紮著似要坐起身來。
巫方園習慣性地順手拿了一個枕頭墊在他身後,讓他舒服地靠著,然後轉身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你怎麽在這裏?”接過水杯潤了潤口,尹宣微微眯起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戴著眼鏡裝斯文的礙眼男人,口氣甚是不歡迎。
聲音清冷,如果仔細分辨,還能聽出些許磨牙的聲音。
“來看園園。”樊元初很直白地表明了他探望的主體是巫方園,而非某人。
尹宣抿唇,皺眉,半晌,吐出一句,“回去畫個圈,慢慢看。”
好……好冷的笑話。
“嗬嗬,尹先生真幽默。”樊元初很給麵子的笑了兩聲。
巫方園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覺得氣氛有點詭異。是錯覺嗎?為什麽忽然覺得陰風陣陣,硝煙彌漫。
話不投機半句多,更何況情敵見麵分外眼紅,於是本就安靜的病房更陷入一片沉寂中。
“我先走了。”看她左右為難的樣子,樊元初終是不忍,開口打破這詭異的氣氛。
“哦,好。”巫方園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說出這個“好”字的時候,竟是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味道。
也許她的表情太過明顯,樊元初看她一眼,再沒說什麽,轉身離開。
看著他略顯單薄的背影,巫方園忽然覺得自己混帳透頂,剛剛才說過下次不會再丟下他一個人的,轉眼就……
這麽一想,她下意識上前一步,“區區!”
樊元初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我送你。”她忙快步走到他身邊,仰頭道。
他愣了一下,隨即緩和了緊繃的表情,“嗯。”
看著雙雙離開的背影,落單的尹宣仰麵躺下,閉上眼睛,細碎而淩亂的黑發在枕端糾結,如水中的浮藻。
“耽擱了這兩天,你還沒有去TWO報到吧。”醫院的走廊裏,樊元初狀似無意地道。
“啊!”巫方園頓足,驚呼出聲,“我給忘了……”
“這樣啊。”看她滿臉沮喪的樣子,樊元初笑了一下,“別急,我跟阮鬱講一下,幫你請個假。”
“可以嗎?”
“嗯,包在我身上。”樊元初笑著拍拍胸口,一副公然走後門的樣子逗笑了巫方園。正說著,已快到電梯門口,他停下腳步,“就到這裏吧,樓下有記者。”
巫方園點點頭,看著他走進電梯。
“有什麽事打我手機。”電梯門快合上的時候,樊元初又囑咐了一句。
巫方園來不及回答,電梯門就合上了,她看著門口跳動的數字,發了一會兒呆,轉身回房。
“誒,VIP病房209室那個傷者好可憐呐,天天被那個凶巴巴的女人蹂躪……”
經過走廊的時候,巫方園聽到幾個小護士正聊天。
VIP209?有點耳熟。
“是啊,不知道那個女人哪裏好了,像個母夜叉似的!”義憤填膺的聲音。
“我親眼看到……”
母夜叉?沒有駐足多聽,巫方園邊走邊想,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她注意了一個門牌號,正是VIP209。
難怪如此耳熟……
推門進房,尹宣正仰麵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看他還墊著剛剛她塞在他身後的那個大枕頭,她擔心他睡得不舒服,走上前想替他拿掉一個枕頭,他卻一動不動。
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巫方園正打算放棄的時候,尹宣忽然伸手,將她拉入懷中。
“幹……幹什麽!”巫方園想要推開他,他卻不肯鬆手,隻緊緊地將她箍在懷裏。
那一瞬間,巫方園有一個錯覺。
那個抱著她的男子仿佛一個溺水的孩子,而她,是他唯一可以抱住的浮木。
於是,她沒有再掙紮。
拉開窗簾,陽光很不錯,巫方園側頭看了一眼坐在床上一言不發的尹宣,臉上冒出來的胡茬讓他看起來很有些頹廢的味道,這個男人不管怎麽樣,總是好看得有點過分。
感覺到她的視線,尹宣看向她。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巫方園笑了一下,道,“醫生說,明天就能出院了。”
尹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臉上沒有一點可以稱之為“高興”的表情。
“幹什麽這樣看我?”巫方園被他看得有些發毛,“難道你喜歡住在醫院裏?”
尹宣瞪了她一眼,側身躺下,閉上眼睛不再搭理她。
巫方園被他瞪得有點莫名其妙,又在鬧什麽別扭嘛,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蹬鼻子上臉”?才給他三分顏色,他就要開染房了?
“離開這裏,你再不會見我了,是不是。”閉著眼睛,尹宣忽然道,清清冷冷的聲音飄散在帶著消毒水味的空氣中。
巫方園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唔,他倒還有點自知之明嘛。
尹宣終究沉不住氣,又掙開眼睛坐起身,定定地看向巫方園,“是不是?”
被那樣一雙眼睛看著,很難說出拒絕的話,巫方園咧了咧嘴巴,“如果我說是,你打算一輩子都住在這裏嗎?”
尹宣死死瞪著她,活像要生吞了她似的。
“就算你一輩子都住在這裏,我也不可能一輩子在這裏陪著你吧。”巫方園撇撇唇。
他瞪了她一陣,沒有再說什麽,直接起身下床。
“你要幹什麽?”巫方園拉住他。
“洗臉,刮胡子。”繃著臉,他有些生硬地道。
“你的手上有傷,暫時不能沾水!”
尹宣不理她,直接往浴室走。
巫方園有些惱了,再次拉住他,擋到他麵前,看著他,“你還是尹宣麽?”
他不語。
“我認識的尹宣不會這樣幼稚,你是打算毀了你的手嗎?”巫方園惱火地開罵,“你現在讓我感覺自己像個保姆。”
尹宣的臉色終於變了一下,然後一聲不吭地坐下,垂著腦袋,雙手握得死緊。巫方園立刻後悔自己把話說重了,又伸手去拉他,尹宣垂著頭不動。
歎了一口氣,巫方園認命地轉身走進浴室,端了一盆溫水出來,擰了毛巾遞給他。
尹宣抬頭看她一眼,接過毛巾抹了抹臉,薄唇微啟,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巫方園當然知道他還在別扭,心裏暗罵了一聲小氣,晃了晃手裏的剃須刀道,“這裏沒有電動剃須刀,隻有這個。”
尹宣沒吭聲。
巫方園磨了磨牙,抬手狠狠支起他的下巴,抹上剃須膏,然後輕輕揉出泡沫來。
“別動啊,毀容可別怨我。”巫方園拿起剃須刀,不忘出言恐嚇。
她俯下身,一手托著他的臉,一手握著剃須刀,雖說出言恐嚇過了,其實她下手很小心。
微涼的刀片在他臉頰上遊走,經過上唇和下巴,尹宣的眼睛始終在她臉上留連不去。她離他很近,近到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
她的呼吸柔柔地拂在他的臉上,癢癢的,尹宣微微動了一下,然後下巴一痛……
“啊!”巫方園手一抖,在他的下巴上劃了一道細細的血線,“都叫你別動了!”
“癢。”尹宣說得有點無辜。
巫方園瞪他,瞪著瞪著,發現他刮了一半的胡子看起來實在有點怪趣,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她又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血痕,嘴裏嘟囔著,“回頭找個OK繃來貼這兒。”
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剃須工程,巫方園籲了一口氣,指指臉盆,“低頭。”
尹宣按指令低下頭,巫方園伸手撈水,避開傷口輕拍他的臉,洗去臉上殘留的泡沫,又用毛巾替他抹幹淨。
“好了,給我看看。”她伸手,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挑起他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番。直到某人白皙的臉上染了一絲紅暈,巫方園才恍然大悟,她這德性像在調戲良家婦男……
輕咳一聲,她轉身從抽屜裏翻出一個OK繃,撕開,然後轉身狠狠對著他下巴貼上去。
一隻修長的手臂悄悄繞到她身後,倏地收緊,巫方園一時站不穩,被他摟住,還沒開口罵人就被他吻住。
他的唇邊還帶著淡淡的剃須膏的味道,巫方園瞪著眼睛,推他。
那個吻卻隻淺淺一掠而過,並沒有深入,他將頭埋入她的頸間,忽爾輕語,“你欠我的。”
咦?巫方園呆了半晌,然後猛地想起來她英勇奪吻的往事……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交往了有一段時間,可某隻校草卻總是擺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死樣子,隻牽牽她的小手,再沒有更進一步。色心膨脹的巫方園同學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在她眼前蹦噠。
秀色可餐嘛,那自然是要一口吞了的。
於是,在蘇小小和張曉雅不懷好意的攛掇下……巫方園同學在某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將校草尹宣拐了出來……
“怎麽了?”見巫方園同學一直用亮晶晶的眼睛望著自己,尹宣同學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什麽髒東西嗎?
嘁,不解風情。
巫方園不滿地撇撇嘴巴,作賊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後掂起腳尖,嘟著嘴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尹同學的吻。
被奪了吻的尹宣同學呆在原地,一臉被雷劈過的迷茫表情。
巫方園同學意猶未盡地舔舔唇,食髓知味,見總是掛著一副冷靜表情的尹同學難得一臉夢遊狀。於是乎,奸笑一聲,巫方園抬高手臂掛在尹同學的脖子上,拉著他低下頭,打算再接再厲,繼續攻城掠地。
“你……”尹同學眨眨眼睛,近距離地看著她,忽然輕笑起來。
“咦?”巫方園愣了一下,他笑起來可真漂亮呀。
被美色所迷的巫方園同學傻呼呼地忘記了自己二度奪吻的計劃,呆呆地抱著他的脖子不動了。
那個被抱著脖子的人卻稍稍往前一湊,薄薄的唇準確無誤的貼上那微張的小嘴。
“哦!你伸舌頭……”巫方園不滿動了動腦袋,含含糊糊地嘟囔,飽含著指責和控訴的意味,似乎忘記自己才是那個始作俑者。
“笨蛋。”尹同學輕輕按著她亂動的腦袋,加深了那個吻。
“呼,呼……放開我……不能呼吸了……”巫方園同學終於憋不住,猛捶某人的背。
尹同學開恩,終於鬆了手。
巫方園後退一步,沒命地喘氣,唇上紅灩灩的一片。
丫丫的,為什麽沒有人告訴她接吻這麽累,會要人命的!
正忿忿著,她又被那害她差點窒息的罪魁禍首拉進懷裏。
“還要麽?”他的唇貼著她的耳朵,帶著笑,輕輕地問。
感覺耳朵上一陣酥麻,巫方園忍不住輕顫了一下,有點打哆嗦。
“嗯?”他似乎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薄薄的唇在她的耳朵邊輕輕摩挲著,帶著致命的誘惑。
“不……不要了。”雖然十分心動,但巫方園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覺得有點小害怕了。
“那可不行。”
“什……”那個“麽”字還沒說出口,便被他吞了下去。
這一回,他沒有像剛剛那樣咄咄逼人的急促,隻是含著她的舌,輕輕的吻,輾轉深入,帶著絲絲的甜。
巫方園同學感覺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仿佛就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她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服,感覺自己像是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尹宣?”一個滿是戲謔的聲音打斷了這邊的濃情蜜意。
巫方園軟在尹宣懷裏,回頭看向聲音的來處,是尹宣同宿舍的幾個男生。
“哎呀哎呀,我說怎麽沒有去圖書館,原來是佳人有約喏。”其中一個男生笑嘻嘻地笑。
尹宣還未開口,他懷裏的佳人已經沉不住氣了。
“我蹂躪我男朋友,關你們什麽事!”理直氣狀地,巫方園昂著腦袋,梗著脖子道。
蹂躪?
沉默半晌,不知道是哪個不厚道的忍不住先“撲哧”了一下,於是大家都大笑起來。
要說蹂躪,看看巫方園同學頭發微亂,臉上紅潮未褪,唇上微微腫起的模樣,她才比較像那個被蹂躪的吧。
尹宣也是忍俊不禁,抬手將那顆亂七八糟,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腦袋按在懷裏,不讓她這副模樣被別人看了去。
“這種事情,要男生主動的……”他貼著她的耳朵,小小聲的,用一種隻有她能夠聽到的聲音說。
那時,在他的懷裏,巫方園微微紅了臉。
想著當時的荒唐和羞澀,巫方園再一次紅了臉。
“在想什麽?”那個誘惑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
巫方園猛地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個下巴上貼著OK繃的男子,恍惚了一下,才忽然想起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慌亂間,她推開他,急急從他懷中退出,一不小心打翻了水盆,“咣鐺”一聲響,水潑了一地。
她不留神踩在水盆上,一屁股跌坐在地,連褲子都濕了。
尹宣慌忙伸手去扶她,她卻躲開了他的手。一時間,兩兩相望,中間仿佛隔了一堵透明的牆。
那些過往的記憶,那些曾經的甜蜜,真的都已經隻是過往和曾經了。
隔了好半晌,尹宣才轉過身,不再看她。
巫方園低頭,自己匆匆爬了起來。
“我不會道歉。”他背對著她,忽然開口。
看著他繃得直直的背影,巫方園張了張嘴巴,忽然想起來他已經聽不見了,終是咬住了唇,便沒有說什麽。
“我再也不會道歉,再也不會向你說對不起。”他一徑輕輕地說,“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那時,他說,對不起。
他說,把你一個人拋在婚禮上,對不起,讓你擔心難過,對不起……
他說,到現在仍然放不下你,我不能就這樣放開你,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
對不起是天底下最無奈的詞匯。
尹宣忽然轉身,看向巫方園,說,“我愛你。”
巫方園瞪圓了眼睛。
告……告白麽?
不對!他們現在的關係用“告白”這兩個字太奇怪了,一點也不符合現實情況。
一個逃婚的新郎,對那個被棄婚的倒黴新娘告白?這簡直太奇怪了。
可是……不是告白是什麽?他從來沒有說過這三個字。
以前,每次她賴著他,問他愛不愛她,他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要不然就是直接堵上她的嘴巴了事。
現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他對她說,我愛你。
用那種告白的語氣和神情。
巫方園後退一步,直覺想要逃。
顯然有人已經看出了她的企圖,先一步捉住了她的手。
“我愛你。”他一手握著她的手腕,一手托著她的下巴,讓她看著他的眼睛,再一次,以一種肯定無比的態度,將那三個字強行灌進她的耳朵。
巫方園有些惱怒地甩開腦袋,“你到底想幹什麽?”
“告白。”他說。
噗……告白,居然真的是告白。
他還真說得出口。
巫方園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一個逃婚的新郎對那個被棄婚的倒黴新娘告白?”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神情是略帶著譏誚的。
“公平一點,好不好?”他並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黯然失落,隻是輕聲打著商量。
“哼。”巫方園用鼻孔出氣給他聽。
“你給我追嗎?”他忽然問。
雖然問得有些突兀,可是巫方園愣住了,因為她覺得這話實在耳熟,貌似曾經是她的台詞。
可是,這一句話,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說出來,顯然是不合時宜的。
正在她進退兩難的時候,護士小姐來巡房了,巫方園如蒙大赦,忙不迭推開她,轉身跑了出去。
一直到跑出房間,她還能感覺到身後那兩道燙人的視線。剛跨出醫院大門,巫方園就被幾個守在門口的記者攔住了。
“是巫小姐!”
“巫小姐,這些天你一直留在醫院照顧尹宣嗎?”
“巫小姐,跟我們講講吧……”
巫方園叫苦不迭,後悔不該一時頭腦發熱,就這麽跑了出來,現在才真的是進退兩難了。
推推擠擠間,巫方園倒退著一個趔趄,整個人失去了平衡,往後倒了下去。一雙修長漂亮的手適時地伸出,牢牢將她抱住。
巫方園愣了一下,下意識回頭,看到一張下巴上貼著OK繃的臉。
“哢嚓哢嚓”的拍照聲立刻不絕於耳。
“有什麽問題,直接問我吧。”尹宣扶著巫方園站好,神色平靜地道。
大概難得見尹宣如此合作的態度,記者們反而愣了一下,然而隻是一下,他們立刻七嘴八舌地開始提問。
巫方園緊張起來,她知道尹宣演奏會的廣告已經打了出去,他耳朵聽不見的消息也是一直對外封鎖的,現在麵對這麽多記者,如果漏餡,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因為緊張,她下意識拉住了尹宣的手。
感覺到手上的溫度,尹宣愣了一下,低頭看了巫方園一眼,見她正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他笑了起來,握緊她的手搖了搖頭,讓她不要擔心。
巫方園怎麽可能不擔心,如果他們七嘴八舌地一起問,他要怎麽回答?他根本什麽都聽不見。
如果不是因為她冒冒然跑出醫院,他也不會……
“一個一個問。”巫方園感覺手心都是冷汗,然後指了指左邊第一個記者,“從你開始,隻能問一個問題,他需要休息。”
巫方園說話的時候,尹宣的視線一直她的臉上,聽她這樣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輕笑了一下,“聽她的。”
他刻意用了一種很縱容的語氣。就算一般人也可以嗅出這其間不同尋常的味道,何況是身為記者的他們,他們幾乎可以肯定逮到了一個大頭條。
“尹先生三年為什麽逃婚呢?”
這個問題讓巫方園的心抽了一下,又解氣又擔心。
尹宣頓了一下,然後微笑著道,“隻要她答應,那就不算逃婚,隻是延遲婚期。”
巫方園嘴角抽搐了一下,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以泄憤。
“延遲婚期?巫小姐,你答應嗎?”下一個人馬上眼睛放光地接著上一個問題繼續問。
巫方園立刻知道尹宣這混蛋有多陰險了,他想逼著她說“答應”嗎?休想!
這麽一想,氣立刻就順了,她仰起腦袋,笑眯眯地看著尹宣,果然不出所料,尹宣正低頭看她。於是她這麽一抬頭,立刻對上了他的眼睛。
“我不。”她咧嘴,嘴巴裏蹦出兩個字。
這個答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尹宣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隻是抬頭看向那個下一個提問的記者。
“尹先生這三年去了哪裏,在做些什麽呢?現在為什麽又突然回來,有什麽特殊原因嗎?”
“為了她,想和她一起。”
巫方園愣了一下,不明白一慣內斂的他為什麽要當眾說這樣的話。
“雖然她現在還不能原諒我,可是我會努力讓她原諒我。”尹宣丟下這句話,堂而皇之地拉著巫方園的手,轉身走回醫院大門。
一走進電梯,巫方園就速速甩開他的手。
“我到現在才知道,真的喜歡一個人,不管距離有多遠,不愛相隔有多久,都是放不開,忘不掉的。”尹宣重新捉住她的手,這一回,她沒能甩開他,因為他握得很緊。
“不僅僅是放不開,忘不掉,對她的思念一日比一日更強烈。”尹宣微微低頭,“隻要想著她的話,不管是怎麽樣的折磨都可以忍受,因為……僅僅是對她的愧疚和思念,就可以奪去我所有的感覺。”
巫方園感覺心裏微微抽痛了一下。
他看著她,“尹宣喜歡巫方園,明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那又怎樣。”
“那時,我給你追了,現在,你也應該給我追才對。”尹宣笑了一下,“我會把你追回來的。”
巫方園差點抓狂,這個……幼稚的家夥!
記得那天是她的生日,她因為他陪葉甜去圖書館而吃了幹醋,結果那天夜裏回宿舍的時候,發現他在門口等他。
他問她,“你不是在追我嗎?”
她老實點頭,“是啊,全校都知道了。”
他笑,“嗯,巫方園看上了尹宣,全校都知道了。”又道,“既然是追我,我原本以為你會更有耐心。想不到這樣沉不住氣。”
她惴惴,問他,“那……那你給我追嗎?”
他說,“好啊,給你追。”
所以現在是怎樣?他來討債了?
第二天,A市娛樂版頭條是,“為了她,想和她一起”,內容披露了鋼琴王子尹宣回國複出是為了當年被他棄婚的巫方園,並且有鋼琴王子的深情告白。
新聞配有大量圖片,其中一張彩照尤其顯眼,背景是在某醫院大門口,照片上的女子身子微微後仰,靠在那個男子的懷中,男子臉上貼著OK繃,但那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
看著他們相擁的樣子,仿佛從童話中走出來的公主與王子一樣。
這新聞一出來,破碎了無數少女的芳心,但更多的是粉絲在網絡上瘋狂灌水,在論壇和貼吧裏呼籲,“為了王子殿的幸福,支持公主原諒他!”
那張相擁的照片被PS了無數遍啊無數遍,有的將他們圈在一顆閃啊閃的紅心裏,有的在他們周圍加了大片的薔薇……總之怎麽唯美怎麽上,怎麽YY怎麽來。
巫方園看到這些照片就徹底抓狂了,去他的公主與王子,去他的相擁,那是她差點摔得四腳朝天的時候,那個家夥不過正好趕來扶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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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小和張曉雅的問候電話接重而至,兩人同聲同氣得知問她是不是真的那麽沒骨氣要去吃回頭草。應付兩個女王已經是耗盡了心力,回家還得跟哥哥解釋,防止哥哥上門砍人。巫方園無奈地哄完一個再哄一個,完全不明白自己這是造的什麽孽。
19男主角的定義
“知道什麽是男主角嗎”TWO大樓裏,阮鬱悠閑地坐在他的旋轉椅上,一邊玩電腦,一邊笑眯眯的問。
樊元初喝著秘書泡的茶,做閉目養神狀。
“男主角啊,就是不管他對女主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隻要他一登場,便是華麗無比,光芒萬丈,並且拋出一個極為狗血的理由來解釋她所有的錯誤和過失,博得所有人的同情和憐憫,並且最終抱得美人歸。”阮鬱一點也不介意樊元初無視他,徑自發表他的高談闊論,說得十分熱乎。
樊元初繼續喝他的茶,如老僧入定般。
“知道你像什麽嗎?”阮鬱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樊元初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終於睜開眼睛。因為眼睛被熱茶蒙上了一層霧氣,他抬手摘了下來放在一邊。他的手邊正好有一份報紙,報紙正好翻到娛樂版。
那一版,正好有一張相擁的照片。
嗯,很刺眼。
“你啊,就是傳說中的萬年悲情男配角。女主角危險時,第一個出現保護她,女主角傷心時,第一個出現安慰她,女主角的眼淚總是由你來擦去,但他的人生和幸福卻永遠沒你的份兒。”阮鬱一口氣說完,喝了一大口咖啡,揚了揚手,瀟灑的總結陳詞,“總的來說男主角是為了女主角而存在的,而萬年悲情配呢,就是為了騙取觀眾的眼淚和同情而存在的!”某人正說得不亦樂乎,忽然感到一團陰影籠罩在了他的頭頂。嘴角略略抽了一下,他仰起腦袋,便見樊元初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他的辦公桌前了。
見他麵無表情的樣子,阮鬱“嘿嘿”地笑,不怕死的繼續捋虎須,“我也是觀眾之一哦,要我為你掬一把同情淚嗎?”
樊元初眯了眯眼睛,淡淡的丟出一句,“工作時間玩遊戲,工資獎金全扣。”
“啊?不要啊!”阮鬱立刻沒了剛剛那副愛情專家的德行,悲慘的哀號。
樊元初笑了一下。因為沒帶眼鏡,他的神情看起來和平時竟是大不相同,略顯細長的眼睛美麗又危險。
阮鬱正幹號著,忽然電腦屏幕黑了下來,他“咦”了一聲,便見樊元初正笑眯眯的拿著他的電腦電源插頭輕晃“啊啊啊!天殺的,我沒存檔!”
樊元初丟下手上的插頭,優雅的拍拍手,轉身拿起眼睛家在鼻梁上,悠然轉身出門。
“腹黑男!悶騷男!一點五的視力,戴眼鏡裝什麽斯文!”阮鬱憤憤不平的嚷嚷。
樊元初置若罔聞。
正在這時,阮鬱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他伸手勾起電話機房在耳邊,聽了一陣然後忽然咧嘴笑了起來,“哦?
巫方園小姐來報到了?“說著,他的眼睛瞄向門口。
果然,有個人定定的站在那裏,仿佛在也挪不動腳步。
“可是已經過了報道的時間了呀”阮鬱慢悠悠的說道。
樊元初轉過身來,眯著眼睛看他,“工資獎金。”
阮鬱咧著嘴比了一個“乘以二”的口型,趁火打劫是他最拿手的樊元初無所謂地點點頭,表示隨他宰“哦,讓他直接上來吧。”阮鬱誌得意滿的對著話筒說擱下電話,阮鬱笑得見牙不見眼,剛剛的鬱足趾氣一掃而空,現在是喜氣洋洋得很巫方園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心裏有些忐忑不安“進來。"門裏有人道。
巫方園做了個深呼吸,推門進去“那個……我是巫方園,上次來麵試過的。”巫方園看到阮鬱,心裏有點打鼓“好的,明天開始上班。”
“咦?”巫方園瞪大眼睛,驚訝的看著阮鬱,這麽容易就過關了?他想了好多台詞還沒派上用場呢。
“有問題嗎?”雙手在辦公桌上交叉相握,阮鬱笑眯眯的問。
阮鬱看她的眼神,讓巫方園有種自己已經化身為招財童子的錯覺。唔,應該是錯覺吧,那他幹嘛要用這樣熱烈而又金光閃閃的眼神看著她……
“嗯?”阮鬱抬了抬下巴“沒……沒問題!”巫方園連忙回答,差點沒有立正敬禮“很好。”阮鬱滿意的點頭巫方園前腳剛走,樊元初便從隔壁的休息時走了出來“幹嘛偷偷摸摸不見人?”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又開始在老虎嘴邊拔毛樊元初沒有理他,走到沙發邊坐下,繼續喝剛剛那杯沒有喝完的茶手中的茶還沒喝完,門再次被推開了“對不起,我……”巫方園探頭進來,隨即驚呼,“咦?”
