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剛芭比:我靠!被潛了!

(2010-04-25 06:59:17) 下一個

  潛規則之校園
  呼氣,吐氣,再呼氣,再吐氣。
  連著做了N個深呼吸之後,我慢騰騰地邁上講台。教室裏的人已經走光了,隻剩下講台上那個男人慢條斯理不疾不徐的整理著自己的東西。
  我說:“宋老師。”
  他抬頭,漆黑沉靜的眼瞥過我,我聽到自己心髒漏跳了一拍的聲音,咬咬牙,我豁出去了,大聲的自我介紹:“老師,我是九班的秦卿!”
  他沒說話,隻是眼裏微微蘊了笑。
  我咽了咽口水,以烈士斷腕的決心梗著脖子喊:“老師,我愛你!”
  “怎麽樣,怎麽樣?結果怎麽樣?!”
  剛回到宿舍,一群人就圍了上來。
  我有氣無力地回答:“我說了。”
  “那然後呢?蕭老師什麽反應?”一群人的眼裏閃著幽光。
  “啊,這樣啊。”
  “什麽這樣?”
  我攤攤手:“這就是蕭老師的反應。”
  確切的說,他當時似乎怔了怔,然後看著我意味深長的說:“啊,這樣啊。”
  我把頭俯在身邊肖雪的肩膀哀哀道:“你說我是不是沒戲了?”
  肖雪溫柔撫摸著我的頭,大尾巴狼的安慰我:“沒事沒事,不就是再多讀一年嗎,就當讀研了。”
  去她丫的。
  我甩開她,回到床鋪上,對著電腦屏幕上學校係統網頁上那個鮮紅欲滴的五十九分,任由悔恨的淚水緩緩流過我四十五度角的臉。
  看著任課教師裏宋子言那三個大字,我悔的腸子都紫了。
  據說他是國外知名大學回來的海龜,據說他在校外自己創業擁有一家上市公司,據說他清俊睿智氣宇軒昂揮灑大氣,據說他每次上課無論是不是選修他課的學生都能把教室給擠爆——人氣太旺,他上課甚至從來不點名,因為沒有人會傻得錯過他的課。
  據說今年選修課本來是學生經由班長上報給輔導員,但是由於太多的學生選了他的課,最後不得不重新填報。而為了保持公平選擇了上網報名,而那天下午五點才開放的學校報名係統在三點就被刷爆。
  我一邊搖頭歎息美男猛於虎,一邊加入報名者浩浩湯湯的人民隊伍之中。
  不得不說我運氣太好,全校一百二十個名額就有一個砸在了我的頭上。結果出來的那天我熱淚盈眶感激涕零,恨不得朝我家祖墳方向燒三炷香。
  謝謝祖宗保佑,我終於不用戰戰兢兢的逃課了!
  可是誰能告訴我,這個從來不點名的老師為什麽會在我的期末考試成績上注明了出勤零分?為什麽讓我大學四年的時光最後留下這麽慘烈的一筆?!為什麽讓我這個泰坦尼克號躲過了專業課的重重冰山,卻在一片小小的沙灘上擱淺?!
  最可惡的是,選修課隻有一個學期有,也就是說要等補考,就隻能等到明年和現在的大三一起考試,也就是說,我要做一個大學的留級生。
  剛剛得知消息的時候,我並沒放在心上。臨近畢業,學校的很多政策對我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記得鄰班的一個男生壯烈的六進四級考場,當監考老師逮到他當場作弊時,隻低低說了一句:“老師,我都大四了。”簡短的一句話竟讓那老師當場無語凝噎心生惻隱,當場選擇了放水。
  隻要開學了去求求情,還是沒什麽問題的。我樂觀的想。
  而開學後我才知道當時我的想法是多傻多天真。
  據說,一個被當的校花級學生淚眼摩挲苦苦哀求,宋金龜卻視若無睹冷若冰霜。據聞,一個因為選修課而跟特等獎學金失之交臂的師兄孜孜不倦的圍追堵截,宋金龜不耐煩之下把他的八十五分大筆一劃改成了五十五……
  在文質彬彬清秀俊逸的背後,宋金龜包含著一顆很黃很暴力的內心。
  至此,我才真正悔恨交加夜不能寐。
  萬般無奈之下,帝國主義經典老友記給了我啟發,清秀的小男生對羅斯說:“老師,我愛你!”羅斯手腳無措想入非非,雖然不接受卻偷偷的幫這個學生改了分數。
  不管是中和尚還是洋和尚,隻要會敲木魚的就能立地成佛。
  於是就有了開頭那一幕。
  可是為什麽宋金龜沒有一星半點無措的跡象?難道這一招也不能奈他何?
  不,不可能。就算他不是老師,有人求愛多少也該臉紅一下表示吧。可是他的反應從頭到尾就隻有兩個成語可以形容,一個是恍然大悟,一個是饒有興味。
  我不敢多想計劃失敗,再多讀一年的可能,打定主意明天再去添添油加加火。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了床,在教學樓的門口守株待兔。
  遠遠地,他走了過來,沐浴在晨光裏,整個人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步伐從容自信,真有點玉樹臨風的樣子。我咽了咽口水,連忙迎上去。
  他朝我點了點頭:“九班的秦卿是吧,有事嗎?”
  我點頭如搗蒜,屁顛屁顛跟在他後麵走,捏著嗓子做嬌羞狀:“老師我在這裏等了你很久了,這是我在食堂幫你買的早餐。”
  他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接了過去。
  我眉開眼笑:“如果老師喜歡,我以後天天都送早餐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沉吟:“關於你昨天說的……”
  他的聲音漸低,好像在思考。我不給敵人機會,馬上慷慨陳詞:“老師,從您來的第一天我就喜歡您了,喜歡您的眉毛,您的眼睛,您的鼻子,您的嘴巴。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放在心上,聽到您的聲音就讓我覺得幸福快樂。我喜歡你喜歡的快瘋了,離了您我一定活不下去,您就是我人生的目標我生活的方向我黑暗中的啟明星,照亮我前進的腳步。”
  前半段夠酸,後半斷成入黨申請書了,我胡言亂語唾沫橫飛。
  他一直沒說話,隻是安靜的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舞台上的猴子也訕訕地不再說話。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原來我在你心裏這麽重要。”
  我點頭點頭再點頭。
  “既然你這麽喜歡我。”他慢慢地說,聲音裏似乎多了一分笑意:“那我們就交往吧。”
  “這個結果很明顯。”肖雪邊吃著瓜子邊做結論:“他是想潛規則你。”
  “嘎?這麽嚴重。”我雙手環胸,一臉驚恐。
  “啪!”一顆瓜子落在我頭上,肖雪翻我一個大白眼:“別裝得跟被惡霸搶婚的民女似的,學校裏多少女生想被宋子言潛呢。”
  隔壁床上的孫雲雲冷哼一聲:“就秦卿恐怕也沒被人家潛的資本。”
  這算不算安慰,我默。
  肖雪起身直接爬到我床上,神秘地小聲說:“以後別跟別人說你跟宋子言的事,她們嫉妒。”
  我疑惑:“當初這求愛的點子不是你們攢度我去的嗎?”
  她彈我:“那是因為誰都想不到是這發展唄,她們一個個不敢動想拿你當馬前卒呢,做夢都想不到宋子言對你有意思啊。”
  我覺得自己的女性魅力受到了鄙視,悶悶地問:“我原來是不是被小看了。”
  “也不算小看你,隻是不受威脅。”她安慰我:“不都知道你心裏有蘇亞文呢麽。”
  我的心一陣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怕被她看出來,我轉了話題:“宋金龜還讓我明天下午在學校門口等他,你說我去不去?”
  肖雪說:“這個就要你自己決定了,其實我怎麽都覺得宋子言不是那種人啊。”看我皺眉猶豫,她狹促地問我:“是不是怕你家醋缸知道啊?”
  我本來還拿不定主意,她這麽一說反而讓我下定了決心:“我去。”
  肖雪爬回去之後,我睜著眼睛看著宿舍潔白的天花板,眼前浮現的卻是蘇亞文俊朗的笑臉。他很愛笑,記得第一次見他是在大一登山的社團,他當時是鄰校過來接我們的前輩。車子慢慢開往目的地,他從前排站起來,笑著對大家說:“新來的學弟學妹們好,我是蘇亞文,負責你們的這次活動,也就是說這三天裏我都是你們的人了。”
  他的牙齒潔白,襯著瘦削挺拔的身材和俊朗的外型讓人頗具好感,一笑起來,仿佛車外的陽光都在他臉上燦爛,那句我們的人頓時讓原本還有些拘謹的我們笑起來。
  一個男生問:“有什麽問題能問你嗎?”
  “能,當然能。”他故作嚴肅:“有問題要問,沒問題胡編問題也要問。”
  “那蘇師兄,你有女朋友嗎?”一個女聲清亮的響起,車廂一時靜寂。
  很不幸的,那個衝口而出的人就是我。
  在他訝然的目光與周圍人的視線中,我慢慢慢慢縮小,恨不得把腦袋低到了塵埃裏。
  以後的幾天我都躲著他,他跟我們交代事情的時候我就低頭看自己腳尖。其實這件事並沒有多少人記在心裏,一來我們互相原本都不認識,二來大家也都是圖個熱鬧。其實初次見麵他也就是帥些,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這麽大膽這麽丟人。
  大家都是興趣,說是登山其實就是稍有難度的郊遊。山上有一座浮橋,浮橋上鋪著一塊塊的木板,為了保證安全下麵還有密密的網,走上去晃晃悠悠十分有趣又不會有什麽意外。大家都興高采烈,隻有我臉色發白,滿身冷汗。
  我扶著欄杆一點點的走,盡管知道安全,可是看著眼下的深深的山溝,還是覺得心撲通撲通的能跳出來。我哆哆嗦嗦的往前走,一邊自嘲的想,恐高症還來爬山,我不抽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走在前麵的他卻停住,走了過來,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說:“別看下麵,跟著我走。”
  他的手溫暖寬大,緊緊握著我的,步伐有意放得很慢。我不再覺得害怕或是恐慌,心裏莫名地安定了下來。可是不知為什麽頭似乎更暈了,心跳的也更快,我喃喃自語:“牽個手比恐高症還刺激。”
  我的聲音很小,沒想到他還是聽到了。回頭看我,嘴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睛黑亮亮的閃。
  看著鏡子裏的黑黑的眼眶,我歎了一口氣,大周末的,中午十二點就起床真是太太太太太太殘忍了!!雖然對象很詭異過程很詭異,可是出於對約會的尊重和一些竊喜,我還是很鄭重的打扮了一下。
  走到校門口就看到一輛車停在那裏,流線型的設計,陽光下發亮的車身,我歪頭看了看前麵的標記,無聲張了張嘴。嘖嘖,我的全部家當估計還買不來一個車輪子。等到繞過車身,我頓時眉開眼笑。
  宋子言斜倚在車子邊,手間氤氳著一點紅星煙霧,臉龐在煙霧中迷蒙,隻有一雙眼依然清澈沉靜,看到我笑了笑:“來了?”
  任何一個長得不難看的男人站在這個車子邊都不會太難看,更何況是長的原本就有點禍害的宋子言。而任何一個女的有這樣一個男人等,都不會不開心,更何況是本來就有些虛榮的我,我笑得很甜,難得?!?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語氣很認真:“下次要記得有時間觀念。”
  多殺風景的話,我瞄了瞄車子和他的臉,決定不跟他計較。
  車子一路行駛,坐在這樣的車子裏吹著小風,旁邊坐著一個儀表堂堂賞心悅目的男人,雖然他一句話也不說,沉默的太徹底,但是我心情還是很哈皮。
  隻是車子裏的音樂有點怪異,來來回回就是單調重複的旋律,我好心的提醒它:“這張盤是不是劃了,怎麽隻有前奏聽不到人唱啊?”
  他轉頭的瞥了我一眼,語調平平:“這是北歐的一種音樂形式。”
  我默默的垂下頭。妙玉曾經對黛玉說:“你真是個俗人。”我覺著我剛剛就是一劉姥姥。雖然他的表情沒變化雖然他的語氣很平常,但是我覺得自己還是被鄙視了。
  還好他接著就說:“你不喜歡聽的話,我們換一張。”
  我看了看CD盒裏的東西,全都是外文,估計都大同小異於是就說:“還行吧。”
  他說:“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聽著就想睡覺。”
  原來他也不是陽春白雪,我有種找到同盟的感覺,很熱心的提議:“既然這樣,那我下次就給你帶幾張盤,都是特別熱鬧的。”
  “不用了。”他說。
  “不用客氣,我那裏多著呢。”
  “不是跟你客氣,是我用不著。”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慢慢地說:“這車子是我借來的。”
  這車子是我借來的,我承認我被這句話噎到了。
  我是該說他虛榮還是該誇他誠實,我總不能說:“誒,老師,你借來的車子真拉風吧。”
  一陣沉默後,我挑了個比較安全的話題:“老師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很休閑很隨意,比起他上課時永遠的襯衫多了一份從容俊逸。
  他笑:“放心,這衣服不是借來的。”
  丫想噎死我不成,我於是又沉默,第一次發現人與人之間客套的溝通都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他嘴又微張,我全身都豎起了汗毛防備,隻聽到他說:“既然是第一次約會,我也應該鄭重一點的。”
  我這才從香車美人的夢境中醒來,猛然想起自己這次來的目的,連忙低頭擺弄手指裝嬌羞:“老師不用這樣,隻要看到你我就高興。”忍著胃裏翻騰的酸水,我還拋過去一個媚眼。
  他看了看我,說:“是嗎?”
  我四十五度收起下巴,此時無聲勝有聲。
  “那麽就不要這麽客氣。”他語氣溫柔得詭異:“叫我言言吧。”

  潛規則之約會
  言言……對著這麽一大男人?一股正離子負離子電流從天而降從頭頂傳至腳趾甲,我渾身毛發齊齊直立,雷得外焦裏嫩魂不附體。
  我幹笑兩聲:“我……我不太習慣。”
  “慢慢就習慣了。”他不緊不慢的說:“先叫我一聲聽聽看。”
  我抱著必被自己雷死的決心張口:“言言……呃,我還是叫你名字吧,宋子言。”
  他怔了怔,眼裏有意味不明的光芒閃過,隨即勾了勾唇角:“好。”
  車子在步行街的一頭停下,今天是周末,步行街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少,一個個小姑娘大姑娘打扮入時,花枝招展,主流非主流的一大片。
  不得不說,看得我很眼紅。
  不過幸好身邊的男人的確太養眼,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我心裏還是有些驕傲的。多麽美好的畫麵,一個清俊儒雅的男人與一個十分具有內在美的女孩,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牢牢握著彼此的手。
  握著彼此的手!抬眼看了看神情如常的宋子言,我暗暗咬牙:不就是牽手嗎?為了那一個學分,老娘拚了!
  可是手心還是不停的冒汗,他低頭:“很熱嗎?”
  我僵硬的笑:“人太多了。”
  人的確是多,佛說,前輩子五百次回眸隻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可這短短半小時的路程,我覺著我前輩子脖子都扭斷了。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很自然地,用手環住我的腰,把我整個人擁在他的懷裏。鼻間有淡淡的煙草還有清涼的香氣,我有些目眩,定了定神才稍稍拉開距離幹笑:“老……宋子言,其實不用的。”
  他說:“我們在交往,不就應該這樣嗎?”
  我再咬牙,為了那一個學分,老娘拚了!
  就這麽一路被摟到了電影院前麵,他說:“去看場電影吧。”
  反正已經豁出去了,隻要不是旅館我哪都敢去,我覺著我身上有股視死如歸的氣勢,用力點頭:“好!”
  電影院演的是去年的老片畫皮,我原來下載著看過,為著周迅那無辜的大眼睛和尖尖的下巴著迷。電影院裏和視頻看效果截然不同,前半段我看得津津有味。然後後半段的時候我就覺得宋子言靠我靠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黑暗中我看著他的臉在畫麵轉動時不停的明滅,他的臉離我那麽近,近得幾乎感覺得到他的呼吸。
  我大腦有點當機,眨眨眼看著他。
  他也眨眨眼看著我,嘴邊慢慢勾起一抹笑,摸了摸我的頭發說:“我出去一下。”
  直到他走出去,我腦子才重啟,他他他他剛才不是想親我吧?!
  難道我真的為了這一個學分就被他潛了?!太沒誌氣了吧,大不了丟人點讀個大五,至於賠到這個地步嗎?雖然他長的是真帥,離得近了還能看到他幹淨的臉漆黑的眸子長長的睫毛。呸!長得帥也不能成為你自甘墮落的理由!
  我腦子裏激烈交戰,在現在偷偷溜走和留下來之間徘徊。身邊情侶座忽然一沉,把我嚇醒了。原來是宋子言已經回來了,手裏拿著可樂和爆米花??
  他把可樂遞給我,在我爪子碰到爆米花之前,輕聲說:“別動,讓我喂你。”
  他含笑溫柔看著我,不時的喂著爆米花,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在瑟瑟發抖。心裏卻下了一個決定,這麽肉麻這麽酸的事我都幹了,一不做二不休,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旅館不偷溜。
  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黑了,整條街華燈初上。坐在商場七樓的川菜館,我邊看著下麵的霓虹邊感慨:“雖然情節有些爛,但是那音樂真是不錯。”
  他說:“比起那些中國所謂的大片還是不錯的。”
  我反駁:“不過比著色戒還差點。”
  他似笑非笑地看我:“是刪節版的還是未刪節版的?”
  據說早上晚上的男人都是禽獸,我幹嗎還自己提這東西啊。我連忙轉移話題:“你是喜歡王夫人還是小唯啊?”
  他搖頭:“都不喜歡。”
  “總有一個比較喜歡的吧。”
  “她們都很聰明,我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
  “那你喜歡笨的?”
  他看著我微笑:“你這樣的。”
  他的回答其實是在侮辱我的智商,難道我就不聰明?!可是我沒噎著也沒咬牙,看著他沉靜中微帶著笑意的眼眸,我想起了另一雙黑亮的眼睛。
  當時在山上露營,大家圍著篝火坐,吃飽喝足了有人提議玩殺人遊戲。我很不幸,十分不幸,或者說蘇亞文幸運,太幸運了。隻要我是警察他是殺手,那我一定被他首刀。如果我是殺手就更慘,無論他是警察還是平民,我一定第一個被票死。
  玩到後來,大家已經忘記了遊戲的初衷,隻是興致勃勃的做我死亡記錄的見證人。
  我哇哇大叫:“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每次都是我?!”癲狂狀可媲美咆哮教主。
  蘇亞文就笑:“誰讓你那麽明顯,一眼就看得出來。當殺手就低頭裝低調,做警察就肯定第一個投票,當平民就話多。”
  周圍的人都笑。
  我沮喪:“我有這麽笨?”
  篝火幽藍的火苗在他黑亮的眼睛裏跳動,他說:“沒事,就有人喜歡你這樣的。”
  我覺得這裏的川菜有些辣,太辣了,辣的人眼淚都快掉下來。我低頭努力吃菜,不敢抬頭。
  宋子言的笑容漸漸斂去,隻是無言又點了根煙。
  等到出了商場,天已經全暗了,坐在車子上看著長龍一樣的街燈向後飛馳。我們學校在郊區,與市裏有不長不短的距離,路上有些荒蕪,人煙稀少。這一路上,我們兩個都沒說話。
  到了學校門口,我終於鬆了一口氣,解了身上的安全帶,這一次笑得很真心:“老……呃,宋子言,再見。”
  “等等。”他一隻手臂撐過來,我被困在車門和他的胸膛之間。他的頭俯下來,氣息拂過我的臉,我看著他漸漸變深的眼眸,口齒不清:“幹,幹,幹什麽?”