樊元初愣了一下,下意思的放下茶杯站起身“巫小姐還有什麽事?”難得看到樊元初有些失態的摸樣,阮鬱忍不住一陣竊笑“那個……上次那個作品……”巫方園有點結結巴巴得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臉紅了大概是因為區區在這裏,又大概是忽然想起那個裝著貝殼手鏈的漂亮錦盒,和那一句……“這是我此生,收到過最好的禮物總之,她臉紅了”哦,作品。“阮鬱摸了摸尖尖的下巴,看向樊元初,笑得有點曖昧樊元初看著巫方園臉紅的樣子,心情忽然變得很好”嗯,那個作品……不是說競聘結束就回歸換的嗎?“巫方園硬著頭皮問”哦?莫非那件作品對巫小姐有什麽特別的意義?“阮鬱笑眯眯的問巫方園覷了樊元初一眼,感覺臉上快冒煙了樊元初撫了撫眼睛,走到阮鬱麵前,順便將臉紅的已經可以煮雞蛋的巫方園擋在身後,”按規定,是該歸還了,阮先生。“
阮鬱斜睨了他一眼,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隻是無趣的聳聳肩,“明天上班的時候來拿吧。”
“哦,好。”巫方園鬆了一口氣,忙不是的應了一聲,然後拉著樊元初一起走出了辦公室樊元初回頭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阮鬱,跟著巫方園走了出去“區區,你怎麽在這裏?”一走出阮鬱的辦公室,巫方園立刻好奇的問“我……”
“哦!你也在這裏上班嗎?太好了太好了,我還有點擔心會不適應呢,你在就好了!”巫方園不待樊元初說完,就興奮的拉著她說道“是啊,太好了。”樊元初彎了彎眼睛,笑著應道“對了,上次見麵的時候你怎麽沒有跟我說你也在這裏上班?”
“給你驚喜呀。”
“嗯嗯,你見過YUAN嗎?”巫方園點點頭,急著打聽他的偶像“唔,算是見過吧。”樊元初推了推眼鏡“他長什麽樣子的?聽說他從來不接受媒體訪問,又低調有神秘。”巫方園一邊說,眼睛一邊閃閃發光樊元初微笑“嘿嘿嘿,我應征的就是他的助理,所以應該有機會看到他把。”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巫方園笑得有點得意“嗯,會有機會的。”
“不過聽說他脾氣很壞,很難搞。”巫方園聳了聳肩,“但你知道,搞藝術的嗎,總有那麽一點怪癖,可以理解對吧。”
嘴角不著痕跡的抽搐了一下,樊元初微笑,“對。”
“哎哎,你帶我參觀一下吧。”巫方園拉了拉樊元初的衣袖想也知道,樊元初不可能拒絕巫方園的要求,整個設計部是一棟三層的花園是別墅,帶著她從一樓逛到三樓,巫方園時時好奇的東張西望,如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一般天台尤其漂亮,趴在路白色的雕花欄杆上,巫方園舒服的歎了一口氣“尹先生出院了?”身後,樊元初輕問提起尹宣,巫方園便垂下了腦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嗯。”
“怎麽了,這樣無精打采的?”樊元初走到她身邊,轉過她的身子,一手撫上她的額頭巫方園無力的搖了搖頭。他能說什麽?她被尹宣告白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快到中午時間了,我請你吃飯吧。”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巫方園提起一點精神,抬頭道,“就當上次的補償。嗯,還有……謝謝你幫我跟阮鬱說好話。”
樊元初介紹了附近一家新開的複合式餐飲店。點了餐剛坐下,便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阿園!”
巫方園以為是喊他,下意思的回頭,身後確保、沒有半個熟人,隻站著一個抱著頭巾的混血美女,五官精致的像個芭比娃娃正疑惑著,坐在他對麵的樊元初站了起來“啊啊啊,真的是你啊,阿元!”混血美女大步走了過來,給了樊元初一個大大的擁抱,順便嘟起粉潤潤的唇在她的臉頰上印一個吻“不是明天回來嗎?”樊元初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隻是笑了一下,抱了抱她,欣然接受了那個吻“想給你一個驚喜嘛,順便先參觀一下公司。”美女歪了歪腦袋,笑道坐在一旁被無視了的巫方園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一陣氣悶,原來此“阿元”非彼“阿園”,人家叫得不是他“咦,她是誰呀?”美女側頭,終於發現了巫方園的存在她是誰?她也想問這個問題來著!巫方園的腦袋蹦出一根青筋,剛想說些什麽,忽然又想起那次在醫院初遇樊櫻的事情,忙又住了嘴,狐疑的看了那個美女一眼唔,她該不會是樊元初的妹妹吧?
“她是程琳,我在國外的同學。”樊元初見巫方園定定的盯著程琳看,忙笑著介紹,然後又道,“琳琳,她是我的……”樊元初頓了一下,才道,“……好朋友,巫方園。”
好朋友?巫方園愣了一下,下意思的摸了摸胸口,奇怪那裏為什麽有點酸有點脹。“好朋友”這個定義也沒有錯,可是為什麽她會不舒服?
“你好。”程琳向她伸手巫方園也伸手,“你好。”
兩隻纖細的手握在了一起,場麵看起來十分友好兩人的午餐變成了三人行這一頓飯,巫方園吃的有點噎著了。程琳一直跟樊元初聊一些她根本聽不懂的東西,於是她隻能默默的吃東西吃過飯,程琳自然地勾住樊元初的手臂,“阿元,你帶我參觀一下公司吧。”
“嗯。”樊元初笑著點點頭,然後側頭看向巫方園,“一起吧。”
“不……不用了。”巫方園下意識搖頭,“我約了小小。”
“那我送你去。”樊元初站起身“不用了!”巫方園也站了起來,“嗬嗬,你陪程小姐吧,我自己搭出租車就好,拜拜。”說著,不等樊元初表態,就匆匆跑了出去坐在出租車上,巫方園回想自己剛剛的表現,忍不住捧住臉哀號。剛剛她是怎麽了?好丟臉,簡直是落荒而逃第二天,一大早巫方園就醒了,利落的爬起來洗臉刷牙。吳阿姨準備了豐盛的早餐。爸爸媽媽和哥哥全員到齊,一起陪吃“慢些,時間還早。”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巫媽媽遞了一杯橙汁給她“第一天上班,我可不想遲到。”巫方園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含糊不清的嘟嚷“放心,我把所有的鬧鍾都調快了半個小時。”薛子凱咬了一口煎蛋,笑道“不過今天還真是奇跡,園園居然沒有賴床,鬧鍾一響就起床了。”薛爸爸一臉頗為欣慰的樣子巫方園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的賴床習性已經如此深入人心了嗎?
薛子凱拿了一個掛著流氓兔的鑰匙扣,放在巫方園手邊,“小心點開。”
是汽車鑰匙巫方園愣了一下,看向薛子凱“禮物,慶祝園園夢想成真。”薛子凱笑巫方園立刻眼淚汪汪的,被感動了大概是很久沒有開車了,有點手生,一路上熄了好幾趟火,好在有驚無險,順利的開進了公司停車位剛下車,便看到有幾個人從身邊走過“對不起,請問一下我該到那裏報到?”巫方園忙上前一步,詢問看了看巫方園華麗的座駕,再看看他一身價值不菲的職業裝,當中一個長發氣質的美女驚呼了一聲,“哦,您就是那位新來的……”
巫方園被那個“您”嚇倒了,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忙點頭,“對對,我是新來的。”
“我帶您去吧。”
“呃,不用了,你告訴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在二樓設計部,走廊左邊第三間就是。”同事們很熱情的指路“謝謝。”
站在TWO的大門口,巫方園豪情滿懷。就是這裏了,她一定要在這裏實現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珠寶設計師握了握拳頭,她大步走進公司……然而,巫方園再一次領教了現實的殘酷剛進公司大門,迎麵便碰上了他最不想見的人……葉甜“我還以為你不打算來上班了呢。”葉甜笑盈盈的說道“借過。”巫方園不打算跟她正麵起衝突,自己畢竟是新人,總不能一進公司就吵架葉甜側身,低低地笑,“這裏不適合你,你很快就會明白了。”
“抱歉,你一定會失望。”巫方園從她身邊走過,淡定得道“我拭目以待。”
身後,葉甜笑道巫方園憋足了一口氣,大步走到二樓設計部,剛推開門,迎麵而來的便是一束鮮花,然後是不絕於耳的掌聲“呃……”麵對著鮮花和掌聲,巫方園有點懵了他們對新人都是如此熱情的嗎?難怪那麽多人擠破腦袋也要進TWO了……
“琳琳,就是這裏。”身後是阮鬱的聲音巫方園扭頭,便看到昨天在餐廳見過的那個美女正站在她身後“這是?”阮鬱有些疑惑的看了巫方園一眼,見她呆呆的站在一堆人中間,懷裏捧著一束花。立刻明白他們認錯人,鬧烏龍了。
“那個,我……”巫方園有些尷尬的笑了一下,摸了摸腦袋“呃,這是新來的新設計師程琳小姐。”阮鬱笑了一下,向大家介紹,然後又指了指巫方園,“這是新來的設計師助理巫方園小姐。”
一個是設計師,一個是設計師助理多了兩個字,便是天差地別“那個……我工作的地方在哪裏?”跟著阮鬱走出設計部,巫方園摸了摸腦袋問“跟我來。”
阮鬱帶著巫方園走到三樓,“這裏有些資料需要整理。”
“呃……我不是那個助理……”巫方園愣了一下“嗯?”阮鬱回頭看她“我應聘的是Yuan的助理呀。”巫方園忙道“你以為,Yuan回需要一個什麽都不懂得助理嗎?”阮鬱斜睨了他一眼,“先把資料整理一下。”
……她就知道不會這麽容易讓他過關的。
“哦。”巫方園隻能老實點頭。
阮鬱轉身就走“等一下!”巫方園忙叫住他,“我的貝殼手鏈!”
“下班來我辦公室拿把。”阮鬱說完,瀟灑的轉身,下樓,剩下巫方園一個人對著偌大一間資料室發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巫方園開始從打掃衛生做起。沒關係,反正一開始就是抱著要努力的心態來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巫方園一邊嘴裏叨咕著加強自己的心理建設,一邊撣灰塵抹桌子忙得團團轉天可憐見,巫方園長這麽大還沒有這般勞碌過,一上午下來,隻能用灰頭土臉來形容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將資料歸納整理好,巫方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餓……餓其體膚……”說道餓,她的肚子便真的開始“咕嚕嚕”地叫喚起來“果然是個大小姐。”一聲輕笑從門口傳來是葉甜巫方園立刻戒備的站了起來,皺眉,“你來幹什麽?”
“嗬嗬,你還站得起來嗎?”
“難道我是跪著在跟你說話?”巫方園挑眉“不跟你抬杠。喏,把這個送到一樓大廳去。”說著,她把手中的一本文件夾遞給巫方園。
巫方園接過,好奇的打開一看,呆住了,“好漂亮。”
僅僅是一張設計圖紙,已經讓巫方園挪不開目光“嗬嗬,當然漂亮,這是程小姐特別為TWO設計的。她可是去年國際珠寶設計大賽的冠軍。”葉甜笑了起來,“實物更漂亮。你先把這個送去一樓,程小姐在等著啊。”
巫方園點點頭,抱著文件夾下樓。剛到一樓,便見到一堆記者圍著程琳。巫方園已經培養出了對記者的恐懼心理,就下一時的躲到了一邊。
“程琳小姐,請問你問什麽選擇回國呢?聽說很多公司都發出了邀請,為什麽獨獨選擇了TWO呢?”
“因為Yuan在這裏啊。”程琳笑了一下,回答的理所當然,“TWO雖然是新公司,卻有著相當的實力,Yuan也是我一直都很喜歡和敬佩的人。”
正說著,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走了進來。外麵陽光有點烈,他戴了一副墨鏡“Yuan!”程琳高興的抬手打招呼聽說神秘的Yuan現身,記者們立刻興奮起來這個Yuan不是別人,正是樊元初。見到公司裏圍了一堆記者,他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不要拍照。”樊元初擋住了鏡頭果然如傳聞中一樣的壞脾氣,不過這並沒有打消記者的熱情,氣氛反而更為熱烈起來Yuan?
樊元初就是Yuan?
灰頭土臉地躲在樓梯口的巫方園呆住了,那個戴著墨鏡的男人……真的就是樊元初嗎?在她的印象裏,樊元初總是好脾氣的,微笑著的,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站在人群中那般耀眼……耀眼得她眼睛疼她之前還像個傻瓜似的在他麵前討論著Yuan,明明他就是……
巫方園咬唇,明明她應該很生氣,生氣他騙了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更介意程琳知道的事,而她不知道“阿元,怎麽了?”意識到樊元初的不耐煩,程琳忙拉住她的手,問道躲在角落裏的巫方園隻覺得她拉著他的模樣極其礙眼,雖然他們站在一起的樣子看起來該死的很協調“要開記者會,你應該跟我講一聲。”推開圍上來的記者,樊元初麵上依然溫和,可是微抿的嘴角顯示了他的極度不悅“可是這不是很好的宣傳嗎?”程琳不能理解他為什麽不開心樊元初眉頭微皺,伸手推開記者,大步走向樓梯,然後對上了一雙快要噴火的眼睛……
“園園……”樊元初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摘了墨鏡巫方園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終於成功地在綁直的嘴角上掛上了一絲笑意樊元初被她咬牙切齒,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嚇了一跳。而巫方園顯然以為她笑得很成功,於是她昂首闊步的走了出來“園……”
樊元初見她走了出來,剛想開口,便見巫方園已經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走過,徑直走到程琳麵前,“程小姐你要的設計圖。”
“嗯。謝謝。”程琳疑惑的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樊元初,又看了看巫方園巫方園圓滿的完成了任務,昂首闊步,大步走出了公司“園園。”樊元初忙追了上去。
“樊先生,現在是午餐時間。”巫方園扭頭,僵著一張皮笑肉不笑的笑臉,說道“嗯,我……”
沒有等他說完,巫方園已經大步走了出去樊元初微微皺了皺眉,就算知道他就是Yuan,她也不該氣成這樣啊!
現場的記者看著大名鼎鼎的Yuan竟然追著一個灰頭土臉的女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喂,你看那個女人,是不是有點麵熟?”有人忽然低低講了一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記者中有一個挑染著紅色頭發的男人忽然眼睛一亮,莫非……是她?!
20佳人有約
“程琳小姐,請問你問什麽選擇回國呢?聽說很多公司都發出了邀請,為什麽獨獨選擇了TWO呢?”
“因為Yuan在這裏啊。”程琳笑了一下,回答的理所當然,“TWO雖然是新公司,卻有著相當的實力,Yuan也是我一直都很喜歡和敬佩的人。”
什麽啊?!那麽理所當然的樣子!簡直氣死人了!
“你以為,Yuan回需要一個什麽都不懂得助理嗎?”
阮鬱囂張的聲音,似笑非笑的眼神有從腦海了冒了出來,怎麽甩也甩不掉,巫方園氣的咬牙切齒熄火,熄火,在熄火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巫方園感覺自己已經到了瀕臨爆發的邊緣。現在車子是進不得退不得,後麵有人在高聲咒罵,還有刺耳的喇叭聲不停地在響。巫方園憋著一肚子氣,直接下了車,狠狠地甩上車門,棄車而去大踏步的前進中,高跟鞋崴了一下,腳裸上猛的傳來一陣刺痛。刺痛觸動了巫方園的某一根神經,讓她想起了一些不甚美好的回憶拖著傷殘的腳,巫方園一瘸一拐的走進路邊的露天咖啡廳,不期然的抬頭,店名映入眼簾,活色生香的四個大字:佳人有約這個店名讓她再一次想起了自己慘遭毒手的秀發,她氣呼呼的哼了哼,沒有在外麵坐下,而是直接走進了大門,做到了靠窗的位置“小姐,請問您的生日事實麽時候?”巫方園剛剛坐定,便聽到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巫方園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扭頭看向隔壁桌,一個燕尾服美男身長玉立,一手馱著托盤,一手彬彬有禮地置於身後。從巫方園的角度,剛好能看到那隻手上戴著一枚亮閃閃的鉑金尾戒“十一月二十三。”隔壁桌的美女輕聲細語的回答“射手座。”燕尾服美男笑吟吟的說道“哦?”美女疑惑了一下“浪漫多情的射手座,試試愛爾蘭咖啡吧。”燕尾服美男俯下身,輕語,“愛爾蘭威士忌和熱咖啡的組合,特殊的咖啡杯,特殊的煮法,一定適合特殊的你……”蠱惑人心的語調,刻意放緩的語速,曖昧而煽情小嘴微張,美女白皙的臉上染了一層嫣紅,“嗯。”
相同的場景,相似的對話,巫方園的嘴角忍不住再度抽了抽。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又在發揮它花花公子的氣場了嗎之前在TWO受到的窩囊氣一股腦兒都爆發了出來,巫方園瞪著許盤“嘿嘿”冷笑。她本來就非常之不爽,現在看到他殘害女同胞就更不爽了“嗨,法師牛奶咖啡。”巫方園笑了一下,嗲嗲的喚,決定救女同胞於美男誘惑之中這個稱呼一直都是他在用的,現在她來用,也非常的爽快。這才真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許盤打了個寒戰,差點沒把手上的咖啡灑了,扭頭看了看那個坐在位置上笑咪咪的短發女人,他感覺自己的腳又開始痛了。樊伯伯的生日宴上,他和她的一支舞成了他此生最大的噩夢“你……你來幹什麽?”不經大腦的話下意識的從許盤的嘴巴裏跑了出來“喝、咖、啡。”巫方園依然笑眯眯得道她坐在咖啡廳裏不喝咖啡,難道要打羽毛球嗎?
許盤幹笑了一下,明明巫方園一直都是笑咪咪的樣子,可是他感覺到了可怕的氣場“法師牛奶咖啡。”巫方園敲了敲桌子“哦!”許盤下意識應了一聲,轉身一路小跑被晾在一旁的愛爾蘭咖啡氣的臉都青了巫方園看著那美女一頭披肩的秀發,立刻想起了那一間位於小弄堂的恐怖發型屋,以及自己被修理成鳥窩的腦袋,往事不堪回首正歪著頭歎息著,那美女踩著高跟鞋走了過來,怒視她,“你跟徐公子是什麽關係?”
“咦?”巫方園詫異,她知道那個家夥的名字,是不是意味著她就是衝著徐公子來的?
“你跟徐公子,是什麽關係?”美女已經開始磨牙了“你說呢?”巫方園回過味來,支著下巴,嫣然一笑美女臉色一白,轉身走了出去巫方園望著那嫋嫋婷婷的背影走出大門,忍不住為自己喝彩。她這可是救人於危難,讓這個美人避免了被許公子帶進那勞什子的甩女聖地,把那一頭漂亮的頭發整成鳥窩呢“你在吃醋嗎?”一個低低的聲音貼著他的耳朵響起巫方園“啊呀”一聲跳了起來,隨即想起自己多災多難的腳裸,有一屁股坐了下來,痛的直哆嗦“醋你個頭!”巫方園咬牙切齒,瞪著那張麵目可憎的臉龐,“我這是救人於危難,免得你帶著一張禍水連招搖撞騙!”
許盤聳聳肩,笑了一下,“喏,你的法式牛奶咖啡。”
巫方園很有氣勢的“哼”了一聲,然後肚子很沒氣勢的響了一下“什麽聲音?”許盤疑惑巫方園一手捂住肚子,微微紅了臉“哦~"許盤賊兮兮地笑,”你在減肥嗎?"巫方園別過臉,不想理他“瞧你都瘦成一把骨頭了,我其實比較喜歡肉感一點的。”許盤笑眯眯的彎腰看她“你喜歡什麽管我屁事。”巫方園惱羞成怒,回頭瞪他,不想許盤離他太近,這麽一回頭,嘴巴便沿著他的唇,輕輕的掃了過去巫方園忙往後一縮,繼續瞪他許盤卻是呆在原地,不敢置信似的抬手輕輕撫唇,回味了半響,他側頭看她,一臉若有所思的摸樣“你……你幹什麽?”巫方園被他看的發毛許盤湊近了她巫方園忙往後退,“大……大庭廣眾的,你要幹什麽……”說著,肚子又“咕嚕嚕”的開始叫喚許盤高深莫測的看了她一會兒,好半天才慢吞吞的說了一句,“在這裏等一下。”
巫方園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坐在位置上,過了一會,便見許盤端了一盤水果沙拉放在她麵前“吃吧,這個不會胖。”撇撇嘴,許公子一臉女人心事我最懂得表情巫方園懶得跟他解釋,勞動了一上午,她現在餓得可以吞下一頭牛,二話不說,她叉了一片水果便往嘴巴裏塞。
許盤一點也不介意店裏服務生不準坐的規矩,大咧咧地在巫方園對麵坐下,看著她大口吞食,“慢點慢點,沒人跟你搶。‘’巫方園懶得理他,風卷殘雲般消滅了一整盤水果沙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把生菜葉子也嚼了下去。
“你這是……餓了幾天了?”許盤目瞪口呆。
有了飽腹感,巫方園的憤怒指數也下降了不少,她擺了擺手,表示不想說。
“呀,到上班時間了。”,巫方園看了看手表,忙站了起來。
忘記腳上有傷的後果是……巫方園一個站不穩,身子一歪,直接便往邊上倒了下去。
可是她旁邊站的是誰?她旁邊站著的是許盤呀,那個成天女人堆裏打滾的家夥,最擅長的就是英雄救美了。
隻見他長臂一伸,扶住她的肩,往懷裏輕輕一帶。
滿分!軟玉溫香滿懷。
“投懷送抱嗎?”欠扁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巫方園閉了閉眼睛,直接踩上他的腳。
“啊,痛!”許盤驚呼,惹來咖啡廳裏其他客人的注目禮。
“對,痛。”巫方園扯了扯嘴角,指指自己的腳踝,“我也很痛。”
許盤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巫方園的腳腫了,略一皺眉,他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哇呀呀!你幹什麽?!”
許盤沒理她,直接抱著她往樓上走。
幾個服務生笑嘻嘻地看著他們,也不阻止,仿佛早巳司空見慣一般,還打起了賭。
“許公子又下手了。”
“這一個能維持多久?”
“我賭一個月!”
“我賭三個星期。”
“嘁,瞧著吧,不出一個星期準換人。”
幸好這些話巫方園沒有聽到,不然她又要暴走了。
這個時候,巫方園已經被放到了沙發上坐好,她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原來樓上還別有洞天呢。
“這是我辦公室。”許盤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腳。
“辦公室?”巫方園伸手從沙發的縫隙裏抽出一件極其性感的……鏤空蕾絲女式睡衣。
"嗤。"許盤輕笑,“你這樣子,像是來捉奸的正房太太。”
巫方園剛想罵人,腳上忽然一痛,忍不住叫出聲來,卻見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她的鞋子脫了。
“你幹什麽?”
“已經腫成這樣了,你好好坐著吧o,‘許盤轉身拎了一瓶酒來,”這裏沒有跌打酒,不知道這酒管不管用,試試。“
“啊啊,痛!‘’他的手剛按上她的腳踝,巫方園便大叫起來。真是欲哭無淚,為什麽每次倒黴的都是她的腳踝,尹宣逃婚那次是,雨夜再見尹宣是,現在又是……
聽她叫得淒慘,許盤歎氣,“要不要喝點酒?”
巫方園含著兩泡眼淚,點點頭。
許盤起身拿了兩個杯子來,倒了酒,“來,我陪你喝。”
巫方園拿起杯子,仰著腦袋一飲而盡,頗有點借酒消愁的感覺。
一杯酒下肚,巫方園臉色未變。許盤驚訝,“呀,看不出來你酒量可以呀。”說著,順手又幫她倒了一杯。
巫方園二話不說,又是一仰脖子,一口飲盡。
許盤見她還是一臉鎮定的樣子,隻得又替她倒了一杯。
巫方園舉杯,繼續喝。
三杯酒下肚,巫方園還是坐在沙發上,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
“行啊,想不到你是女中豪傑呀。‘’許盤笑了起來,剛想替她倒酒,抬頭便見她正直愣愣的瞅著他,這才發覺它眼神不對,”喂……“他拉了拉她。
被他一拉,巫方園得身子便軟綿綿得到了過來,許盤下意識張開手臂,便抱了個滿懷。
呆呆地抱了她一陣,許盤回過神采,低頭看了看,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不由得失笑,扶她在沙發上躺下。
她睡得很沉,如果不是她的呼吸中帶著淡淡的酒氣,根本不知道她是喝醉了。
看著她睡著的樣子,許盤的眼神閃爍不定,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緩緩伸手,撫上她的臉。
她瘦了,不像小時候胖子乎的那麽可愛,可是卻漂亮了許多。那一晚在樊伯伯的生日宴上見到她,她無疑是驚豔的。
指尖還在她的臉上流連不去,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口畏?”
“許公子。”一個淡淡的聲音。
許盤愣了一下,這個稱呼對他而言並不新鮮,新鮮的是講出這個稱呼的人……樊元初。
“請你把手從園園的身上拿開。”那個聲音依然淡淡的。
許盤沉默半日向,終是忍不住,“靠,我是淫賊嗎?”
“差不多。”
許盤正想吼回去,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爪子還在巫方園的臉上,忙有些心虛地縮回了爪子。然後疑惑,那廝有千裏眼嗎?怎麽可能知道他在幹什麽?還是……
他裝了監視器?
“你怎麽知道她在我這裏?”略帶神經質地四下裏張望了一下,許盤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回答他的是沉默,對方的電話已經掛了。
好……好囂張!
正在許盤扼腕不已的時候,樓下有了一點不尋常的動靜,接著就有人敲門。
許盤起身開門,然後便看到站在門外的……正是樊元初。
許盤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靠!”
樊元初直接無視了他的存在,抬腿走進房間,一眼便看到躺在沙發上沉沉地睡著了的巫方園。
走近她,便聞到一陣淡淡的酒氣,樊元初眉頭一皺,視線掃過矮桌上的酒瓶和酒杯,然後回頭冷冷看向許盤。
“喂喂,我沒有這麽下作阿。她扭傷了腳,一直喊疼,我想讓她喝點酒沒那麽痛……”許盤被他盯得發毛,忙解釋道。解釋完之後,許盤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為什麽要解釋啊?真是太不瀟灑了,他應該痞痞一笑,然後看著樊元初那個死腹黑急得跳腳才對啊:樊元初得到了滿意的解釋,收回視線,看向巫方園腫起的腳踝,然後伸手將她抱起,轉身就走。
“喂,你就想這麽把她帶走?”許盤不樂意了,伸手擋住門。
“謝謝。”樊元初道。
難得聽到此人道謝的許盤縮回了手,眼睜睜地看著他抱著睡美人下樓,然後琢磨出味兒來,不對呀,他幫的是巫方園,他有什麽立場道謝?“喂!”許盤氣得吹胡子瞪眼,“噔噔噔”跑下樓,便看到樊元初那輛世爵囂張地絕塵而去。然後,他注意到坐在店裏左側窗邊的那個男人……正是鄒石。
難怪他來得這麽及時,原來是有人告密呀。
哼哼。
樊元初一路驅車回家,將車子駛進車庫,然後下車走到另一邊,開了車門,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巫方園從副駕駛位上抱了出來。
一不留神,“砰”的一聲,某個醉鬼的腦門撞上了車門。樊元初嚇了一跳,忙不迭放下她,半摟著她想要查看傷口,卻見懷裏的某個醉鬼依然睡得香甜,這才放下心來,有些哭笑不得。
小心翼翼地抱著巫方園回到自己的房間,將她放在床上。
“好渴,水……”巫方園皺著眉頭嘟囔o“好,你乖乖躺著。”樊元初也不管她聽不聽得見,說了一聲,然後脫了外套放在床上,轉身幫她去倒水。
樊元初剛走出房間,他的手機便開始響。
感覺到擾人清夢的鈴聲一直在耳邊響,巫方園皺眉,胡亂伸手從他的外套裏拿出手機,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按了接聽鍵。
“阿元,你在哪裏?下午還有一個會議……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下次我會先跟你講嘛……”一個軟軟甜甜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了出來巫方園皺了皺眉,借著酒氣不爽地掛了電話。
樊元初端了水杯走進房間的時候,便見巫方園正抱著膝蓋在床上,忙笑了一下,走到她身邊坐下,“醒了?
頭痛不痛?“
巫方園還是坐在那裏發呆,不理他。
樊元初這才發覺她的眼睛發直,根本還在醉酒狀態中,不由得失笑,拿了水杯放在她唇邊,輕聲誘哄,“不是渴了嗎?喝水。”
巫方園乖乖啟唇,喝水。
喝了一半,巫方園忽然扭頭看他。
“嗯?怎麽了?”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樊元初笑了一下,問她。
巫方園隻是盯著他看,不開口。
樊元初有些擔心地湊近了她。剛剛撞在車門上,不會撞出了什麽事吧?這麽一想,樊元初有些緊張地伸手撥開她額前的短發,發現她額頭上紅了一塊,有些心疼。
巫方園卻忽然笑了起來,“吹吹。”“呃?”這下換樊元初愣住了。
“吹吹。”巫方園嘟了嘟嘴巴,做了一個吹吹的動作。
樊元初這才明白她的意圖,輕咳了一聲,湊近她的額頭,輕輕吹了吹。
巫方園眯著眼睛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將自己的唇貼上了他的唇。
感覺到她柔軟的唇在自己的唇上輾轉吮吸,樊元初呆住了,便由著她在自己的唇上肆虐,為所欲為。
吻得兩頰嫣紅,巫方園忽然離開了他的唇,抱著他的脖子,眯眼看他,“好不好?”
“什麽?”樊元初被她吻得心猿意馬,明知道她喝醉了,卻還是無法推開她。
“我吻得好不好?”巫方園笑眯眯地看著他,因為醉酒的關係,看起來媚眼如絲。
可是,這是什麽怪問題……
“好。”誠實是美德,於是樊元初很誠實地回答了她。
巫方園似乎很高興,笑了起來,然後身子晃了一下。眼看著就要從床上掉下去了,樊元初忙伸手抱住她。借著慣性,巫方園一下子撲倒在樊元初身上,將他壓在身下。
“園園,起來。”樊元初試圖將她扶起來。
巫方園卻似乎玩得很高興,爬了一半,又趴在他身上。感覺到她無意識地在他身上磨蹭著,鏡片後,他的眸瑟忽地變得很深沉。
皺皺眉頭,樊元初閉上眼睛,強行壓製住自己的衝動。等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因為某個發酒瘋的女人在他閉上眼的時候,已經把自己剝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一件粉紅色的蕾絲內衣還掛在身上。
“園園……”樊元初有點頭痛,顧不得紳士風度,將她強行推開,掀起一旁的床單將她裹住。
被他用床單裹著困在懷中動彈不得,巫方園扁扁嘴,委委屈屈地看著他。
“你喝醉了,快睡,乖。”樊元初耐著性子哄她。
巫方園裹著床單,可憐兮兮地嘟了嘟嘴,“吹吹。”
樊元初搖了搖頭,雖然十分心動,不過他可不想再一次引火燒身。
見他不為所動的樣子,某個醉酒的女人嗲嗲地喚:“阿元~”
樊元初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抬頭看她,她從來沒有這樣口叫過他啊。
見他微微發怔的樣子,巫方園想起剛剛電話裏那個軟軟甜甜的聲音,又迷迷糊糊地記起那兩個人相攜而立的樣子,一時間酒精衝腦,掀開床單站了起來,“可惡!”
“什麽?”樊元初回過神,見她搖搖晃晃地站在床上,忙伸手去扶她。
“你是我的!我的!”醉酒的女人穿著一件蕾絲小內衣雙手叉腰站在床上,嚷嚷著宣布自己的所有權,頗有當年小霸王的風采。
樊元初隻覺得喉頭發幹,苦笑了一下,“好,你的,你先下來好不好?”
“哼!”某人還覺得自己威風八麵,十分得意。
樊元初把一年份兒的氣都歎光了,好不容易抱住了她,不讓她亂動。懷裏的某人還在掙紮,樊元初隻覺得自己熱得厲害,懷裏更像是抱著一塊烙鐵,偏偏又舍不得放開。
被緊緊抱住的女人還是一刻不得安分,軟軟的唇湊到他的脖頸處。脖子上忽然微微一疼,樊元初不由自主地更加抱緊了她。
巫方園在他懷裏蹭了蹭,憤憤地道:“咬死你,咬死你,那個女人有什麽好……我也是女人啊……”
樊元初愣了一下,仿佛忽然明白了她為什麽這麽折騰,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煞有介事地點頭,“嗯。”
看來果然是有競爭才有發展啊,不過樊元初很快就後悔了,因為這個競爭帶來的發展實在太過勁爆……
巫方園顯然不滿足他的敷衍,直接撲進他懷裏去剝他的衣服,爭取早日坦誠相見。
默默忍受她在懷中不安分地上下其手,直到某個女人一屁股坐在了不該坐的地方,樊元初才咬牙輕哼了一聲,感覺自己身體的某個部分已經徹底不聽自己使喚了。
“很痛嗎?”雖然在醉酒中,某個女人顯然良心未泯,聽到他的哼聲,以為自己弄傷了他,忙低頭去查看“傷口”。
俗話說兔子急了也咬人,何況我們樊元初還不是一隻兔子。於是斯斯文文的樊元初終於抬手摘了眼鏡,然後捉住某人不安分的手。
“園園……”他輕喚,聲音低沉而沙啞。
巫方園被他抱住,疑惑地抬頭看他。這一看,就望入了一雙細長而美麗的眼眸之中,帶著無盡的,隋欲色彩,美麗而危險。
她下意識地輕輕一顫。
“我是誰?”一手撫上她的臉,樊元初輕問。
“呃……”
“我是誰?”他湊近了她,輕聲誘哄。
“區區……”某人的腦筋已經打結了,下意識地答。
“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樊元初滿意地低頭,吻上覬覦已久的紅唇,盡情地品嚐。
熾熱的大手在她身上遊走,種下點點火苗。他憐惜地輕吻著她,“園園,給我,好不好……”
“嗯……”某人迷迷糊糊地回應,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樊元初抱著她軟綿綿的身子,剛想有所行動,卻忽然感覺自己手臂微微一沉,疑惑地低頭看她,卻見某人已經歪著腦袋靠在他的臂彎裏香甜地睡著了,還一臉滿足的表情……
這……是什麽情況?
樊元初瞪了她半晌。某個造孽的女人彎了彎。嘴角還在他的臂彎裏蹭了蹭,“區區……”
……所有的憋屈被她這麽輕輕一喚,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樊元初好笑地看了她一陣,拉過被單蓋在她身上,然後起身走進浴室衝涼。
雖然真的很想……
不過……還是下次吧。
21倒追是門學問
巫方園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宿醉的感覺很不舒服,腦袋仿佛被幾噸重的大卡車碾過一般,痛得嚇人。
“吳阿姨……”巫方園抬手按住額頭,皺著眉有氣無力地哼哼,“幫我倒杯水……”?
一杯水適時出現,巫方園半坐起身,道了謝,接過來一口氣喝光,然後將杯子放在桌上,“吳阿姨,幾點了?”
“九點二十。”,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卻讓巫方園的腦袋短路了好一會兒,然後她扭過頭,看到一張斯斯文文、戴著眼鏡的臉。
“區區?!”遲鈍半晌,她猛地大叫。
“嗯。”他應了一聲,波瀾不驚的樣子。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巫方園驚訝不已。
“這是我的房間。”很平靜的陳述。“啊?”巫方園瞪大眼睛,四下打量一番,果然不是她的房間。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她斟酌著換了個主語繼續問:“我怎麽會在這裏?”
“你不記得了?”樊元初看了她一眼,輕問。
巫方園傻乎乎地搖頭。
“這樣啊……”樊元初淡淡地點頭。
明明他還是一臉溫和的樣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巫方園感覺得出來,他在生氣!
樊元初在生氣呀!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區區……”巫方園難得怯怯地喚,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一副理虧的樣子。
“什麽事?”樊元初托了托眼鏡,看向她。
什麽事?巫方園糾結了,他為什麽要用這種不鹹不淡的語氣跟她講話呀……
張了張嘴,巫方園一手撐著床,坐起身,被子順勢滑了下來。感覺身上涼颼颼的,她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低頭看去。
沒……沒穿衣服?!
巫方園失聲尖叫。
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唇,擋住了惱人的噪音。
巫方園瞪圓了眼睛,要去拉開他的手。樊元初仿佛早就料到了她的動作,另一隻大手早巳將她的雙手握住。
姿勢很曖昧。
更何況巫方園目前還處於幾乎一絲不掛的狀態……
“爸爸媽媽在樓下,你想把他們都喊上來嗎?”樊元初笑盈盈地問。
巫方園立刻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忙不迭地搖頭。樊元初這才緩緩鬆開了手。
“你你你……我我我……”他一鬆開手,巫方園慌忙拉高被子,防止春光外泄,然後瞪向樊元初,滿臉通紅。
“為什麽沒有穿衣服?”樊元初善解人意地幫她問出心底的疑惑。
巫方園咬牙點頭。
“你喝醉了,自己脫的。”樊元初微笑著,繼續善解人意地回答。
巫方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後猶豫了一下,“那個……我做了什麽嗎?”
“沒什麽。”
巫方園鬆了一口氣。
“隻是想脫我的衣服而已。”
而已?!巫方園吸氣,這個家夥說話能不能不要這樣大喘氣啊!
巫方園忽然注意到樊元初的脖子上密密麻麻地都是小紅點,因為他穿了一件圓領的T恤,所以一覽無餘。意識到那有可能是自己造的孽,巫方園的臉更燙了,莫非自己酒後獸性大發了?
“區區,剛剛是什麽聲音……”樊伯母推門進來,在看到紅著臉坐在床上,雙手揪著被單,肩膀還裸露在外麵的巫方園時,愣了一下。
樊元初淡定地輕咳了一下,站起身替巫方園將被單裹好,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樊伯母的視線饒有興趣地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然後落在樊元初脖頸處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紅點上。
巫方園已經在樊亓初懷裏縮成了一隻小鵪鶉,完全不敢麵對現實。
“下來吃早餐吧。”樊伯母笑容滿麵。
直到樊伯母下了樓,巫方園才猛地省悟過來,“啊,上班要遲到了!”
“今天周末。”
“哦,對哦。”巫方園傻乎乎地點頭,忽然想起被她丟在大街上的車子,又—驚一乍起來,“糟了,我的車……”
“已經幫你開回來了。”
“啊,謝謝!”巫方園簡直要崇拜他了,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區區啊。
剛要下床,巫方園感覺腳踝一陣刺痛,忍不住齜牙咧嘴起來。然後那些疼痛提醒了一些差點被她遺忘的事情,包括在“佳人有約”遇到許盤然後喝醉,包括之前……
“你是Yuan.”巫方園一手揪著被單,一手指向樊元初,說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而且帶著很濃的指控的味道,很有些秋後算賬的意味。
“嗯。”
“嗯”?這算什麽回答?巫方園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有什麽要跟我講的嗎?”
“沒有。”樊元初搖頭。
巫方園牙齒咬得“嘎嘣”響,終於發飆了,“你明明知道我在TW0上班,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就是Yuan?大家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樊元初看了她一眼,聲音依然淡淡的。
雖然他的聲音很輕,可是巫方園卻語塞了。
是啊,她……從來沒有問過他,她從來都不知道他在幹什麽,關於他的一切,她從來都沒有主動問起過。
這就是傳說中的四兩撥千斤嗎?巫方園該死的有了愧疚感。
“那個……”
“沒關係。”樊元初依然垂著眼簾,“你也不要想太多,畢竟……我們隻是青梅竹馬而已。”
巫方園咬唇,心裏有點不舒服。什麽叫……隻是青梅竹馬……而已?
“嘁,都被我吃幹抹淨了,哪有這樣的青梅竹馬?”巫方園一時氣不順,脫口而出。
等到話出了口,巫方園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臉上一紅,心裏一慌,她裹著被單匆匆忙忙站起身想要逃跑,結果再次忘記腳上有傷而直接飛撲到了地上。
“吃幹抹淨?”身後,有個略顯低啞的聲音緩緩響起。
因為疼得厲害,巫方園立刻遷怒於某個始作俑者,於是她有些氣惱的回頭瞪他。結果她剛回頭,便被抱入了某人的懷中。
“你確定……吃幹抹淨了?”他一手勾著她的腰,一手托著她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她,聲音略帶沙啞。
對於昨夜,他的怨念可是很深呢。?
巫方園微張著嘴,愣愣地看著他,隔著薄薄的鏡片,她看著那雙細長的眼睛,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低頭,覆上她的唇。
感覺到唇上的柔軟,巫方園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昨天晚上的事,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嗎?”他輕咬她的耳垂,似是有些不甘心般,喃喃地問。
“嗯……”感覺到他的呼吸熱熱地掃在她耳邊,巫方園一下子紅了臉,連耳垂都染了薄薄的一層紅,看上去粉嫩嫩的,更誘人了。
“那麽……我來幫你回憶一下……”
他輕聲說著,薄薄的唇依依不舍地離開她嫣紅的唇瓣,沿著她的脖頸一路往下,細細地啃咬。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席卷而來,巫方園幾乎是有些倉皇失措地推開他。在對上他眼睛的那一刹那,她被他眼中那熾烈的情欲色彩給嚇住了。
不……不該是這樣的!
樊元初沒有鬆手,卻也沒有再做什麽。
“為什麽?”他問。
為什麽推開他?他很想問,為什麽每次他以為他可以離她更近一步的時候,她都會毫不留情地推開他?
“腳……腳疼。”坐在他膝上,她咬唇,有些難堪地別過臉。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許久,伸手拿過昨天被她甩到一旁的衣服。
“我……我自己穿。”她囁嚅著,試圖從他身上爬下去。
他沒有理會她,兀自一件一件替她將衣服穿好。巫方園自覺有些理虧,沒敢動彈。當然她也知道現在亂動,無疑是引火燒身。
一直到替她將衣服穿好,他似乎才壓住了心頭的燥熱,然後他抱起她,下樓。
從頭至尾,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巫方園知道,他真的生氣了。
在樊伯母無限關愛的眼神中戰戰兢兢地吃著早餐,巫方園小幅度地轉過腦袋,偷偷看向坐在她一旁的樊元處。後者正低著頭,極其認真的吃著早餐。
“那個……區區……”巫方園猶豫了一下,決定找個話題來驅散這有點詭異的氣氛。
“食不言,寢不語。”樊元初目不斜視。
巫方園碰了一鼻子灰,噎住了。
“這孩子怎麽說話呢?”樊伯母有些疑惑自家兒子的態度為何突然如此生硬,看不過眼,忙開口打抱不平,“跟園園道歉!”
“對不起。”樊元初從善如流,側頭微笑著道歉,然後順手拿起桌邊的牛奶,一口氣喝光。
可憐的巫方園又被噎住了。
樊伯母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笑著搖了搖頭,決定不瞠這渾水。。
於是巫方園再次嚐到了自作孽的滋味,直到她安安穩穩地坐在自己家客廳的沙發裏時,她還在糾結一個問題……她到底是怎麽爬到區區的床上去的啊?!
回想起剛才區區送她回家時一語不發的模樣,她便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
果然是生氣了吧……
正在巫方園一個人糾結萬分的時候,門鈴響了,吳阿姨去買菜不在家,巫方園隻能自力更生,站起身單腳跳到門邊。
看到站在門外的人時,巫方園有點驚訝,“曉雅?”這個一心宅在家裏安胎,準備當單身媽媽的女人怎麽舍得出門的?
張曉雅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推門進來。
“天哪,你怎麽瘦成這樣了!‘’巫方園驚訝地捏了捏她的臉。張曉雅原本是她們當中最胖的一個,如今看起來竟成了最瘦的。
蔣烈還活著的時候,最熱衷的事情就是養肥張曉雅,用蔣烈的話來說,就是有肉的女人才可愛。後來蔣烈過世了,張曉雅也堅決貫徹了這一點,她那點肉養得可不容易,忒辛酸。
“別提了,我吃什麽吐什麽,鬧騰得厲害,晚上根本睡不著。”張曉雅苦著臉道。
“這麽嚴重,有沒有看醫生?‘’巫方園有些緊張,隨即想起來蘇小小就是醫生,”你問過小小了嗎?“
“她又不是婦產科的,問她有什麽用?”張曉雅一臉的沮喪,“再這麽下去,我怕我挨不到寶寶出世就掛了。”
“呸呸呸,胡說什麽呢。”巫方園白了她一眼,“是你自己要當單親媽媽的,孩子還沒出世呢,說什麽喪氣話。”
張曉雅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坐在沙發上,看著巫方園單腳跳了過來,有些疑惑地道:“你的腳怎麽了?”
巫方園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搖頭歎氣,也是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兩人麵麵相覷,有一種同病相憐的詭異氣氛在兩人中間彌漫開來。
“什麽,你就那樣把他推開了?”聽巫方園說了事情的經過,張曉雅瞪大眼睛,一臉恨不得她被吃幹抹淨的表情。
“啊啊啊……我不知道啊,我當時因為知道區區就是Yuan這個大家都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情在生氣,然後路上扭傷腳,跑去‘佳人有約’喝咖啡……結果不知道怎麽喝了酒,醒過來就在他床上了!”巫方園捂臉哀號,不知道以後怎麽麵對他才好。
張曉雅“嘖嘖”有聲,“他是不是男人啊,都那樣了,居然還真的就放過你了。”
巫方園垮著臉,不吱聲。
正說著,門開了。
是吳阿姨回來了,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小姐啊,我在門口遇到了姬先生,他說是樊先生托他來替你看看腳的。”,兩人女人在看清站在門邊的男人時,都驚了一下,姬……姬品?!
這才是無巧不成書,張曉雅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當口兒來了。
這下可好,撞上了吧。
張曉雅有點做賊心虛地拉了拉衣服,隨手拿了一個抱枕擱在腹部,擋住微微隆起的肚子。巫方園卻是呆呆地坐在一邊,因為那句“樊先生托他來替你看看腳”而有些糾結。
姬品看到張曉雅時稍稍愣了一下,然後很快恢複過來,極自然地打招呼,“喲,你在也啊!”
張曉雅強自鎮定地點頭。
“小牙印,你的腳傷得怎麽樣了?”姬品換了鞋走進來,直奔主題。
“晤,還好。”巫方園支吾了一下。
“來,給我看看。”姬品在她們對麵坐下。
吳阿姨利落地端了水果出來招呼客人。沒有人注意到張曉雅在看見水果時,臉色突然變了。
巫方園轉身叉了一塊芒果給她,卻在看到張曉雅略顯青白的臉色是愣住,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連水果也不能吃?”
這話一出口,姬品的視線立刻掃向了張曉雅。
“哈……哈哈,我對芒果過敏。‘’張曉雅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強笑道。
“這樣啊。”姬品笑了一下,隨手叉了一塊蘋果遞到她唇邊,“那吃這個吧。”
張曉雅的臉色更難看了。
“連蘋果也過敏?”姬品挑眉。
“怎麽會?‘’張曉雅笑了一下,張嘴咬下那塊蘋果。
隻勉強咀嚼了一下,張曉雅的眉頭便皺到了一起,然後匆匆起身,直奔衛生間,吐了個幹淨。漱了口一回頭,張曉雅便看到姬晶正站在她身後,盯著她微隆腹部,麵色陰晴不定。
“不關你的事。”張曉雅下意識地撇清。
“哦?”姬品似笑非笑地挑眉。
“孩子……是我男朋友的。‘’張曉雅扭過頭不看他,”我們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我不想我男朋友知道那件事誤會我。“
“這樣阿。‘’姬品點頭,”你男朋友叫什麽名字?“
“蔣烈。”蒼白的唇間吐出兩個字。
站在門外的巫方園呆了一下,然後垂下頭。
聽到這個名字,姬品稍稍愣了一下,卻沒有再咄咄逼人,隻是神色平靜地替巫方園包紮了腳,然後問:“持續多久了?”
“什麽?我的腳?‘’巫方園呆呆地問,有點不能接受忽然變得正經的姬品,正如她不能接受對她生氣的樊元初一樣。
隻是醉過一回而已,為什麽好像每個人都變了?
“妊娠反應,,‘姬品看向坐在一邊的張曉雅,”持續多久了?“
意識到自己已經化身為路人甲,巫方園自覺地閉嘴。
張曉雅沒理他。
“你這樣的情況一般隻出現在妊辰早期,通常在十二周之後會恢複正常。我想你需要到醫院檢查一下。”
巫方園連連點頭。
“你男朋友呢?他不管你嗎?”話鋒一轉,姬品又道。
張曉雅瞪他,“他才不是不管我,他是……”
“嗯?”姬品等她繼續說。
張曉雅卻說不下去了。如果蔣烈還活著,自然不會不管她,可是……
姬品當然不會真的想要得到她的回答,因為他是明知故問的,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蔣烈是誰。關於張曉雅的一切,他早就已經查得很清楚了,在她的人生中,“蔣烈”這個名字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存在。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那麽介意張曉雅的事情,並且在她放出話來,說那一晚的事讓他別放在心上之後,還特意查了她的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天亮說分手的事情也不稀奇,他姬品也算是百花叢中過的人o:可是……他竟然一直放不下她。
眯著眼睛瞄了瞄她微隆的腹部,他勾了勾唇。
最終還是巫方園插了嘴,建議張曉雅去姬品的私人診所。送走了那一對冤家,巫方園才得耳根清靜。
窩在沙發上,巫方園望著自己被包紮好的腳發呆。惱人的門鈴再次響起,吳阿姨去開門,巫方園繼續窩在沙發上,沒動彈o“你來幹什麽?!”門口,忽然傳來吳阿姨略顯憤怒的聲音。
“吳阿姨,是誰?”巫方園有點好奇,是誰那麽大本事,能夠讓吳阿姨那樣好脾氣的人發這麽大的火?
吳阿姨支吾了一下,沒有回答她。巫方園更奇怪了,索性單腳跳了過去,伸長脖子一看,再一次呆住。
真是稀客。
那個站在門口,戴著一副能遮住半張臉的大墨鏡的男人,不是尹宣又是誰?難怪吳阿姨那麽大火氣。
今天這是什麽日子呀……
“園園!”尹宣匆匆摘了眼鏡,伸手阻止吳阿姨關門。
“你來幹什麽?”巫方園皺眉,不過依然跳到門邊,讓他能夠看到她,方便他讀他的唇語,順便還往他身後看了看,唯恐跟著一堆記者。
“我……”她長了張嘴巴,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將一直放在身後的手遞到巫方園麵前,他的手裏握著一束玫瑰。
“幹嗎?”巫方園吃驚不小。
“送給你”
瞪著那一束惹眼的玫瑰,巫方園滿頭黑線,終於想起他說過要追她的話,原來不是在開玩笑阿……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又俗話說,禮多人不怪。人家都已經跑到她家門口了,把他攆出去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可是……巫方園猶豫了一下,“你快走吧,我哥一會兒要回來了。”
尹宣定定地看著她,沒有挪步。
“快走快走,還忤在門口幹什麽?‘’見巫方園鬆口趕人,吳阿姨忙不迭地揮手,一副恨不得拿掃把掃他出門的樣子。
說著,門“咣”的一聲關上了,吃了閉門羹的尹宣呆呆地站在門外摸了摸鼻子都說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尹宣現在就和巫方園隔了一座山。雖然放下了豪言壯語,可是追人這種事情,尹宣著實是沒有經驗,畢竟長這麽大,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追求一個女人。
長了一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的俊美臉蛋,曾經的冰山王子何曾嚐過倒追女人的滋味。
生平第一次,吃了閉門羹。
將花放在門口,戴回墨鏡,尹宣隻得轉身離開。
遍尋不著尹宣正急得團團轉的歐文忽然見尹宣回來,鬆了一口氣。隻是見他又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有些擔心,問清了前因後果之後,歐文輕咳了一下,道:“什麽年代了,居然還送花,難怪追不到女人,老土。”
“我沒追過。”尹宣有點煩躁地皺眉。
“喏,別說兄弟我不幫你。”歐文嘻嘻地捶了他一拳,塞給他一本書。
“這是什麽?”尹宣好奇地看了一眼。
“追女秘籍,慢慢學著吧。”歐文一臉神秘兮兮地說道。
坐在沙發裏,尹宣慢慢翻書。
第一招是……給她聽?尹宣皺了皺眉,他隻會彈鋼琴,難道扛著鋼琴過去?PASS.第二招,開車帶她去兜風看日出?尹宣繼續皺眉,她那樣愛睡懶覺,要她早起根本比殺了她還要困難吧,而且……他現在這個樣子根本不能開車。PASS……
越往後翻,尹宣的眉頭便皺的越緊,一直翻到最後一條:如果以上你都覺得不合適,建議你直接把她帶回家滾床單進禮堂……
尹宣嘴角抽搐了一下,終於將書扔到了一邊
22加菲貓和歐迪狗
尹宣送的花被吳阿姨丟進了垃圾桶,巫方園覺得有點可惜,不過也沒有表示異議。
想起張曉雅和姬晶,她到底有點不放心,於是打了個電話給蘇小小。
蘇小小說了一句極有深意的話。
她說,知道了才好,有變數才有生機。
巫方園被她那一句“變數”說得心驚肉跳,忍不住對號入座,懷疑蘇小小是不是知道她爬上樊元初的床了。
掛了電話,巫方園隨手拉開首飾盒,拿出一個小錦盒,那是樊元初送給她的戒指。初時,她以為是鑽石戒指不敢收,他告訴她,這是鋯石戒指。
他說,鋯石是十二月的生辰石,象征成功。
巫方園定定地看著那一枚光彩奪目的戒指,然後取了出來,戴在手指上。左右端詳了一番,不經意間看到對麵的鏡子,她被自己嘴角噙著的那一抹笑意嚇著了。
……為什麽看起來那麽像熱戀中的女人?