  他微微一笑:“送女朋友回去,總是要有個吻別的吧。”
  我笑得很不自然:“老,老師,你,你別開玩笑了。”
  他的手指拂過我的唇,聲音像是有種迷思:“你不是愛我嗎?你不是喜歡我喜歡得快瘋了嗎?怎麽?我吻你你不高興嗎?”
  “高興,高興。”我一身的汗下意識地回答,連忙又搖頭:“不高興,不高興。”
  他看著我,帶著深沉難測的目光,也不動作,隻是盯著我的臉。在他的眼眸裏,我看到驚惶的自己。
  “哈哈哈!”他忽然笑起來,一手搭在方向盤上,笑得肩膀都在顫。看到我錯愕的看著他,他笑得更歡暢。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聲音還是有濃濃的笑意:“秦卿,你這招看電視學的還是自己想的?”
  “嗯?”我眨眼。
  “算了算了。”他擺擺手,又抽出一根煙點上,煙霧繚繞中他問:“上學期的課你逃了幾節課?不對,我應該問你上學期你上了幾節我的課。”
  我略懂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不對,他是從開始就知道。老友記是哪的,美帝國主義的!宋子言是誰,一隻金光閃閃的海龜。我這是典型的班門弄斧關公門前耍大刀了。他故意又酸又肉麻表現的想占我便宜,為了什麽呢,就是想看我撐到什麽時候。我跟被耍的猴子似的,難怪他剛剛笑得那麽歡暢。
  他受資本主義影響太深,身上全然不見我們偉大的中華民族特有的樸實與真誠!
  他又問:“我的課就讓你那麽不想上?讓你除了第一節去踩了踩點,以後一次臉都不露?”
  我驚異:“連這個你都知道?!”在他的目光中我慷慨表決心:“宋老師的課絕對是人間難得幾回聞,多少的同學擊破頭都想往裏麵鑽。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描述的就是您這樣的老師。想著錯過了您的課,每每讓我無語凝噎茶飯不思。”
  他嘴角微勾,眼神依舊淩厲:“理由。”
  滿混不過去,我低頭呐呐:“選修課都在禮拜六第一節。”
  “所以呢?”
  我聲如蠅蚊:“我起不來。”
  周末的早上是多麽愜意的時光,頭天晚上熬夜看小說,白天睡到自然醒。要看一個人是不是幸福,最重要的指標就是他是在沒有任何壓力下的自然醒。
  我深以為然。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多麽蕩氣回腸的歌聲多麽可愛的周董,可是這樣的歌聲在淩晨六點響起就跟殺豬沒什麽區別。我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按了手機換個姿勢繼續睡。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殺豬聲再起,肖雪迷糊又恨恨的聲音傳來:“秦卿,你給我去死!”看來是真有事,我推開手機放在耳邊:“誰啊?”
  “五分鍾,我再給你五分鍾的時間。”清醒的清冷的聲音傳進了腦袋,我霍然坐起身。
  刷了刷牙,連臉都沒洗我衝了出來。晨曦下,一身運動衣的宋子言清爽俊逸,抬腕看表皺眉:“遲到了十分鍾。”
  我苦著臉:“我以為你昨天是開玩笑呢。”
  他似不經意看了我一眼:“我什麽時候和你開過玩笑。”
  早晨的風吹過來,我渾身一哆嗦,真冷。他指著學校前麵寬闊的公路:“慢跑兩圈。”
  我趴在床上哀聲切切:“上饗!吾命甚苦矣!”
  肖雪一個枕頭砸過來:“得了吧你,天天跟宋大帥哥情意綿綿的進行晨間早會,你還在這訴苦?!”
  我問:“換做是你,每天早上不到六點就起床,跟頭牛似的跑上一千米,你還覺得情意綿綿嗎?”
  她的眼神很明顯的轉變為同情:“節哀吧,想想這一個多月的早晨就能換來一年的輕鬆,挺值的。”
  我抱頭:“什麽一個多月,離畢業還有四個月,整整四個月啊,難道我都要過這樣豬狗不如的日子!!你看看,你看看,我連小肚子都沒有了,沒有小肚子的秦卿還是秦卿嗎?!”
  她看我眼神很奇怪:“難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宋子言已經就不代課了啊,全校人都知道,難道他沒告訴過你?”
  心裏湧出了一股熱,我緊緊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問:“你是說真的?!”
  她嘀咕:“我還以為他看上你了,怎麽連這種事都不跟你說?”
  在她的嘀咕聲中,我早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爬了起來,一直往宋子言的辦公室跑。心裏有種熱熱的東西流淌著,催促著,恨不得自己長了翅膀可以快點,再快點,甚至飛到他的麵前。
  我氣喘籲籲的推開門,宋子言正在辦公室裏收拾東西,看到我顯然有些奇怪:“你怎麽來了?”
  我沒說話,隻是以一種極為熱切的目光看著他,手無意識地緊緊抓住他的衣服:“你是不是,是不是要離開學校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
  我用力的點頭:“你回答我是不是。”
  他眼裏似乎有溫柔的水波:“我今天是來辭職的。”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真的嗎?”
  他點點頭。
  我的眼眶脹紅,眼底有些熱:“你為什麽不早跟我說呢?”
  他扶住我的肩膀:“秦卿,你聽我說……”
  我搖頭,一步步後退:“不,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掙脫他的手,我快速地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外麵的陽光有些大,心熱得不像話,脹得胸懷滿滿,眼角滲出的淚珠在眼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
  我知道那是歡欣的淚水,那是真正的喜極而泣,那是翻身農奴把歌唱苦盡甘來的興奮。從此後,再也沒有清晨凶鈴,再也沒有該死的一千米,再也沒有宋子言……
  宋子言,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忽然有些空空的。
  人的慣性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明明昨天太歡慶熬了很晚,可是今天居然還是在五點多就睜開了眼。宿舍很靜,大四的課很少,外麵的走廊上也沒有聲音。學校還沒有送電,屋子裏黑黑的一片,隔著窗簾看不到外麵的天色。可是我閉著眼睛也能想到現時學校門口的情景,食堂的人正在往裏麵運蔬菜,學校那對滿頭白發的日語外教一起慢跑著,看到我們會用日語跟我們打招呼,笑容親切。宋子言會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微笑:“像這樣多好。”晨曦撲在他的臉上有種寧靜淡遠的氣息。
  這麽想著,我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被拋棄被遺棄的小東西,心頭傷感,自怨自憐起來。
  下午三點多的食堂比較冷清,聊著天肖雪就扯到了我身上:“這宋子言夠絕情的,怎麽說你們也共度了那麽多個筋疲力盡的清晨,他怎麽走了連個電話都不打啊?”
  筋疲力盡的清晨?我說大姐雖然你是英語係,可是作為一個中國人也不要搞這種歧義句好不好?我沒抬眼:“他為什麽給我打電話啊?”
  她說:“宋子言除了上課搭理過誰啊,他那時候對你步步緊逼的,我還以為他對你有意思呢。”
  步步緊逼?雖然是事實,但是依然歧義,我認真看她:“你看看我的臉,豔麗嗎?”
  她搖頭。
  “清純嗎?”
  她更用力的搖頭。
  我對她的無知感到驚悚:“根本區區在下博覽群書的經驗,像宋金龜那種專門造出來供小女生意淫的對象隻會折在兩種人手裏,一種是美豔不可方物聰明絕頂隨便就能經營個國際大公司或者殺手聯盟的,一種就是青春可人走路都會摔倒都被人推到床上了還很傻很天真的說你的身上怎麽多了塊肉的。略懂否?”
  她豎起大拇指:“好覺悟。”
  我在群眾的讚賞目光中,謙虛的點頭做最後總結:“總而言之,我們倆就是他也瞧不上我,我也不肖想他。”
  肖雪看著我身後忽然變了臉,我順著她的目光回頭,就看到宋子言站在我身後,嘴角緊抿,麵無表情。

  潛規則之求職
  我心裏咯吱一響,果然背後不能說人,這一個月都沒音訊的人,怎麽這會兒出現啊。不過還是抬起一隻手很親熱地打招呼:“嗨,宋老師好。”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直到我手都有點僵了,他才轉開了視線,平平地,不帶任何感情地,仿佛不認識我似的轉開了視線,轉身走了出去。
  我心裏一痛,抓住肖雪的手瘋狂的搖動:“為什麽?!為什麽?!這都是為什麽?!!”
  肖雪奇異地問:“你窮搖奶奶附身了?”
  我麵如死灰:“我的心好痛好亂好難過。”
  肖雪伸手就要安慰地摸摸我的頭。
  我奄奄一息地問她:“你說,宋金龜不會因為我說了他兩句就把我成績給改回去吧?”
  肖雪怔了怔,落下的手重重拍在我的頭上,我整張臉紮進了麵裏。
  事後才得知,那天宋子言是為了處理辭職後的一些瑣碎事情才回的學校。那天之後的一個星期裏,我每天都準時到教秘那裏報告,冷汗涔涔的查成績。到後來學校甚至風傳我和教秘有不正當的關係,每天都在學校神聖莊嚴肅穆的辦公室裏演出“放學後”。我為此頂著全係人民的曖昧眼光,教秘還被輔導員叫過去批評了作風問題。
  一來二去我們熟了之後,教秘抽著煙跟我抱怨:“其實跟學生鬧緋聞也是對我個人魅力的一種肯定,隻要不要被人抓到把柄我是不會太介意的。可是為什麽是跟你呢?搞得我的身價一落千丈。”
  據說那一天教秘辦公室傳出了讓人臉紅心跳的男女的喘息低哼聲。並且在第二天他的脖子手臂上出現了可疑的淤青與紅腫,自此,我更是聲名大噪。
  當然,這些群眾的擁戴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唯一在意的就是隔了小半個月,我的成績還是堅挺的六十一分,我才總算又能睡上了安穩覺。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指望我這輩子累死是沒戲了,安逸死還有可能。
  如果一個人能被肖雪看不上眼,可見他的人生已經墮落成了這樣。我正抱著電腦為了東子哭呢,肖雪啪的拔了電源橫眉冷對:“為了不讓你死在床上,我決定讓你跟我去招聘會。”
  大四課少的可憐人卻忙個不停,除了頂頭的論文大磚,忙考研的忙考研,忙出國的忙出國,忙工作的忙工作。我對我的未來沒有什麽想法,就準備隨波逐流隨遇而安——換言之,也就是破罐子破摔。可是平時的酒肉朋友肖雪這時卻表現出了和我截然不同的鬥誌,在各個招聘會之間來回穿梭。
  到了招聘會現場才明白中國這幾年的基本國策計劃生育絕對沒有得到貫徹的實施,我原以為中午的食堂是全球人口密度最大的,買飯窗口的小姑娘是世界上最牛哄哄的。到了這裏,才明白自己的目光短淺與狹隘。
  招聘的單位並不多,二十來個一字排開,而且大都是什麽保險公司銷售部門的。說好聽了是銷售,說白了就是拉保險。我嘀咕:“咱一大學生來拉保險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啊。”說話著看到那保險公司的人手上厚厚一疊的簡曆,我自動閉嘴。不小心瞄到那疊簡曆最上麵一張赫然打印著象征神聖與崇高的XX大學,我自動低頭。
  世道艱難啊,二十一世紀什麽最難得?
  工作。
  我是很想回去的,但是肖雪在這種時刻發揮了真正勇士那種直視慘淡人生的精神,橫衝直撞,手中的簡曆跟雪片似的漫天飛舞。我估計著每個公司都至少收到了三份。
  我看了看自己手上臨時做的五份簡曆,上麵還有我耷拉著眼醉眼看世的照片,心裏頓時覺得很是慚愧。同樣是學無所成的兩個人,差距怎麽就這麽大捏?於是堅定了我擺脫自卑自棄的包袱,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從高到低,從難到易,我衝著人最多的地方前進,前進,再前進。
  桌子前坐的兩個姐姐麵孔很美麗,表情很嚴肅。我衝她們咧嘴討好的笑,把手上的簡曆規規矩矩的放在她們手邊。正要退出去,就聽到其中一個人喊:“誒,等等!”
  我立馬站定,回頭繼續討好的微笑。
  其中一個問:“你是XX學院的?”
  “對啊。”
  “你們學校英語係有沒有一個姓秦的長的很漂亮的女生?”
  我想了想,很認真地說:“基本上姓秦的都挺漂亮。”
  “那我問你……”
  另一個人打斷了她:“別問了,她能知道是什麽啊。”擺擺手就讓我走了。
  我從人堆裏擠出來,腦海裏就四個字,莫名其妙。
  在沒餓死之前我還是比較有骨氣的,五份簡曆全都是投的招聘會上特別搶眼的公司,那些保險公司一個都沒投。肖雪說我太傻太天真,投的那幾個公司都太牛哄哄,我根本就不靠譜,屬於一看到我簡曆一看到我畢業的學校就給扔到垃圾箱裏那型。
  沒想到第二天居然接到了其中最最牛哄哄,我最最不靠譜的公司的電話。
  於是我認真打扮一番,還借了雙高跟鞋,歪歪扭扭的去麵試。
  進公司的時候我就覺得我沒戲了,先不說從前台到職員那架勢。隻是看著走廊上一個個看上去就特精英特靠譜的人,我瞬間就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綠油油的葉子,襯托著這些姹紫嫣紅。
  一個臉色有些蒼白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跟我打招呼:“誒,你是哪個學校的?”
  我自報告了家門問:“你呢?”
  “XX大學。”她一出口我就覺得她就是這人群中最嬌豔的一朵。她皺著眉頭接著說:“我覺得這次可能不行,我剛剛看到幾個我們學校的研究生博士生。”
  我咽了咽口水,開始覺著她也變成了綠油油的葉子,而我就是花莖下那臭烘烘的牛糞。
  她顯然是靠傾訴來紓解自己的緊張,又說:“本來我還有點把握,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昨天忽然傳出了消息,說是他們經理親自麵試。”
  我問:“那不好嗎?”
  她說:“他們經理是國外回來的,我這口語唬唬外行人還行,在他麵前根本就頂不了用。”
  我沉默,我連糊弄外行人的資本都沒有。在她抱怨不會跑的時候,我連爬還勉強呢。
  她衝我抱歉地笑了笑:“麻煩你幫我先拿一下,我去下洗手間。”
  我把她的包放在懷裏,手上拿著她的小筆記本,本子自己翻開,顯然是剛剛她看的時候折過的痕跡。上麵有一行字:“英文麵試必備答案。”我偷瞄著她還沒回來,趕緊跟做賊似的偷偷把下麵的幾句英文背了下來。
  一個個的人進去了,又一個個的人出來了。
  其實人害怕的往往不是結果,而是等待那個結果的過程,死也不過就一瞬,可是等死是最最讓人恐慌的事情。所以當裏麵麵試官喊我名字的時候,我是整個人帶著早死早超生的心態衝進了考場。
  不幸的是我忘記了我腳踩的高跟鞋,一個俯衝差點沒摔地上,幸好手按住了旁邊的椅子。我鬆了一口氣,快速的站穩擺出端正的姿態坐好。“嗤。”有人笑我,這嘲笑的聲音還很熟悉,我抬頭朝麵試官掃描。
  許久未見的宋子言衣冠楚楚的坐在前麵,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這,這是什麽狀況?
  旁邊一個半禿頂的中年男人用自己的行動回答了我的疑問,他恭恭敬敬地跟宋子言說:“總經理,開始吧。”
  我的眼睛差點沒凸出來,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不過這能不能算是一種裙帶關係。我又開始不自量的想,我們畢竟有過一個多月的筋疲力盡的早晨……眾所周之,這個公司的待遇那是令人發指的好。
  很顯然宋子言沒有和我一樣的想法,他低頭翻了翻我的簡曆,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看著簡曆他眉頭鎖了鎖像是疑惑又像是搞笑。他輕輕地讀了出來:“為人真誠,樂於助人,在學校表現良好,成績優異,性格開朗,在學校與老師同學都保持良好的關係……”他輕笑一聲,抬頭看我:“秦小姐,我對你簡曆的真實性有一定的質疑。”
  本來聽他念我簡曆的時候我是很羞愧的,按著那個簡曆我覺得我足可以勝任小樹叢的工作。可是他這麽一問,我心裏有火了。簡曆這東西比女明星的胸部都水分多,又不僅僅是我一個,我看肖雪的簡曆時根本沒認出來她,還以為是奧巴馬的演講稿呢。他至於這麽讓我難堪嗎,我沒好氣的說:“這份簡曆我是秉著誠實信用的基礎寫的。”
  什麽真誠樂於助人都是虛詞,你還能去查證?
  他清了清喉嚨:“身高一米六八?”
  我臉爆紅:“呃,在穿了鞋子的情況下。”
  他的目光掃過我,我挫敗:“五厘米的高跟鞋還不行嗎?”
  他看著簡曆又問:“熟練掌握三國語言?”
  我眼睛向下看著地上:“中文,英文,日文。”
  “……%#&&……*&(*(*)(*)(——)+——+——)”他哇哇的說了一堆。
  我心裏讚歎,真好聽啊,果然是喝過洋墨水的,這口語比我們口語老師都好聽,但是遺憾的是我一個字兒沒聽懂。
  他又放慢了語速說了一遍,微笑看我:“這次聽清了嗎?”
  我打腫臉充胖子,點頭。
  他兩掌相對往後倚在椅子上,閑閑看我:“那請回答。”
  我清了清喉嚨,努力回想剛剛偷著背下來的答案,雖然不知道他說什麽,但是麵試嘛,應該是差不離的,對此我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滿屋皆默,幾個麵試官的嘴巴一個比一個張得大,唯一正常的就是我和宋子言。宋子言點了點頭:“很好,回答的很好。”
  幾個麵試官的下巴直接要掉到胸前。
  他不以為意,說:“最後一個問題,請你說幾句日常日語。”
  我對日文的確相當熟悉,可以說你現在拿來幾部日本電影我都可以把它給翻譯出來。前提是這個電影是男男在床上激烈的運動。說幾句日語,我是要說亞美蝶還是一待一待一待?我認真想了想,忽然想起以前生不如死的日子裏那對日本夫婦常打的招呼,雖然具體什麽意思不知道,但是就著發音還是說了出來。
  宋子言楞了楞,似乎有一瞬間的失神,眼底似乎有溫柔的水波流動,就這麽看了我很久,就在我被他看得渾身發麻的時候,他勾起了唇角:“恭喜你,你被錄取了。”
  我呆在那裏,有些不能置信,其他幾個麵試官的下巴砰砰砰砰落地砸坑。
  等我反應過來,我連忙鞠躬:“謝謝謝謝。”喜出望外的往回走,走到門邊的時候,宋子言略嫌清冷的聲音又傳過來:“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我回頭。
  他哇啦哇啦又說了一堆,很熟悉,是他剛剛問的問題。我不解的看著他,難道他要我再答一遍?
  “這句話的意思是,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打扮很醜。”他淡淡地說著,在我憤怒的眼神中嘴角微勾:“還有,這句話——是法語。”
  雖然很丟人,但是正式獲得工作我心裏還是很美的,是任何小小的烏雲都遮不住的陽光燦爛。雖然被肖雪含酸的批評小人得誌,但是我認為能夠得誌這個小人還是值得去做的。我覺得關鍵不在我,關鍵還是在宋子言,他雖然嘴巴壞了一點心腸黑了一點,但是對於他的學生還是很照顧的。基於和肖雪的友好情誼以及考慮她以後對我的態度問題,我給這位舊師長新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打了電話:“宋老師,不不不,總經理。”
  他的聲音有些慵懶:“有事?”