太詭異了……
第二天,巫方園硬著頭皮,拖著傷殘的腳繼續去TW0上班。結果一上午都沒有見著樊元初在公司出現,她有點說不清自己心底那小小的失落是了為什麽。
“巫方園,把這份資料打印一下。”
“巫方園,我的設計圖紙呢?”“巫方園……”
作為一個新人,巫方園徹底地嚐到了一個新人應有的待遇。相比起來,當初在風圖的時候,那些同事對她果然已經算是十分客氣了。
拖著疼痛得腳忙得團團轉,巫方園再也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了。
中午下班,走到公司大門口的時候,她忽然看到樊元初從對麵走了過來。巫方園感覺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緊張些什麽。張了張嘴巴,還沒有說話,樊元初已經從她身邊走了過去,目不斜視,連腳步都沒有停一下“樊先生和程小姐看起來好般配啊……”身旁冷不丁有人爆出感歎。
“是阿是啊。”眾人附和。
巫方園回頭,看著那一雙背影。剛剛她隻看到了樊元初,居然沒有看到他身邊的程琳,現在看他們的背影,果然十分般配的樣子。
說不上來心裏的酸澀是為什麽,巫方園覺得可能是因為肚子太餓,導致精神不振。
吃過午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巫方園再次體會到了腳不占地的感覺。。“巫方園,這是程小姐急要的資料,你送一下。‘’剛送完一份圖屁股還沒坐熱,便接到了新的指令。
抱著程琳要的資料,巫方園一瘸一拐地,走得十分困難。她就不明白了,是不是大家都知道她腳不方便,所以盡找跑腿的活兒給她幹呀。
經過阮鬱辦公室的時候,剛好撞上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阮鬱。阮鬱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她一番,然後嫣然一笑,“呀,正好正好,幫我去樓下買杯咖啡來,不要加糖。”
巫方園抖了一下,真的是嫣然一笑……這個詞用在這個看起來雌雄莫辨的男人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啊,對了,順便幫我在咖啡店對麵的西點屋裏買一份藍莓口味的蛋糕。”輕飄飄地吩咐了一句,阮鬱轉身回了辦公室,留下欲哭無淚的巫方園。他老人家可不可以不要擺領導的架子啊,難道沒有看到她現在是傷殘人士馬?
腹誹歸腹誹,巫方園還是抱著資料去幫他買咖啡和蛋糕了。
拖著不方便的腳從二樓跑到一樓,巫方園終於體會了一把汗流浹背的感覺。好不容易買了蛋糕和咖啡回來,剛爬上二樓,便被人推了一下。
受傷的腳終於跟她鬧脾氣了,鑽心地痛了一下,然後她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後屁股也開始疼。
“啊,程小姐要的資料!‘’隨之而來的,是一聲驚悚的尖叫。
巫方園被嚇了一跳,扭頭去看,咖啡早就潑了出來,淋在散了一地的資料上,已經慘不忍睹的資料上還粘了一塊藍莓蛋糕。
“我已經跟你說了這份資料是程小姐著急要的!”同事氣急敗壞地嚷嚷。
“發生什麽事了?”一個淡淡的聲音適時響起。
巫方園抬頭,看到站在樓梯口的樊元初。
“樊先生,這個資料是程小姐急要的,可是她……”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才是程琳的助理。”樊元初托了托眼鏡,麵色平靜地道,"而她,應該是我的助理。“
“對……對不起!”
“下不為例。”樊元初看了看地上慘不忍睹的資料,“咖啡和蛋糕是誰的?”
巫方園抬手,十分誠實地指向阮鬱的辦公室。站在門口看熱鬧的阮鬱“嘿嘿”笑了一下,坦白從寬,“我的下午茶。”
樊元初瞥了他一眼,“等下有個預約過的客人,你接待一下。”說完,不待他細問,便低頭看向巫方園,“能站起來嗎?”
巫方園有點不習慣他這個樣子,忙點點頭,試著站起身。
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樊元初終於還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扶她起來,“有沒有扭到腳?”
“晤,沒……”
樊元初沒等她說完,便已經蹲下身,看了看她的腳踝,姬品怎麽說的?‘,“他說沒什麽大問題,好好休息就可以了……”“好好休息?”樊元初站起身看向她。
“呃,嗯。”
“那你有沒有好好休息呢?”
巫方園糾結了。她也不想的啊!最終,在某人的視線下,巫方園還是深深地垂下了腦袋,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懺,I每些什麽。
眾目睽睽之下,巫方園被樊元初扶進了他的辦公室。
於是,TWO有了新的八卦。
坐在沙發上,巫方園側過頭看了樊元初一眼,後者貌似正專心致誌地看著什麽文件。
“區區……”
“嗯。”他應了一聲,沒有抬頭。
“你在生氣嗎?”
“我為什麽要生氣?”樊元初淡淡地道。
巫方園碰了個軟釘子,決定閉嘴。
與此同時,阮鬱正在接待那個預約好的客人。這個客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放出話來,要包養他的某富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哄走了這位貴客,臨了還被強吻了一下,阮鬱氣勢洶洶地一腳踹開了樊元初辦公室大門。
“輕點兒。”樊元初抬頭,皺了皺眉。
“你故意的!”阮鬱憤憤。‘“我說,輕點兒。”
阮鬱噤了聲,然後便看到某個正窩在沙發裏睡得香甜的女人,身上還蓋著一件西裝。
“莫非……你是因為她?”阮鬱想起他的咖啡和藍莓蛋糕,狐疑地問道。
樊元初看了他一眼,沒有否認。
“喂喂!我可是為你出氣啊!”阮鬱不甘地壓低了聲音,“你不是和她鬧矛盾了嗎?”
“誰告訴你的?”樊元初挑眉。
“嘁,要不你幹嗎老對她視而不見?”
“隻有加菲貓才可以欺負歐迪狗。”略略沉吟了一下,樊元初說出了一條真理。
阮鬱絕倒。
沙發上,巫方園動了動,蓋在她身上的西裝掉了下來。樊元初站起身,彎腰撿起來,重新替她蓋上。
有了Yuan撐腰,巫方園的工作驟然輕鬆了下來。回到資料室,將剩下的資料都歸納整理好,巫方園便坐下發呆。
那天,阮鬱說,你以為丫uan會需要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助理嗎?
她現在連給Yuan當助理的資格都沒有,可是程琳卻可以與他並肩而立。
拉開抽屜,巫方園拿出那個漂亮的錦盒,錦盒裏是她後來向阮鬱討回來的貝殼手鏈。巫方園發呆的時候,門忽然開了,她抬頭便看到樊元初正站在門“區區?”巫方園下意識地合上錦盒。
“忙嗎?”。
“不,不忙。”巫方園意識到自己剛才無所事事的樣子落入老板的眼裏了,忙站起身搖頭。
“嗯,那你幫我找一份客人的資料。”樊元初將手中的文件夾遞給她,“這客人預約了下午要來維修項鏈,資料需要核對一下。”“哦,好。”巫方園忙接過文件夾。
“謝謝o”樊元初托了托眼鏡,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巫方園愣在原地,腦門上都是黑線,他……他笑得好假。
從頭到尾,他看都沒看一眼放在桌上的錦盒。巫方園有點憤憤,還說什麽這是他此生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呢!
文件上預約的顧客是當紅影星夏筱,巫方園看了一下購買時間,一下子找出了她的資料。看來這些天磨在資料室的時間也不是白費的呀,這麽一想,某人又頗有些自得了。
中午和幾個剛混熟的同事約好一起在臨街的餐廳吃飯。點過菜,看她們聊起自己男朋友時的甜蜜表情,巫方園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在鏡子裏看到的自己。
“葉甜,這邊!”正聊著,對麵的吳雪忽然抬手招呼。
葉……葉甜?!巫方園嘴角下意識地抽搐了一下,回頭一看,果然是葉甜,正笑著走過來。
“對不起啊,來遲了。”葉甜在巫方園旁邊坐下,極自然的樣子。
“沒關係,剛點菜。”
同事們自然不知道她們之間的過節,氣氛看起來十分融洽。
“園子,說說你的男朋友嘛。”見巫方園一直一聲不吭的樣子,有人笑著推了推她。
“呃……我還沒有男朋友。”巫方園有點尷尬地笑了一下。
“哈哈,騙誰呢,你手上的鑽戒不是男朋友送的嗎?‘,”唔,這不是鑽石啦,是鋯石。“巫方園連忙解釋。
“真的假的?”同事們一臉驚訝的樣子。
巫方園隻能幹笑。
“可以給我看看嗎?”葉甜忽然道。
巫方園摘下戒指,遞給她,看她在玩什麽花樣。“
“這枚戒指很像樊先生設計的限量版,目前市場上應該還沒有。”葉甜看了一眼,語出驚人,“樊先生說……”
“什麽?”
“這是要送給他未來妻子的。”
巫方園張大嘴巴,呆了。
“不過我想應該是巧合。”葉甜說完,把戒指還給了巫方園,又笑著補了一句。
見同事們都一臉驚詫地看著自己,巫方園輕咳了一聲,“嗯,應該是巧合。”
抱著準備好的文件袋,巫方園一瘸一拐地走到最東邊樊元初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沒有人回應,巫方園猶豫了一下,決定把文件袋放到他辦公桌上就走。
推開門走進他的辦公室,果然沒有人在。將文件袋放下剛要走,她忽然注意到桌上放著一個放大鏡。
“其實如果用十倍放大鏡觀察它的棱麵,從頂麵往下看,可以看到底部的棱線有明顯的雙影。”想起樊元初送她戒指時說過的話,巫方園走回桌邊,拿起放大鏡。
摘下戒指對著放大鏡看了半天,看得都快成鬥雞眼了,也沒找出什麽來。
鋯石戒指?鑽石戒指!
正在巫方園瞪著戒指看的時候,身後的門忽然開了,有人走了進來。巫方園有點鴕鳥心態地不敢回頭。
“在看什麽?”樊元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沒……沒什麽,這是你要的資料。”匆匆說完,巫方園轉身就跑。
經過樊元初身邊的時候,被他拉住了,“小心腳。”
巫方園胡亂地點點頭。
“怎麽了?”注意到她麵色微紅的樣子,樊元初抬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一顆心正跳得亂七八糟,被他的手這麽一碰觸,巫方園幾乎是跳了起來,然後也不顧得腳上還帶著傷,一瘸一拐著,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到了這一步,縱使巫方園的神經再遲鈍,也該明白他的心意了。也許她一直都明白的,隻是不敢多想而已,畢竟……她也不是傻子。
可是巫方園不知道自己這走的算是哪門子的桃花運,一個是將她拋棄在結婚禮堂上的未婚夫,一個是自己曾經揚言要保護一輩子的青梅竹馬……
巫方園以為她的人生已經夠震撼了,結果更震撼的事情發生了。
張曉雅要結婚了!而且新郎不是別人,正是張曉雅肚子裏的孩子的爹,姬品!收到喜帖的時候,巫方園的嘴巴可以塞進去一個雞蛋了。
巫方園有想過張曉雅也許會跟姬品走到一起,可是沒想到姬品下手竟然這麽快。她實在好奇姬品使了什麽手段,竟然說動了死心眼兒的張曉雅嫁給他。顯然,蘇小小跟巫方園一樣好奇,可是張曉雅似乎一早就料準了她們會興師問罪,於是一直都沒有露臉。
巫方園隻能憋著一肚子的疑問,直接去參加了張曉雅的喜宴。
喜酒擺在覓升酒店,排場不小。新郎一臉喜氣洋洋的樣子,連平時那種吊兒郎當勁兒都收斂了不少,沒有再穿那些奇奇怪怪花花綠綠的衣服,老老實實穿西裝打領帶。這是巫方園第一次見他穿得這麽正經,差點沒認出來。
“恭喜恭喜,曉雅呢?”蘇小小笑眯眯地問。
“在裏麵休息。”姬品拱了拱手,做討饒狀,“大人大量啊,不要介意,不是故意瞞著你們,都是我攛掇曉雅的,她身子不方便,一直在養著,不要怪她。”言語間,竟然都是毫不掩飾的維護之意。
“我倒是小瞧了你的能耐呀。”蘇小小輕哼一聲,拉著巫方園一起去找張曉雅。
走進休息室,便見穿著白色高腰禮服的張曉雅正在補妝,寬鬆的禮服也遮不住她隆起的肚子。
“小小,園子。”從鏡子裏看到她們,張曉雅轉過身來,有點不好意思地打招呼。
蘇小小挑眉,三兩步上前便朝著她腦門兒彈了一下當懲罰。
“啊啊啊,輕點……”張曉雅捂著腦袋叫。
巫方園站在原地看她們笑鬧,滿肚子的疑問在見到張曉雅第一眼時便已經煙消雲散。不過兩個月的光景,她顯得豐腴了許多,與上次巫方園見著她時那種憔悴的模樣判若兩人,她忽然就明白了張曉雅為什麽要嫁給姬品o“園子?”見巫方園一直在發呆,張曉雅站起身走到她麵前,略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看著她,“生氣啦?‘,巫方園回過神來,笑著搖了搖頭,”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張曉雅愣了一下,微微紅了眼圈,“嗯。,,”好了,就剩你一枝獨秀了,有沒有壓力?‘’蘇小小側頭看她,笑眯眯地意有所指,“你的桃花養得怎麽樣了?什麽時候結果子?‘’巫方園嘴角抽搐了一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準備好了嗎?”正說著,姬品推門進來。
“怎麽,怕我們吃了你老婆?”巫方園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笑著調侃。
“是啊是啊,請諸位女俠手下留情。”姬品笑著討饒,“快開始了,一起出去吧。”
走出門的時候,巫方園感覺自己眼皮直跳,抬手揉了揉眼睛:等她抬眼看向前方的時候,她立刻就明白了眼皮跳的真意……
在十點鍾的方向,有兩個執著酒杯相互寒暄的男人,居然是樊元初和尹宣!
看他們兩個相談甚歡的樣子,巫方園產生了一種拔腿就跑的衝動。樊元初會來不難理解,畢竟是姬品的朋友,可是尹宣為什麽也會出現啊?!心裏想著,她忍不住嘀咕出聲。
“尹宣是老同學呀,像我一樣。”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巫方園眼皮又跳了一下,扭頭看向聲音的來處,“葉甜……”
真是一場熱鬧的婚禮……
“喝酒嗎?”一個聲音適時地加入了,解了她的圍。
巫方園略帶感激地望過去,然後再度絕望。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害她醉酒的那個法式牛奶咖啡!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許公子風度翩翩地舉了舉手中的高腳杯。
果然……是一場熱鬧的婚禮。
“嗬嗬,巫方園,你追求者眾多啊。”葉甜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嗯,園園很可愛。”許公子隨手將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盤裏,親昵地揉了揉巫方園的短發。居然不否認,還火上澆油。
巫方園隻能繼續抽搐著嘴角。
葉甜“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看,我幫你趕走了她,怎麽謝我?”葉甜剛走,許公子就開始賣乖。
“真是謝謝了。”巫方園白了他一眼。
“呀,你看他們好像要打起來了。”許公子忽然抬手,指了指不遠處。
巫方園順著他的手,看向正在碰杯的樊元初和尹宣,兩人間詭異的氣氛正在蔓延,不由得一頭黑線。
“不如我去建議他們決鬥,獲勝者贏得公主殿下的芳心,如何?”許公子托著下巴,開始出餿主意。?
巫方園決定無視他。
“對了,又沒有聽過一句話?”她忽然俯身,神秘兮兮的看著巫方園的眼睛。
對上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巫方園疑惑了一下,“什麽話?”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眨了眨桃花眼,勾起豐潤的唇,見巫方園一臉茫然的樣子,有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兩人,“鷸蚌相爭,”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笑眯眯地說,“漁翁得利。”
巫方園還是茫然。
順手從一旁的花束上折了一隻鮮豔的玫瑰,許公子忽然後退一步,誇張地行了一個騎士禮,然後伸出手來,眾目睽暌之下,他說:“美人魚小姐,來,跟漁翁走吧。”
巫方園被他嚇了一跳,忙慌慌張張地推他,“你幹什麽?快起來啦……”
“哇,許公子耶……他在幹什麽?”
“求婚嗎?”
“啊,在人家的婚禮上求婚,好浪漫……”
周圍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還有稀稀拉拉的掌聲。
巫方園當下隻有一個念頭,她絕對跟婚禮犯衝!
這邊的動靜立刻引起了那頭的注意,樊元初和尹宣對視一眼,決定先休戰,極有默契地走了過來。
“園園。”異口同聲。
沒有回頭的勇氣,巫方園狠狠地瞪了瞪眼前唯恐天下不亂的許公子,她不明白她到底哪裏得罪他了!
“喂喂,今天是我結婚,諸位不要急著搶我的風頭啊。”正在巫方園感覺自己已經陷在水深火熱中無法動彈時,姬品天籟般的聲音響起來了。
巫方園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速速逃離現場。
23姬品的報恩
在休息室躲了一陣,蘇小小來找她,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巫方園差點抓狂。
“走吧,曉雅等著擲捧花呢。”
“我不去不去不去……我跟婚禮犯衝!”
“接到新娘捧花的人就是下一個結婚的人,你以為我們三個人除了你還有誰沒有結婚?”蘇小小不理會她的碎碎念,強拉著她往外走。
剛被蘇小小拉進人群,捧花便已經擲了出來,在一片驚呼聲中,捧花找到了它的主人。
巫方園看了看,忽然“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因為接到捧花的不是別人,正是蘇小小。
“哈哈哈,看吧看吧,一點也不準。”巫方園大笑,“莫非你要梅開二度?”
蘇小小額頭隱隱有青筋跳動,“重擲!‘’”不要吧,重擲多沒意思。“巫方園好不容易止了笑,一臉驚詫地說道。
雖然大家驚訝於像蘇小小這樣的美人已經名花有主了,不過因為她已經結過婚,大塚還是建議重擲。
這一次,捧花直直掉入了巫方園的懷中。
於是,蘇小小滿意了。
正在巫方園瞧著捧花發呆的時候,張曉雅走了過來,“園園,你要不要去看一下牙印君,他被灌酒呢。”
牙印君?巫方園腦袋打結了半響,才想起來這是她們給樊元初起的綽號,黑線了一下,忽然猛然站起身,“什麽,灌酒?‘’”嗯,他……“
張曉雅話還沒說完,巫方園已經急匆匆地跑了過去。果然,遠遠地便見幾個人正圍著樊元初,樊元初來者不拒,皆微笑飲盡,看得巫方園心火直躥。他身體本來就弱,還有哮喘,怎麽能喝酒?!
“元初啊,幾年不見,你已經是大名鼎鼎了呀。來來來,哥們兒敬你一杯……”許盤也執了酒杯來湊熱鬧。
“過獎。”
樊元初微笑著碰了一下杯。眼見著又要一杯酒下肚,手中的酒杯卻冷不丁地被一支素白小手橫空奪下。他並沒有詫異,隻是平靜地側過頭看向那隻小手的主人,正是兩眼冒火的巫方園。“他不能喝!”扭頭,巫方園瞪向許公子。
見巫方園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衝了出來,許盤愣了一下,有些失神的樣子。
何其熟悉的場景……
依稀仿佛,眼前的巫方園還是那個紮著衝天小辮的小霸王。
“這倒奇了,說說理由呢?”從遙遠的記憶中回過神來,許盤勾唇淺笑,魅力十足。
這樣無邊的魅力電暈了在場的大分部女性,這個大部分卻不包括巫方園。
“我替他喝!”巫方園猶豫了一下,覺得當著這麽多人說出他身體不好,也許會令他難堪,於是一仰脖子幹了。
一杯酒下肚,巫方園麵色未變,還示威似的將酒杯朝下晃了晃。
許盤笑著聳了聳肩,不再為難她,轉身去獵豔。
“沒事吧?”樊元初伸手扶住她。他記得薛子凱說過,她酒量很淺,隻是從不上臉,喝醉了也沒人知道。
“小意思。”巫方園甩了甩腦袋,有點亢奮,“還有嗎?盡管來!‘’眾人見巫方園鐵了心要擋酒,也不好意思再敬。
“哎呀,元初,你在這裏呀,叫我好找。”正說著,新郎端了酒來。
“找我幹什麽?”
“請你喝酒呀。”姬晶笑嘻嘻地道,“這杯可是謝媒酒,一定要喝。”“謝媒酒”三個字,他說得尤其重。
“不用了,應該的。”樊元初托了托眼鏡,笑了一下。知道他還惦記著當初他喂他的那兩片萬艾可,如果不是那玩意兒,他也不至於當上今天這新。
“不不不,謝媒酒是一定要喝的,給個麵子呀。‘’姬品很執著。
樊元初知道推不過,伸手接了,還沒送到唇邊,又被截了。
巫方園一仰脖子,一杯酒又見了底,然後皺皺眉,“唔,有點怪味兒。”
樊元初眼神一閃,看向姬品,“你放了什麽?”
姬品幹笑兩聲,借著有人敬酒,轉身溜了。
很明顯,那個家夥在酒裏加了科,可是到底放了什麽東西呢?樊元初有點擔心地扶住巫方園,“有哪裏不舒服嗎?‘’巫方園搖搖頭,然後又蹙了蹙眉頭,”熱。“
見她雙頰酡紅,樊元初有些疑惑,伸手摸了摸,很燙。不是說她喝酒不上臉嗎,怎麽紅成這樣?“區區,我熱。”兩手揪著樊元初的衣角,巫方園嘟囔。
樊元初見她有些不尋常,微微皺眉,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除了熱,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巫方園搖頭,看他的眼神帶著些許的迷離。
“要不要去洗一下臉?”
“好……”巫方園點點頭。
樊元初剛要領著她去,又被幾個來寒暄的人絆住了,隻得低頭問她:“能自己去嗎?”
巫方園點點頭,自己去找衛生間。
出了大廳,巫方園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轉。
“園園。”尹宣一路跟著她從大廳出來,見她一直在原地打轉,走路還有點打擺子,忍不住開口叫她。其實從在大廳見到她開始,他的視線就一直沒有從她身上挪開過,看到她替那個礙眼的男人擋酒,他忍得很辛苦才沒有衝過去。
巫方園聽到有人喊她,搖搖晃晃地轉過身,不想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尹宣見狀,忙快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巫方園借著他的力量站穩,然後抬頭,看到一雙極漂亮的眼睛,“尹宣?”
“沒事吧?”
巫方園搖搖頭,呼吸卻有些急促,“衛生間在哪裏?我要洗臉……”
“我帶你去。”注意力放在了她一張一合的紅唇上,尹宣有些費力地讀懂了她的唇語。
巫方園感覺自己腿腳發軟,全身無力,還燙得嚇人,隻得點點頭。
尹宣已經覺察出她有些不對勁,但他隻道她是喝多了,便半扶半抱著她走到洗臉台旁邊,“想吐嗎?”
巫方園搖搖頭,彎腰掬了一捧涼水拍在臉上,臉上的熱度卻是一點都沒有降下來,她隻能趴在洗臉台上微微喘息。
“園園,園園,怎麽了?很不舒服嗎?‘’尹宣擔心地扶起她,讓她趴在他懷裏,然後托起她緋紅的臉來查看。
“好熱。‘’巫方園將臉在他手心裏蹭了蹭,喃喃說道。
雖然已經是六月份,但酒店裏都開著空調,怎麽會熱成這個樣子。尹宣有些疑惑,“是不是發燒了?”
“不知道……”巫方園皺眉,覺得他微涼的掌心讓她的臉舒服了一點,便又貓兒似的蹭了蹭。
感覺到掌心細膩而發燙的觸感,尹宣一時回不過神來,隻得愣愣的看著她。他已經完全不知道她再說什麽了,隻覺得那一張一合的嫣紅唇瓣看起來芬芳而誘人。
“我送你回家吧。”他說“不必了。”一個聲音冷不丁在身後響起。
尹宣當然聽不見。
可是巫方園聽到了,她扭頭,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們身後的樊元初,傻乎乎地笑了一下,“區區……”
樊元初麵無表情地走上前,伸手拉過軟綿綿地趴在尹宣懷裏的巫方園,“尹先生,我來照顧她就可以了。”
尹宣卻不鬆手。
“今天是曉雅的婚禮,園園不會願意先回家的。我已經跟曉雅說過,她在酒店訂了房間,可以先休息一下。”樊元初緩緩開口,說得極有條理。
“既然她喝醉了,由你來照顧怕是不合適。”尹宣還是沒有鬆手。
“曉雅,園子怎麽了?‘’倚在走廊邊的蘇小小注意到那邊的戰況,饒有興趣地問。
“好像喝醉了。”張曉雅也是一臉疑惑,完全不知道自家老公幹了什麽好事,“要不……我們去勸勸。
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打起來才好玩。”蘇小小飲了一口紅酒,優雅地微笑。
張曉雅一頭黑線。
“曉雅,怎麽了?”姬品見她們倚在門口聊天,走了過來。
“你看他們。”張曉雅指了指。
姬品順著曉雅指著的方向一看,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輕咳一聲,他建議道:“今天不宜讓他們鬧場子,看起來他們都不放心讓對方照顧喝醉的園子,不如你帶園子去休息吧。”
張曉雅一聽,覺得有理,便提起裙擺上前去勸。
蘇小小側過頭看向笑得像狐狸一樣的姬品,“你肚子裏藏了什麽壞水?”
“我在報恩。”姬品笑得有幾分不懷好意。
蘇小小覺得他看起來更像在報仇。
“喂,你們準備一直這樣拉著園子嗎?她看起來很不舒服。”張曉雅毫不客氣地道,她是走到尹宣麵前說的。
巫方園跟她說過尹宣的事情,她也大致了解了當年的真相,可是她是站在園子這邊的。想起當初巫方園的慘狀,便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無法輕易釋懷,因此語氣也很衝。
見他們不為所動的樣子,張曉雅隻得歎氣,“把她交給我吧,我來照顧她,沒意見吧?”
尹宣有些懊惱,卻不得不鬆手。
樊元初還是沒有鬆手,隻是微笑著極紳士地看向張曉雅,“你有身孕,園子連路都走不穩,我扶著她,好嗎?”
那一句“好嗎”說得極誠懇極真切,搞得張曉雅一點都不好意思拒絕。而且他似乎也是在替她著想,想想自己的確身子不便,便點點頭隨他去了。
尹宣當然知道張曉雅對他意見很大,一時拉不下臉來跟上去,隻能站在原地看著張曉雅帶路,樊元初扶著巫方園一起離開。
張曉雅拿鑰匙打開了訂好的房間的門,側過身,讓樊元初扶著巫方園進屋,忍不住嘀咕,“真是的,不能喝酒還逞強。”
“見笑了,她都是在替我擋酒。”樊元初輕聲說著,將巫方園扶到床邊坐下,然後蹲下身替她脫鞋。
張曉雅見他舉止自然,又對巫方園溫柔體貼,不由得添了幾分好感,暗自覺得他比尹宣那小子強多了。
“曉雅,”姬品推門進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張曉雅身體不太好,懷孕很辛苦,因此他很在意這個。
“好得很。”張曉雅比一個強壯的姿勢,然後又道,“你不是在招呼客人嗎,怎麽來了?”
“有個朋友想介紹給你認識。”
“可是……”張曉雅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巫方園,有點不放心。
“沒事,這裏交給元初就好。”姬品看了他們一眼,說得理所當然,然後又道,“元初,是吧?”
樊元初回頭瞥了他一眼,終於還是“嗯‘’了一聲。
“我沒事,曉雅你去忙吧。”巫方園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出聲幫腔。
張曉雅這才跟著姬品走了出去。臨走時,姬品忽然回頭;中著樊元初齜牙笑了一下。
樊元初完全無視了那個一看就是別有深意的笑容。
房間裏陡然安靜下來,他將她的鞋拿到鞋架上,然後從冰箱裏取了冰塊,裝進袋子裏遞給她。
巫方園呐呐的接過,將冰袋子貼在臉上,然後小心翼翼的偷看他。樊元初一聲不吭,隨手打開了電視看球賽。
“區區,你又在生氣嗎?”巫方園一臉小媳婦狀,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用“又”這個字,她最近常惹他生氣嗎?
“你睡一下吧。”樊元初直接回避了她的問題,頭也不回地回答。
“那個……你為什麽生氣呀……”巫方園覺得不問清楚就很難受,於是又執著地問了一句。
樊元初微笑著回頭,“對啊,我為什麽生氣呢?”
好……好可怕!巫方園抖了一下。
見她盤腿坐在床上,一手用冰袋貼著臉,一手支著下巴看他,樊元初忽然站起身。
“你……你幹什麽?”巫方園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
“你說,我為什麽生氣呢?”鏡片微微一閃,他微笑著俯下身,湊近了她。
“不……不知道……”巫方園結結巴巴地說著,感覺到他的呼吸已經拂在了她的臉上,又不自在地往後仰了仰腦袋。
“嗯?”他又湊近了一點。
巫方園感覺臉上更燙了,又向後仰了仰腦袋,結果她高估了自己脖子的柔韌度,一不留神就仰麵倒在了床上。
……像是一隻被翻了殼的烏龜,動彈不得。
身上寶藍色的無袖小禮服歪到一邊,露出白皙圓潤的肩。短短的碎發淩亂地散在額前,她瞪大眼睛,有些慌亂。
感覺到他的大手托起她的後頸,她的心跳一下子變得好快。他勾著她的脖子,離她越來越近,近到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就在她以為他的唇就要印上來時,他忽然說:“躺下休息一下吧。”
然後,,,,,,鬆了手。
直到巫方園的腦袋靠上了枕頭,她才醒悟過來……他剛剛是在幫她墊枕頭!
明明是好意……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他是故意的。
見她呆呆的樣子,他笑了一下,修長的大手輕輕拂開她額前的短發,然後再一次湊近了她,“怎麽了?”。
冰袋裏的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化了,巫方園靠著柔軟的枕頭,感覺更熱了。丟開冰袋,微微喘息著,本能終於戰勝了理智,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感覺自己變得很奇怪,卻又說不上哪裏奇怪。
“怎麽了?”他沒有推開她,隻是輕輕地問,聲音放得很慢,仿佛帶著某種誘惑的味。
巫方園微微抬起脖子,堵住他的嘴,似乎覺得隻有這樣,她身上的熱度才能得到緩解。
感覺他的眼鏡十分礙事地撞上她的臉,她不耐煩地伸手摘了,丟在一邊。,由著她粗魯地摘了眼鏡,樊元初笑了起采,貼著她的唇問:“這一次,不會後悔了巴?”
她聞言,微微一怔,有些猶豫起來。雖然身體有點不由自主,但是她的神智是極清楚的,她當然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隻是控製不住而已。
這一次……她還會推開他嗎?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他送她的戒指,於是以往所有一切他對她的好都浮上了心頭。
她沒有說什麽,隻是抱著他,閉上眼睛加深了這個吻。
感覺不到她的抗拒,樊元初安心地抱緊了她。。
“等……等一下!‘’某人忽然再一次大叫出聲。?
樊元初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可不可以……”她囁嚅著。‘他看著她,沒有開口,等她繼續說。
“……關燈。”巫方園感覺自己的臉都丟光了。
他愣了一下,然後不可抑製的笑意爬上了他的眼睛,他真是被她折磨到神經緊張了o ?
‘’你……你笑什麽?!‘’不滿地鼓起腮幫子,巫方園瞪他。
“你明明在笑!”
“我沒有。”
樊元初隨手關了燈,然後俯身吻上她的唇,結束了這場毫無營養的對話。
“園園……”黑暗中,他低喃。
她沒有回答,隻是貼緊他,用體溫回應了他。。
淩晨三點,姬品的手機忽然開始響。因為婚禮已經累了一天的姬品暗咒一聲,卻因為怕吵醒熟睡中的張曉雅而迅速跳了起來,赤腳跑到客廳去接電話。
“元初?‘’看到手機上顯示的號碼,姬品賊笑兩聲,因為被吵醒兒產生的抑鬱之氣一掃而空,”嘿嘿,春宵一刻值千金,滋味如何?“
“你給她吃了什麽東西?”樊元初平靜無波的聲音在手機那頭響起。
“啊哈哈,我新研發的藥~”姬品很是得意,“上回在網上看到一個討論春藥的八卦貼,我就想弄出來試試。”
“所以你讓園園試藥?”樊元初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危險。
“啊,那本來是特別為你研發的,結果沒想到被園子嚐了鮮,天意啊。”姬品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怎麽樣,得手沒?”
樊元初沒有吱聲。
“嘿嘿,不用太感謝我。你也勞累了一晚上了吧,早點睡……”話還沒說完,電話已經被掐斷了。姬品也不介意,得意洋洋地將手機關了,隨手放在桌上,轉身回房。
張曉雅因為懷孕的關係,睡眠極淺,一點小小的動靜都能讓她立刻驚醒。因此他小心翼翼地放輕了手腳,躡手躡腳跟做賊似的爬上了床。
右手支著腦袋,他側躺著看向睡著的張曉雅,為了把她追到手,他可真是沒少吃苦頭。那個叫蔣烈的男人,會永遠地藏在她心裏,也許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
這樣固執的女人,傻到令他心疼……
“看什麽呢?”張曉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嘟囔了一句。
“沒什麽,快睡吧。”他笑了一下,伸手替她撥了撥頭發,俯身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一下。
這就是他的洞房花燭夜啊,雖然沒有春宵一刻的香豔,但他的心口卻有什麽東西暖暖的,這樣幸福……
另一端,穿著睡袍站在落地窗前的樊元初收了線,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某人。她側臥著,睡袍已經差不多翻卷到了腰間,露出白皙修長的腿。
真是的,連睡覺都不老實,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極柔和。拉上窗簾,他轉身走到床邊,輕輕替她將睡袍拉了下來,擋住外露的春光。某人正睡得香甜,還是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
床頭燈調得極暗,襯得她的膚色柔嫩如蜜。他坐在床邊,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臉,用指尖輕輕地在她的臉上摩挲著,極盡眷戀。
雖然有點趁人之危,可是他不後悔。
醒過來的她……會很生氣吧。
也許會賞他一巴掌。
他的眼神忽然就黯了下來,然後在她身邊躺下,將熟睡中的她擁入懷中。那樣契合的懷抱……他怎麽可能讓給別人?
巫方園醒過來的時候,天其實已經大亮了,隻是因為拉著窗簾,房間裏看起來依然有點暗。她有片刻的迷惑,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然後左右看看,發現一件有點眼熟的寶藍色小禮服皺巴巴地掛在一旁的椅子上。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著酒店裏的睡袍……
身體的酸痛提醒這她昨天夜裏發生了什麽,然後關於所有一切的記憶忽然間全部回籠,那些旖旎,那些糾纏,讓她忍不住紅了臉。
門忽然開了,巫方園愣愣地抬頭,對上一雙溫和的眼睛。
“你醒了?‘’樊元初笑了一下,極自然地說道,”起來洗一下臉,我叫了早餐。“
在他刻意營造的自然氣氛中,巫方園乖乖地點點頭,依言起身下床。
看著她一臉迷茫地走進浴室,樊元初輕輕籲了一口氣。門鈴忽然響起,倒把他嚇了一跳。‘是送餐的侍者。
巫方園心不在焉地洗了臉刷了牙。走出浴室的時候,早餐已經擺好了,都是她喜歡吃的東西,居然還有她最喜歡的張記湯包。
“快來吃,還熱著。”坐在餐桌邊,他招呼她。
巫方園在他對麵坐下,咬了一口包子,還是燙的。‘“其實沒有何阿姨對不對?”巫方園忽然問。
聞言,正喝牛奶的樊元初嗆了一下,低頭咳了起來o巫方園慌忙起身,走到他身邊,幫他拍背,“慢點慢點,別急,慢慢呼吸。”
樊元初一顆心被那隻在他背上輕拍的手吊得七上八下,好不容易止了咳,才道:“怎麽這樣問?”
“其實那天晚上,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吧。”巫方園撇了撇嘴,這是她剛剛刷牙的時候忽然想起來的,那個從來沒有露過麵的何阿姨是否真的存在是一個值得懷疑的問題。
樊元初輕咳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牛奶,掩飾性地低頭喝了一口。
“那個……昨天晚上辛苦你了。”巫方園忽然又道。
“噗……”可憐的樊元初再一次嗆到了。
“哎呀,又怎麽了?‘’巫方園手忙腳亂地拿麵紙替他擦拭,擦著擦著擦到他的嘴巴,意識到他忽然安靜了下來,她有些疑惑地對上他的眼睛。
“我不介意……”他目光灼灼,“再辛苦一次。”
“挨?”巫方園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猛地漲紅了臉,“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是說辛苦你幫我洗澡換衣服了!”
昨天晚上最後的記憶是精疲力竭地在他懷中睡著了……至於之後的事情,她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所以幫她洗澡換衣服的人也隻有他了。
樊元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
巫方園紅了臉甩頭不語。這樣的樊元初看起來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再是那麽溫和無害的樣子。
“對了,昨天……”巫方園回憶了一下,“我好像有些不對勁。”
笑意幾乎是一瞬間消失在了他的臉上,樊元初定定地看著她,“嗯。”
不知道為什麽,隻有這個,他不想騙她。
“為什麽?”巫方園好奇地問。
“阿品……惡作劇,在酒裏放了一點可以導致人興奮的藥。”他慢慢地說著,語氣帶著幾分晦澀。
“啊?!”巫方園瞪大眼睛,“難怪……”然後她的表情忽然憤怒起來。
樊元初心裏一緊,垂下眼簾等著接受她的怒意。
“可惡!他開玩笑怎麽還是這樣不分輕重!如果不是我搶了那杯酒,,那你怎麽辦?!”巫方園氣得發抖,區區本來就有哮喘,哪裏知道他會不會對那種藥過敏,要是真的吃出什麽問題可怎麽辦?!
隻要一想到那種可能,她就會害怕。
樊元初愣愣地看著她。、她這是……在擔心他?
看著她因為怒意而亮閃閃的眼睛,他的心裏忽然熱了起來,於是控製不住地伸手將她拉入懷中。等感覺到懷裏真實的觸感時,他又因自己的唐突而生了悔意,這麽良好的開端,若因為他的急進而毀於一旦的話……
他會後悔死。
巫方園怔怔地被他擁入懷中,卻沒有掙紮。
“啊,你的背上怎麽有傷?”巫方園忽然驚呼出聲,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從他微微敞開的衣領裏看到幾條深深的抓痕。
“……”他沉默。
“問你話呢!”
“你抓的。”
巫方園回想了一下,臉上一下子充了血。
“呃,痛不痛?”
“很甜”他的回答很奇怪。
巫方園很不解風情地推開他,剝他的衣服。他有些疑惑,卻一動不動地任她將他的上衣脫了下來。
看到他背上縱橫交錯的傷痕時,巫方園忍不住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一隻貓,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指甲修得很漂亮,也很尖利……
“消一下毒吧。”半晌,她紅著臉憋出一句。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o‘’笑什麽笑啦!“某人惱羞成怒,”小心感染!“
“晤,不笑。”他自己穿回衣服,“早餐快涼了,吃吧。”
“哼。”巫方園憤憤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離開酒店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了。關於夜不歸宿的事情,家裏也沒有打電話來過問,想必是以為張曉雅結婚,她們三個姐妹會玩得比較瘋。?
她果然是比較瘋……居然在酒店就……
“啊,上班遲到了!”巫方園忽然後知後覺地喊了一句。
“沒關係,請過假了。”樊元初替她寬心。
“咦,什麽時候?”
“現在。”樊元初扶了扶眼鏡,微笑。
哦,對,BOSS大人就站在她麵前……
“我們去哪兒?”見樊元初沒有開車的打算,巫方園好奇地問了一句。
“散步。”
其實他有話要問,關於他們的關係,關於昨夜……可是卻遲遲不敢開口,隻能拉著她的手,毫無目的地走。,街上人有點多,巫方園緊緊拉著樊元初的手,在人群裏穿梭,唯恐走散了。
有人撞了她一下,她的手鬆了鬆,待她再往前看時,樊元初已經不在前麵了。周圍都是人,卻看不到他的身影。那一刻,巫方園呆呆地站在大街上,忽然有點害怕。
“園園!”身後,樊元初的聲音傳來。
然後她的手再一次被握住。
“怎麽了?”他問。
巫方園呆呆地看著他,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樊元初微微愣一下,隨即微笑著反手抱住了她。
“區區。”
“嗯?”
“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
“好。”他知道,不能逼得太急。
這於他而言,已經是太好的事了。
24如果這都不算愛
蘇小小結婚了,張曉雅結婚了,於是巫方園成了一枝獨秀。
那一天……她到底還是沒有捅破最後那層窗戶紙,也就是說,她和樊元初的關係還處在朦朧狀態中。
“園園,你在幹什麽?”薛子凱拿了報紙在巫方園對麵坐下,奇怪地道。
“剪指甲。”巫方園抬了抬爪子,展示了一下她的成果,指甲貼著肉,修得很短。
“我當然知道你在剪指甲。”薛子凱一頭黑線,他又沒瞎,“我隻是好奇你怎麽忽然舍得剪指甲了,前陣子不是還說要去美甲的嗎?”
‘’唔,最近流行短指甲。“
如此明顯的瞎掰,薛子凱當然不信,不過也沒繼續問,因為他的注意力被她手指上那枚亮晶晶的戒指吸引了過去,“這戒指沒見你戴過呀。”
“我戴過,你沒看到罷了。區區很早以前就送了。”巫方園隨口道。
“區區?”薛子凱詫異了一下,“你們真的……”
巫方園這才反應過來送戒指是一件多麽曖昧的事情。如果是以前,她還能跳起來反駁說這戒指是假的,是純友情的鋯石戒指,可是現在明明知道這是一枚鑽戒,她還怎麽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更何況……更暖昧的事情都做了……
見巫方園沒有反駁,薛子凱心裏也有數了,不禁有點酸溜溜的。自己看著長大的妹妹就這麽被人拐走了,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等兩隻手十個指甲全都修理完畢,巫方園心裏也有了決定。她看了一眼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撥通了樊元初的電話。
“園園?”電話一如既往地接得很快,樊元初的聲音也如入常一般溫柔。
……可是也帶了一點不易察覺的緊張。
巫方園這回不犯像傻了,她聽出來了,原來有些事情就好比一葉障目,當她想通了理順了,看什麽就都明朗了。
她起了壞心,故意不講話。
“園園?還在嗎?”電話那頭,樊元初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
他等了太久……
從小時候到現在,從知道她身邊有別的男人,到知道新郎逃婚……
請原諒他,那一刻,他是那樣狂喜。
就仿佛一個已經被判了死刑的人忽然重獲新生,那樣的狂喜……
在她最傷心的時候,他很卑鄙地感激上天。
感激上天沒有讓她屬於別人……
“我有話要說。”巫方園輕咳了一正,終天吱了聲。
“我在聽著。”他說,聲音微微有些發抖。
“……電話裏說不清,我們約在海洋茶座吧。”她的聲音帶了笑意,連她也覺得自己有些欠扁。
聽到她略帶笑意的聲音,他略略鬆了一口氣,“好,什麽時候?”
“現在有空嗎?”
“有空。”
隻要是她,他什麽時候都有空。
他的心也跟著莫名地輕快起來。“好。”
“誰的電話?”程式琳看到樊元初臉上露出少有的溫柔表情,女性的直覺讓她有了些許的亂敵意。
他沒有回答,隻是笑著站起身,“我有事出去一下。”
“怎麽可以?”程式琳驚詫萬分,“費先生是我好不容易才約到的。要知道能夠上他的雜誌,是多少珠寶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以TOW目前的影響力來說……”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樊元初難得沒有耐心地打斷了她的話。
“有什麽事情會比TWO的發展更重要?”程琳有些激動地站起身,拉住他。
“TWO本來就是為她而創立的。”
程琳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跑遠。在她的記憶裏,她所認識的樊元初從來都是沉著冷靜的,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模樣。
“嗬嗬,這就是傳說中的愛美人不愛江山嗎,有意思。”身後,傳來一陣低笑。?
“費先生?‘’程琳轉身,麵上失落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掩去,忙扯出一抹笑來,”抱歉,丫Uan他……“
話剛出口,她便又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個在餐廳遇見過,後來又與她同一天進公司,鬧出烏龍的女人……巫方園,那個什麽也不懂的設計師助理。最近公司裏也有傳他們的緋聞,不過她一直沒有在意,她以為巫方園對自己構不成威脅,卻原來……
丫uan……她一直以為是他的中文名“元”,現在看來,其實是她的名字……園。
那邊巫方園掛了電話,想了想,心裏竟然開始有些緊張。對著鏡子照了半天,才起身換衣服。
電視開著,正在播新聞。
“今天下午兩點左右,A市公安局接到報警,有一名男子爬上麗江花苑的頂樓,疑似要自殺。當地派出所民警已組織救援。有記者發現該名男子疑似鋼琴家尹宣,現場已有數百名群眾圍觀。請看本台自現場發回的報道……”
已經拎了包走到門口的巫方園呆了一下,匆匆折回房間,趴在電視機旁,連手裏的包掉在地上都沒察覺。
拉近的鏡頭雖然有些模糊,但巫方園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站在頂層邊緣的家夥正是尹宣!
瞪著電視機,巫方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持人開始在電視裏分析尹宣的心理狀況以及自殺的原因。
巫方園大為光火,那個家夥又在發什麽瘋!
從手機記錄裏翻出歐文的電話,打過去卻一直在忙音狀態。巫方園急得跳腳,丟下手機,拿了車鑰匙便衝了出去。
一路上闖了無數個紅燈,車子熄火N回,巫方園氣得差點要砸車了。
再一次熄火,後麵的喇叭聲咒罵聲響成一片,巫方園卻怎麽也發動不起來。
正在她急得直跺腳的時候,有人來敲她的車窗。
“幹什麽?‘以為是後麵來找碴兒的車主,巫方園搖下車窗,不耐煩地問。
“你想自殺嗎?”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哪有人像她這樣開車的。回頭一看,居然是那個花花公子。想想靠她那爛到家的車技發動了車子等會兒又得熄火,幹脆拉開車門跳下車,直接找準那輛紅色凱迪拉克鑽了進去。
許盤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隨即笑嘻嘻地回到自己車上,大大方方地道,“要去哪兒?在下為你服務。”
“麗江花苑。”巫方園咬牙切齒地說,“能開多快就開多快。”
許盤看了一眼後視鏡,那裏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巫方園跳下車便衝了進去。好不容易擠進人群,卻被警察攔了下來,“對不起小姐,你不能進去。”
“裏麵那個人我認識,讓我進去!”巫方園急吼吼地道。“請問你是他什麽人?”警察盤問。
巫方園愣了一愣,然後便說:“家屬,我是家屬!”
“大家都這麽說。”那警察皺眉,以為是記者向混進去“讓我進去!”巫方園急得紅了眼圈,就怕上麵那個人忽然跳下來。
許盤一手擋住後麵推推擠擠的人,護著巫方園,一邊與警察打著商量。奈何那警察油鹽不進,怎麽說都不放行。
“啊,巫小姐!”正在裏麵做筆錄的保安小楊看到了巫方園,忙跑了出來,“警察先生,他是尹宣的女朋友。”
警察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放行。
巫方園早已經衝了進去,直奔電梯。看著電梯上不斷變化的數字,巫方園死死地咬著唇,雙手緊緊絞在一起。
許盤伸手握住她的手,上麵是誰。“尹宣。”她顫抖著唇,吐出兩個字。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巫方園忙衝上天台。
“巫方園!”一進在原地打轉的歐文看到巫方園,忙跑了過來,“你可來了,我打你電話沒人接。”
“我打你電話才打不通呢!”巫方園急吼吼地道,“怎麽回事?尹宣又在搞什麽鬼?!”
“剛才太多記者,大概堵了線路。”歐文焦急地看了一眼天台邊緣的那個身影,“我也是看到新聞才趕過來的,之前根本不知道,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那裏了。”
“那他昨天有沒有什麽跡象?”巫方園想了一下,又問。
“沒有啊,昨天還好好的。”歐文看了一眼站在巫方園身旁的許盤,拉過巫方園,略略壓低了聲音,“你也知道,他耳朵聽不見,又背對著我們……所以根本沒有辦法溝通。”
巫方園見問不出什麽,點點頭,直接走向尹宣。
剛走了幾步,便被警察攔了下來。“不能再過去了,會刺激當事人。”
巫方園見幾個談判專家正遠遠地對著尹宣喊話,急得直翻白眼。他根本什麽都聽不見,喊個屁阿!
“讓她過去吧。”歐文走上前,“或許她能讓他下來。”
警察狐疑地看了巫方園一眼,猶豫了一下,終於退到一邊。
巫方園咬著牙,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個半跪在天台邊的身影。尹宣始終沒有回頭,一直到她的手觸到他的衣袖,他才回過頭來,麵色蒼白得有點可怕。
“你想幹什麽?”巫方園咬牙切齒地看著他。
尹宣張了張嘴,聲音微微發顫,“你怎麽來了?”
“下來。”巫方園拉住他的胳膊。“可是……”“可是個屁啊,有什麽破事讓你想不開要跳樓?!”
“跳樓?”她說得太快,尹宣隻捕捉到了最後兩個字,然後愣了一下,茫茫然四下打量一番,發現周圍多了很多人,嘴巴都一張一合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難道不是?”巫方園覺得他表情不像是要跳樓的樣子。“我隻是想救COL0R.”
COL0R?巫方園這才注意到下麵有一點微弱的貓叫,探頭一看,某隻肥貓正被卡在水管裏無法動彈。
尹宣重新趴了下去,手差一點就可以拉到它了。
這個高度對於有恐高症的尹宣來說,著實有點懸。
“小心一點。”明知道他聽不見,巫方園還是有些提心吊膽地囑咐了一句,仿佛這樣可以令她心安一點。
好不容易拉到了COL0R的腳,尹宣將它拎了起來,放回天台。已經飽受驚嚇的COLOR馬上就哆嗦著遠離危險的天台。
這時候現場的人才明白這跳樓鬧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一隻貓,紛紛籲了一口氣。
尹宣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腿已經麻了,一時站立不穩,整個人斜斜地掉了下去。巫方園被嚇住了,匆忙間撲上前拉住宅區了他的手,結果因為慣性也被拖出去一些,整個上半身都懸空了。
“快放手!”尹宣驚呼。
巫方園怎麽可能放手,隻是悶悶地咬牙拉緊了他。身後已經有人拉住宅區了她的腳,正在拖救,隻要她多堅持一下,就可以沒事了。單手支撐著他的全部的複旦顯然太過吃力,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骨骼快要斷裂的聲音,當然這隻是她心理作用。可是她單手真的快拉不住他了,於是咬牙伸出另一手,一起握住他的手。
隻是這稍稍一動,她整個人又往前滑出去一些。衣服卡在天台的邊緣,連著裏麵的皮肉都被磨破了,可是她已經無暇去感覺疼痛,隻是看著尹宣,唯恐他掉下去。
“鬆手!”尹宣看著她這個樣子,心髒都快停止跳動了。
巫方園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就沒力氣了。
他怔怔地看著她,陽光太過熾烈,他漸漸地看不清她了……他的眼神有些渙散開來,一切都仿佛童年的噩夢重臨了。
腳下是懸空萬丈的險境,他的耳邊什麽都聽不見,這個時候,卻仿佛突然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地唱……
小宣,小宣,一起死吧……
小宣,小富,一起死吧……
他看著虛空裏的某一處,仿佛看到了那個瘦骨嶙剛卻依然貌美的女人在對他微笑,她要他陪她一起死……
那是……他的母親。
是他將她推了下去,而他緊抓著欄杆活了下來。
可她終究不願放過他……她終究不願放過他,她要他陪著他一起死……這是報應。
“這是我的報應,這是我的報應,你鬆開我!”他忽然嘶聲吼道,掙紮起來。
是他應得的報應……
他早就該死了,何必苟延殘喘至今日呢?