  雖然他看不到,我還是很狗腿的陪著笑:“沒有,就是很多天沒見,對你萬分想念。”
  他過了過才說:“我們這麽久沒見,你現在才想起來想我?”
  我堅決否認:“當然不是,我隻是這一段時間交一稿比較忙,但是我心裏對你的思念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地。”
  他很認真地問:“想我什麽,是想恢複?縞係某苛仿穡俊?
  我再度被他噎著。
  他又問:“既然這麽想我,這麽多天了連個電話都沒有?”
  他絕對是有溝通障礙,每次張口都能讓交談的人張口無言。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說:“沒事我就掛了。”
  我覺著張口比較困難,隻好無視肖雪在旁邊的擠眉弄眼:“那,總經理再見。”
  他嗯了一聲。
  我顫巍巍的放下手機,就看到肖雪憤怒的眼神:“秦卿……”
  我舉手:“不是我不願意說,你也聽到了,他根本就給我開口的機會。”
  “那也不行!”肖雪眯了眯眼:“就是沒條件也要迎難而上,在敵人的炮火下討人情。”
  我苦著臉:“我也想啊,可是今是真開不了口,要不我明再打個電話,看看行不行?”
  她頹然倒回床上:“隻能這樣啦。”
  金融危機,被我們迎頭撞上,肖雪又沒我這樣的狗屎運,當然犯愁。看著躺在床上的她,想想僅僅幾個月前我們還沒心沒肺歡樂的日子,我心裏有些悵然,也慢慢坐回床上。這才看見手機的屏幕依然閃亮,剛剛我居然忘了按結束通話。
  可是宋子言怎麽也沒掛機?
  我把手機放到耳邊,不帶希望的說:“喂?”
  裏麵居然很快傳來了聲音,清清冷冷的:“你是不是有同學也想到我們公司上班?”
  他自己提了出來,我連忙說:“是啊是啊,宋老師都是你的學生就通融通融吧。”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地說:“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這個?”
  我順藤摸瓜拍馬屁:“您真是英明睿智見微……”知著還沒出口,聽筒就傳出了嘟嘟的忙音。
  嘖嘖,這次掛的倒挺快。

  潛規則之迎新
  哎喲喂,我的舊師長新上司,你如此喜怒無常為哪般……
  雖然心裏嘀咕,但是初次上班的興奮還是蓋過了以往慘痛的教訓,三天後,我一身漆黑馬糊的職業套裝進了公司。
  這次公司招了一批新人,居然有二十來個個,可以說是大換血,為此我們報到的時候公司還特地開了個什麽動員大會。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在主席台上坐著,按著次序輪流發言,說來說去也無非是當今全球經濟形勢是多麽的慘淡而我們能進入這個朝氣蓬勃的氣象萬千的創新進取的公司是多麽的幸運雲雲。
  實在是夠沉悶無聊,很多人都拿著手機在下麵玩起了遊戲或是QQ。作為一個新人,我還是希望自己能留下個好印象,忍著手癢正襟危坐雙目炯炯做黑貓警長狀。宋子言也衣冠楚楚的在上麵坐著,坐在最最醒目的位置,在一眾禿頭腆肚的老男人堆裏更顯得眾星拱月一般。
  他似乎有些無聊,低頭看著手上的稿子,手裏來回轉著一指筆。主席台下的燈打在他的身上,極佳的詮釋了青年才俊這四個大字。明明沒有變化,可是他給人的感覺和在學校裏是完全不一樣的,沉穩而又鋒芒,霸氣而又從容。這樣的他,已經不再是學校裏那個燃燒自己燒死別人的人類靈魂師,而是專門壓榨勞動人民價值的吸血鬼。
  在大家肚子此起彼伏的抗議聲中,臨時的主持人終於甜甜地說:“下麵請我們的總經理做最後發言。”
  掌聲合著肚子咕嚕嚕的聲音聽起來那是相當的熱烈。
  宋子言站起來說:“該說的前麵的人都已經說完了,我就在補充最重要的一點。”
  最大BOSS開了金口,眾人無不屏息等待。
  停了三秒,他含笑環視了一周:“待會由公司出資,在XX酒店舉辦一個迎新會。”
  全場掌聲雷動,眼含淚光,我爪子都拍紅了。
  在如雷的掌聲中,宋子言瀟灑退場,旁邊那個和我一起被招進來的女生滿臉紅光:“咱們總經理真是太帥了!”
  我緩緩醒悟,先讓人家一個個唱黑臉,等到大家不滿失望到極點的時候,他再登台扮好人。這人太會收買人心了,果然是美帝國主義教出來的奸商!
  公司財大氣粗把人家餐廳給包了下來,進去之後,宋子言很隨意地挑了一個桌子坐下之後,其他的人才敢坐下,他那桌子上坐的都是剛剛主席台上的人,桌子沒有坐滿,可是也沒人敢坐上去。但是無論新人舊人雖然彼此謙讓座位,可個個其實都憋著勁想離著那權力中心近一點。圍繞這宋子言這顆恒星,一幹人坐成了一個太陽係。
  我對那些人表示同情,宋子言這廝,平時就能把人給噎著,吃飯的時候還不得把人給活活噎死。
  珍愛生命,遠離妖孽。
  我在離他們最遠的一張桌子上坐下,可能離得太遠了點,一張桌子上就隻有三個人。除了我就隻有一男一女,男看起來二十出頭比我還小,頂著一頭黃毛穿著寬鬆的牛仔褲,在這一屋子黑壓壓的西裝革履中,潮的很詭異。女的約莫三十歲,一身套裝金屬框架的眼鏡,看起來很職業很正常。
  桌子很大,我們坐得都比較遠,彼此沉默著等菜端上來。
  因為客人就我們這群人的緣故,菜上的很快。滿帶笑容的服務員輕輕把菜放在餐桌上,然後菜湯順著餐桌慢慢的往下流……
  原來這桌子一隻桌腳下麵坡了,稍一加力就搖搖晃晃的。服務員不好意思地衝我們笑笑:“抱歉,這桌子坐不了人,不如你們換張桌子吧。”
  那個黃毛有些不耐煩:“你們就找個東西墊著好了。”
  那服務員說:“行,那請你們先等一下。”
  正要轉身去找,那看似相當正常的女的就開口了:“不用找了,我這剛好有。”
  然後就從皮包裏取出來一片衛生巾遞給了那個服務員……
  霎那間,?疑盜耍??裨幣怖懍恕?
  看到沒反應,那女的又問:“怎麽?是不是不夠啊?”說著又要往包裏麵拿。
  那服務員臉都漲紅了,連忙說:“夠了夠了。”
  顫巍巍接過衛生巾,那服務員快速地墊好了桌腳,腳步虛浮的走了。
  我心裏默默淌過兩行淚,這公司裏到底都什麽人啊。
  人不可貌相,看起來正常的也許更變態,表麵溫文儒雅的宋子言是一個典型,這個看起來很職業很正常的女的是另一個經典。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對那個表麵很詭異的人笑笑。正常人,不容易啊。
  他看了我一眼,問:“你是新來的吧?”
  我點頭。
  他又問:“有男朋友嗎?”
  我搖頭。
  他接著說:“那今晚上來我家吧。”
  “噗!”我一口酒箭噴了出來。
  他說:“不要太高興,就算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也不代表我會和你有長久的關係。”
  我靠,你是哪隻眼睛看到我這是高興的表情?!我仔細看他,他臉雖然有種不健康的蒼白,可是表情很認真,他的眼圈雖然烏黑,可是眼神很清澈。
  也就是說,他不是開玩笑,而是認真地在邀請我一夜情。
  我心裏默默流過四行淚,這公司裏到底都什麽人啊。
  我理所當然地拒絕:“不去。”
  他斜眼瞄了我一眼:“你不要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我對女人一向沒什麽耐心。”
  看著他真的很不耐煩的臉,一股科學探討的欲望油然而生。恨不得砸開他腦袋仔細看看裏麵是什麽腫瘤讓他有這麽強烈的自信。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我隨便挑了個理由:“我隻是很討厭黃頭發。”
  他拈了拈自己的頭發,還有點不相信:“真的?”
  我用力點頭。
  他撇撇嘴:“那算了。”
  雖然很變態,但是沒有死纏爛打,我稍稍鬆了口氣。這時太陽係那邊在酒精的作用下,本來拘謹的氣氛已經開始熱烈。男人們吹捧的聲音女人們嬌滴滴甜膩的聲音此起彼落,大家都圍繞著同一個目的,就是拱宋子言唱歌。
  時間在推辭與起哄中持續了近半個小時,幸災樂禍地看著宋子言落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一向吃癟的我忍不住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正笑著呢,就看到宋子言的目光灑了過來,我連忙收起笑做出從精神上支持他的堅定表情。他的嘴角慢慢的挑起一抹笑,根據我對他的了解,他這樣笑的時候往往我都不會太好過。
  果然,下一秒他就不疾不徐地開了口:“秦卿,你過來。”
  我在人民群眾懷疑驚詫的目光中走過去,一個陰陽怪氣的女聲擦過耳邊:“總經理記性真好,新人剛進來你就連名字都記住了。”
  宋子言但笑不語,絲毫沒有解釋的打算。我略懂了,他不肯撇清我們純潔神聖的師生關係,而利用好奇心把別人的注意力轉到我的身上。也就是說,現在我就是一舉著炸藥包的董存瑞,麵對人民群眾不屑的嫉妒的以為我被潛規則的目光炮彈,我還得大喊:“為了宋經理的清淨,請向我開炮!”
  幸好比起盾牌來,我還能開口解釋:“總經理原來是我老師。”
  宋子言做老師的事情估計原來就有人知道,人群裏傳來幾聲長長的哦。
  宋子言把話筒遞給我:“那正好給你一個報答師恩的機會,替我給大家唱首歌。”
  我婉拒:“我唱的不好。”
  他說:“沒事,就隨便唱唱。”
  俗稱小麥霸的我,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還是不怯場的,於是就接過了話筒。
  宋子言慢條斯理地又開了口:“既然你是英語的高才生,就來首英文的吧。”
  他是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連基本口語都不好,居然還讓我唱歌。好了傷口忘了疤,沒有謹記過去的慘痛教訓,以至於對敵人放鬆了警惕是我的罪過。我實話實說:“我英語不太好。”
  他笑得很無害:“不要太謙虛,你連專業都沒學好我們公司怎麽會錄取你呢。”
  總經理發話,一圈人全都點頭讚同。
  我目光掃過去,全都是小雞啄米一片,隻有角落裏,剛剛那個黃毛小子兩臂環胸的看過來。我心裏那個苦啊,早知道不如剛剛跟他偷溜了,或許他隻是邀請我去他家談人生談理想談奧巴馬呢,怎麽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啊。
  不過既然被逼上了梁山,我也隻好狗急跳牆了,我問:“總經理,我能自己選歌嗎?”
  他帶著一副我孫猴子逃不出他五指山的蛋腚神情,寬容大度地說:“隨你。”
  他實在是太小瞧我了,殊不知這世界上還是有一首英文歌即使我閉著眼睛也能唱出來的。
  我轉頭衝服務員喊:“給我點首生日歌!”
  餐廳裏的生日歌是為了客人生日時用的,一曲就循環了好多遍。我就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足足唱了五遍。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我放下話筒,看著周圍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我覺得自己特悲壯。
  “啪啪啪!”宋子言帶頭鼓起了掌。
  “啪啪啪!”那個黃毛小子居然也便笑邊鼓起了掌。
  於是,在大BOSS的帶領下,眾人陪同鼓掌,氣氛再度熱烈。
  一個禿頭大肚的人衝宋子言伸了伸大拇指,睜著眼說瞎話:“不愧是總經理交出來的學生,唱歌都唱的這麽好!”
  我差點沒摔地上,這就是互踩與馬屁共生的職場啊,可是拜托你能不能靠譜點,這歌五歲小孩子都會唱吧。退一萬步講,就算我今唱的是別的,那又關這個計算機老師什麽事兒啊。
  沒想到宋子言還一本正經地點頭:“我的人?!?
  一語驚全場,男人聞之皆虎軀一震,女人聽之盡花容失色。然後齊刷刷地看向我,我頓時成為人群中的焦點。捕捉到宋子言眼中一閃而逝狹促的光,我就知道,我今天是要將人肉盾牌進行到底了……
  不出山人所料,接下來我的位置就調到了宋子言身邊,享受著他偶爾夾過來的一隻大蝦和群眾們自以為雪亮的目光。
  越是這種條件越考驗一個人的迎難而上的綜合能力。本來到了公司我是想讓宋子言罩著的,可是看今天這情形,他不來害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更別說罩著我了。可是現在我坐在哪裏?公司的權力中心!這裏隨便一個人都能成為我頭頂的一棵大樹。天賜良機,我必須要好好把握。
  笑眯眯地看著我另一邊坐著的端莊嚴肅的部門經理,我聽到自己諂媚而誇張的聲音:“其實我剛剛就一直想問你,你用的是什麽牌子的保養品,怎麽皮膚這麽好?”
  她謙虛的說:“天天上班忙的,哪有時間保養呢?”
  但是從她不自覺咧開的嘴,我知道自己的馬屁還是很有用的。女的嘛,誰都愛聽別人誇自己漂亮,雖然可能明知道對方不是那麽誠意。譬如我,如果現在有人說其實你比張柏芝好看,我嘴上說著你別開玩笑了,嘴角還是能咧到耳朵邊的。
  我再接再厲拿出手機加強逼真效果:“你就把你平時用的說一下就行,我用著皮膚能有一半的好就夠了。”
  她半推半就地說了幾個產品,又很羞怯地問:“我的皮膚真的看起來很好嗎?我這還是第一次聽別人說呢。”
  我看著她暗沉的臉色眼角的細紋,違心地稱讚:“是啊,看著真的很年輕誒,一點都不像三十多歲的人。”
  “噗!”這次是宋子言噴了出來。
  而那個主管臉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手裏的筷子咯吱咯吱的響。我覺著她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殺氣騰騰。
  看著明顯忍著笑的宋子言還有其他神色古怪的人,我忽然覺得氣氛安靜的很詭異。
  一片安靜中她開口:“秦小姐,下個月三十號我生日。”
  “那先祝你生日快樂了。”
  她語調冰冷:“我二十七歲的生日。”
  ……
  五秒鍾後,我訕訕低頭喝水,一直喝水不停喝水,連眼皮都不敢抬了。
  又如坐針氈過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盼到了結束,我迫不及待的就要離開這鬼地方,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聲音喊住了。
  一個舉止很有風度的大叔,進公司時在他那裏報的到,人事部的田經理。
  幸好不是宋子言,我鬆了口氣。
  他走過來,帶著上級關心下級的和藹表情:“我記得你學校在郊區,這麽晚了,你一個小女孩回去不方便——我找輛公司的車送你。”
  人間處處有真情,我熱淚盈眶,冷凍了一個晚上的心開始感到春天般的溫暖。
  在這一片怡人風光中,我聽到他喊:“總經理!”
  脊背上汗毛根根直立,我極其僵硬地轉身。
  宋子言斜斜倚在車子前,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潛規則之CD
  原來我是被田經理當一人情給送了,我仰天長歎,小淚縱橫,這社會真是太齷齪了。
  縱橫歸縱橫,長歎歸長歎,我還是帶著友好協商的虛偽麵容甜甜地喊:“總經理。”
  他嗯了一聲轉身坐到了駕駛座上,從搖下的半截車窗裏發話:“上車。”
  我這才注意到車,嘖嘖,這車實在是忒好了點。如果說上次他借的車是拉風,那這車就太騷包了。坐上了車子仔細看了看裏麵的裝潢,我雙手顫巍巍的摸摸東又摸摸西,然後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宋子言發動了車子,邊倒車邊問:“這車子漂亮嗎?”
  我點頭:“太漂亮了。”漂亮的讓我們這種平頭小老百姓看到就恨不得往上麵劃兩道……
  他又問:“很喜歡?”
  “喜歡是喜歡。”我很認命:“可是把我賣了也買不起啊。”
  “那也不一定。”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要看賣給誰了。”
  我愣了一愣才明白,他這是對我個人的一種肯定!——我秦卿也是能賣的出去的!這是二十二年來,第一次有人對我有充分的肯定,我頓時對他的印象好了很多。我這個人既然對人印象好,那氣氛就不會太僵。
  我問:“總經理,這車不會又是你借的吧?”這個問題比較安全,估計沒人會閑得把這車借人,要是真有這種人——我就記個名單改天混不下去了打劫他去。
  他點了點頭:“是啊,昨天剛借來的,我一般不買這樣的車。”
  車窗上映出我噎個半死的臉,我的總經理啊,你到底是怎麽個空殼子連一輛車都買不起,還得滿世界借去。
  對待男人不能流露出你的同情,我不找痕跡地安慰他:“其實坐久了這車也沒什麽好的,感覺跟坐夏利小出租差不離。”
  他懷疑地看了我一眼:“是嗎?”
  我積極重建他的信心:“當然是啊,其實這車跟男人似的,隨便他是什麽皮相,一脫衣服一關燈還不都一樣?”
  對於我好心的勸導,宋子言的臉黑了一半。
  我們的溝通再次遭遇障礙。
  我仔細想了一遍,覺得自己雖然剛剛說的是事實,但是可能稍微侵犯了他的男性尊嚴。看來宋金龜不僅是唯利是圖是吸血鬼,表裏不一的禽獸還是一沙豬。看在他是我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份上,我試圖補救:“其實我說的不對,皮相好的男人是比較好用的。”
  他剩下的一半臉也黑全了。
  斷了的弦啊斷了的弦,怎麽溝通都不對?U餉茨閹藕潁?腋紗嘁膊凰藕蛄耍??笞?弦豢浚?ㄐ目賜餉娣沙鄱??慕值瀾ソケ涑苫奈奕搜痰目盞亍N頤茄?T誚記??鄖懊看未郵欣锘乩純吹秸饣腦?透芯踝約焊?丶嚶?頻模?裉烊詞竊趺純叢趺辭濁校?夷?岡諢腦?峽癖跡?膊輝敢庠謖餉瓷蓴?懷道鋃宰乓徽耪歐閃常?淙徽庹帕吵さ暮茉媚浚?上Р簧托摹?
  可惜事情不如人願,我蹙眉蹙眉再蹙眉,忍耐忍耐再忍耐,終於忍不住說:“總經理,能不能找個房子停一下?”
  他說話跟下冰雹似的:“幹什麽?”
  我苦著臉:“想上廁所。”
  剛剛在桌子邊,多說多錯,隻能低頭喝水,結果就是喝水喝得太多了。
  他沒說話,不過車子的速度開始加快了。
  事實證明,我們學校真是偏僻的可以,車子飛馳了一會兒,還是一戶人家沒看到。我估計著再飛馳一會兒,我估計就水漫金山了,不停地催他:“能不能再快點啊?”
  車子猛地停了下來,我左右看了看,這還是空地啊,疑惑地看向他。
  宋子言抿了抿嘴說:“下車。”
  我靠,難道是怕我在他借來的車子上放水,要把我拋棄在這荒郊野外?!我怒了!