……微微上挑的眼中滿是茫然和恐懼,尹宣緩緩閉上眼睛,幾乎已經絕望了。
“閉嘴,你想讓我陪葬嗎?!”巫方園死死地拉著他的手,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那個聲音如衝破重重雲層的雷聲一般刺進他的耳朵,將那如詛咒一般的吟唱覆蓋。尹宣愣了一下,猛地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手被一雙素白的手緊緊握著,那雙手的主人正紅著眼睛瞪著他。
每一秒鍾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頭頂的太陽火辣辣的,照得人發暈,巫方園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的神智已經不太清楚了,隻是她知道不能鬆手,不能鬆手,不能鬆手……
有汗從額前一路滑下,凝聚到下巴上滴落,她隻感覺眼前陣陣發黑,掌心也滲出汗來,滑膩膩的,幾乎就要抓不住他了。
她發了狠,咬牙死死地握住。
一直到他們被救援人員拉了上來,巫方園的手還緊緊地握著尹宣的手,握得很緊,緊到任何人都拉不開。
兩個人坐在頂樓的天台上,都是兩眼發直的模樣。
尹宣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手,那雙素白的手依然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至死都不會鬆開的樣子。
她不曾鬆開他的手……
所有的詛咒仿佛一瞬間得到了救贖。
現場所有的人都被他們感動了,人們肯定這是一對戀人,直到救護車到了,他們還是沒有被分開。
雙雙被送上救護車時,巫方園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了,隻是她的手還是沒有鬆開。
“園園,我沒事了。”尹宣低頭,貼著她的耳朵,輕語。
……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柔和語氣。
握著他的那雙素白小手這才無意識地鬆開,手上全是擦傷。
而他的手腕上則全是烏青的指印,都是她握出來的指印……
護士小姐看到這一幕,差點沒哭出來。
……沒有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許盤,早失去了他花花公子的風度,親眼目睹了巫方園經曆的險境,他參與了救援。直到巫方園安然昏倒,他才虛脫一般坐在地上,連手都在微微發抖。
海洋茶座裏,有一個男人從下午一直坐到晚上,門口的風鈴每響一次,他都會抬頭看一下,然後又低下頭去。
反反複複,客人來了又走,隻有他一直沒有動過。
一直到天黑。
“對不起,先生我們要打烊了。”有服務生來催促。
樊元初結賬起身,走出海洋座的時候,門口的風鈴依然清脆。站在門口,他撥通了巫方園的電話,可是一直無人接聽。
對麵大廈的立體電視上,一則娛樂新聞應起了他的注意。
“今天下午鋼琴王子尹宣的自殺事件經證實是虛驚一場,不過通過這個誤會,讓我們見證了一場偉大的愛情。曆時三年,在這樣一個快餐式的時代,我們見證了一場非快餐式得愛情。”
“都說患難才能見真情,今天他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一點……”
大屏幕上,鏡頭切換至事發現場。現場很亂,隻見一個短發女子急匆匆衝進人群,正要衝進警戒線的時候被警察攔主。
“裏麵那個人我認識,讓我進去!”她麵色焦急得喊。
“請問你是他什麽人?”警察盤問。
“家屬,我是家屬!”仿佛是為了製造煽情的效果,這一句話被方的無比清晰。
鏡頭再一次轉換,尹宣半跪在天台邊緣,單手拎起一隻貓,然後腳下一滑……千鈞一發間,有一雙素白的手闖進鏡頭,一把拉住了他。
……
看到這一幕,樊元初忍不住上前一步,心髒差點停止跳動。
她被卡在天台的邊緣,明明已經身處險境,卻始終不肯鬆手。
真的很佩服那些記者,生死一線間,都可以拍的這樣細膩而清晰。整個大屏幕上都是她的特寫,她死死咬著唇,唇上已經滲出了鮮血,她的手緊緊拉著那個身體已然懸空的男子。
畫麵居然可以用唯美來形容。
“三年前,鋼琴王子逃婚成了A是最大的新聞,三年後,王子歸來尋求原諒,有情人是否能夠終成眷屬呢?也許這一幕已經是答案,所謂生死相許,也不過如此了……”
音樂響起,配合著主持人煽情至極的台詞,處於險境的兩人已經被救援人員拉上了天台。再一次的特寫鏡頭是兩人依舊緊緊相握的手,誰也無法拉開。
生死相許?
樊元初感覺心口疼得厲害,仿佛被誰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他差點無法呼吸。踉蹌著後退一步,他抬手扶住了身邊的廣告牌,低頭調整呼吸。
“先生,你沒事吧?”有人上前來詢問。
“沒事。”他轉身,離開了海洋茶座。
即使他做再多的努力,可是,隻要尹宣一出現,他就立刻潰不成軍嗎?
他真的……好想知道她原本想對他說什麽。
路燈下,他的身影被拖得很長,脖頸處的牙印仿佛也在微微泛著疼,那些疼痛一絲一縷滲進心底,讓他艱於呼吸。
再一次,他痛恨自己無力的身體。
如果不是因為身體這般虛弱,他當初就不必出國求醫;如果不是因為身體這般虛弱,他絕對不會讓她的身邊有其他男人出現的可能;如果不是因為身體這般虛弱……
巫方園晚上就醒了,身上除了擦傷外沒有其他大問題,主要還是受了驚嚇。
“嗨!”看到病床上的女人動了動,睜開了眼睛,坐在一旁發呆的許盤猛地回過神,扯了個笑臉打招呼。
“這是哪兒?你怎麽在這裏?”巫方園皺了皺眉,想要坐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手使不上力氣。
“這是醫院,你別亂動,你的手臂韌帶拉傷了,需要好好休養。”許盤上前按住她亂動的手,將她扶起來坐好。
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手背上插著點滴管,愣了一下,她的臉色突然一下子白了,“尹宣呢?”
“你不記得了?”許盤略略皺眉。
巫方園卻是誤會了,她麵色更加難看起來,猛地伸手揪住許盤的衣服,“尹宣怎麽樣了?我隻記得我拉著他……後來……後來發生什麽我都記不清了……”
許盤怔怔地看著她,她那樣急切地看著自己,眼裏盈滿了淚。
小霸王哭了。
在他麵前,不止一次,卻都是為了同一個男人。
明明她揪著他的手那樣無力,卻仿佛直接抓進了他的心裏。
“我沒事。”尹宣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巫方園愣了一下,緩緩回頭,然後猛地鬆了一口氣,把吊在喉嚨口得心放回了肚子裏,揪著許盤的手也無力的鬆了下來。
許盤看著那一雙滿是傷痕的手,心裏一直很難莫名的失落。
“哎呀,205的病人,你怎麽跑出來了?點滴還沒打完呢!”身後,傳來護士小姐急切的聲音。
尹宣回頭,微笑了一下,“對不起,我擔心我老婆。”
一樣的病號服,穿在她身上卻絲毫不見他的俊美,仿佛他不是傷者,而是T台上走秀的模特。護士小姐一下子收了凶相,微紅了臉。
果然,長得帥就是比較吃香。
巫方園嘴角抽搐了一下,怎麽直接就過渡到老婆了?正要反駁他,她卻記起了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幾點了?”
“十點多,怎麽了?”許盤見她麵露焦急,疑惑道。
“哎呀!”巫方園急匆匆從床上跳了起來,結果一個不穩,差點栽下床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插在手背上的針頭歪了一下,有血滴出來。
許盤忙扶住她,“你要什麽跟我說,別急。”
“快送我去聚香南路的海洋茶座!”巫方園幹脆拔了針,急急的要下床。
“這個時候都打烊了,你去幹什麽?”許盤按住她,示意護士小姐來幫她處理受傷的傷口。
尹宣也急急的走進房間。
巫方園“哦”了一聲,想找手機,卻忽然想起手機忘在家裏了,忙看向許盤,“借手機用一下。”
許盤不明所以得將手機遞給他。巫方園接過來,因為手上沒有力氣,連著按錯了好幾個號碼,好不容易接通了,卻是無人接聽。
重撥,還是無人接聽。
不是關機,是無人接聽。
她記得他答應過她以後再也不關機,他真的沒有關機。
可是為什麽不接電話?
正想著,門突然“恍”得一聲被推開了,薛子凱闖了進來。
“哥?你怎麽來了?”巫方園愣了一下。
“你還說,看到電視新聞的時候我都快被你嚇死了。手機又忘在家裏,怎麽這樣糊塗?!”上上下下仔細端詳了一番,確認她沒事了,薛子凱才豎起眉,好一頓數落,“快打個電話回家報平安,爸媽擔心壞了,我好不容易才勸他們在家裏等著的。”說著,他把手機遞給她。
巫方園接過手機,看到有兩個未接電話,都是區區,時間都在九點多,他一直等到那個時間嗎……
看著巫方園依言給家裏報了平安,薛子凱這才瞪向病房裏的某個人,“出去。”
“要怎麽樣,才願意原諒我?”尹宣看著他說。
“原諒你?可以啊。”薛子凱哼了一聲,“那麽請你從現在開始再也不要出現在園園麵前!”
尹宣沉默了一下,“對不起,隻有這個,我無法答應你。”
“你死心吧!三年前答應讓園園嫁給你,是我薛子凱此生犯過的最大的錯!”
“哥……”巫方園弱弱地叫。
“你還護著他?”薛子凱回頭瞪向不爭氣的妹妹,“三年前你是怎麽跟我說的,你說你一定會幸福,你是那樣跟我保證的,結果呢?”
巫方園低頭看著護士小姐給她插上點滴針,沒有吭氣。
“結果呢?結果你所期待的婚禮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薛子凱怒吼。
“先生,請你小聲些,這裏是醫院。”護士小姐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薛子凱狠狠瞪了尹宣一眼,沒有再吼。
巫方園看著手背上的點滴管,忽然覺得手指上少了什麽,“我的戒指呢?”
“什麽戒指?”許盤轉頭看她。
“我戴在手上的,沒有了。”巫方園的表情有點慌亂,“你有沒有看到?”
許盤回憶了一下,“在電梯裏好像看到你還戴著的,不過之後我就一直沒有注意過。”那種生死關頭,誰會去在意那個……
巫方園看向尹宣。
“我沒有看到。”尹宣淡淡地道。
“哦。”巫方園失望地垂下腦袋,“一定是掉在麗江那邊了。”
因為巫方園還要打點滴,所以暫時不能出院。好說歹說之下,薛子凱才沒有留下陪護,和許盤一起走了。臨走還將尹宣押出了巫方園的病房,並且威脅他不準再進去。
打完點滴已經是淩晨了,巫方園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這個時候打電話去樊家好像有點不合適,也不知道區區怎麽樣了……
她又一次對他爽約了。
房間的門被推開,尹宣走了進來,坐在她床邊。
巫方園半坐起身,“怎麽還不睡?被護士看到又要挨批了。”
“今天……謝謝了。”沉默了一下,他說。
“沒事就好。”她說了一句,便再沒有話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我會讓子凱哥哥原諒我的。”尹宣忽然道,仿佛在保證什麽一般。
“尹宣……你不要這樣。”巫方園咬咬唇,“你這樣,我會很難受。”
尹宣定定得看著她,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一般,忽然伸手將她抱住。
巫方園被他緊緊地抱著,手臂因為韌帶拉傷的關係根本沒有力氣推開他,隻能任由他緊緊抱著。
“對不起……”被他抱在懷中,雖然知道他聽不見,可是巫方園還是忍不住輕聲說出了口。
她就他,其實已經無關於愛情了。
本來,她約了區區……是要告白的。
可是她好像弄丟了區區的戒指。
“園園,下個月就是我的演奏會了,我給你留了最前排的位置,你來看我,好不好……”他緊緊抱著她,沒有鬆手,也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我記得你說過你最喜歡看我彈鋼琴的樣子。那個時候你好傻,生日願望居然是為我而許下的,你說,希望尹宣有一天可以開自己的個人演奏會。”
“那天,去你家找你,本來是想跟你講的……”
巫方園想起那天捧著玫瑰後來被她關在門外的尹宣,還有那束被吳阿姨丟盡垃圾桶的玫瑰。
“……你知道嗎,當我知道自己的耳朵聽不見時,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我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再也不能彈鋼琴……可是在國外的時候,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想你想到都無法安睡……於是我跟自己說,隻要能夠再一次彈奏出那些音符,我就回來……哪怕被詛咒,我也想回來看看你……”
淩晨的病房是那樣的靜溢,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屋裏。他緊緊抱著她,第一次將自己在她麵前血淋淋的剖開來,再無一絲驕傲。
巫方園感覺自己的心仿佛噎住了,她緩緩抬手,抱住他得背,輕輕的安撫著。
“你知道嗎……是我親手將媽媽推下了樓……”他顫抖著,將頭抵在她的頸窩,仿佛要汲取一些溫暖。
“那個女人……因為我沒有得到父親的承認,因為我無法認祖歸宗……她便要抱著我一起去死……”
“我冷眼看著她從那麽高的樓上墜下去,血肉模糊……”
“是我,是我將她推下去的……”
“所以我永遠無法得到幸福……我將被她詛咒……”
巫方園怔怔地抱著他,淚水無法控製地滑出眼眶。
這……就是他說的詛咒嗎?幸福如她,怎麽可能想象得到他所背負的那些不幸……
這就是他離開的理由,所有一切悲劇的根源嗎?他竟是背負著弑母的陰影長大的……,他輕輕推開她,看著她的眼睛,“如果沒有你,今天,尹宣已經死了。”
巫方園抬起無力的手,撫去他臉上的淚,“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她撫去他的淚,可是她卻比他哭得更凶。
“尹宣,你沒有錯,不是你的錯……”她哽咽著,語無倫次,“你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他低頭,輕輕吻去她的淚,感覺那些眼淚無比甘甜。
她是他唯一的救贖,他不能放開她,不能……
25我們結婚吧
天剛蒙蒙亮,麗江花苑的保安小楊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大門口徘徊。
他好像在找什麽東西,彎著腰,從花圃找到台階,一個角落也沒放過。
“喂,幹什麽呢?!”直到看見那個可疑的家夥居然站在綠化樹下打量著,一副要爬樹的模樣,熱血的保安小楊終於坐不住了,操起桌上的電棍小心翼翼地將走近他。
聽到身後的嗬斥聲,許盤愣了一下,轉頭看到一個穿著保安製服的家夥正用電棍指著他。
“誤會誤會,我在找東西。”許盤忙賠了笑臉,道,“你看我這個樣子,怎麽也不像可疑人對吧?”
“哼,現在的犯罪分子可狡猾了。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我兄弟上次還逮到一個全身穿著名牌、開著凱迪拉克犯案的家夥呢!”保安小楊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許盤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識的回頭看向停在不遠處的那輛極其顯眼的紅色凱迪拉克,然後輕咳了一聲,盡量擺出和善的樣子解釋道,“是這樣的,我是巫方園小姐的朋友,她昨天在這裏丟了一枚戒指,我來幫她找找看。”
“巫小姐?”保安小楊摸著下巴想了一下,“好像昨天是有看到你跟巫小姐一起來的。”
“是啊是啊。”許盤忙笑著點頭。
“你不會喜歡巫小姐把?”保安小楊忽然一臉八卦兮兮得笑道。
許盤愣了一下,隨機輕咳,“巫小姐是我朋友。”
“戚,少來了。”保安小楊擺了擺手,“我小楊看人可準了,一看你就是那種不懷好意地大尾巴狼。不然這大清早的,誰會神經兮兮的為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來找戒指……”
許盤繼續輕咳。
“諾,你隨便找吧。”保安小楊一副開恩的樣子,然後用一種極其聖母極其悲憫的眼神看他,“說起來你也是個可憐人。那戒指不是你送的吧,卻要大清早的來幫巫小姐找別的男人送的戒指,真可憐啊……”
許盤眉毛抖了一下,忍不住反駁,“你怎麽知道不是我送的?”
“那不是很容易想的嗎,如果是你送的,你不會再買一枚送給她啊,幹嗎大清早眼巴巴的跑到這裏大海撈針?”
保安小楊說的眉飛色舞。他最近一直在看推理漫畫,總算讓他找到一展所長的機會了,於是滔滔不絕。
握了握拳頭,額頭青筋暴起,許盤忍得很幸苦才沒有揍人。那個礙眼的保安……為什麽非要一直提醒他“大清早”三個字,他“大清早”睡不著來運動一下不行嗎?他“大清早”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不行嗎?!他“大清早”喜歡開著車到處兜風不行嗎?!
不行嗎!!!
真是……不、知、所、謂!
“喂喂,先生,我還沒有說完呢,先生……”看著那個握著拳頭看起來很生氣的先生調頭走開,然後直接鑽進車裏絕塵而去,還沒過夠偵探癮的保安小楊遺憾地呼喚。
憋了一肚子的窩囊氣,許盤在街上轉了一陣,剛好看到一家珠寶店開門,便停車熄火,跨下車大步走進店裏。
“先……先生……”店員剛開門便看到一個男人氣勢洶洶地走進來,嚇得忙戰戰兢兢地跟上去,懷疑是來打劫的。
“別怕,我不打劫。”許盤笑眯眯地轉身站定,伸手勾了勾那個女店員的下巴。
“是的,先生……”女店員讓那個桃花兮兮的笑容迷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我隻是大、清、早……來看看戒指。”
女店員被他忽然又變得陰森森的語氣嚇了一跳,忙後退一步,完全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要把“大清早”那三個字說得怨氣十足。
“請……請問你要看什麽樣的戒指?”
許盤被她問得愣了一下,仔細回憶了一番,卻記不起來那枚見鬼的戒指到底長什麽模樣,隻記得好像很閃。
“先生?”見他發呆,女店員又盡責地問。
“隨便,女人戴的,大顆粒的。”大手一揮,許盤不耐煩地道。
……女店員額頭冒出一排黑線。他以為他在買酸奶嗎?還大果粒呢。
買了一枚大顆粒的女人戴的戒指,看也沒看,直接把盒子塞進褲袋裏,許盤轉身瀟瀟灑灑地出了店門。
看看時間,咖啡店也差不多開門了,有錢有閑無處可去的許公子直接開車去了“佳人有約”。
正在;隹備開店的店員們看到許公子難得這麽早大駕光臨,都驚奇萬分。
“許公子今天來得好早啊,……”
“許公子早啊……”“許公子,早!”
咖啡店的店員一個一個殷勤地打著招呼,聽到許盤耳朵裏,卻分外地不中聽。終於,憋了一肚子氣的許公子猛地站住,一把揪住一個剛上來打招呼的倒黴鬼,“早個屁啊!太陽都曬屁股啦!不早點開店我喝西北風去啊?!”
……眾人默,完全不能理解許公子的怒氣從何而來。
沒有人知道,一切根源都在那個“早”上啊……
巫方園完全不擇床,在醫院裏睡的十分香甜。她是被一陣爭執聲吵醒的,想抬手揉揉眼睛,發現手臂還是在酸痛無力的狀態中,連撐著床起身都十分困難,隻得側耳細聽門外的聲音。
門是虛掩著的,可以很清楚的聽到那是尹宣和張曉雅的聲音,可是那兩個人是怎麽吵起來的?
“……不要把你的自以為是用在園子身上,你知道你自以為是為她好的決定,讓她承受了多少災難嗎?她莫名其妙的成了公眾人物,從此不敢出現在任何的社交場合,你知道她承受了多少的嘲笑和譏諷嗎?你在她最幸福的時候,把她從天堂丟進了地獄!既然如此,你還會來幹什麽?”張曉雅標誌性的大嗓門絲毫沒有因為懷孕而有所減弱,繼續發揮著她河東獅孔般的功力。
“我知道……”尹宣的語氣十分艱澀。
“你不知道!你知道什麽呢?你知道的這些她都可以忍受,她最不能忍受的是完全不知道你是生是死,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情,每天每天都縮在那個新房裏發呆,抱著那隻貓等你。整整三年,她生命中本該最美好的三年,卻因為你,她活得完全黯淡無光!”張曉雅咄咄逼人,憤怒不已,“有些話園子不讓說,我原本也沒有立場跟你講,可是昨天在電視裏看到新聞的時候,我實在忍是忍不住了!”
尹宣沒有開口。
“她足足等了你三年,三年之後,你知道當她在新聞裏看到你歸來的消息時,她卻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的!就算是鐵石做的心,也無法承受你這樣的折騰!”
“曉雅曉雅,別激動,別動了胎氣。”姬品好脾氣的插進話來。
“我沒有。那次新聞史一個意外,我一下飛機就被堵在了機場,我完全不知道那些記者試從那裏得來的消息!”
尹宣的聲音卻是難得的有些激動起來。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張曉雅的聲音稍稍減弱了一些,卻依然憤怒。
門“哢”得一聲被推開了,姬品扶著張曉雅走進房來,尹宣就站在門口。
“你醒了?”見巫方園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張曉雅沒好氣的問道。
見姬品伺候老佛爺似得小心翼翼的扶著張曉雅坐下,巫方園一個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沒心沒肺的家夥。”張曉雅咕噥。
巫方園動了動,尹宣已經大步走到她身邊,在張曉雅要殺人的目光裏將她扶了起來。?
“嗬,你有本事啊,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們的‘生死之戀’了。”張曉雅瞥了巫方園一眼,說道。
巫方園搖頭,“注意胎教,胎教。”
這邊沒聊幾句,薛子凱就推門進來了,“園子,轉院手續已經辦好了,下午就轉院。”
“轉院?”巫方園驚訝,“不是出院嗎?”
“不行,你手臂韌帶拉傷蠻嚴重的,還有身上也有多處擦傷,留院觀察一下比較好,爸爸媽媽也能夠放心。”
“那為什麽要轉院阿?”巫方園理解不能。
薛子凱淡淡瞥了一眼站在巫方園旁邊的某人,十分直白地表明是為了讓妹妹遠離此人。
“哥,不要這樣……”巫方園明白過來,看了尹宣一眼,有些吃力地伸出行動不便的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讓他不要難過。
尹宣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見他旁若無人的樣子,薛子凱氣得快噴火了。這還了得,當著他的麵都能這樣,背地裏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轉院,刻不容緩!
“哥,你見過區區嗎?‘’坐在車上,巫方園拿著手機連著撥了幾遍,電話依然無人接聽,不由得有些急躁。
“沒有。怎麽了?”
巫方園有些悶悶地說了自己爽約的事情,“要不,你載我去他家吧!”
“不行,先去醫院。有什麽話不能以後講?”見巫方園沒有吭聲,薛子凱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什麽?”巫方園茫茫然抬頭。
“對於尹宣……”
“哥,你不要為難他。”
薛子凱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嚴肅,卻始終沒有再說什麽。
剛轉院便進行了一連串的體檢,巫方園完全被動地從頭到腳被檢查了一遍,然後在醫院裏一住就是半個月。她完全不能理解哥哥如臨大敵的樣子是為了什麽,明明隻是輕傷而已。
更令她無法忍受的是……哥哥居然還沒收了她的手機。
與世隔絕得過了半個月,期間連爸爸媽媽都沒有露過麵,巫方園越來越焦躁不安。
“我要出院。”穿著病號服,巫方園盤腿坐在床上,很心平氣和地與護士小姐打著商量。
“對不起,巫小姐,你暫時不能出院。”回答她的是完全沒有新意的話。
這是一家高檔的私人診所,負責人是哥哥的好朋友。她從轉進這家醫院的第一天開始,所有人都這麽跟她講。
“莫非……我得了什麽絕症?”巫方園歪著腦袋想了想,難道這就是言情小說女主角的宿命嗎?
“……你想太多了。”護士小姐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那為什麽不讓我出院?”巫方園挪了挪屁股,湊近了她,“告訴我吧,我會勇敢的跟病魔鬥爭到底的!”
“……”
“諾,你不說,就讓我出院吧。”巫方園又繞回了原點。
“對不起,巫小姐,你暫時不能出院。”
“……”
巫方園很想保持淑女風範,可是人的忍耐力真的是有限度的。於是她站了起來,很淑女地拿起床頭的花瓶,砸在了床對麵的牆上。
水和玻璃碎片飛濺的四處都是,護士小姐很不淡定的尖叫起來,飛奔了出去。
巫方園縮了縮脖子,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直接穿著拖鞋走出了房間。哥哥這一次狠到家了,連一件衣服都沒有給她送來,大概真的是不打算讓她出院了。
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了?
悄悄地溜出了醫院,身無分文的巫方園站在馬路邊,接受路人的打量和探尋的目光。
好在這家醫院離TWO不遠,巫方園走了快半個小時,總算是到了。在門衛驚奇的眼光中,巫方園淡定的拖著軟底拖鞋走進了公司大門。
半個月的緊張和彷徨,她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樊元初。大概是樊元初留給她的印象太過無敵,所以她感覺似乎隻要找到他,一切問題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巫方園這個時候顯然還沒有發現自己有多麽地依賴他。
“喲,怎麽這麽狼狽呀?”還沒上樓,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譏諷聲。
巫方園眼皮子跳了跳,看到抱著雙臂,擋住她去路的葉甜,她大概跟這個女人犯衝。
“半個多月不見人影,我還以為巫大小姐玩膩了,不打算來上班了呢。”
巫方園沒力氣跟她抬杆,“你知道樊元初去哪兒了嗎?”