  在我的怒氣爆發之前,他先熄了火開了車門回頭跟我說:“沒辦法,這邊有個橋洞,我在上麵幫你看著,你……”他心照不宣的沒說完。
  本來難得看到他這個樣子,我是應該暗爽的,可是偏偏現在最丟人的是我。不過我也顧不上丟人了,馬上就衝下去了。
  現在是旱季,那河床都幹裂著,橋下一點水也沒有。天色很黑又是在黑乎乎的橋洞下,根本不會有人看得到。我悄悄鬆了一口氣,可是隨著開閘放水,問題就來了。靜謐的暮春的傍晚,周圍已經有依稀的蟲鳴,在這都市外空曠而陰鬱的荒原上有著蓄勢待發的新的生命,遠處的鐵道上偶爾傳來火車的轟鳴,近處還有小河流水嘩啦啦的響。
  不用說,我就是源頭。
  聲音在橋洞裏反射回響後嗡嗡的,我聽得清楚,估計上麵把風那位聽得更清楚。
  我臉上火辣辣的,今兒真是太丟人了!(您老現在才知道丟人啊,剛唱生日歌時呢?)
  出了橋洞,我低頭看路,偷瞄了宋子言一眼,感覺他臉上也有些微紅。一想原來大家都覺得不好意思,頓時覺得扯平了。(……這也能扯平嗎?!我不承認你是我女兒,你肯定是抱錯了!)
  我覺得我們也算是共患難了,再上車的時候我對他印象又好了很多。對他的印象從一個外表斯文內心險惡的衣冠禽獸,轉變成了一個外表毒舌內心羞澀的大正太。於是我就開了金口打破我們之間的堅冰:“總經理,以後上班我大概都負責些什麽啊?”
  他說:“這個還沒決定,看公司的安排。”
  我諂媚:“哪用公司安排啊,公司不就是你的嘛,依著你對我的了解,總能做到物盡其用吧。”
  他沉吟了一會兒,說:“要對你做到物盡其用,我還真覺得為難了。”
  這是諷刺還是恭維啊,我下意識的理解為後者。
  他瞥了我一眼:“你自己說說你都擅長什麽吧。”
  我想了好一會兒,不得不回答:“我觸及的領域太多了,一時還真不知道最最拿手的是哪個。不過做為鉑金,隨便到哪我都是能發光的,我就聽從公司安排吧。”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到時候千萬別說你是我學生。”
  說起學生,我就想起了肖雪,連忙說:“老師,我們宿舍有一女的也特崇拜你,也想到到公司來做做奉獻。”
  他從鼻孔裏出氣:“就上次打電話時那個同學是吧?”
  他既然知道就更好辦了,我點頭:“對對對,就是她,她的條件雖然各方麵比我稍差了那麽一點,但是比起其他人還是好了很多的,你如果錯過這麽一個人才絕對是公司的巨大損失。”
  “比你稍差點?”他重複了一遍後很堅定地說:“不要!”
  為了友誼,我不惜貶低自己:“比我差是她說的,其實我覺得事實上我們是差不多的。”
  他更斬釘截鐵:“那就更不要了!”
  這人怎麽前後矛盾啊,說了不如我也不要,都說了跟我差不多了怎麽還不要啊。我怒:“為什麽啊?”
  他慢條斯理地瞄了我一眼:“怎麽安置你一個就很讓我頭痛了。”
  “那就不在乎再多一個啊,不都是你學生嗎?”
  他古古怪怪地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說:“我的公司不是垃圾收容所。”
  “……”
  雖然他這麽詆毀我,不過我還是很好心的沒跟他計較。主要是氣氛太好了,寬廣而無人煙的公路,平穩而舒適的轎車,英俊儒雅的男人,還有空氣裏甜而不膩的檸檬清香。我忽然有一種感覺,想就這麽一直坐著任由車這麽行駛下去,行駛下去……
  這麽想著,心裏也覺得溫暖安心,崩了一天的弦鬆弛了下來,眼前勁舞不斷模糊模糊最後漆黑一片。
  忽然就看見蘇亞文,他朝我走來張開雙臂,我高興的就要去擁抱他,他卻直直越過我走向了我身後,緊緊擁抱住另一個人。我氣急敗壞的走過去,左右開弓衝著他們倆,嘴裏還哇哇大叫:“社會已經不是你們人類的了,是我們邪惡的河蟹的!!”
  我靠,我怎麽會說這個呢,低頭一看自己竟然變成了一隻螃蟹,揮舞著兩把大鉗子在那橫衝直撞。蘇亞文眼裏冒了火,冷哼:“你敢打她,你敢打她!”一筷子夾起來我就給了我兩個大嘴巴子。
  臉頰一疼,我綠豆眼就睜開了,眼前不是蘇亞文冒火的眼,而是宋子言?!?
  我覺得我腦子還有點迷糊,哦了一聲,也沒去安全帶就要下車。
  “別動。”他說著側過身來幫我解。
  我低頭看著他咫尺的垂下的眼睫毛挺挺的鼻子,腦子更迷糊了。直到他抬起頭來、我連忙收起自己的目光,掩飾性的笑:“總經理,走了啊,明天公司見。”
  他嗯了一聲,我剛打開車門,他又叫住我:“秦卿。”
  “嗯?”
  “上次說的話別忘了。”
  “什麽話?”
  他手在方向盤上磕了磕:“我那輛車正好也沒盤,明天幫我帶幾張過來。”
  我這才想起來,不怕上司要東西,就怕他什麽都不要,我連忙點頭:“行行行。”
  他這才點了點頭:“回去吧。”
  回到宿舍的時候還差半個小時就熄燈,我翻箱倒櫃找CD。肖雪從床上布簾後麵勾出頭:“幹嗎呢,搬家呢?”
  我頭也不回:“找CD呢行賄。”
  她神情奇怪地看了我幾眼:“你也忒窮酸了吧。”
  我拿著七度空間的大手一揮:“俗人,你懂什麽,我們這是精神層次的交流。”
  她搖了搖頭:“得,我還以為你那幾張爛盤跟著蘇亞文入土了呢,沒想到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這廝最擅長的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可她提的那壺水又偏偏是最燙人心口的。
  手上有周傑倫的幾張盤,火影的幾張原聲,在今天之前,我以為會跟著我到畢業那天付之一炬的東西。
  那天似乎下了雪,可是天氣並不是太冷,我四級失敗後他假惺惺的打著安慰我的名義對我校女生進行盤查。
  當時我們倆站在女宿樓下,看著來來往往的女生,我心裏酸的要命,嘴上還裝得滿不在乎:“現在知道了吧,我們學校美女多絕對不是謠傳,怎麽樣,有沒有你喜歡的?”
  他說:“當然有啦,不然我老往你們學校跑什麽。”
  我覺得鼻子冷得難受,說話聲音都嗡嗡的:“那你還不去追啊。”
  他說:“我這不正追著呢麽。誒,幫我支個招,說說你們女生都喜歡什麽樣的男生啊?”
  我悶聲悶氣:“每個人都不知道,我怎麽知道她喜歡什麽的啊。”
  他眼睛還是看著女宿門口,漫不經心地說:“你就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吧。”
  我說:“卡卡西那樣的。”
  “這個難度係數有點大。”他轉過臉目光灼灼地看著我:“還有呢?”
  他那目光像是能把人吸進去一樣,我腦子發昏,喃喃地說:“犬夜叉那樣的。”
  他臉似乎有點扭曲,聲音也有點大:“現實中呢?”
  我沒頭沒腦地回答:“周傑倫。”
  他惡狠狠看我,我傻乎乎看他,看了很久之後,他忽然笑了起來,笑得直不起腰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笑,手揉了揉我頭發,頭發上的雪花撲簌簌的遮住了視線。等到視線恢複的時候我已經在他懷裏。
  “真是傻。”他笑著歎息,胸腔微微震動,“可是,我怎麽就喜歡上這麽個傻子呢。”
  我覺著自己的心也微微震動了起來。
  有時候回憶的片段太清晰,清晰的讓人無路可逃。以前看奮鬥的時候,米萊說她從沒有再吃過一次冰激淩,肖雪就說她太矯情。其實那不是矯情,隻是一種自我保護,法學上有一種傷害叫做重複傷害,是指讓受害人在刑訊法庭乃至別的時候一直不停的重複回憶自己受傷害的經過,殘忍的重複。
  對我來說,傷害隻有那麽一瞬間,可是甜蜜卻更加殘忍。
  我已經好久都沒有聽過周傑倫的歌,看過火影,好久沒有去學校對麵那家冷飲店喝冷飲,好久沒有去學校外麵那個山上爬山,好久沒有在KTV唱起Beyond和陳奕迅的歌……有很多很多事情已經很久都沒做過,不願不想也不敢。
  一次戀愛,我覺得自己身上發掘出了強烈的文人氣質,傷春悲秋酸溜溜的跟白菜似的。可是事實證明,我絕對還是一個現實主義者。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那個啥啥啥。
  為了一個好的工作前程,為了討好上司,我就從箱底拿出了這些東西當人情。
  這個世界的確是太齷齪了,我沒那個清高做白板反光。
  把東西放進包裏,我還不忘討好的跟宋子言發了個短信:“總經理,CD找好了,都是我壓箱底的心愛之物,祝您聽得愉快聽得順心。”想想自己應該把自己的要求很含蓄的表達一下,於是我含蓄的打上一個一個的字:“記得明天把我分到好的部門!!”
  如此含蓄的發完之後,我瞪著眼睛等回答。
  很快地,宋子言的短信就發了回來,簡簡單單一個字:“好。”

  潛規則之驚嚇
  到底這個好有多好呢,我心向往之。
  第二天我春風得意地到了公司,先是去人事處聽分配。田經理念完了名單之後囑咐我們:“你們都先去部門經理那報到,秦卿,你先留下。”
  那幾個人帶著懷疑的目光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都沉默的魚貫而出。等到辦公室裏隻剩下我們兩個,田經理看我的眼神很古怪:“秦卿,你的情況總經理都跟我說了。”
  宋子言辦事效率不錯嘛,我很哈皮的猛點頭:“嗯嗯。”
  他繼續古古怪怪地看我:“你的部門是總經理特別為你預留的,你要好好幹,不要辜負總經理和我對你的期望。”
  你期望個屁!原來把我當槍使,不過我臉上還是很恭維的露著四顆牙微笑:“一定一定。”
  他還在古古怪怪地看我:“那你先去孫經理那報到吧。”
  我趕緊一溜煙地出了門,對著這麽一張偽善的老臉,他就是再看我我也提不起把他喝掉的興趣,隻會有一種想痛扁他的衝動從心底深處油然而生……
  人事部在六層,我所在的市場部在五層,下了電梯拐個彎就到了經理室的門口。我清了清嗓子,對著玻璃整了整儀容,端上微笑就敲門。
  “進來。”很熟悉的女聲。
  我收起下巴,眼睛看著地麵進去之後,還輕輕地關上了門。
  屋子裏已經有三個和我一起進來公司的人,在辦公桌前排排站著擋住了視線,我走過去笑得很甜:“孫經理,我是今天新來報到的秦卿。”
  黑色皮椅緩緩轉過來,一個眼含微笑的人側著頭看著我:“我們真是有緣,秦小姐。”
  是是是是是她!那個二十歲的年齡,四十歲外貌的那個女人?!
  五雷轟頂不能代表我現在的心情,我的頭發根根直立,聲音都在發抖:“好……好……好巧。”
  她頷了頷首:“希望我們以後合作愉快。”
  我按了按不斷發顫的褪,努力維持常態:“當然,當然愉快。”
  她緩緩站起來,慢慢從我們麵前走過,高跟鞋嗒嗒嗒地響:“既然你們到了我的部門,就該遵守我的規矩。你們是新人,還在摸索學習的階段,因此我並不要求你們有很亮眼的成績,但是我交代下來的事情你們必須完成的像樣。否則……”在經過我麵前的時候她停了停:“不要找其他的借口,或者什麽人來壓我,所有的人在我眼中都一視同仁。”
  官腔啊官腔,典型的官腔。
  她的確是一視同仁,不單單對我,對任何一個不能完成任務的人都橫眉冷對。可是這個由她交代下來的事情差別是不是太大了點、看了看我剛剛從她辦公室抱出來的文件,再瞄一瞄那三個人的文件,我怒,這根本就是公報私仇!
  我一個人的比他們三個人的都高!
  以後的日子絕不會太好過,我陷入了哀思。正默哀著呢,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半人高的文件後傳來:“把你的東西挪一挪,不要擋光。”
  辦公室裏,團結友愛是關鍵,我連忙愚公移山,可惜動作大了點急了點,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白花花的文件往對麵倒去,撲撲通通幾聲一個人就被砸在了下麵。
  “對不起,對不起!”我趕過去收拾,忙不迭的道歉。
  “這麽笨手笨腳的,你吃衛生巾長大的啊?!”一個怒氣衝衝的女聲從紙張中傳來。
  這個聲音也有點熟,心裏浮起不祥的預感,我表情僵硬地低了低頭,就看到一張讓我沒齒難忘的臉,昨天那個衛生巾姐姐!
  她已經自己站了起來,狠狠地看著我,我一邊道歉一邊收拾地上散亂的文件。
  “算了算了。”估計是看我可憐,她擺了擺手:“以後注意點。”
  我楞楞地點頭。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已經被我收拾起來的一疊子文件,怕我又重犯,於是自己在我們公用的桌子上淩空一道三八線:“以後咱們倆以此為界,行嗎?”
  她劃分的很公平,於是我點了點頭。
  “那好。”她邊說邊拉開抽屜,若無其事地從裏麵拿出一護墊,快速地貼了上去,囑咐我:“就以這個為標記。”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紅木桌子上那片白白的護墊,默默地點頭,點頭,再點頭。
  今天上班之前,我的職場生存手冊上有上萬字,現在就隻剩下一個字。
  忍。
  對我有私仇的頂頭上司,我要忍。
  對我心靈不停造成傷害的同事,我要忍。
  對這堆積小山一樣的文件,我也要忍。
  可是這文件光靠忍也是不夠的,還得拚。公司的事情其實並不太多,八點半上班,到十點半的時候幾個做完事情的同事就已經湊在一起磨牙喝咖啡了。隻有我一個人滿眼通紅殺氣騰騰咬著文件在電腦前嘩啦啦的打字。
  到十二點多一點時間,等我攻克了小山的時候,整個辦公室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手已經癱軟成了雞爪子,對著電腦太久,再看周遭,眼睛都有些發暈。就這麽搖搖晃晃到了員工餐廳,我才發現我最需要忍耐的一件事。
  那就是排擠。
  如果是正經八百的關係戶,比如說我是宋子言他妹妹他侄女啥的,估計人人都來巴結我。可是我這妾身未明,在其他人眼中關係曖昧的存在就有些尷尬了。女的嫉妒,男的怕惹事。因此我一進食堂,那氣氛都不一樣了。
  我打了飯端著盤子走到哪哪的人迅速用完餐作鳥獸散,溶進革命集體的願望正式破滅。碰了一鼻子灰之後,我訕訕地找了個角落的空位坐下來。
  周圍又開始人聲鼎沸,隻有我形單影雙。
  好生淒涼。
  正吃著,忽然感覺有一道黑影籠罩,我一抬頭,就看到一個大男生端著盤子站在我麵前。我很少見長得這麽順溜的小孩,帥氣的很,十八九歲的小男孩少有的帥氣,壞壞的痞痞的樣子,隻是那一頭熨帖柔軟的頭發又特招人心疼。
  他衝我笑,這麽帥氣一小正太我也衝他笑回去。
  他放下盤子坐到我對麵,眼睛眯眯看著我,說:“今晚上來我家吧。”
  “噗!”我一口飯噴了出來,大驚:“是你啊。”
  “你認出我了吧。”他得意的說,又拉了拉自己的黑頭發:“你說你不喜歡黃頭發,我已經染回來了,今天去我家吧。”
  我撫額無語,這孩子到底是對帶女生回家有多大的執念口牙。
  他嘟起了嘴:“你怎麽說話不算數呢?”
  雖然你嘟嘴很可愛,但是姐姐的心是金剛的,我問“我怎麽說話不算數了?我是說我不喜歡黃頭發,可是我有說你黑頭發我就要跟你那個啥嗎?”
  他眨眨眼:“那個啥是什麽意思?”
  看著他很無辜的樣子,我也對自己一向秉承的信念有了動搖,我湊過去低聲問:“你讓我跟你回家是想幹什麽?”
  他說:“看恐怖片啊,我一個人看超害怕。”
  這小屁孩,我白了他一眼:“那為什麽偏要晚上去呢?”
  “晚上看才有氣氛哪。”他也白回來。
  靠,這才是標準答案?!雖說社會上職場中色狼處處,可是我也有點太草木皆兵了,我搖搖頭喃喃:“原來不是419啊。”
  沒想到這麽小的聲音他也聽到了,他笑嘻嘻的看著我:“啊,原來你想跟我419啊。”
  “誰說的!”我爭辯:“是你說話有歧義,有人剛見麵就邀請一妙齡少女晚上去他家的嗎?”
  他奇異地看著我:“你能不能別用腳趾想事情,我會隨便邀請人去419嗎?再說了,就算我真邀請人,也不會邀請你啊。”
  他那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把我給氣到了,我怒,拍案而起:“我怎麽了?你憑什麽不跟我419?!”
  餐廳霎時肅穆地跟靈堂似的,我一腳正踏在凳子上,環視了一周,所有人都下巴脫臼似的看著我,幾個人嘴裏的白米還一粒粒的往下掉。
  我默默地收起腿,雙手慢慢捂住臉,然後撒丫子狂奔,耳後傳來那小鬼無良的笑聲。
  飯沒吃成,我抱著幹癟的肚子回了辦公室。
  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了,我如滾滾一般被眾人圍觀了一陣子,還不忘上上天涯看看有沒有人八我這隻極品女。等到兩點上班的時候,我的肚子已經完全癟了,咕嚕咕嚕地響。
  “啪!”腦袋上一痛,原來是對麵扔過來一小盒餅幹。
  看著對麵依舊若無其事地看著電腦屏幕的衛生巾姐姐,我心下感激,一個人無論有什麽怪癖,也不能否定她心靈的美好。一如我,雖然我丟了不少的人,但是也不能否認我個人形象的光輝。
  把餅幹放到抽屜裏,我趁著人不注意才一塊塊地撚著吃,雪中送炭格外地甜。
  靠著這一點的熱量忍到了下班,看了眼自己帶的小鏡子,我已經是麵色褐黃奄奄一息了。拖著行屍走肉一樣的肉體出了公司門口,有人拍我的肩膀,那個昨日黃毛笑嘻嘻地看著我。
  “手拿開。”我有氣無力地說。
  他收起了手,遞給我一包:“你東西拉餐廳了。”
  “謝了。”我接過包拖著喪屍一樣的身體往前走。
  他跟在我後麵:“就一個謝字啊?”
  “謝謝。”我又送了他兩個,腳步不停。
  “走這麽快幹什麽啊?”
  “趕公車,你再浪費我時間待會就替我打的。”怕他理解錯誤,我又補充:“你付賬。”
  他說:“幹嗎打的呢,我開車送你回去好了。”
  一聽這話,我連忙變臉,聲音溫柔如水滴滴:“呀,小弟弟你有什麽事情盡管跟姐姐我說、”
  他皺眉:“我不是什麽小弟弟,我叫展楊。”
  我從善如流地點頭,繼續惡心地笑:“展楊是吧,有什麽事情找姐姐啊?”