“樊先生出國了,你不知道嗎?‘’葉甜斜眼覷她,”全世界都知道你跟尹宣複合了,你幹嗎又弄成這副德性來找樊先生?“
巫方園表情有點呆滯,樊元初居然……出國了?
“有一個國際珠寶展,對方負責人特別邀請的。”葉甜看了她一眼,終於良心發現地說道。
“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可能要一個多月吧。”?
“哦……”巫方園有點沮喪。
“話說,你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葉甜皺了皺眉。
“你在關心我哦?”
“……”葉甜白了她一眼,蹬著高跟鞋轉身要走。
“我跟尹宣沒有複合。”看著她倨傲的背影,巫方園忍不住開口。
葉甜愣了一下,停下腳步。
“……所以你還是有機會的。”
葉甜扭頭,狠狠瞪她,“誰稀罕!我才不會自討苦吃,去倒貼一個心裏藏著別的女人的男人!”說完,蹬著高跟鞋揚長而去。
吃了憋的巫方園鬱悶地在原地蹲下,覺得胃裏有點抽搐。最近她的胃常常不舒服,也許這就是哥哥讓她住院的原因。
“巫方園?‘’阮鬱一下樓便看到蹲在樓梯口的巫方園,忙上前一步,將她扶了起來,”怎麽了?“
“胃裏有點不舒服。,‘剛站起身,一陣眩暈襲來,巫方園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站穩。
“你怎麽穿成這樣,從醫院裏逃出來的?”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阮鬱大為詫異。
“嗯。”巫方園大咧咧地點頭承認,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借手機給我用一下?”
巫方園直接撥通了蘇小小的號碼,還沒等蘇小小發飆,便直接說:“小小,你能弄到我的病曆嗎?”
“……你出了什麽事了?”
“我被我哥關在醫院裏半個多月,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了。”巫方園老老實實地說。
“你現在在哪兒?”
“TWO”
“你在那裏等我。”
半個小時之後,蘇小小出現在了阮鬱的辦公室“半個小時……你又飆車?”一看到蘇小小,巫方園就頭疼的說道飆車?阮鬱饒有興趣得看著那個仿佛從江南水鄉走出來的女子,精致美麗的如一個玉娃娃,居然……飆車?
“喂喂,你那是什麽眼神,你別看她長得漂亮,她已經名花有主了。”巫方園一臉戒備的站起身,瞪向阮鬱。
“哦……”阮鬱聳聳肩,不無遺憾。
“哦?哦是什麽意思?你真的對小小動了心思!”
蘇小小一手拉住巫方園,難得失了冷靜,“你還玩!火燒眉毛了!”
“怎……怎麽了……”難得看到蘇小小如此不冷靜的樣子,巫方園被她嚇了一跳。
蘇小小顯然不願意在這裏多說,巫方園隻得一頭霧水的跟她上了車。
“怎麽了?”坐在車上,巫方園疑惑的看向蘇小小,“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我跟凱子通過電話了。”
“然後?”
“你懷孕了。”蘇小小語不驚人死不休。
“啊?”巫方園瞠目結舌,想起最近經常反胃,不禁恍然大悟。
那天晚上,居然……
“那個孩子是誰的?”蘇小小停下車,逼供。
巫方園眼珠子轉了轉,沒吱聲。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說?你不知道你們家凱子本來想悄悄幫你把這個孩子打掉的,如果不是因為你身子弱,暫時不能……”
“你說什麽?”巫方園猛地提高了聲音,一臉的錯愕,比剛剛聽到那句懷孕了還要驚訝。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的。”蘇小小的聲音也平緩了下來,“不管他們平時多麽縱容你,多麽慣著你,可是這種事情,畢竟是家醜不可外揚的,而且你們家也不是一般人家。”
巫方園垂下頭,久久沒有吭聲。
‘’園園……“蘇小小有些擔心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送我回家。”巫方園的聲音很平靜。
“現在回去,你想好怎麽辦了嗎?”蘇小小皺眉。
“當然。”抬起頭,巫方園的笑臉有點嚇人。
巫方園回到家的時候,家裏人正因為聽到她逃出醫院的消息而忙得團團轉。
看到她回來,巫媽媽一把抱住她,又哭又罵,薛爸爸也是一臉的如釋重負,忙打電話通知了還在外麵找人的薛子凱。
於是,隆重的家庭會議召開了。
“我是不可能同意你和尹宣結婚的!”薛子凱首先發表觀點。
“是啊,園園……”巫媽媽抹著眼淚點頭。
薛爸爸沉默。
“誰說要跟尹宣結婚了?”巫方園環視眾人一眼,淡定地道。
全家人麵麵相覷一番,巫媽媽試探地看了巫方園一眼,“那孩子……要怎麽辦?”
“生孩子和跟尹宣結婚有什麽關係?”巫方園依然淡定。
“什麽?!”薛子凱暴跳如雷,“難道你要一個人生孩子?!”
“誰說要一個人生孩子了?”巫方園繼續淡定,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樣子。
這下子,大家都迷茫了。
“誰告訴你們孩子是尹宣的了?”巫方園終於忍不住歎氣。
“那是誰的?!”薛子凱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薛爸爸也是一副磨刀豁豁的樣子。
“區區。”巫方園磨著牙,很沒義氣地招供了。
哼,讓你不接我電話:哼,讓你出國!
哼,讓你丟下我一個人,差點被逼著墮胎!
這個答案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於是薛家沸騰了。巫媽媽一個電話打進樊家,樊家二老連同大姐樊櫻立刻登門拜訪。
“那個混小子!”樊伯父吹胡子瞪眼。
“哎喲,讓園園吃苦了,回頭讓區區給你道歉……”樊伯母一臉心疼得拉著巫方園的手。
“真是看不出來啊,果然是不叫的狗才咬人啊。”樊櫻得出結論,然後笑眯眯地掏出了手機,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此時,巴黎珠寶展正進行得如火如茶,作為此次珠寶展的特邀設計師,樊元初和他的品牌TWO再一次大放異彩。
一直沒有露過麵的神秘東方設計師終與出現在了當晚的珠寶秀上。T台上星光璀璨,他安靜的坐在VIP專區,始終帶著墨鏡,沒有主動開口於任何人交談,麵色蒼白而陰鬱。
“Yuan,這場秀結束之後安排了記者采訪,不能再推了。”坐在他身邊的程琳忍不住再一次開口勸他。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剛要開口,手機忽然開始震動。他微微僵了一下,然後就維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久久沒有動彈。
從開始幾通沒有接的電話之後,她已經大約有半個月沒有在打電話給他了。不知道她的傷有沒有好,不知道那天她本來想跟他說什麽,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可是,隻要一閉上眼,他仿佛就可以看到那一雙緊緊相握的手,那讓他的堅持顯得那樣的不合時宜,那樣的可笑。
第一次,他在反思,她對他的執著,是否是她願意接受的。那個男人,本就是她想嫁的人,時隔三年,她依然可以為他不顧生死。
……到了這一步,他似乎已經沒有立場了。
心口又開始隱隱犯疼。
手機振動了很久,直到靜止,他才輕輕吐了一口氣,看了看來電顯示。
厄……不是她,是樊櫻!這下大條了,那個魔女。
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他撥通了樊櫻的電話。
“居然不接我的電話!”剛接通,便是一陣怒氣衝衝的吼聲。
他將電話從耳邊稍稍挪開些許,“在工作,沒注意到,有事嗎?”
“嗬,真是個大忙人啊。”樊櫻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幸災樂禍,“巫方園她……”
“她怎麽了?”樊元初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樊伯母一早搶過電話,“區區,瞧你幹的好事!園園懷孕了!”
電話裏是長久的沉默,長久的沉默……
“喂?喂喂?區區?你在聽嗎?”
合上手機,樊元初還是一臉的迷茫。
“發生什麽事了?”被晾在一邊的程琳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能夠讓樊元初露出這種表情的人,不用想也不會有第二個。
“園園……懷孕了。”他喃喃地說著,好像才回過味兒來,然後“豁”的一下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跑出了秀場。
留下怔在原地的程琳。
第二天早晨,巫方園醒來的時候,便看到某個本來應該在國外參加珠寶展的人正坐在她床頭邊的椅子上,風塵仆仆的樣子。
“園園,我們結婚,好不好?”見她醒了,樊元初伸手撫了撫她的臉,輕聲道。
他的手有點涼。
巫方園定定地看著他,他看起來很憔悴,眼睛上布滿了血絲,她忽然有點後悔了,不該那麽任性的。
她坐起身,替他脫了外衣,然後重新躺下,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
他仍呆坐著。
“睡一下吧,你看起來很累。”她拉住他的手。
他愣了一下,然後坐上床,在她身邊躺下。
巫方園側了個身,將臉埋進他懷裏,聽到他略顯急促的心跳,然後說:“好。”
他伸手擁住她,如釋重負。
……上天果然還是眷顧他的。
坐在沙發上,抱著水果盤,巫方園美滋滋地吃著水果。樊元初乖乖坐在一邊,接受眾人的批鬥。
“區區,你一向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怎麽這回……”樊伯父搖頭歎氣。
薛子凱坐在對麵,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
“你敢辜負園園,以後就別回家了!”樊伯母瞪著自己的兒子。
“這個月底時個好日子,就這個月底吧。”最後,四位家長拍板敲定了婚期。
巫方園表示無異議。樊元初自然也是無異議的,他現在敢說一個“不”字,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會將其殺之而後快。
……更何況,他比任何人都期待那一天。
吃過午飯,巫方園拎了包剛要出門,便被巫媽媽拖住了,“要去哪兒?”
“……上班。”
“你這個樣子要去上班?”巫媽媽一臉的驚恐萬狀。
“我……”
巫方園微弱的辯駁聲淹沒在了巫媽媽的說教中。仿佛還嫌說教指數不夠強大,巫媽媽立刻致電樊伯母,於是兩個媽媽一起來施壓,要她在家乖乖待產。
被念得神經衰弱的巫方園顫抖著撥通了樊元初的電話。
“區區,就我……”
樊元初第一時間趕到,安撫了兩位母親大人,然後發誓會好好照顧已經晉升為一級保護動物的巫方園同學,這才將她安全的領出家門。
26時光相簿
雖然還沒有發喜帖,但樊元初和巫方園要結婚的消息已經在公司裏不脛而走了。
“樊先生居然要娶那個小助理耶……”
“真看不出來,挺有手段啊。”
“其實上次那枚戒指就是樊先生送的吧……”
巫方園抱著資料站在茶水間外麵,不由得感歎,真是八卦無處不在。笑了一下,轉過身,看到葉甜正站在她身後,用一種憤怒的眼神瞪著她。
“怎……怎麽了?”巫方園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你真的,要和樊先生結婚?”
巫方園皺了皺眉,“這種事情我沒必要向你交待吧。”
“尹宣知道嗎?”
巫方園沉默了一下,半日向,才緩緩開口,“他會知道的。”
葉甜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抱著整理好的資料,巫方園走進樊元初的辦公室,隨手將資料放在桌上。門卻忽然開了,以為是樊元初,回過頭時,卻看到混血美女程琳正倚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在這裏幹什麽?”她問。
“哦,這些資料是樊先生一早讓我整理的。”巫方園指指桌上的資料,覺得這美女的氣場跟她的有些不對。
……也許她該檢討一下自己的人際關係,剛剛被葉甜削過,現在又來。
程琳走上前,看了看桌上的資料,然後打開抽屜,將資料放了進去。
“原來是你。”程琳忽然說了一句令她摸不著頭腦的話。
“什麽?”巫方園疑惑。
程琳笑了起來,“丫uan給我看過一些照片,我才想起來那就是你。”
“照片?”巫方園更加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應該還在這裏,我找找看。”程琳試著打開中層的抽屜,取出一個文件夾,“啊,是這個。”
巫方園好奇地接過,打開一看,便呆住了。
文件夾裏有一本極精致的相簿,看起來頗有些年月的樣子,相簿的邊緣有些磨損。打開相簿,裏麵全是她的照片,哭的,笑的,跌倒的,吃冰淇淋的,逛街的,甚至還有……畢業照?
最小的一張是在幼兒園,好像是當年他出國時,她送給他的。
然後七歲、八歲、九歲……二十歲……二十三歲……二十五歲……二十七歲……最近一張就是她坐在海洋茶座裏和蘇小小、張曉雅她們在一起。
林林總總的照片幾乎記錄了她的整個成長曆程,比她自己家的相簿還要全麵。
但她可以肯定,她從來沒有拍過這些照片。因為除了那張她贈送給他的照片之外,每一張裏她都沒有看鏡頭,明顯是偷拍的。
“這是……什麽?”巫方園目瞪口呆。
程琳笑了一下,“看起來好可怕呢,像是一直被人監視著生活。”
巫方園剛想說什麽,文件夾裏卻掉出一張紙來。她蹲下身撿起那張薄薄的紙,然後再次愣住。那張紙上記載著尹宣的資料,關於他的耳聾症狀,關於他回國的日期。
定定得看著手中的相簿和紙,她足足愣了一分鍾,腦袋裏一片混亂。
“我沒有。那次新聞史一個意外,我一下飛機就被堵在了機場,我完全不知道那些記者試從那裏得來的消息!”尹宣略帶激動得辯解聲再一次飄進她的耳朵。
是他……嗎?
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看著巫方園恍恍惚惚的走出樊元初的辦公室,程琳的眼神十分複雜,她嫉妒她。
是的,程琳嫉妒她。
憑什麽那個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的女人可以得到他全部的關注和寵愛?
那樣愚蠢的女人,明明完全不懂他的心,為什麽還可以得到他的愛?
這不公平!
坐在資料室理,巫方園仍在兀自發怔,滿腦袋都是那些不可思議的照片,還有那些令她莫名心驚的資料。
百般糾結中,巫方園終於忍不住打電話去騷擾蘇小小。
“小小……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個人,從小到大,一直找人偷拍你,你會怎麽樣?”猶猶豫豫,結結巴巴的,巫方園把自己的情況換了個主語表述了一遍。
“找人做了他。”
“……”可怕的天蠍女。
“那個人為什麽要偷拍呢?”歎了一口氣,蘇小小扮演起了知心姐姐。
“……也許是因為他身體不太好,無法出現在那個人身邊,但又總惦記著,所以才……”巫方園想了想,替樊元初說出理由。
“那他大概很喜歡那個人吧,喜歡到沒辦法忘記。”
巫方園得心小小的跳了一下,咬咬唇,又問:“那……如果,你本來有男朋友的,結果你男朋友在婚禮上失蹤了……然後,過了三年,那個偷拍你的人忽然出現了,而且你發現他不但偷拍你的照片,還……搜集了你男朋友的資料,你會怎麽樣?”
“果然還是找人做了他比較好。”
“……”果然是可怕的天蠍女。
“嗯,果然沒看錯他。”蘇小小忽然在電話裏自言自語。
“什麽?”
“我一見到牙印君,就在他身上聞到了同類的味道。那家夥的段數還在我之上呢,極品腹黑一隻啊。”
“……你怎麽知道我在說他?”
“你當我是白癡,還是你以為你自己很聰明?”
巫方園沉默,一頭黑線。
……然後掛了電話繼續發呆。
正發著呆,忽然一隻溫暖的手覆上她的額,樊元初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怎麽了,園園?”
巫方園愣愣地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正微彎著腰,有些擔憂地望著她的樊元初。
“園園?園園?”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樊元初有些擔心地喚。
連聲的呼喚拉回了她的神智。
“哪裏不舒服嗎?‘’樊元初皺眉,”果然不該來上班的,還是回家休息一下口巴。“
“我沒事。”巫方園拉住他的手。
“真的?”他懷疑,她看起來有點怪怪的。“嗯。”她保證。
“嗯,那好吧。”他不再堅持,笑著將左手拎著的一大包東西放在桌上。
“是什麽?”巫方園好奇地打開,發現是一堆孕婦裙和一堆嬰兒用品。
“阿品說如果長時間待在電腦前麵,穿上這種防輻射的孕婦裙比較好。”他指了指孕婦裙,然後又開始擺弄那些尿片奶粉。
“……是不是太早了點?”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是一片平坦的腹部,巫方園一頭黑線。。
晚上在樊家吃過晚飯,因為時間太晚,在樊伯母的殷切挽留下,巫方園堂而皇之地住了下來。
推開門,便看見樊元初坐在書桌前,拿著毛筆在寫什麽東西,十分認真的樣子。巫方園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探頭一看,居然是喜帖。
他的毛筆字十分漂亮,那樣的字體寫在大紅的喜帖上,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樊元初其實從他推開門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然後感覺她站在他身後,有點好奇她想幹什麽。久久不見她動彈,他有些沉不住氣了,忍不住回頭看她。
沒料到她離他那樣近,近到他一回頭,便吻到了他的唇。
巫方園眨巴了兩下眼睛,將腦袋向後挪了一挪,複有湊上前,拿起他剛寫好的一張喜帖打量。
“要試試嗎?”他笑。
他站起身,拉她坐下,然後彎下腰,握著她的手教她執筆。他的手指貼合著她的手指,在大紅的喜帖上,一筆一劃,慢慢地寫……
“送呈XXX台啟,謹定於XX年X月X日,為樊元初、巫方園舉行結婚典禮,敬備喜宴,恭請XXX光臨。樊元初、巫方園敬邀。席設:覓升酒店八號廳。”
“為什麽自己寫這個?”巫方園低低的問。
“因為我很開心。”
巫方園往後靠了靠,貼著他溫暖的胸膛,沒有再吱聲。
第二天是周末,經過嬰兒用品專賣店的時候,巫方園有點頭疼,小心翼翼的看了樊元初一眼。不出所料,此人正兩眼放光中。
小心翼翼的扶著巫方園走進嬰兒用品專賣店,衡不得在巫方園臉上寫上“已懷孕”三個大字,雖然她的肚子還是一片平坦……
旁邊有人擦肩而過,樊元初如臨大敵,忙將巫方園呼入懷中,然後以更小心翼翼的姿態帶著她往店裏走。
“嗬嗬,先生太太要看什麽呢?”熱情萬分的店員小姐走上前來打招呼。
“寶寶用的東西。”樊元初對那一句“先生太太”很是受用“是男孩還是女孩?”店員微笑。
“……不知道。”樊元初如實回答。
“厄?”
“我太太剛懷孕。”扶了扶眼鏡,樊元初微笑。
“……嗬……嗬嗬,這位太太真是幸福。”店員小姐看了一眼巫方園一片平坦的腹部,嘴角連連抽搐。
巫方園眼皮子跳了跳,拉著樊元初走出了嬰兒用品專賣店,後者還在依依不舍中。
天氣一天比一天更熱,離婚禮也越來越近了,巫方園的肚子有了一點動靜,不過她想結婚的時候穿禮服應該沒問題。
葉甜那一天說的話其實她不是沒有想過,隻是這種事情……不管怎麽說都很奇怪,所以她十分幹脆地送了一份喜帖給尹宣。
……沒有什麽能夠比這個更能說明問題了吧。
她與他的世界,應該再也沒有交集了。
吃完早餐經過客廳的時候,看到桌上放著報紙,巫方園無意間掃到娛樂版的一角,“尹宣失聰”四個字把她的瞌睡蟲都趕跑了。她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拿起報紙翻到娛樂版。
“是否欺世盜名?獨家爆料:鋼琴王子尹宣失聰三年的真相!”
驚悚的感歎號,更驚悚的是那個標題。
巫方園坐不住了。是誰?是誰在這個時候爆出這樣的新聞?!竟然就在尹宣演奏會的前一天?
她不敢想象現在的尹宣是怎麽樣的情況。
怔怔地坐在沙發上,她心裏開始排山倒海,有一個可怕的猜測在逐漸成形。搖搖頭,她想否決那個念頭,否決那個一直徘徊在她心底的疑惑。
她不能那樣懷疑他。
她不能那樣……
“我沒有。那次新聞是一個意外,我一下飛機就被堵在了機場,我完全不知道那些記者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尹宣略帶激動的辯解聲不住地飄進她的耳朵。
文件夾裏那些資料再一次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巫方園閉上眼睛,抬手捂住耳朵。
他們已經快結婚了,他沒有理由做那樣的事情。
巫方園點頭,這樣告訴自己。
尹宣個人演奏會的前一天,記者們將他所屬的公司包圍得水泄不通,那個憑空出現的新聞讓記者們沸騰了。。
歐文急躁地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正主尹宣卻半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肥肥的COL0R蜷在他的腹部,懶洋洋地打盹。
一張大紅的喜帖單獨放在了透明的玻璃桌上,十分地醒目。
"急什麽?“略略皺眉,尹宣終於開口。
歐文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尹宣。
尹宣慢悠悠的坐起身,看向歐文,然後居然笑了一下,“我是不是欺世盜名,明天的演奏會結束後自然會見分曉。”
歐文愣了一下,然後猛地擊掌,“對啊!,你看我……居然忘記了這一點,有了這樣的爭議,隻會讓明天的演奏會更加轟動而已!”
尹宣笑了笑,又躺了下去,閉上眼睛。
興奮過後歐文疑惑的看了一眼閉著眼睛的尹宣,忽然覺得他有哪裏不一樣了,可是沒有時間多想了,他匆匆趕去準備明天的演奏會事宜。
一直到夜幕降臨,尹宣才起身,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玻璃桌上的喜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
“喵~”COLOR在他腳邊繞來繞去,軟軟的皮毛在他褪邊蹭啊蹭的。
尹宣彎腰抱起撒嬌的COLOR,然後掏出手機。
樊元初剛衝完澡出來,便看到手機在閃,以為是園園,他忙擦了擦頭發,走過去。
拿起來一看,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
“你好。”一個低低的聲音。
樊元初愣了一下。
“你一定知道我是誰把。”那個聲音又道。
“尹宣。”樊元初平靜了下來,“你的耳朵……”
“嗯,痊愈了。”尹宣的聲音帶了一絲笑意,“多虧了園園。”
樊元初沒有說話,隻是緩緩的在床邊坐下,等著他開口。
“那一日的跳樓新聞,你應該有看到吧。園園拉住我的一瞬間,我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對了,你應該也知道我的耳朵為什麽會聽不見吧。”
樊元初仍然沉默,等著他繼續說,隻是我這手機的手卻開始微微泛百。
“醫生說是心理作用,因為我有一個不幸的童年。”說這句話的時候,尹宣的聲音竟然算得上是輕快的,“這些事情,你一定都知道。”
樊元初仍然沉默。
“因為,你一直在情人調查我,不是嗎?”尹宣笑了一下,“我回國的消息也是你透露的吧。你真的很聰明,隻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為了得到園園可以做到這一步。”
樊元初抿抿唇,聲音很平靜,“謝謝誇獎。”
尹宣又說:“不過我其實有點好奇,我離開三年,為什麽你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就趕在我前一刻回來?”
“因為不看到你安然無恙,園園是不會死心的。”樊元初的聲音很輕。
尹宣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你真的很了解她啊,所以才將我回國的消息提前透露給媒體,讓她徹底死心嗎?”
“如你所見。”
“對了,園園給我寄了喜帖。”尹宣忽然換了一個話題。
“嗯,我寫的。”樊元初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
尹宣終於磨了磨牙,忍不住吐槽,“嘁,你以為園園是因為愛你才願意跟你結婚的嗎?”
“不勞您費心。”
樊元初掛斷了電話,然後直接躺下,閉上眼睛。
閉著眼睛,他失眠了一夜,那一雙緊緊相握的手一再在他眼前出現。
尹宣最後一句話戳到了他的傷疤。
可是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就算她是為了孩子……
他也要和她在一起。
他就是這樣卑鄙。
27最後的四手聯彈
巫方園也是一夜沒有睡好,每個台的娛樂新聞幾乎都報道了關於尹宣的事情。第二天起來,終於還是忍不住打電話給歐文,詢問尹宣的情況。
電話一直忙音,再打就已經關機了。大概是記者太多,應付不過來的緣故。
可是這樣,巫方園更擔心了。
正握著手機發呆,手機忽然響了一下,巫方園低頭一看,居然是尹宣的短信。這是他回國之後第一次發短信給他,她忙打開。
“記得來聽我的演奏會。”隻是短短的一句話。
巫方園想起在醫院的時候,他就跟她講過,已經留了位置給她。她忙有些焦急地回複了一條短信,“你怎麽樣了?”
過了一會兒,手機再次響了一下,巫方園低頭一看,是尹宣的短信,隻有六個字。
“別擔心,我沒事。”
巫方園仿佛有一肚子的話,對著手機鍵盤打了好一會兒,最終卻隻發出了兩個字,“加油。”
怎麽可能……沒事。
演奏會的事情本來就已經讓她很擔心了,現在又碰上這樣的事情,萬一臨場發揮不佳,還不知道那些人會怎麽編排他呢。
巫方園拎起車鑰匙,沒有再出現熄火的烏龍情況,直接將車子開進公司停車位,巫方園下車去阮鬱請假。
剛跑上二樓,便迎麵撞上了人。
“慢點跑。”見他橫衝直撞的樣子,樊元初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忙扶住冒冒失失的巫方園。
“區區……”她稍稍後退了一步,抬頭看他,他起色看起來不太好,“你怎麽了?”
“我沒事。”
巫方園看著他,不知怎麽的,又想起了文件夾裏的那份資料,加上現在憂心如焚,終於忍不住開了口,“為什麽……調查尹宣?”
樊元初愣住,麵色忽然蒼白起來。
“我看過那份文件夾。”巫方園看著他,急於知道一個答案,“為什麽?”
他的麵色似乎更白了一些,沒有回答他。
“尹宣回國的消息,是你透露的?”見他不回答,巫方園咬咬牙,終於問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疑惑。
樊元初看著她,沒有反駁,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為什麽要這麽做?”她驚訝他居然會承認,有些憤怒。
“你以為呢?”他看著她,聲音很輕。
“不管是為了什麽,你怎麽可以這樣?!昨天爆出來的新聞也是因為你吧:你跟尹宣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把他逼入絕境!”巫方園握緊了拳頭,氣得大吼。
“喂,幹什麽呢?”阮鬱的聲音夾了進來,他推開辦公室門走到樓梯口,看了一眼麵色蒼白的樊元初,又看向滿臉怒意的巫方園,“發生什麽事了?”