  他又皺眉,對我這個姐姐顯然很不尊重,不過也沒有糾正什麽,隻是悶悶地說:“也沒什麽事。”
  “嗬嗬嗬,沒什麽事啊……”我笑得跟朵狗尾巴花似的,下一秒就拉著他的手往停車場的方向拖:“既然沒什麽事就快送我回去吧。”
  他顯然對我的變臉絕技不能適應,一路被我拖到了停車場,乖乖地找到了自己的車。我一看樂了,這不是宋子言昨開的那個嗎?我正想拆穿他呢,沒想到他居然輕車熟路地把門給車門給開了。
  算了,管他是偷是搶呢,現在能把累得像條狗似的我迅速運回學校挺屍才是緊要。
  坐上了車,報上了地址,我就昏昏欲睡。偏偏這昨日黃毛嘴裏還一直喋喋不休,我板起了臉孔:“開車的時候要專心,不要聊天!”
  在他委屈的小臉嘟起的小嘴模糊的畫麵中,我閉上了眼睛。
  “天青色等煙雨……”鈴聲又大作,我癱軟著接起來放在耳邊:“誰啊?”
  “秦卿,你好樣的。”宋子言冷得掉渣的聲音馬上讓我激靈的坐得筆直(成條件反射了。)雖然她看不見,我的表情還是做到了諂媚到不能再諂媚:“總經理好,請問總經理有什麽指示?”正在開車的昨日黃毛斜睨了我一眼。
  “我要的盤呢?”他說。
  “我帶來了,可是今天沒看到你,現在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要不我明再給你?”
  他清冷的聲音一個字的傳過來:“公司規章第一條,今日事今日畢。”
  我疑惑:“公司第一條規章什麽時候成剽竊格言了?”昨天我還看了那小本本呢。
  “我今天新加的,有問題?”
  “沒,沒,當然沒。”我狗腿的回答:“不過今天我都已經回去了,就明天再給吧,反正你也不差這一天聽。”
  “我現在等著聽呢。”他蠻不講理地說:“你現在在哪呢?”
  “在回去的車上呢,走到第三醫院前麵了。”
  他幹脆下了命令:“你下車,在原地等我。”說完就收了線。
  對著手機裏嘟嘟的忙音,我無語,並且感到自己公司的岌岌可危,遇到這麽一個任性的總經理,一定會在金融危機的大潮下灰飛煙滅的。
  不過懾於淫威,我還是扭頭對昨日黃毛說:“你在前麵停一下,我得下車。”
  他嘴角緊抿,臉頰鼓鼓的像是生氣。
  伺候BOSS,難道我還得伺候你個小鬼?我提高了音量:“我要下車!”
  車子停在了路邊,我下了車。他從車窗裏看我,眼睛裏水汪汪的,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我覺著心軟了,對於自己強行剝奪了人家為我服務的機會,我彎腰趴在車窗上安慰他:“沒事,今天不能送我,以後機會多的是,把你手機號給我吧,以後我回去就給你打電話。”
  他認真地看了我一眼,腳一踩油門,刷的飛走了老遠。
  我一個踉蹌差點沒跌倒在地上,真是不可愛的小屁孩。
  站直身我整了整儀容,今天遭受的驚嚇真多,孫經理,衛生巾姐姐,還有這個小屁孩。可是我知道接下來麵對的這個人才是硬仗,必須要步步為營艱苦奮鬥。不然很有可能,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就是我身後的這家精神病醫院。
  說到醫院,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跑到醫院對麵的藥店裏買了兩瓶強效救心丸,以後上班前吃一顆省得噩運發生。
  出了藥店就看到宋子言正站在醫院門前來回的張望。

  潛規則之相親
  我趕快縮回店裏跟店員要了瓶水,吃了一片藥,再出來的時候就是典型的狗腿表情。
  “在公司怎麽樣?”這是宋子言見到我時問的第一句話。
  我牙恨得癢癢的,還得很無辜地問:“嘿嘿,總經理,關於我的分配問題……是不是田經理在傳達上出了什麽錯誤?”
  不敢直接質疑總經理,我拉田經理當炮灰。
  他一個眼風掃過來:“怎麽?不滿意?”
  “怎麽會呢?!”我梗著脖子:“滿意,太滿意了,滿意了不能再滿意了!”
  他微笑:“怎麽個滿意法?說來聽聽。”
  我鄭重地讚同:“首先,工作內容很充實。(孫經理交代下來那麽多東西,連上廁所都得小跑,能不充實麽?!)其次,工作夥伴很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
  他點頭表示同意:“難得你來了短短一天就體會到了公司的軟實力,不過還是有一點需要注意。”
  “怎麽會?這麽十全十美有凝聚力的公司還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我瞪大眼睛表示不敢置信。
  “作風,作風問題。”他瞥了我一眼:“尤其是在餐廳這種公共場合的作風問題。”
  奶奶的!拐彎抹角還是拐到我身上來。丫什麽都知道,就看我出糗呢,估計把我安排在有宿仇的孫經理那也是刻意的!我當初怎麽就瞎了狗眼相信他了啊,報應啊報應!(狗眼……女兒,你已經神經錯亂了吧。)
  幸好我剛剛吃了顆救心丸,就然還能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頭:“嗯,是有這個迫切性。”
  他淡淡一笑,不再說話。
  我視之為黑暗前的黎明,不敢絲毫放鬆繼續嚴陣以待。
  說著話的時候,車子已經行駛了好遠,我來回都是坐公交並不認識路,可是我也能肯定是走錯地方了。理由很簡單,從市裏往學校走規律就是樓越來越底人越來越少車越來越破樹越來越多,可這車越走越繁華。
  我往四周看了看:“總經理,咱是不是迷路了啊?”
  他說:“你不是給我帶了盤嗎?”
  我這才想起來,連忙從包裏把盤拿了出來,雙手奉上。
  他接著說:“來而不往非禮也,你都幫我帶了盤了,我總得請你吃頓飯表示表示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連連擺手,跟著你吃飯,就算前麵是滿漢全席那也是味同嚼蠟啊。味道還是其次,最怕的是影響身體健康,消化不良是肯定的,被噎死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況沒事他還以陷害我為樂呢,何況還主動給我拜年?!(你已經由狗變為雞了,十二生肖還差十個,加油。)
  還是那句老話,珍愛生命,遠離妖孽。
  可惜此妖孽道行甚高,一句輕飄飄的:“你這麽處心積慮要你總經理欠你人情,是何居心?”就把我給打發了。
  車子停在一個裝潢很不錯的地方,我抱著九死一生的決心跟著他進了飯店。
  飯店裏有悠揚的小提琴協奏曲,如水的室內噴泉汩汩的流,一派幽靜的自然景象。景象深處站著一個穿著白裙子,林間仙子一樣的女人,四十五度角看地麵,隻留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地往宋子言身上瞄。
  又是一個被皮相蒙蔽了雙眼的人啊!
  收到電波的宋子言,腳一抬居然也朝那個方向走去了,可見男人也都是被皮相吸引的動物,我也隻能屁顛屁顛的跟過去。到了桌邊,宋子言微點頭:“李小姐好。”
  仙女嬌羞的笑笑,她身邊一個把她襯托的更仙女的胖女人朝我們點了點頭:“你就是王阿姨嘴裏的宋先生吧。”
  宋子言點頭,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大家落座。
  我認認真真聽了幾句,憑著我的聰明才智一下子就猜出來這是相親。怪不得宋子言這麽好心請我吃飯,敢情又要我當人肉盾牌來者,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假扮女朋友比起宋子言令人發指的其他行為還是比較輕鬆的。於是我就專心的低頭看桌子上自己的黑乎乎的倒影,嘴邊也帶了一抹同樣嬌羞的微笑。
  那個襯托仙女的胖女人不善的看著我:“宋先生,這位是?”
  我正等著他回答完,小鳥依人地靠過去,就聽到宋子言清冷的聲音:“哦,這個是我遠方一侄女,腦子不太好使,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所以就帶過來了。”
  那個仙女開口說了她第一句話:“宋先生真是細心。”又低下了她那顆嬌羞的頭顱。
  我那“不好使”的腦袋很快的抬了起來,難道我猜錯了,這次不是來擋箭的是來給宋金龜加分的?看了眼對麵的仙女,我為她默哀,這輩子被宋子言看上,您上輩子肯定是希特勒那級別的人物。
  正想著呢,服務員手拿著菜單簿走了過?矗骸凹肝幌胍?孕┦裁矗俊?
  宋子言說:“不用麻煩,我們自己點就行。”
  服務員把手上的菜單放了下來,宋子言一把槍了過來,注意,他真的是“搶”了過來,連讓都不讓,那兩個女人的臉黑了一黑,都抿了抿嘴沒說話。
  宋子言慢條斯理地翻了翻菜譜,五分鍾後手指在菜譜上指了指:“我們就要這些。”
  菜譜被他們擋著,他點了什麽我們都不知道,我隻知道自己一天隻吃了一小袋餅幹,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的。既然宋子言定了我侄女的身份,我就也不用嬌羞了,掰了根筷子在那邊搓邊等。
  在宋子言與仙女繼續見招拆招相互套話的時候,菜終於上來了。
  桌子上兩個盤,一個是綠油油的油菜,一個是白花花的豆腐,很綠色很健康。等著後麵的大餐,我漫不經心的夾了幾口,他們表示矜持也隻是象征性的動動筷子。一切看起來都非常美好,可是……可是……這上菜是不是太慢了點?
  我舉手叫來服務員:“你能不能催催廚房,讓他們上菜快點?”
  服務員奇怪地看了宋子言一眼,回答:“這位先生就點了這兩樣。”
  那小眼神裏有些鄙視,是對宋子言的小氣,還有些不解,是對宋子言的衣冠楚楚。
  我也很不解,不過不敢質疑,隻是失望地“啊”了一聲,放下了筷子。仙女以及仙女的陪同臉上表情也變了變,都放下了筷子。
  宋子言看了看我們,很無辜的疑惑:“不夠吃啊?”
  我用眼神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他為難的思考了一會兒,又對服務員說:“那我們再點兩個吧。”
  在我們的矚目中他終於又點了兩個菜——魚香肉絲和宮保雞丁。
  仙女的臉明顯僵硬了起來,不過礙著他的長相還是端端正正地坐著。
  氣氛比剛才有些冷,不過菜上得更快了,不過如果給我選擇的機會,我寧願當時吃完了冷盤馬上回學校泡方便麵,也不願看到下麵的發展。
  在菜端上來的一瞬間,宋子言以幾乎能突破人類極限的速度站了起來,快速的端起盤子以一個完美的九十度轉身,將盤子裏一半的菜撥到了我的碗裏。這隻手剛剛放下盤子,另一隻手又迅速拿起另一隻盤子,以同樣機械的動作將裏麵的菜放到我的碗裏……
  在座其餘三個人皆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一連串不停歇的表演。
  他放下盤子後,摸了摸我的頭,寵溺地說:“在家不是總嫌吃不到肉嗎?今天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看了看飯碗裏明顯有我三個胃大體積的食物,咽了口口水,忽然就覺得飽了。他摸著我頭的手力氣明顯加大,皮笑肉不笑地看我:“別作假,好好的吃。”
  我打了一個寒戰,連忙低頭奮鬥。
  餐桌上一片寂靜,隻有我牛嚼的聲響。我生平第一次覺得吃飯是人類最大的酷刑,這種認識比在學校食堂啃饅頭時一下子啃的滿嘴血的時候都沒有出現。每每我要停下來,就感到宋子言放在我頭上的大手在微微加力。
  等到我要吐的時候,那個仙女終於突破了宋子言的麵皮給她帶來的魔障,虛弱地笑了笑:“宋先生,我們今天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宋子言挽留:“再待會吧,我侄女還沒吃飽呢。”
  我一聽,不顧腦袋被他按在碗上,連忙雙手亂抓傳達我吃飽了的訊息。
  仙女果然善解人意:“不好意思,我今天真的有急事。”
  宋子言沉吟了片刻,略帶遺憾:“那就算了。”招手:“服務員!”
  一臉恭敬依然藏不住鄙視的服務員來了:“一共是六十六塊五。”
  大家等了半晌,宋子言也沒有動作,隻是驗證正看著仙女。
  等了半晌還是沒人動作,宋子言終於開了口:“AA製,我們一人一半,李小姐,您一共是三十三塊二毛五,四舍五入後是三十五。”
  人家兩個人加起來還沒我吃的四分之一多呢,你也好意思說AA製?!還四舍五入?!我撫額了,我這是什麽總經理啊,車子要借,相個親相成這樣……
  那仙女兩人臉都綠了,那陪同諷刺地說:“還四舍五入,你幹脆三十五進成四十得了!”
  宋子言“啊”了一聲,做恍然大悟狀,眼睛裏散發出“我怎麽早沒想到”的訊息。那仙女估計覺得太丟人了,極快的從錢包裏拿出來一百塊錢塞給服務員:“我自己付吧!”然後氣勢洶洶地走了。
  宋子言還在後麵喊:“李小姐,下次我們再聯係!”
  李小姐的步子更快了,跟劉翔有一拚。
  等他們兩個人背影都看不見了,宋子言才回過頭,慢悠悠地站起來:“走吧。”
  我坐著沒動——實在是撐得站不起來了。
  他居然還問:“還坐著幹什麽?”
  我沒好氣地答:“叔叔,我在等服務員找錢回家買肉吃。”
  他抿嘴一笑:“不用那麽麻煩,桌子上不是還有呢嗎?”
  他這一說我才看見桌子上剩下的菜,那油哄哄的味道攢進鼻子,我胃口一陣翻騰,差點就吐了,我連忙站起來就往外走。
  走到飯店外,呼吸到新鮮空氣,才好受了一點,但是走路已經是腆著肚子了。
  宋子言看了看我明顯凸起的肚子,摸著下巴問:“真這麽飽?”
  我一手平放在喉嚨處:“已經到這了。”
  他麵帶懷疑地戳了戳我喉嚨,我一個飽嗝把他熏了回去。
  雖然很丟人,但是看著他吃癟的樣子,我還是很暗爽的。
  他往後退了兩步,說:“我送你回學校吧。”
  我摸了摸肚皮搖了搖手:“算了,我這樣是坐不了車了,還是先走走消????傘!畢氳醬?崦渙斯?換溝麽虻幕厝ィ?倚淖套痰靨郟?雋澄仕?骸白芫?恚?藝饉悴凰愎ど稅。俊?
  他很嚴肅:“不算,這是私人問題。”
  我被撐得膽大,居然敢反駁:“憑什麽啊,這明明是你的私人問題!你不想相親什麽辦法不能使,至於這麽拿我當槍使嗎?”
  他一眼風掃過:“公司規章第二條,為老板解憂是每個員工的分內事!”
  不用說,又是他自己剛加的。
  我一還沒入黨的人民群眾,無組織無綱領,注定鬥不過他這個萬惡的資本家,我懶得理他,一個人慢悠悠地沿著公路往前走。
  沒想到居然一路漫無目的地走到了廣場上,距離我剛剛吃飯的地方足有五六百米的距離。一些人在那裏健身,大都是老人和孩子。一個和她丈夫正在悠閑散步的孕婦看到我停下了腳步,口氣是那種他鄉遇故知的欣喜:“呀,你幾個月了啊?”
  我差點沒跌倒,想了想還是覺得說自己撐得太丟人了,於是胡亂就說:“啊,剛三個月。”
  她驚奇地說:“呀,三個月肚子就這麽大,去醫院看過了沒?是雙胞胎吧?”
  一聽這話,我都恨不得剛剛自己跌倒了。不過到了這時候,我也就敷衍的點頭:“嗯,據說是龍鳳胎。”
  她驚呼了一聲:“真好,一雙兒女。”又回頭跟她老公說:“將來我得再要個女兒。”
  她老公寵溺地點點頭。
  夕陽下,滿臉紅暈的孕婦和一臉寵溺的丈夫,加上他們與世無爭的感覺,怎麽看都覺得美。我真是羨慕,同時又有些酸,不禁有些失神。
  那孕婦問:“你怎麽了?”
  我笑:“很羨慕你啊,有老公陪著散步。”
  她奇怪地說:“羨慕什麽啊,你老公不也在後麵呢嗎?”
  咦咦咦,我老公?!我哪來的老公?!
  一回頭,就看到宋子言站在我身後三米衝我笑。
  我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他怎麽跟在我後麵?
  那孕婦一臉了然地衝我眨眼:“是小兩口吵架了吧,懷孕了就是脾氣不好。我看你也別跟他慪氣了,你看他一直跟著你多用心啊,而且長得又帥。”
  我扯了扯抽搐的嘴角算是回答。
  告別了孕婦,我站在原地氣鼓鼓看宋子言。
  他慢悠悠地走過來,臉上是忍不住的好笑:“三個月,龍鳳胎,秦卿你夠能耐的啊,跟聖母瑪利亞有一比。”
  “不行啊?”我指了指左邊肚皮:“這個是男的,叫宮保雞丁。”右邊:“這個是女的,叫魚香肉絲。”我惡狠狠地看著他:“他們爸爸就叫宋子言!”
  他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就笑開了:“行啊,他們隻要生下來我就養,別說他們,就是你我也順便給養了。”
  跟他說話我從來就沒占過上風,這次果然也不例外。

  潛規則之劇本
  再說下去徒增心領壓力,雖說我吃了定心藥了,可是鑒於現在假冒偽劣產品比比皆是,我決定幹脆眼不見心不煩,他愛跟著跟著,愛嘲笑嘲笑,我一蓋不理,就把他當一汽車尾氣。
  我繼續挺著肚子往前走,一路上夕陽晚照,行人匆匆微風徐徐,街上的霓虹燈一盞盞漸次地亮起。我心裏的氣漸漸消散,更多的是一種黃昏中決裂的淒涼感。雖然沒回頭,可是卻知道宋子言在後麵跟著,不遠不近,剛剛好三米的距離。我停他也停,我走他也走,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
  雖然沒有說話,可是一直這麽不緊不慢不離不棄的跟著,在這茫茫匆匆的大街上,這麽一想,頓時一種異樣的感覺猛然浮上心頭。
  ……忽然覺得我像是被他遛的狗……
  左右瞅了瞅,我幹脆到廣場旁邊的花壇邊吃力地坐下,的確是吃力,感覺整個人一縮,那食物就往嘴裏麵冒,我雙腿伸開,身體後仰,幾乎是半躺著。眼睛往四處瞄了瞄,這次宋子言沒跟來。顧不上慶幸,我趕快掏出錢包數了數票子。現在公交車是沒有了,隻有狠狠心打的了,學校離市區比較遠,等我給出租車那師傅開了工資,估計以後就隻能吃饅頭就白開水了。
  一陣小風恰巧應景的吹過,兩片落葉冷冷清清飄落眼前,我倍覺淒涼。
  正淒涼著呢,腦袋上一痛,有東西砸我!地上滾著的是藥瓶子,上麵三個大字:消食片!
  我一抬頭,就看到再次陰魂不散的宋子言。
  初中那會兒特迷還珠格格,但是有一點我特不明白。就是口條張皇阿瑪打了小燕子之後,不過給她送了點據說是珍貴的金瘡藥,說了幾句也算不上好聽的話,小燕子就哭得唏哩嘩啦的。我一直覺得這是一大敗筆,你現在來安慰還不如原來不打呢,你現在感動怎麽不記得剛剛挨打時的害怕啊。對於這個問題我曾經在宿舍夜談中舌戰群雄,最終光榮取勝。
  給你一棒子再給你一糖的策略對我是不管用的,更何況這還不是什麽糖呢!
  最最重要的是,眼前這人就是讓我不得不傾家蕩產的元凶!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隻要跟錢搭上關係,我一定是隻母刺蝟。
  於是我打破了宋子言在我印象中的淫威,鼻孔朝天看了看地上的藥,哼了一聲就扭過頭去。
  宋子言像是沒看到我不屑的表情,慢條斯理地在我身邊坐下,還喃喃自語:“我今天晚上是很忙的。”
  切,你忙關我鳥事……
  “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累死你個禍害……
  “你原來是我學生,現在又是我下屬。”
  那你還這麽害我?!
  “天色又這麽黑了。”
  拜你所賜!
  “本來我是想抽空送你回學校的,?墒悄慵熱徽餉床渙燁欏??彼?藕兜囊∫⊥罰?玖似鵠刺Ы啪妥摺?
  領你的情將來一定死的很慘!
  誒?等等等等,送我回去?!我一個鯉魚翻身站起來,屁顛屁顛地趕上去,笑得像是蜜蜂見了蜜蒼蠅見了SHI:“總經理,總經理!”
  他回頭,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有事?”
  我馬上跑過去撿起來還在原地稍稍打轉的藥瓶,極為珍惜地在衣服上擦了擦上麵的浮土,眼淚汪汪地雙手捧著:“我隻是對總經理日理萬機還對員工的身體健康這麽關心,感動得無以複加五體投地!”
  他微皺眉頭:“可是剛剛有些人不是這麽想的。”
  “會有這種人?!”我恬不知恥的橫眉怒對:“世界上會有這麽不知好歹沒心沒肺的人?!”
  “不知好歹,沒心沒肺?”他玩味地重複著這兩句話,嘴角勾起笑痕:“說的好。”
  我用力點頭:“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不過顯然還遠遠不夠,不如總經理待會到車上再慢慢地教育我?”
  他看了我半晌,看得我嘴角都笑麻了,才慢慢轉身往回走。我站在原地忐忑,這到底還送不送我啊?我到底應不應該追過去啊?
  剛想了兩遍,他的聲音就從前麵傳了過來:“難道還要我開車來接你?”
  我立刻得令,朝宋子言飛奔過去……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又喊了樓下的阿姨開門才進去。一腳踢開宿舍的門我已經是連刷牙洗臉的力氣都沒有,直接載到了床上,累身又累心啊!
  她們幾個還沒睡,都正對著電腦奮戰呢,肖雪漫不經心地說:“秦卿,下個星期準備準備劇本。”
  我眼睛都沒睜開:“什麽劇本啊?”
  “五一特別節目,一個班要出一個節目,咱們班排話劇,咱們宿舍負責劇本。”
  “那憑什麽我寫劇本啊?”
  她臉不紅氣不喘地回答:“這是大家一致商量的結果。”
  我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那幾個麵無愧色的女人,這個大家商量的結果無非就是大家一起推脫,然後推到當時不在場沒得推的我身上。我咬牙切齒:“不寫!沒看到我都累得跟死狗似的了嗎?!你們還有沒有點良心,良心都讓狗給吃了嗎?!”
  肖雪眼好整以暇:“良心都讓你吃了,你良心大大地還不為人民服務去!”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我算是頭一個了。
  第二天,由於吃了強效救心丸,我很淡定地進了公司。剛坐下來,對麵衛生巾姐姐就遞過來一個白花花的護墊。
  盡管坐了完全的準備,我的聲音還是有點顫抖:“這……這是什麽啊?”
  她說:“這是技術開發部的展經理給你留的手機號。”
  我接過來護墊一看,嘿,上麵真有鋼筆寫的一串數字。敢情這護墊在這裏充當了紙條的功能,一物多用,衛生巾姐姐你真是貫徹的太徹底了!不過這個展經理是誰?為什麽給我留手機號?難道……難道……
  盡管我知道我比較優秀,但是還是沒想到桃花來的這麽迅速。
  頓時臉有些微紅。
  關於辦公室戀情我還是比較向往的,尤其是展後麵那個金光閃閃的經理,讓我一聽就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想入非非了一個上午,到中午吃飯的時候連別人的排擠都沒感覺,端著盤子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
  剛坐下來,前日黃毛就又來了。
  我說:“誒,來得正巧,我正找你呢。”
  他眼裏冒出喜悅的小泡泡:“找我?是不是今天晚上要跟我回家啊?”
  黃毛弟弟!你的生活到底無聊成什麽樣子,才會對拉人回家看恐怖片有這麽大的執念口牙口牙口牙!
  不過有事問人我還是表現的很友好:“關於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說,我現在先問一個人。”
  “誰?”
  “技術開發部的展經理。”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你問他幹什麽?”
  佛曰:不可說,我往前傾聲音壓低:“他長得怎麽樣?”
  他想了想,說:“跟我差不多。”
  “他多高?”
  “跟我差不多。”
  “年齡呢?”
  “跟我差不多”
  “啪!”我一筷子朝他腦門上敲下去:“什麽都差不多,幹脆說你是他得了。”
  他繼續神色古怪的看著我,慢慢地說:“我就是技術開發部的,那部門就一個姓展的。”
  好跳躍性的思維,這兩者有什麽關係麽?再說我也不知道他姓什麽啊?!
  他歪著頭一臉看好戲等盯著我,好像我該有什麽反應,我一臉疑惑地看著他。他的臉慢慢陰沉,最後一甩筷子走人了。
  好任性的小鬼!
  不過桃花運的事情可以稍後再談,現在最重要的是那個該死的劇本。下午的時候相對清閑,我一邊做報表一邊構思大綱,到下班的時候已經構好了骨架,隻差往裏麵堆注水肉了。伸了伸懶腰,這才看見周圍的同事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坐電梯下了樓,剛出公司大門就看到宋子言靠在車前吞雲吐霧。
  警鈴大作,我連忙貼著牆根往外挪。
  “秦卿。”惡魔召喚,我連忙擠出笑:“呀,總經理真巧。”
  他看了看門口公司的招牌,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才拍了拍車子:“上車。”
  我胃口泛酸,舌頭打顫:“總經理,不是又去相親吧?”
  “不是。”
  “那您是不是有什麽別的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道這次敢死任務,我也好在路上對症買藥。
  他眉頭擰起來:“沒事就不能找你?”
  “能!當然能!“就怕你是找我就沒好事。
  “上車。”他又說了一遍,我戰戰兢兢的上了車,係安全帶的時候從後視鏡裏看到黃毛站在公司門口,冷冷地看著我。
  現在公司裏隨便是個人都給我臉色,連個小屁孩都不例外,我傷感。
  車子平緩的行駛在回學校的路上,我幾乎不敢相信居然這麽順利。狐疑地看了宋子言一眼,難道他就是特地來送我?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扼殺在腦細胞裏,絕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疼。不過他今天著實反常的很正常,我也慢慢放鬆了警惕,又開始想劇本裏的枝枝蔓
  蔓。
  “想什麽呢?”他問。
  我實話實說:“想一個劇本。”
  “哦?劇本?”
  我點頭,想起那幫沒良心的女人,忍不住又咬牙切齒:“我要寫一個虐到死的劇本。”
  “虐?”他輕皺眉頭,顯然不明白。
  我孜孜不倦的講解:“虐就是虐待的意思。”
  “體罰?”
  “也算是其中一種,不過我更傾向於後媽那種虐心,就是兩個人愛的死去活來死來活去的,偏偏不能在一起那種。”我的表情都有些猙獰。
  他從鏡裏看我一眼:“有病。”
  我毫無慚色:“我有病,我快樂。”
  過了一會兒,他說:“說說你的劇本吧。”
  我清了清喉嚨:“我的劇本寫的是黃世仁與白毛女間的愛情故事。”
  他眉頭皺的更緊:“……黃世仁與白毛女的愛情?”
  我點頭:“創作最標準就是創新,再說了,我也是根據事實根據進行的改編。首先,黃世仁是什麽,是當時的統治階級,而白毛女是什麽,一個孤苦伶仃的少女,這就具備了一個灰姑娘的基本構造。想想一個家境顯赫的黃世仁偶爾對美貌淡定的白毛女驚鴻一瞥,從此時時刻刻記在心,可是他不懂得這是愛情,他隻能夠仗著自己的權勢強硬的把她留在身邊。甚至造成了白毛女的父女分離,但是這也一方麵說明了黃世仁對白毛女極強的占有欲。她的生命中隻能有他一個男人,除此之外,連她的父親都不許分她一絲一毫的心思。”
  “禽獸。”宋子言下了結論。
  我不理會他,繼續講述:“而等到白毛女進了他們家,就開始了高潮的虐。黃世仁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禦女無數卻沒有動過心的男人,對白毛女的倔強不肯屈服又恨又愛,加上他家中其他幾個女人,看出了他對白毛女的特殊感情,都一起來迫害那個可憐的孤女。在她們的挑唆以及黃世仁自己的性格下,他開始對白毛女虐身,挖眼強暴打板子,一個都不能少。可是每次虐著白毛女,他的心裏卻是比誰都難受比誰都疼。”
  “變態。”宋子言再下結論。
  “當當當~高潮到了,白毛女懷了黃世仁的孩子,而黃世仁並不知曉,反而在這個時候受了其他女人的挑撥或者生了白毛女的氣,一次爭吵中動了手,白毛女的孩子嘩啦啦的化成了一灘血水。白毛女萬念俱灰,紅顏一朝變白發,黃世仁這個時候發了瘋一樣,把家裏的東西砸得幹幹淨淨,把身邊的人嚇的大氣都不敢出。可是無論他怎麽樣都挽回不了白毛女。的心了。這時,一直默默地暗戀著小白楊的長工出現了。在他的幫助下,白毛女逃離了那個讓她傷心難過的地方,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而追悔莫及的黃世仁,天天借酒消愁一蹶不振每天不是發瘋一樣的尋找他的愛人就是睡著時念著他愛人的名字。”
  宋子言已經不下結論了,而是用那種看外星人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我教他:“別這麽看我,現在的女生就吃這一套,美名曰虐戀情深,越虐越愛。男人越是對她們壞,越是喜怒無常莫名其妙冷冷冰冰,她們越是離不開。”這劇本要轟動就得虐,從頭虐到尾,從外虐到內,從身體發膚到大腦皮層,不虐不成文,不強暴不能活!
  他看了我半晌,喃喃地說:“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又問我:“我平時對你怎麽樣?”
  我連忙狗腿:“總經理對我很好,簡直是太好了!在家靠父母,在外就靠總經理你了。”
  聞言,他若有所思:“看來我是用錯了方向。”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刷的把車停在了路邊:“下車。”
  誒?我又哪得罪他了?我楞在那裏。
  他又冷冷重複了一遍:“下車。”
  迫於淫威,我隻能顫巍巍的下來。
  然後,宋子言一轉車頭,絕塵而去……
  靠,我是又招誰惹誰了我這是?!

  潛規則之約會
  幸好停車的地方是離公交站牌不遠,我走過去,沒等多久就趕上了一班,站在你推我攘的人堆中聞著簡直能構成鼻子虐待罪的味道開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懷念宋子言。
  學校門口就有公交車站,我剛下了車,手機就胡玲玲響。我接起來,原來是肖雪,她說,嚴鵬來了,我們都在老地方呢,等你。
  老地方這三個字像是能紮人眼淚似的,我想撒謊說自己在市裏沒回來。可是肖雪那婆娘繼續拿開水壺燙我:“別想逃,我們都看得見你。”
  我一抬頭,果然,對麵粥屋的窗戶後肖雪正伸手死勁跟我招呼。我說:“行,我現在就過去。”
  我進屋裏的時候,他們已經吃的熱火朝天了,嚴鵬對肖雪一直很照顧,肖雪也對嚴鵬很好,可惜不是嚴鵬要的那種好。以前我長唏噓,你說嚴鵬要臉蛋有臉蛋要荷包有荷包怎麽肖雪會看不上他呢?每到這時,蘇亞文就沉下臉反問,嚴鵬要臉蛋有臉蛋要荷包有荷包你怎麽沒看上他呢?
  我就噓他,你一大男人怎麽這麽小心眼,酸不酸啊?
  其實我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還是甜的。
  其實上最小心眼的人是我,我跟蘇亞文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幾個哥們還弟妹嫂子的稱呼我,到後來全都改成一個名字,小尾巴。就是因為我天天跟著蘇亞文。
  他們男生喜歡通宵連魔獸,我也跟著纏和,當時他們總結出了一個規律,我和誰一組誰準輸。主要是我的戰術比較穩健,在最頂級的士兵沒有造出來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出營的,可是當我最頂級的士兵造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大軍壓境回天乏術了。那會兒網吧裏午夜常聽到的就是他們的怒吼:“你倒是出來啊,救我啊救我啊救我啊,我靠!”
  後來她們終於死心,開始玩3C,原以為這種我們不會影響太多,可是悲劇依然再聯係。當時午夜場裏最常聽到的怒吼換了一版本:“蚊子,看好你尾巴,錢都被她花光了!!”吼得我很委屈,他們在前麵打怪,我又不敢往前衝,除了在後方買書花錢還能做什麽?
  他們隨便吼,可是蘇亞文都是笑著的,無論他們幾個再青筋畢現的吼他重色輕友,他也是笑笑。他們把他踢出了團隊,他就和我兩個人玩,還得很辛苦的讓我贏。幸好後來我改了習慣,迷上小說,他才不用遷就我跟他們幾個廝殺。
  可是我有一習慣看到高興地地方非要身邊的人也跟著看,當初看禽獸老師的時候,每隔三分鍾我就拉著他給他念,他不厭其煩,明明上下沒著沒落的看不懂也跟著笑。每每我邊讀著邊聽到他耳機裏英雄陣亡時淒慘的喊叫,然後網吧裏又出現他哥們的怒吼:“蘇亞文,你他媽長眼沒啊?!站在那任人家砍!”
  他說看電腦太費眼,成套成套的給我買紙書,晚上我就蜷縮在網吧的座位上看小說,聽著他快速點擊鼠標時嗒嗒嗒的響。
  我覺著那響聲就是幸福的旋律。
  肖雪常常看著我充滿思索:“你到底是哪點讓蘇亞文看上,值得他對你好的這麽人神共憤?!”
  是啊,我也不知道呢。
  我一開始不也隻是看上了他的皮相麽?可是他這樣的對我,對我這麽的好。我就一點點心甘情願地往下掉,可是掉到了坑底才發現,他也一直傻傻地站在坑底,可是這個坑是別人的,不屬於我。
  他那天說:“秦卿,你很好,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可是我愛她,愛了十年。
  我不氣憤不難過不悲傷,我隻是奇怪,他不愛我怎麽會對我這麽好呢?他既然對我這麽好又怎麽會不愛我呢?
  這個問題連同著雞生蛋還是蛋生雞成為我心中的世紀兩大難解之謎。
  嚴鵬沒變,很陽剛的氣質,隻是學生氣磨平了一些,看見我一如既往喊:“小尾巴。”
  我鼻子酸假借脫衣服順流過來才問:“翅膀你在納發財呢,能不能順便帶帶我?”
  嚴鵬問:“你不是進XX公司了麽?那可是咱們失數一數二的科技公司。”
  待遇是好,可是壓力忒大,我手舞足蹈添油加醋的把我受的種種非人待遇講了一遍。嚴鵬和肖雪聽得麵麵相覷,在我終於講完了今天宋金龜把我如花似玉一姑娘一個人仍在公路邊的時候,嚴鵬搖頭有些感慨:“連小尾巴都找到第二春了。”
  靠!說得我跟離異寡婦似的,最重要的一點是,用春天來形容宋金龜簡直是太單調了,他就是一四季,冬天的雪初春的冰雹夏天的暴雨秋天的寒霜,一遇到他,我就的防著隨時有個大雷劈得我一佛升天二佛冒煙的。
  我可憐兮兮地看著嚴鵬:“翅膀,看在咱們的交情上你一定得救我出火海!!”
  他嗬嗬笑:“盡量盡量,隻要在我有能力前你還活著就行。”
  我拉下臉,專心對食物進攻。其實也是給他機會,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是來看肖雪的,也就肖雪裝睜眼瞎。
  在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中,這頓飯也算是吃完了,走出飯店後我們相互告別。正打算扭頭走呢,嚴鵬特遲疑地叫我:“秦卿。”
  “啊?舍不得我啊?”我回頭笑嘻嘻地問他。
  他嘴唇動了幾下,臉上很憂鬱,最後終於說:“他回來了。”
  這要是在電視裏,我手裏又剛巧有個茶碗什麽的,肯定得落地上摔個粉碎。可惜這不是電視,縱使是,我這個專門為襯托主角美好愛情的配角估計也賺不到一個鏡頭。
  於是我笑得特燦爛:“回來的好回來的好,摒棄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為我國的四化建設做貢獻。”
  他歎了口氣,溫柔地揉了揉我頭發。
  我本來沒想哭的,可是一看他那同情的眼神,眼眶立刻就紅了。
  迷糊糊地回到宿舍,肖雪遞給我毛巾:“好好擦擦臉吧。”
  失戀不丟人,丟人的是你還對他念念不忘,念念不忘不丟人,丟人的是你念念不忘的那個人身邊早有親密愛人。
  試想一下你們重逢的情境,你一個人形單影雙,而他們纏纏綿綿雙雙飛,看到你的時候還不忘意味深長地問一句:“秦卿,一個人啊?”
  我就恨不得用毛巾把自己悶死!
  其實想想我自己也不差嘛,大學即將畢業,又是在別人豔羨的地方工作,而且還很受老板青睞,離了他之後我過得比以前好,至少物質前途上是這樣。跟他在一起那會兒,他整個就是把我從米蟲那方向帶,連吃個桔子都替我先把皮給剝了。
  這麽一想,眼眶又紅了!我及時打住回憶,認真展望現在,我現在缺嘛,不就缺一個男人嗎?!我一聲冷笑,從包裏翻出來那張護墊便箋,在手機上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按下來。
  “喂?”很快有人接了起來。
  我大吼一聲:“我是你今天留電話的那個秦卿!”
  那邊楞了楞,有些遲疑:“啊……”
  不給他說哈的機會,我直接下達命令:“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男朋友,明天下班隻手在公司門口等我!”
  那邊聲音好像帶了笑:“幹什麽?”
  我梗著脖子朝話筒喊:“約會!”
  第二天我穿戴一新,氣勢洶洶地到公司,懷著萬丈熱血地等下班。快下班的時候,宋子言給我發了條簡短的短信:“門口,等。”
  可是我還是看明白了,估摸著他從大洋彼岸來,最尊重所謂的人權,我膽戰心驚的回了一條:“總經理,我今天下班有約會,您有什麽事改天我一定赴湯蹈火。”
  等了半晌他也沒回,大概是默許了,我拿出鏡子梳了梳頭發心急火燎地等下班。
  臨近下班的時候,孫經理從辦公室裏走出來:“大家先停了一下手邊的工作聽我說。”
  大家都停下了手邊的事情。
  “鑒於各位同事最近的優異表現,總經理今天晚上請大家聚餐。”
  三天兩頭聚餐,這公司福利夠好的,可是我現在想要的不是福利,是男人!我伸爪問:“經理,請問能請假嗎?”