“你問他!”巫方園瞪向樊元初。
樊元初定定地看著她,麵色蒼白得有些可十白,然後他抬手撫住心口,低喘,每呼吸一口氣,他的麵色便白上一分,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極大的痛楚。
巫方園愣了一下,上前一步,然後仿佛又想起什麽來似的,猛地後退,死死咬著唇,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跑。
一雙保養得宜的手輕輕扶住了微彎著腰、麵露痛苦的樊元初。
“快叫醫生。”程琳一邊扶著樊元初,一邊焦急地對阮鬱道。
阮鬱點點頭,掏出手機。
樊元初卻輕輕推開了程琳的手,然後慢慢地直起身子,一隻手仍撫在心口處,他淡淡地看著程琳。
程琳僵了一下,“怎麽了,這樣看我?”
“鑰匙,給我。”他說。
她曾經以工作方便為由,向他要了他辦公室的鑰匙。能夠打開那個文件夾的鑰匙,除了他,隻有她有。
程琳一下子白了臉。
他知道。
他都知道了。
“為什麽?”她不甘心。
“我應該有講過,有些東西,不準動。”明明麵色煞白,明明額前布滿了冷汗,明明他在忍著極大的痛楚,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卻以一種極其淡漠的語調,說著極其冷酷無情的話。,“她不配。”程琳咬牙。
“這不是由你決定的。”樊元初看著她,即使戴著眼鏡,也無法遮掩住他眼中的淡漠和不耐,“鑰匙給我。”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總是溫和待人的男人生氣,並且他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程琳默默地從衣袋中掏出鑰匙,放在他手中。
收回鑰匙,樊元初一手抵著心口,慢慢走回辦公室。
“很不幸,你觸到了他的底線。”樓梯口,阮鬱拍了拍程琳的肩膀,轉身走向了樊元初的辦公室。
留下滿臉淚痕的程琳呆立在原地。
窗簾拉著,沒有開燈,辦公室裏很暗,樊元初坐在沙發上,手中輕輕摩挲著一本精致的相簿。
“喂,真的不要叫阿品來看看嗎?”阮鬱推門走了進來。
“打擾新婚燕爾是不道德的。”
“……還能開玩笑,說明你沒事吧。”
樊元初轉頭看他,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摘了,他微笑,“我能有什麽事?”
“啊啊,真狠心啊,程小姐被你嚇哭了呢。”阮鬱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感歎。
樊元初沒有接話,隻是淡淡得問:“有昨天的報紙嗎?”
“怎麽?”
“我想知道,昨天有什麽新聞。”
“你什麽時候對這個感興趣了?”
“我隻是不想替別人背黑鍋。”黑暗中,樊元初微笑。
“哎呀,別別別,您可千萬別笑了,怪嚇人的!”
接過阮鬱拿來的報紙,直接翻到娛樂版,上麵的標題讓樊元初微微皺了皺眉,“原來如此。”
“喂,咱不要關心時事了,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真的沒事嗎?”阮鬱擔心的看著他。
樊元初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對男人沒興趣。”
“啊?”阮鬱一臉呆滯,理解不能。
“所以你對我在好耶沒用。”
“……”
半秒鍾之後,阮鬱暴走,“我管你去死!”
“砰”得一聲,門被狠狠關上了。
樊元初笑了一下,隨手開了燈,仔細看了一下內容,然後拎起電話,“你好,幫我查個人,《曲陽日報》的阿K.嗯,謝謝。”
剛剛還是豔陽高照、萬裏無雲的天氣,隻一小會兒便是陰沉沉的一片,雨越下越大。
巫方園坐在車上,隔著雨簾,叮叮得看著對麵的公交站台,仿佛看到三年前的自己穿著婚紗孤零零地站在那裏……
那一天,雨也很大,空蕩蕩的站台上隻剩下她一個人。她拖著長長的裙擺,緩緩蹲下身,伸手從角落裏摳出一個紙團,一點一點抹平。
眼淚一滴一滴打在那張皺巴巴的海報上,海報上那個男子的笑容依然幹淨如水,微微上挑的眼角依然盈滿著年少的傲氣。
可是如今……
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收緊,車子拐了個彎,直奔雅服舞台。
剛接近雅服大樓,便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群,有舉著牌子的粉絲,也有來看熱鬧的好事者,當然還有在門口徘徊的記者。
這是尹宣複出的個人演奏會,廣告幾個月前就打出去了,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臨時取消,尹宣將會麵臨空前的危機,將會背負著欺世盜名的罵名。
……而且到現場來的人幾乎比預計的多了一倍有餘。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一則要命的新聞。
“巫方園小姐嗎?‘’剛下車,便有一個女孩子迎了上來。
巫方園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以為是記者。
“別怕,是尹先生讓我來接你進去的,說是人太多,怕你找不到位置。”那個女孩笑起來很甜,“我是歐文先生的助理。”
巫方園點點頭,跟著她走進大樓,被安排在最前排的位置。
整個雅服舞台座無虛席,巫方園回頭一看,忍不住一陣七上八下。現場並不安靜,畢竟有那麽一部分人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來的。
正在巫方園忐忑不安的時候,頭頂的大燈忽然滅了,台下有人開始起哄。在一片黑暗中,有鋼琴聲悠然響起,一絲一絲,一縷一縷,仿佛情人在耳邊傾訴,又仿佛帶著難以言說的哀傷,那些哀傷愈發地濃重……琴聲漸高,幾乎帶動了場下所有人的情緒,場下驟然安靜下來,唯有那如泣如訴的琴聲婉轉纏綿……低音過後,曲聲漸淡,漸漸消失不見……
然後,琴聲忽而變得輕快起來,銜接得那樣美妙。
大幕緩緩拉開……
柔和的燈光下,最近頻頻見報的話題王子尹宣安然地坐在鋼琴前,修長而漂亮的十指在黑白兩色的琴鍵上飛揚,黑色的燕尾服將他襯得更為俊朗,隨著身體的擺動,發絲飛揚間,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驚歎。
所謂王子,大概就是如此了。
巫方園坐在台下,安靜的看著台上光彩奪目的男子,然後忍不住微笑。尹宣果然還是那個驕傲的尹宣,真好。
就如那個夏日的午後,她被悠揚的琴聲吸引著走進音樂教室,看到那個穿著白襯衣的男孩,如現在這般坐在鋼琴前,輕易就吸引她的目光。
台下掌聲如雷。
巫方園對於音樂,其實還是一竅不通,隻是覺得,真的很好聽。
現場再一次安靜下來,是徹底的安靜,連悠揚的樂聲都沒有了。沉浸在回憶中不可自拔的巫方園後知後覺的抬頭,便看到尹宣站起身,脫了黑色燕尾服,解下領結,隻穿著白色襯衣,緩緩走下台。
走到巫方園身邊,他說:“四手聯彈,好嗎?”
感覺到周圍的視線,巫方園心驚膽戰的壓低了聲音,“你不知道我不會彈鋼琴嗎?”
“你會的,《小貓圓舞曲》。”黑亮的眼中滿盈著笑意,他篤定的說道。
“咦?”巫方園還沒有疑惑完,已經被尹宣拉到鋼琴前坐下了。
等巫方園疑惑完的時候,他已經握著她的手放在了琴鍵上。巫方園隻得怯怯地試著彈了一下,找了找感覺。
“準備好了嗎?”
“嗯。”
輕快的音符從指尖跳出,巫方園漸漸被他的情緒感染,忘記了自己是坐在A是最大的舞台上,隻仿佛回到校園,回到了那個音樂教室。
他被她纏得不耐煩,生平第一次,叫一個什麽都不懂得家夥彈鋼琴,《小貓圓舞曲》。穿著白色襯衣的少年輕輕捉著少女的手,在夏日的午後,輕快的音符在指尖跳躍……
這是最後一次的四手聯彈吧……巫方園想。
尹宣的個人演奏會獲得了空前的成功,鋼琴王子傳說中的戀人也出現在現場,四手聯彈《小貓圓舞曲》,羨煞旁人。
關於耳朵失聰的消息是否屬實,尹宣和經紀人都沒有給出正麵回答。各小報私下流傳著一種版本,鋼琴王子尹宣三年前離開是因為耳朵失聰,但他憑著驚人的毅力在耳朵聽不見的情況下,依然堅持著他的鋼琴之夢。
於是大家被感動了,各種各樣的讚譽鋪天蓋地而來。
坐在後台的巫方園在眾人探視的眼神下有些局促不安。尹宣還在外麵接受媒體的采訪。她站起身,看著那個被各路媒體圍繞的男子。
人群中,他神采飛揚,依然耀眼。
忽然間,她就安心了。撫了撫還未顯眼的腹部,趁著眾人不注意,她起身悄悄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要怎麽麵對樊元初。經過“佳人有約”的時候,她停了車。這樣的雨天裏,安安靜靜坐一下也不錯。習慣性地點了一杯法式牛奶咖啡,巫方園望著窗外細密的雨簾發呆。
許盤從樓上下來時,便看到臨窗坐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識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後狂奔回辦公室,從抽屜裏翻出那個裝了戒指的小盒子,又狂奔下樓。
那個身影還在。。
輕輕籲了一口氣,他站在原地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撥撥頭發,拉拉衣服,揚起花花公子式的標準笑容,一步三搖地走了過去。
“喲。”擺了一個迷死人的桃花式笑容,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他打招呼。
沒反應。
“……”他探頭去看,才發現她在發呆。
笑了一下,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巫方園才回過神,抬頭看他,“許公子?”
“嗯,戒指找到了嗎?”他笑眯眯地坐下。
巫方園愣了一下,低頭摸摸手指,搖頭。
“我會變魔術哦。”他神秘兮兮地湊近她,“如果你想要,我就可以給你變出來。”
“……少來了。‘’巫方園毫不留情地臭他,”把你的本事用去泡美女吧。“
眼皮子抽了抽,他依然保持著神秘兮兮的笑容,從褲袋子裏掏出一個小盒子來,放在桌上。
巫方園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拿起來打開。
別看此時的許盤還是一副風流倜儻的死樣子,其實額頭都在冒汗了,他緊張兮兮地盯著她,注意她的表情。
打開盒子的一刹那,巫方園愣了一下,然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就知道你又在耍寶。”
“口阿?”
巫方園白了他一眼,將打開的小盒子放在他麵前。
許盤一看,傻眼了,盒子裏放著一枚金光燦爛的紅色大寶石金戒指。
那天,那個女店員問他要看什麽陽的戒指。
他說,隨便,女人戴的,大顆粒的。
嗯,果然是女人戴的,大顆粒的……戒指。
“噗……”旁邊有人憋不住大笑出聲。
許盤抽搐著嘴角,扭頭看去,一個剃著平頭的家夥正拍著桌子笑得前仰後合,引得咖啡廳裏的人頻頻側目。
“鄒石!”許盤磨牙。
鄒石?巫方園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那邊,鄒石已經笑著站起身,走到這桌來,大咧咧的坐下,“嗨,小公主,初次見麵,十分榮幸,我是元初得朋友。”
小公主……
巫方園一頭黑線。
“我為什麽天天都能看到你?”許盤不爽的瞪他。
“照顧你生意,不好嗎?”
“戚,遊手好閑。”
“抱歉,是自由職業者。”
巫方園見兩個男人抬杠抬得不亦樂乎,她不好插嘴,隻得坐在一邊看著,看了半天,終於想起來了,“啊,鄒石,是那個攝影師鄒石嗎?”
“哈哈,是啊。”鄒石饒了繞腦袋,點頭。
許盤悶悶地收回了那顆金光燦爛的大戒指,灰溜溜的回辦公室去了。
“我有看過你的作品。”巫方園記得當時很驚豔。
鄒石又笑了起來,然後摸著下巴打量他。
“看什麽?”被他盯著,巫方園有點坐不住了。
“其實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你哦。”
“厄?”巫方園一頭問號。
“第一次見到你,也是在這裏,不過那時你在外麵,哭得很可憐的樣子呢。”鄒石抬手要了一杯咖啡,然後笑著說。
哭得很可憐?巫方園回憶了一下,好像那次是發現尹宣住在了麗江花苑的房子裏。
“那天元初也在裏麵哦。”
“什麽?”巫方園驚訝得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嗬嗬,那天看到你哭,他一臉心疼得不得了的樣子,可是又怕貿貿然出現不好,就先打了個電話給你,結果……”
結果她說謊了,她很不耐煩地說,她在家裏。
巫方園低頭攪了攪杯中的咖啡,望著一圈小小的漣漪發呆o“其實在那之前,我就聽說過你了。”鄒石又語出驚人,然後試探性地看了她一眼,“呃,照片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巫方園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想起那些照片,然後驚訝地坐起身,“不會是你拍的吧?!”。
“……我倒是想。”鄒石滑稽地聳了聳肩,“可是元初不舍得。嗬嗬,拍照片的家夥是我介紹給他的,他不放心把我這麽一隻狼放在你身邊。”
直到目送巫方園離開,鄒石才慢悠悠地踱到樓上許盤的辦公室。
許盤正趴在桌子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隻花啊。”在沙發上坐下,蹺起二郎腿,鄒石笑著打趣。
許盤不理他。
“喏,我說,這水已經夠渾的了,你不要去攪和了。”
“憑什麽?”許盤拿白眼球丟他。
鄒石笑嘻嘻地看著他,“你知道什麽是炮灰嗎?”,許盤瞪他,“你說我是炮灰?”
“顯然。”鄒石聳聳肩,“或者你比較像跑龍套的,一個專門過場的路人甲。”
“嘁!我才不會傻到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許盤摸了摸鼻子,誇張地站起身,“許公子我風流瀟灑,年少多金,何愁沒有美人投懷送抱?”
直接開車回家,巫方園剛推開門,便聽到巫媽媽正在跟誰通電話o“什麽?區區病了?”巫媽媽背對著門口,聲音顯得憂心忡十中,“你也不要太擔心,年輕人嘛,扛得住的o”
巫方園站在後麵聽了一會兒,想起自己在公司氣得區區臉色發白的樣子,有些後悔,可是一想到程琳的話,還有那些資料就又氣不打一處來。
“園園回來啦。”掛了電話,巫媽媽轉身看到巫方園。
“嗯,是誰啊?”巫方園假裝隨口問了一句。
“區區媽媽,說區區生病了,上個月就住院來著,怎麽又病了……”巫媽媽歎息。
“上個月?”巫方園愣了一下,“不是說出國參加珠寶展的嗎?”
“就在珠寶展之前,據說有天晚上區區從外頭回家後就病了,好在姬品來得快,不然還真是危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都不注意,你要好好說說他……”
那天晚上?
巫方園咬唇,是她爽約的那天嗎?那天他發生了什麽事嗎……
“他在哪個醫院?”
“聽說還在公司把。現在的年輕人啊,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巫媽媽還沒有嘮叨完,巫方園已經帶上門跑出去了。
頭腦發熱的跑到公司,站在樊元初辦公室的門口,她又有點猶豫了。
“巫方園?”阮鬱的聲音冷不丁在身後響起。
巫方園嚇了一跳,忙轉身看他。
“你來幹什麽?”阮鬱揚了揚眉,“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正表演四手聯彈表演的濃情蜜意嗎?”
巫方園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看電視啊。”很理所當然得口氣。
巫方園第一時間想的卻是,樊元初不會也看到了吧。
“你了解元初嗎?”阮鬱忽然正色道。
巫方園有點不能習慣他的突然變臉,語塞。
“我承認,元初用了些手段,可是他從來不會不擇手段。對於陷害這種事情,他還不屑於去作。”阮鬱看著她,淡淡的道。
“我……”
“關於那則新聞,雖然沒有傷害到你的寶貝尹宣,不過我還是負責任的跟你說一句,那根元初沒有任何關係,是《曲陽日報》的一個記者,已經盯了你很久了。”
巫方園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表情了。
“不過你不用擔心,元初已經幫你解決了。”阮鬱繼續淡淡的說道。
巫方園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罪孽深重。
“元初大概上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才被你這樣折騰。”半晌,阮鬱總結陳詞,然後將手裏的藥和溫水塞進她懷裏,轉身飄然離去。
巫方園在門口呐呐的站了好一會兒,才推門進去。
樊元初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頭發稍稍有些雜亂,沒有戴眼鏡,麵色依然蒼白。巫方園將溫水和藥放在一邊的桌上,然後在他身邊坐下,拿外套蓋在他身上,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下巴尖尖的,有點硌手,很瘦。
他似乎很疲憊,輕輕地蹭了蹭她的手,沒有醒。
巫方園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眼鏡把玩,然後架在自己的鼻梁上,發現那居然是一副平光眼鏡。
從他的衣袋裏摸出鑰匙,她找到程琳開過的那個抽屜,翻出那天看過的文件夾。
那張寫了尹宣資料的紙已經沒了,相簿還在。巫方園抱著相簿坐在樊元初的椅子上。相簿雖然年月久遠,但是保存得十分良好,隻有表皮上有破損。那樣的破損就仿佛是被人長期拿在手中摩挲,磨破的。
看了一眼依然在睡著的樊元初,巫方園低頭打開相冊,看著相冊裏那個一點一點長大的自己,不知道為什麽,她的鼻子忽然有點酸。
眼前不知為什麽忽然一片朦朧,然後身後,有一雙大手將她擁緊o“區區?”吸了吸鼻子,抬起眼,揉揉眼睛,她回頭看他,“吃藥吧。”
他沒有動,隻是抱著她。
“害怕嗎?”他問。
巫方園知道他在問什麽,搖了搖頭,鑽進他懷裏。
那日,程琳說,看起來好可怕呢,像是一直被人監視著生活。
她被激怒,其實她根本沒有那樣的感覺,根本一點都不可怕。
有那樣一個人,這樣安靜地注視著你長大。
她,怎麽會害怕?
“那天……你等了很久嗎?”埋在他懷裏,她輕輕問。
她沒有說是哪一天,可是他知道她在說什麽。
“嗯,很久。”
“生氣了?”
“有點。”
所以才沒有接她的電話?
她竊竊地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會說,不久,一點也不生氣。”
“為什麽?”他也笑。
“因為以前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啊。”巫方園絮絮叨叨,像個老婆婆一樣,“上次,我約你慶祝,結果半途跑路,你也沒有生氣……再上次,我答應接你出院,結果你等了我一整天,還講沒有等很久……在上上次……”
現在想想看,她真的很欠……
她抱緊了他,咬唇,“對不起……”
阮鬱說的對,區區大概是上輩子欠她了,這輩子才會由著她這麽折騰。
他低頭,托起她的下巴,她戴著他的眼鏡,“那麽,那天你約了我,想對我說什麽呢?”
“我想說……”她看著他,隔著薄薄的鏡片,“我們結婚吧。”
樊元初呆住。
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真難得呀。
“你不要娶我嗎?”他磨了磨牙,仰著臉問,一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一副他敢說不就要掐死他的樣子。
“……要!”斬釘截鐵的回答“嗯,那麽,結婚之前,我們先來算一下總賬!”忍了笑,巫方園一本正經地道。
“厄?”
“尹宣回國的消息,真的是你公布的嗎?”
“嗯。”他還是沒有猶豫的承認了。
隻要她問,他絕不會說謊,巫方園對於這一點還是有認知的。隻可恨這個男人從來不會主動說真心話,總喜歡拐著彎兒瞞她。
“為什麽?”
“怕你輕易就原諒了他,怕我失去唯一的機會。”很直白的回答。
巫方園的嘴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阮鬱還說什麽不會不擇手段呢。
“第二個問題,為什麽要拍那些照片?”雖然明白,可是她還是想聽一遍他說的答案。
“因為我想陪著你一起長大,雖然不能在你身邊……”他垂下眼簾,“其實你大學畢業時,我的身體已經基本康複了。準備回來找你的時候,才知道你已經……”
那個時候,她已經要和尹宣結婚了。
所以他沒有回來……
“園園——”他忽然看她,欲言又止。
“嗯?”巫方園有點好奇,從來沒有見他這副欲言又止得模樣。
“你想跟我結婚,是因為孩子嗎?”狠狠心,他問出了糾結許久的問題。
巫方園圓了眼睛,然後又眯了眯眼睛,“現在醫學很發達。”
“呃?”
巫方園有點頭疼地看著他,“為什麽你有時候看起來很聰明,有時候卻那麽笨呢?”
“呃……”
“你以為我為什麽要跟哥哥坦白孩子是你的?”巫方園瞪他,“如果我不講,哥哥早就自作主張將孩子打掉了。”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笨蛋。”她咕噥,竟然有點害羞。
他低下頭,緩緩靠近她。“晤……第……第三個問題,”避開他的唇,巫方園支吾了一下,“為什麽要把我的照片給程琳看?”她很介意他竟然將她的照片跟別的女人分享。“我沒有。”他說。
他說了,她竟然奇異地就相信了他。
然後他如願以償吻了她。
嗯,他如願以償。
雖然不算是公眾人物,但知名珠寶設計師和風圖集團千金的婚禮還是被大幅報道了出來。一時間,所有人都跌破眼鏡。生死相依的瞬間,四手聯彈的浪漫都化作了泡沫……
收到尹宣的短信時,巫方園正在試穿婚紗。“晚上七點,銘典咖啡廳,不見不散。”
合上手機,巫方園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對著鏡子微笑了一下。
“園園,誰啊?”坐在一邊的蘇小小隨口問了一句,張曉雅大肚婆沒來。“尹宣。”
“……”蘇小小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對著鏡子臭美的女人,感歎,“女人啊,無情起來真可怕。”
巫方園沒理她。
晚上七點,巫方園一跨進銘典,便看到坐在鋼琴旁的尹宣。店裏除了他們一個客人都沒有o.。。
尹宣在彈的,是《月光曲》。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曲子,同樣的人。不同的,隻是心境,她站在他身後,靜靜地聽他彈完。
他回頭看她,“園園……”
“我月底結婚,你來嗎?”
他驟然沉默,定定得看著她,許久才緩緩開口,“音樂會上的四手聯彈,於我而言是新的開始,與你而言,竟然是最後的告別嗎?”
“對不起。”
蘇小小是對的,她才是最無情的哪一個。
“當初先招惹你的是我,現在先變心愛上別人的也是我。”巫方園看著他,聲音很輕,語速放得很慢,“你沒有任何措。”
她說,她變心愛上別人了。
“不放手也不行了,是嗎?”他看著她,問。
“對不起。”
“如果當時,我沒有放手……你已經是我的了。”他說,不甘心。
如果當時……不放手。
如果……
尾聲
大清早被拎起來定妝,正昏昏欲睡間,吳阿姨推門進來,“小姐,有人送了包裹來,說要你親手拆封。”
巫方園接過,打開一看,瞌睡蟲全跑了。
竟然是區區送給她的那枚戒指,她以為已經丟失的戒指。
“誰送來的?”巫方園忙問。
“不認識,也沒留名字,已經走了。”
巫方園正疑惑著,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竟然是尹宣。
“戒指收到了嗎?”
“收到了……”巫方園下意識地回答,然後驚訝,“你……”
“對不起,是我藏起來的,現在物歸原主了。”
“你的耳朵……”巫方園的聲音滿是驚喜。“嗯,已經好了。”他似乎笑了一下,“本來演奏會結束就想告訴你,給你一個驚喜的,結果回來你已經走了。”
巫方園沉默。
“是因為你,我才從詛咒中走出來的。那一天在天台上,你拉著我的樣子,我一輩子都會記得。”他的聲音稍稍輕鬆了起來,“看了那麽多心理醫生,原來你才是我的解藥,而我那麽蠢,竟然丟下你跑得遠遠的。”
“尹宣……”
“我實在說不出百年好合之類的話,對不起。”
手機就這樣掛斷了。
看著掌心的戒指,巫方園一個人定定地坐了許久,許久,一個笑容慢慢在她的嘴角綻放。
握緊戒指,她鬆了一口氣,轉身去找樊元初。
剛要推開他的房門,裏麵傳來的吵鬧聲讓她停了下來。
“我要休假!休假!還要漲工資!”阮鬱嚷嚷著,“嘁,要不是我在你辦公門口蹲點,逮著從音樂會回來的巫方園,她有那麽順利進去跟你談心嗎?”
“嗯。”
“哦……那我也要紅包。”鄒石帶著笑意的聲音加入,“我可是有份幫你解釋關於照片的事情哦……”
“哦。”
“哈哈哈,我也要我也要,不是我的發明,你哪裏那麽容易抱得美人歸……”姬品的聲音也嚷嚷了起來。
“好。”
巫方園豎起眉毛,一腳踹開門。
正敲竹杠敲得不亦樂乎的眾人回頭,見一身婚紗的巫方園雙手叉腰站在門口,成怒目金剛狀。
樊元初站起身,詫異,“園園?”
“你蹲點蹲得不錯。”精致細長的眉微微挑起,巫方園慢悠悠的走到阮鬱身邊,陰森森地說。
阮鬱石化。
“你的解釋也很OK.”側頭瞄向鄒石,巫方園冷笑。
鄒石也石化了。
“還有你。”提起裙擺,巫方園眯了眯眼睛,“你的發明真好啊。”
姬品開始顫抖,惹毛了老婆大人的死黨……
巫方園以彪悍的小霸王姿態秒殺了一種打算敲竹杠的吸血鬼,保住了老公的錢袋,然後優雅的走到樊元初身邊,抱住他的手臂。
“他是我的人!”穿著婚紗的女人極豪氣地宣布了自己的所有權。
樊元初唇角勾起一抹笑,乖乖的沒有說話。
“啊,那個腹黑……”阮鬱抬頭撫額。
因為雙方家長的宗教信仰,他們選擇了教堂婚禮。其實巫方園還是有點緊張的。直到薛爸爸親手將她的手交到樊元初手上時,她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你不會逃跑吧?”他吻她的時候,她忍不住問。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輕聲說:“我會追著你跑。”
她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巫方園想起張曉雅問過她,如果有一個人為你處心積慮十幾年,你會不會動心?
她想,她會的。
事實證明,她已經動心了。
第二年春天的國際珠寶設計大賽上,一串名為“海洋”的手鏈力壓對手,奪冠而歸,設計者未能到場領獎。
因為那個時候,巫方園正在A市某家醫院裏聲嘶力竭,大喊大叫……
“啊啊啊啊……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樊元初你渾蛋!啊啊……我不生了!不生了……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