  “有事情可以請假。”
  我鬆了一口氣。
  “但是總經理的學生必須到場。”她看著我皮笑肉不笑:“這是總經理的原話。”
  去的人並不多,因為是臨時的通知,很多有家有口有約會的人都沒到,隻有那些晚上沒活動的人才準時到達現場。當然也有一些明明有活動卻不得不到場的人,譬如說我。
  我坐在長形的西餐桌前,開始不停的喝悶酒。有些東西原來一直埋著,可是昨天嚴鵬一句話就順利把文物出土,晾在空氣中不停的氧化風幹。酒喝得快了其實跟水沒什麽差別,可是太多的文藝作品都給了我們一種心理暗示,好像它能給那些文物鍍上一層隱形的膜。
  借酒能不能消愁我不知道,但是酒能醉人這句話絕對是真理。不一會兒,眼前的人都成了影分身。我搖了搖腦袋試圖清醒,主座上宋子言和他旁邊的人終於又成了一個,不過他眼神有點冷,我這一眼過去差點成了冰碴。我連忙轉了視線,另一邊的黃毛看我的眼神也跟夾著雪花似的。
  我就這麽不受待見?一個個都拿眼神冷凍我?!
  於是我啥也不說繼續喝悶酒,正喝著呢,旁邊坐的人扯了扯我衣服,小聲說:“該你了。”
  “啊?”我有點大舌頭:“該我什麽了?”
  她低聲提醒我:“剛總經理讓咱們一個一個的表態,定下這個季度的個人目標。”
  “哦~目標我有,我有。”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口齒不清的發言:“我的目標就是盡快找個男人!”
  下麵哄然大笑,有人起哄:“找得到人選嗎?”
  小瞧我?!我怒視回去:“誰說我找不到!我今天本來是要約會去的!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我男朋友就是技術開發部的展經理!知道了麽?那展經理是我的,以後你們女的都離他遠點!”想了想又補充:“男的也得離他遠點!”
  “砰!”的一聲,是杯子重重落在桌子上的聲音,我怒吼:“誰?誰打斷我真情告白來者?!”橫眉過去才發現是宋子言。
  他臉臭的跟下水道似的,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同樣不可置信看著我的還有在場的所有同事,唯一一個例外就是那個黃毛。
  他眼裏又升起了很多喜悅的小泡泡,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秦卿。”宋子言沉沉地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用力的點我那顆已經昏昏沉沉的頭:“當然知道,我這是浪漫的公開表白。”像是要證明什麽似的,我一字一句說的都特堅定:“我很喜歡展經理,超喜歡展經理,其他的人我看都不看一眼,我的目標就是今天和展經理戀愛,明天和展經理結婚!”
  宋子言沒說話,隻是麵無表情地冷冷看著我。我瞪著檬僧的小眼跟他對視,最後他抿了抿嘴,一言不發的走了。
  這是我們雙峰以來的我軍取得的第一個勝利,值得慶賀。
  我又給自己倒了杯慶功酒,剛端到嘴邊就被人搶了過去。
  黃毛站在我麵前,眼睛亮亮地看著我:“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不喜歡我。”
  我伸手搶杯子:“你幹什麽呢?”
  他側身護住杯子:“剛剛你那樣表白我還是很感動的,雖然你差了一點,但是我還是決定接受你了。”
  “得,姐姐不需要你接受,你能把酒杯還我,然後在我的腳背還沒親熱上你的屁股之前有多遠滾多遠嗎?”我好心提醒。
  他笑得眼彎彎:“我知道你是用生氣來掩飾內心的羞怯,沒關係,我不在意。”
  掩飾羞怯?看著他桃花朵朵開的眼睛,我疑惑地看他:“咱們是不是中間有什麽誤會?”
  他牽起了我的手:“我真沒想到你有這麽大的勇氣對我表白。”
  一個假想浮上心頭,我打了一個寒戰,聲音都在發抖:“你你你你是?”
  他衝我溫柔一笑:“我就是技術開發部的展經理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稚嫩的臉皮,足足看了十分鍾。
  十分鍾之後,我暈了……

  潛規則之謠言
  眼一閉一睜,一個長發遮麵麵容慘敗的女鬼正慢慢爬出來,死魚眼緊緊盯著我……
  “啊啊啊啊啊!!!!”我跳了起來,扯著喉嚨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比我更大的聲音震得我耳朵疼。
  我一側頭,原來是昨日黃毛,他坐在我旁邊小臉嚇得都白了。我再看了看四周,寬大的電視屏幕,下麵是運轉著的DVD,還有屏幕上那個女鬼,耳邊還有泥哄恐怖片裏特有的故弄玄虛的生?А?
  一瞬間,我略懂了。
  黃毛終於如願以償把我帶回家了。
  於是,下個動作我就揪住了他的耳朵:“說!這怎麽回事?我剛明明在酒店呢,怎麽忽然跑到了這裏?”
  他嚷:“你剛不是喝得不省人事了嗎?大家又不知道你住哪裏,我看你對我這麽一往情深地,就先把你拉到我這裏來了,你放心,我什麽都沒做。”
  我看了看我們的姿勢,一張大床,他躺在上麵——確切地說是縮在上麵,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手心裏都是汗。床對麵就是一個超大的放映著鬼片的電視機,低頭檢查了衣服,完好無缺。估計他拉我手是因為害怕,我就是一防恐怖的道具。
  我鬆了口氣,然後手上力道又加重了,狠狠揪著他:“你還是男人嗎你?你帶一個爛醉如泥的女生回家,居然老老實實地看鬼片!一點禽獸的事情都不幹,你簡直禽獸不如!”
  他連連求饒:“輕點輕點,下次我幹還不行嗎?”
  我聞言更用力:“你想得美,才多大小屁孩啊你就亂打我主意,我冰清玉潔的是你這種禽獸能染指的嗎啊?!”
  “……”
  這麽掐了一會兒,我也累了,加上酒精引發的頭疼我一腳把他踹下來:“我現在要睡覺,你給我滾遠點!”
  他赤腳站在地上委屈地看著我:“這是我的床。”
  我指了指旁邊的沙發:“那不也是你的沙發嗎?你不能厚此薄彼,不然沙發會哭的。”
  “……”
  我蒙了頭就要睡,他就在一邊拉被子。
  “在我的手心溫柔地撫摸上你的臉頰前,你有三分鍾的時間滾。”我好心提醒。
  他弱弱地說:“你能不能把電視機先給關了?”
  “你長手出氣用的?”
  他跟受氣小媳婦似的低頭囁嚅:“我不敢。”
  看他那樣子,估計今我不關了是睡不了好覺了,我一掀被子,蹭蹭蹭幾步走到電視機前,對著那張慘敗的臉“啪”的按下了開關,一回頭就看到黃毛崇拜的眼神,我女王般發號施令:“睡覺!”
  前些天一直受人欺負,今天難得欺負了人,我睡得格外香甜。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外麵有豆漿的香氣,我撥弄著蓬鬆的頭發走進客廳就看到黃毛在餐桌前忙碌。
  我打了個招呼:“早啊。”
  他也笑笑:“早。”清晨熹微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伏貼的頭發清澈的笑容,真是美少年一隻,大早晨的真是養眼,我砰然心動,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生一個這樣的兒子,讓他迷盡天下少女和大叔。
  我走進浴室,又彈出來頭:“你,張開嘴巴。”
  他怔了怔,不過還是聽話的張開嘴。
  嗯,一口整齊大白牙,跟牙膏廣告似的,我放心地縮了回來開始忙乎。
  他很快進來了,表情又不解變為驚訝:“你怎麽用我的牙刷?”
  “因為我沒帶。”我理所當然的回答:“放心,我剛看了你牙口了,還算湊乎,我不嫌棄你。”
  他啞口無言,看著我滿嘴泡沫,臉忽然跟擦了胭脂似的漲紅,支支吾吾就走了。
  等我整理好出來,他已經把豆漿麵包什麽的給我弄好了,我唯一的任務就隻剩下吃飽。喝著自己榨的純正豆漿,想起學校那稀釋了N倍同樣名字的液體,心裏頓時充滿了感激。我說:“你還挺厲害,一個男生居然這麽會過生活。”
  他低眼不看我,回答:“我原來一個人在國外,不得不一個人學著過。”
  怎麽現在的人都成群結隊的往國外跑,我狠狠地咬了麵包一口。
  在我狠狠地用麵包來發泄我不滿的時候,他已經滔滔不絕的把他的生平介紹了一遍。
  黃毛,原名展楊,今年二十歲,十八歲國外著名大學研究生畢業(再度狠狠地咬了麵包一口!),現任技術開發部經理(再咬!),父母姐姐都已經移民,就剩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國內,沒人照顧沒人關心連看部恐怖片都找不到人陪……(我狠狠咬了他胳膊一口!)
  本來我這種平頭老百姓,看到那中神童,尤其是有錢家的神童,一定會唏噓感歎,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但是那前提是這種人隻存在與報紙網絡火雜誌,當你眼前出現這麽一個的時候,我心裏油然而省滔滔醋液熊熊怒火,對命運的不公對眼前人的嫉妒。
  如果換作以前,我一定會臉色變得很難看,說話變得很難聽,但是進入職場尤其是進入了這個變態職場的我,已經不再是昔日阿蒙,我已經到達了脫胎換骨的境界!我把臉笑成了喇叭花,忽閃忽閃眼睛看著他:“乃這麽滴年輕,就已經有錢有房又有車了也,你尊素好了不起哦……”
  他臉有些紅:“我不算好,其實我姐夫才是了不起。”
  我搖頭:“管別人幹什麽了啦,在偶心裏乃就素最厲害的銀!”
  他兩隻耳朵都燒起來了。
  我忍著舌頭打結:“既然介個樣子,偶決定先把你給定下來,給你個名分,乃說好不好啊?”
  他整個人的腦袋紮在桌麵上,聲音很低:“你說什麽都好。”
  “行!”我站起來隔著桌子拍了拍他肩膀:“以後你就是我小弟。以後你有什麽事,比如說闌尾炎住醫院,做手術需要人簽字什麽的,盡管來找我!”(如果你這麽倒黴遇上的話。)
  他抬起了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我,看得我有點心虛。我強笑拍了拍他的臉蛋:“咱們說好了啊。”
  他又垂下了眼眸。
  因為起床太晚,所以盡管他一路闖了幾個紅燈,可是還是遲到了。
  本來全勤獎我是沒想過要拿的,可是從進了公司之後的氣氛還是很詭?歟?訓勒飫鋟縉?餉春茫?俑魴〉驕偷帽晃Ч郟?
  上午去廁所放水,剛要站起來,就聽到外麵有人提我的名字。
  “你們知道市場部那個秦卿不?”
  “知道知道,不就上次唱生日歌的那個新人嗎?”
  “那個新人啊,昨天聚餐時又丟臉啦。”
  “快說出來聽聽。”
  “昨天聚餐的時候,那個秦卿居然當場跟展經理告白了,聚餐之後兩個人就一起離開了,結果今天上班不僅一起出現還遲到,那個秦卿的衣服皺巴巴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幹了什麽事似的。”(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的確是有點皺,這謠言也不算委屈。)
  “不至於吧,展經理才多大啊?再說了,上次聚餐她不是還巴著總經理呢嗎?”(我怒!我什麽時候巴著他了!!)
  “她倒是想呢,可是總經理怎麽可能瞧得上她。”(萬幸萬幸!)
  “這麽說,是總經理先把她給甩了,她才又找的展經理?”
  “我怎麽聽說展經理和那個秦卿原來是青梅竹馬,後來展經理出國,總經理橫刀奪愛。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他們又重逢了,結果舊情複燃。你們沒看昨天總經理聽到秦卿表白時臉黑成什麽樣?”
  “絕對是瞎說,總經理也是國外回來的。”(柯南一號出現)
  “依我看這個秦卿可能是個商業間諜,咱們總經理和展經理依計行事來了個美男計反無間,然後在她自以為得逞的時候再狠狠的報複她。”(好強的想象力……)
  “不太可能,她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會有老板雇她嗎?”(睜眼說瞎話的柯南二號……)
  “其實你們都想得太複雜了,她不過就是個想靠潛規則上位的新人罷了,先勾搭總經理又勾搭展經理,男人嘛,到嘴的肉哪有不吃的?就算是肥肉他們也不放過嘛。”
  “嗯,應該是這樣沒錯。”
  “對對對,一看那個秦卿就長著一張潛規則的臉。”
  “沒錯沒錯,從看她第一眼我就覺得不舒服。”
  “……”
  “……”
  她們從不斷的提出問題質疑問題否定問題,最後達成一致開始對我人身攻擊。等她們講完了離開,我的腳都已經麻了。我顫顫巍巍地走回去,坐到座位上還感歎:這群人不去TVB當編劇實在是太浪費人才了。
  但是謠言的力量是恐怖的,到下班的時間衛生巾姐姐無聲扔過來一個護墊,上麵寫著一行話:“你現在的身份是,展經理的青梅竹馬在他出國後在學校跟總經理潛規則畢業之後成了其他公司雇傭的間諜現在正被總經理和展經理玩弄於鼓掌之中的一塊肉。”
  ……
  外表冷漠的衛生巾姐姐真是我在這冰冷的職場上唯一感到溫暖的人,本來還有那個黃毛,可是他下午就被派出去出差了。可憐我本來還滿心歡喜的等他開車送我,不過我也納悶了,一技術開發部的到國外去簽合同?!你以為你是衛生巾姐姐的護墊一材多用呢?!不過想到他是跟著宋金龜出差,我心裏也就輕鬆多了。
  接下來還真是輕鬆,雖然體力上還是被孫經理壓榨,但是省去了精神方麵的壓迫,生活過得也算是有滋有味。這幾天據說是因為宋金龜在國外的合同出了一點問題,為了等那邊的越洋電話,我們必須排人值夜班。
  值班表排出來之後,孫經理對我的壓榨再一次顯現。我們部門共有十三個人,兩個人一天,必定得有一個獨自的,不出所料地,那個名額落在了我的頭上。雖然明知道是這個結果,我還是不忘掙紮了一番:“孫經理,部門裏有男同誌,為什麽讓我一個女生獨自值夜班啊?”
  她鼻孔朝上地“嗤”了一聲:“那你找一個願意跟你一起值班的,我就換值班表。”
  我想了想,最後隻能灰溜溜地挪出了辦公室。
  結果星期五那天就看到部門的看板上貼著我大大的名字,秦卿——星期六。
  太狠了,實在是太狠了,值班就算了,還挑了個難得的周末!
  生可忍熟不可忍!於是……我在心裏狠狠地問候了她的先人。
  幸好做為宅女,我是一個懂得自娛自樂的人,何況公司裏有電腦有網線有水有廁所,這四大要素就構成了我的生活。
  午夜,亮點,公司,電腦前。
  我聚精會神,手裏的瓜子都忘了嗑,滿臉潮紅,眼露金光。再一點點一點點就出來了!我幾乎屏住了呼吸……
  在這要命的時刻,辦公室的電燈忽然開了!我驚悚地回頭,半夜無人燈自亮,多麽熟悉的情節?!雖然我膽大,還是忍不住的顫抖,哆哆嗦嗦地問:“誰?!”
  除了我沒有人說話,或者說,除了我根本沒有人……
  我閉上眼睛,被剖腹也好過被嚇死,兩手的食指交叉比成一個十字,嘴裏還不忘恐嚇:“告訴你,我可是不怕你們的!我看過的鬼片比你看過的A片都多,我信主還信佛,我媽天天在家燒香磕頭,你們敢碰我會不得好死的!啊彌陀佛真主阿拉,你們趕快找個好人家投胎去吧,現在明星懷孕的多,你們去了還能爆料爆料造福造福八卦淫民,學習雷鋒好榜樣,忠於革命忠於黨,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我聽到耳邊有呼吸的氣流,鬼還會呼吸?我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就看到宋子言站在那裏,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我拍了拍胸口,總算鬆了一口氣:“總經理,你差點沒嚇死我。”
  他很鄙視:“愚昧,迷信。”
  我不答腔,看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很奇怪:“總經理,你不是到後天才回來嗎?”
  他嘴邊挑起一抹笑?!?
  能不清楚嗎?在日曆本上畫了那麽大一個紅圈,提醒我從後天開始吃強效救心丸來者。我一臉堅定:“當然要清楚,必須要清楚,我對總經理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短短幾天感覺一輩子都快過去了。”至少這輩子的幸福時光是過去了。
  他像摸寵物似的摸了摸我的頭:“很好。”
  “總經理這麽晚了到公司?”
  他啊了一聲,左右看了看才說:“我來拿份文件。”
  有馬屁要拍,沒有馬屁對著空氣也要拍,我順藤摸瓜:“總經理真是太辛苦了,剛從國外回來,來不及休息就又要投入到公司運程國家建設的偉大事業中來,這是什麽精神?!這是……”慷慨激昂中,我卡詞了。
  他眼裏有濃濃笑意:“你啊,不是那聰明人,就別學人家那一套,省得丟人現眼。”
  我點頭:“多謝總經理教誨,我一定時時刻刻記在心上。”
  他看著我,過了一會兒稍稍歎了口氣,轉了話題:“你剛剛在幹什麽?”
  一說起來這個,我才想到我剛剛做的勾當,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站起來,擋住電腦屏幕,討好的笑:“我在值班,值班,為了公司有更好的明天,我有義務也有權利好好的值班。總經理,您不用管我,拿了文件趕快回家休息吧。”
  他一言不發,隻是疑惑地看著我,看得我冷汗都要冒出來了,他才開口:“走了這麽遠,我有點渴了,你先幫我倒杯水過來。”
  幸好飲水機就在我座位旁邊,我腳不動,隻是踮起了腳伸長了胳膊去倒水。可是我忘記了,公司的電腦原本都沒有耳機,我是帶了一副MP3的耳塞過來,我這一墊腳一伸長,耳塞啪的被扯了下來。
  接下來,“嗯……嗯……啊……啊……”的聲音開始在辦公室回響。
  我的呼吸都有瞬間停滯,宋子言陰沉沉的聲音在我耳後響起:“讓開。”
  我立刻動作,整個人無尾熊似的趴在電腦上抱住屏幕。
  他的聲音幾乎是咬牙切齒:“讓開!”
  我繼續抱著不動。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崩:“秦卿,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我撇了撇嘴,一寸一寸的從電腦前移開,屏幕裏兩個男人做的正High,鏡頭正在給他們交合處大大的特寫。
  再看宋子言的臉色,已經能把鬼嚇跑了……

  潛規則之探病
  我有一句振聾發聵的名言,這個名言誕生於某天的宿舍激辯中,到底激辯的起因是什麽已經不可考證,但是這依然不妨礙它成為一個經典。
  “靠,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的飯還多!”
  “切,我看過的男人JJ比你吃過的香腸還多!”
  短短一句話成就了我的江湖地位,也昭示了我閱覽過的G片數量。
  可惜校園網太卡,除了下載很多在線的東西來回緩衝比你看湖南台插播的廣告都惡心,好不容易能獨霸公司,我當然要彌補之前的不足。
  可是為什麽宋金龜好死不死的今天回國,還好死不死的這麽晚來拿什麽狗屁文件?!
  麵對著宋子言那種像長了鐵鏽一樣的臉,我垂頭喪氣眼睛看鼻子,鼻子對腳尖。
  幸好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之後,語氣緩了下來:“說吧。”
  “說什麽?”我抬頭看他。
  他指了指屏幕裏生命不息運動不止依舊熱火朝天的那兩位仁兄:“我需要一個解釋。”
  我看了看那對鋤禾當午清明河圖,心裏很疑惑,解釋這部影片?
  宋子言已經忍不住怒氣,一拍桌子:“快說!”
  我小心肝撲通一跳,連忙開始解說:“這是一部男男片,也叫G片,躺在下麵的那個是受,上麵這個是攻。”我手指了指屏幕上的人:“當然,有的時候攻在下麵受反而在上麵,這就要看采取的是什麽體位了。”
  他的臉再度向鍋底看齊,一個字一個字跟冰渣似的:“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嘎?不是這個?”我撓頭,是我說的知識太普及,要來點技術含量高的?略懂之後我連忙補救:“基於我多年的經驗,他們這部片子用的大多是借位,你看他們的表情跟動作有很多地方都不夠協調,比如說小受的叫聲明顯比小攻的動作慢半拍,還有……”
  聲音在宋子言越來越綠的臉色前漸漸小了下去,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兩手在身旁不停的開合開合,我毫不懷疑下一秒它們就會掐上我的脖子。
  我立即雙手抱頭蹲下,還不忘曲線求饒:“衝動是魔鬼!衝動是魔鬼!現在是和諧社會!”
  抱著頭蹲了好半晌,視線裏看著他站了很久,接著,皮鞋掉了個個兒,他徑直地走了……
  坐在座位上,不停地往嘴裏塞零食,我後悔啊……
  這工作滿打滿算也才上了不到兩個星期,等明天宋子言炒魷魚的菜單發下來,我估計連一毛錢都拿不到,我悔不當初。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來混了這麽十來天!(敢情你不是後悔在公司裏看G片啊?女兒,你的大腦皮層太詭異了!!)
  越想越痛苦,越想越傷心,在這無盡的痛苦與傷心中,我酣然入睡了……
  “呀呀呀呀呀!”一連串的尖叫把我驚醒,我還以為看春晚蔡明的小品呢,我睜開了眼,天色已經大亮了,而我們的部門之花薛豔豔正一臉驚恐地看著我——準確地來說是看著我的衣服。
  她伸出塗得丹丹蔻蔻的長指甲指著我:“這……這件衣服你哪來的?”
  我一低頭才看見我身上披了見銀灰色的西裝外套,咦?我也楞了:“誒?這衣服哪兒來的?”
  部門裏的其他人也都是一臉若有所思的?钜轂砬欏?
  她情緒激動:“別裝傻了?是不是你偷的?”
  這話把我給氣著了:“你才偷呢,你全家都偷。”
  她的聲音尖利:“不是偷的你哪來的?難道是他給你的?”
  “他?哪個他?”我一頭霧水。
  這時,孫經理聽到吵鬧出來了,先是看了看我身上的西裝,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看我,最後說:“上班時間都好好工作!”
  薛豔豔紅著眼睛回去了,原本一個個伸著耳朵看好戲的人也都回去了。
  莫名其妙!簡直是無妄之災,平時對我暗中排擠就夠了,居然還在台麵上打壓我。不過說起來也奇怪,我身上披著的這件外套是誰的?為什麽除了我他們一個個都好像知道的樣子?
  難道是?……
  我渾身冒冷汗,偷偷給衛生巾姐姐傳了張紙條:“咱們樓不是鬧鬼吧?還是色鬼的那種,昨天偷偷關懷了我?”
  越想越對,這麽一個人都沒的,加上他們一個個的詭異表情。怎麽都像是港片中那種鬧鬼的宅子,和知情者對闖入者心照不宣的隱瞞。怪不得黃毛那麽怕鬼呢,我趕緊把衣服扔得遠遠的。
  衛生巾姐姐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傳回來:“那件外套是總經理的。”
  誒?他昨走的時候明明是很生氣的,那腳步都PIAPIA的,難道是去而複返?
  我怎麽都略懂不了,不過看到衛生巾姐姐這次用的居然是紙條,很是奇怪又遞了一張過去:“你今天怎麽不用護墊了啊?”
  她回答的很簡潔:“金融危機。”
  中午在餐廳和黃毛一起吃飯,我負責吃,他負責打。
  用餐過程中我表示一下對他的關心:“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打個電話。”
  他眼睛很亮地看著我:“你是想接我嗎?”
  我是想知道宋金龜的歸國日期,好早作防備,不過我還是昧著良心點頭。
  他甜甜地笑:“不用了,你想來接我我就很高興了,不過我是昨天一點多到的,你也接不了我。”
  一點多到的?那宋金龜沒回家直接從幾場就到了公司?
  我想了想更加確定了一個想法,這隻龜肯定是我的克星,剛回來就來克我。不過還是確認一下:“總經理是和你一起回來的嗎?”
  他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是。”
  靠,果然是天生犯衝!
  不過今天一直到現在都沒一點風聲,到底宋金龜是太忙了沒顧及我,還是在國外呆久了思想夠開放根本沒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我陷入沉思。
  黃毛誤解了我的意思:“你不用去找他,他病了,今天沒來公司。”
  “病了?”我睜大眼。
  他無可無不可地說:“在外麵趕得那麽急,本來已經排很滿的行程還縮短了兩天,急急忙忙地回來,聽說昨天回來之後又著了涼,現在在家躺著呢。”
  著了涼?難道是因為沒穿外套?這身體也忒脆弱了,得補鈣。
  不過……生病?這算不算也是一個機會?!
  頓時,我眼睛亮了!
  回到辦公室我抓起外套就直奔人事部,請假。
  本來部門人員請假隻要跟自己經理說一聲就行,可是孫經理偏偏要我按著章程走,得有人事部的假條。連這種小事都斤斤計較,可見女人的心收起來的時候能有多小。到了人事部我隻說請假還沒說理由,田經理就笑嗬嗬地給我批了假條,看著我手裏的外套囑咐我:“見了總經理替我問好。”
  真是一人精!
  出了公司狠心花了四十來塊錢坐了計程車,一路上看著不斷跳躍的數字一邊念叨,為了保住工作,我這點犧牲還是值得的,不然等他病好了不脆弱了回公司了,我也就玩完了。搞得一路上那司機大爺看了我好幾眼,到了目的地,我剛下車,他就一溜煙的跑了。
  我抬頭看了看宋金龜住的小區,情不自禁又罵了一句:“萬惡的資本家!”
  我鄙視資本家,可是資本家的看門的都鄙視我,我再三說了理由,他還不讓我進。
  我怒:“我又不是不認識他,我是宋子言他公司的員工,憑什麽不讓我進啊!”
  他悠哉遊哉:“小姑娘,來找宋先生的多了,可我一個也沒見宋先生放進去過。”上下瞄了我一眼,從鼻子裏出氣:“何況是長你這樣的?”
  我這樣是什麽樣啊?我更怒了!
  他還接著表達他的疑惑:“你怎麽不去整容呢?”
  我靠,我有礙瞻仰了還是影響市容了。
  他搖動著一根手指,過來人的口氣:“你這樣的想找宋先生那樣的,就倆字,沒戲!還是趁早去整容比較好。”
  我很想破口大罵,可是一來我在人家的屋簷下,二來這老大爺說話極為認真口氣極為善良,看得出他是誠心誠意地為我著想,根本沒一點諷刺我的意思。
  這樣才更讓人生氣!!
  最後我沒轍了,亮了亮手裏的衣服:“大爺,這個衣服您認識吧,我是真的認識他。”
  他眯著老花眼看了看,說:“誒?還真是宋先生的衣服。我幫你叫叫吧。”
  太拽了,就一件破衣服都能當令箭了!!
  老大爺拿起了聽筒,說了幾句話,又讓我的大臉在他的攝像頭前繞了繞,據說是讓對麵那人核實身份,這先進的東西咱是不懂了。不過老大爺掛了對講機,回頭對我說了一句:“宋先生讓你進去。”
  進去就進去,可您至於一臉看到老鼠把大象撞死的表情嗎?!
  可我剛進了電梯,那老大爺就追進來了:“嘿,小姑娘真沒看出來,你多大了啊?”
  “二十二。”我邊走邊隨口答。
  “你跟宋先生是怎麽認識的啊?”
  這話越聽越狐疑,我看了看他皺紋遮不住興奮的臉,半晌後不禁搖頭,八卦淫民在天涯啊!大隱隱於市說得就是這位!難道還想爆料我?
  我停下腳步:“大爺,我就是他一員工,您別想八我。”
  他不好意思的嘿嘿笑:“其實我也就是好奇,你還是宋先生第一個讓進來的女的。”
  我心裏又開始不自禁的激動,眼皮都開始跳,血液沸騰中我也神秘兮兮地問:“那以前讓進來的是不是都是男的?”
  ……
  幸好電梯很快到了,我不用再看他那張石化的臉。門是開著的,我進去之後左右看了三秒又罵了一句:“萬惡的資本家。”然後轉成春花一樣的笑臉進了臥室。
  宋子言正躺在床上,連眼睛都沒睜,我花一樣的笑臉白費了。
  我曲線救工作,滿含感情地表述:“大家知道總經理病了之後,都很擔心,現在整個公司都沉浸在一片哀悼中……”
  “你呢?”他打斷了我。
  “呃?”我還沉浸在悲痛的氣氛中,沒反應過來。
  他睜開那雙清冷的眸子,卻是灼灼地看著我:“他們都很擔心我,那你呢?”
  心好像漏跳了一拍,看著他的眼,似乎呼吸都不敢大聲,過了很久我才想起來這是一個絕佳的表現機會,連忙表態:“我最擔心!我最哀悼!”
  他看了我半晌,在他的目光下,我覺得坐立不安,似乎又不是害怕,而是不安,也隻是不安。看到我的樣子,他嘴邊勾起一個淺笑:“你呀……”又搖了搖頭:“算了。”
  我忽然覺得站在這裏有些危險,趕緊說:“我去給您倒杯水。”忙不迭的跑到了客廳,這才發覺心跳得很快,我深深吸了幾口氣平靜了下來,才倒了杯水給他端過去。
  他半坐起來喝了幾口又放下,隻說:“我剛吃了藥,現在很困。”
  莫名地,我不想也不敢多呆,連忙說:“那我先回去了。”
  “不許走。”他淡淡地威脅:“等我醒來,我要看到你在這裏。”
  看著他從容地閉上了眼睛,我再度被變相囚禁,最可恥地是,我這還是自己送狼入虎口的!抬眼望蒼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在房子裏東摸摸西摸摸,時間還是過得很慢,而偌大一個房子居然連個電視機都沒有,更別提電腦了,一點精神食糧都沒有,百無聊賴加上昨晚值班,我躺在沙發上就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天都暗了很多,可宋子言還在床上挺屍,我肚子咕咕叫得厲害,就進了廚房。
  廚房很幹淨,調味品很豐富,隻是沒什麽食材,隻有一箱顯然沒開封的超市的雞蛋,還有半箱盒裝的方便麵。
  人不能跟自己過不去,更不能跟自己過不去,於是我決定自給自足。由於家裏老爸老媽革命覺悟太高,一個忙著鬥地主一個忙著壘長城,導致座位新新人類的我廚藝可恥的好。盡管食材少的可憐,盡管隻是簡單的泡麵,也被我做的香噴噴!
  沒想到住校四年,手藝卻不見生疏,坐在桌子邊我深深的聞了一口,陶醉的眯眯眼,我決定開動!
  “很香。”宋子言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他大約是剛醒,頭發有些亂,表情也稍顯呆。
  我站起來,很狗腿地給他搬了張凳子:“總經理,您醒了?”
  他跟老佛爺似的坐下,徑自把我麵前的麵移過去,動作優雅的開始……吃。
  我幹幹地笑:“總經理,您醒了?”
  他說:“嗯,剛醒。”
  剛醒就跟我搶東西吃?不過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一碗泡麵換一個工作,值!我隻能一直咽著口水等他慢條斯理的吃完。等他拿紙巾擦完嘴之後,我覺得到了講正題的時間了。
  我還沒開口,他倒先提了:“今天你來看我,我很高興。”
  我忙不迭點頭:“身為一個員工,關心總經理的身體健康是應該的。以後您生病,隻要我還是你的員工,就一定還會來看你!!”所以請別炒我魷魚!我不想當海鮮!
  “很好。”他點頭,接著嘴邊勾起了一笑,這個笑我太熟悉了,每次他露出這個表情都代表有人要倒黴,而現在這個房子裏隻有他和我。
  果然,他接著就說:“現在就你的事情我們來好好談一談。”

  潛規則之表現
  我四十五度角俯視地麵,呐呐地說:“總經理,我錯了……”
  他十指相對,微微點頭:“繼續。”
  看著他臉色還算和緩,我頓時有了信心,開始慷慨激昂的檢討:“公司是什麽地方,是我們上班工作努力為總經理效力的地方,那是神聖的純潔的充滿幹勁的領土,是我們為公司為祖國經濟奮鬥的地方……總之一句話,我不該在公司看G片!”
  他看了我半晌,悠悠地說:“你的錯隻是不該在公司看G片?”不知道是不是我聽說,“在公司”這三個字他說得很輕很輕,輕的讓人頭皮發麻。
  避無可避,我決定坦白從寬,以良好的態度換取從輕發落,低聲承認:“還有在上班的時候吃零食。”
  “嗯哼。”他意味不明地點頭。
  “還有上班時間上QQ。”
  他側頭,還是不說話。
  我聲音繼續放低:“偷偷拿公司的筆。”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卻依舊一言不發。
  我瞪大了眼:“你該不會連我在女廁所門上塗鴉罵你都知道吧?!”
  他的臉已經臭的連下水道都不能跟他媲美了,咬牙切齒地說:“秦卿,你好樣的!”
  他這話絕對不是誇我,我求饒:“總經理,你就看在我是你得意愛徒的麵子上饒了我吧!”
  “得意愛徒?”他喃喃地重複了一遍,臉色好了很多,再看我的時候眼裏有絕不容錯認的詭異光芒。看著他麵色稍緩,我急忙趁熱打鐵,把剛才給自己倒的熱水遞上去。他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還是詭異的看著我:“既然你知道你是我的……得意愛徒,那你說說進了公司之後對我有什麽看法。”
  這絕好的馬屁我當然使勁往上拍:“您原來在學校是一儒雅學者,現在在公司就是一成功而仁愛的老板,您年少得誌,您風度翩翩,您青年才俊,您風流倜儻,您就是那陽春白雪高山流水鳥語花香柳暗花明……”
  “行了。”他笑眯眯地打斷我:“你覺得以你的智商,除非我願意信,否則你騙倒我的幾率是多少?”
  我頓時泄氣:“百分之百……的不可能。”
  他皮笑肉不笑:“那就說實話。”
  我聲音低得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我覺著,您就是一現代黃世仁。”
  說他是黃世仁,還抬舉了姓黃的,他也就知道體力剝削,宋金龜還有絕對的精神壓榨。
  “黃世仁?”他手指輕敲桌麵:“這麽說你就是白毛女了?”
  “現在還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了。”自從進公司以來,我頭發掉的很驚悚,估計白毛女做不了,今天的葛優就是明天的我。
  他又露出那種詭異的表情看了我半晌,接著嘴角慢慢挑了起來:“很好。”
  被人罵黃世仁,還很好,宋金龜果然是黑心到底了。不過看他高興,我自然也高興:“總經理,您就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一次吧。”我指著他麵前的紙盒邀功:“就看在您吃了我泡麵的份上。”
  “你的泡麵?”他眉梢一挑,然後慢條斯理地把廚房裏的東西一樣樣的指過去:“水是我的,麵是我的,調料是我的,用的是我的鍋我的灶,我坐在自己家吃自己的東西,怎麽就變成了你的?”
  居然還能這樣?我瞠目結舌。
  他摸了摸下巴:“這倒提醒了我,不經我同意,私自動我的東西。”他看著我下了結論:“罪加一等。”
  靠,你剛吃的時候怎麽不嫌我亂動你東西!
  我眼睛裏能噴出火,嘴裏還是水一樣的柔:“總經理,我當時隻想到您的肚子問題,就不拘小節了一下……您一定得體諒我對您身體健康的關心。”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可以理解。”我剛鬆了口氣,他又說:“但是不能原諒。”
  ……
  就我這道行跟他較勁,完全就是中國足球對上巴西,先不說輸贏,這心揪得就難受。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耷拉著頭問:“總經理,您就說怎麽著才能讓我保住工作吧,要是實在不行,我就不耽誤您時間,直接回去做簡曆找新工作了。”
  “你先是違反了公司的規章製度,而後又私自動用我的私人財物。”他平平地敘述。靠,一盒泡麵還成私人財物了!!
  不過我已經沒怒氣了,他這一說我估計是沒戲了,我撇撇嘴就想往外走。
  “不過……”他語氣一轉,我立刻兩眼閃金光地看著他,“既然你是我的……得意愛徒,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但是你是否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就要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了。”
  我忙不迭地點頭,我一定好好表現,好好表現!
  老板說,他的身體不適會影響職員的士氣,而公司職員的士氣直接影響公司的運轉,而公司的運轉不良會導致公司的競爭力下降,而公司的競爭力下降會引起公司的裁員,公司如果要裁員我一定就是那第一刀,所以我一定要好好負責老板的身體健康。
  結論就是,在老板生病的期間,我要每天下午下班去他那裏照顧。
  為什麽很合理的邏輯導致這麽一個結論?
  下班後……去老板的家……照顧身體……
  好A好H的內容。
  於是,第一天我戰戰兢兢。
  剛進了小區,那老大爺好像認識了半輩子似的跟我打招呼,又一路把我送進了電梯,在電梯裏他貌似不經意地問:“昨天你怎麽那麽久才出來?”
  我被他一路的閑扯降低了警惕,很誠實地回答:“啊,我睡醒了過一會兒才走的。”
  他的表情立刻變得奸兮兮,再看我的眼神就變得極為曖昧,還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筆,在手心上快速地記了下來。
  ……
  我忽然對娛樂圈的人感到了由衷的同情。
  雖然臨近夏天,天氣越來越熱,今天的最高氣溫甚至達到了二十六度,但是我還是一身運動裝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並且在包裏放了一盒空氣清新劑,以做防狼之用。深吸了一口氣進了門,宋子言正躺在沙發上看雜誌。看見我,居然還抱怨:“怎麽來得這麽晚?”
  我默默流淚,我已經花了大價錢打的來了!!
  不過他也隻是抱怨,馬上就站了起來,對我說:“我們開始吧。”
  開始?什麽開始?!難道真的是用工作來潛規則我?!我的眼神充滿了驚恐,手摸進包裏握住空氣清新劑的活塞,準備等他一過來就死命噴。
  他徑直走到廚房,回頭看我沒動,皺眉:“你還不快過來?”
  還是在廚房?……
  我咽了咽口水,好奇特的地點。
  他已經不耐煩:“快點!”
  我一邊往那邊挪,一邊表明立場:“雖然我很想要這份工作,但是……”
  說到一半,我就楞在了那裏。
  室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這剛一天,廚房就已經不是昨天的那個廚房了。昨天的廚房幹淨空曠,不小的空間除了一套櫥櫃半箱泡麵和一箱雞蛋什麽都沒有。可是現在這廚房應有盡有,真的是……什麽都有了。
  大約二十平米的空間堆的滿滿的都是食材,我看了一下地上滾著的南瓜,角落躺著的菠菜,連櫥櫃裏塞滿了青椒,水池裏居然還有兩尾魚在張嘴吐氣泡,他……是把整個菜市場都搬過來了嗎?
  我臉上表情有些僵硬:“這……這是什麽意思啊?”
  他不答反抱怨:“為了等你,我還沒吃飯呢。”
  我立馬請命:“我現在就下樓給您買去。”
  他皺眉:“出去吃太貴,要省錢!”
  喲,敢情這一屋子東西都是給我準備的,可是您省錢也不能拿我當苦力啊。以前是被爸媽給訓練出來的,可是天生的我對廚房就不感冒,我環視了一周終於找到了理由:“總經理,我沒圍裙,這衣服不就報廢了麽?”
  “哦,你等等。”他轉身往臥室走,很快拿了一件體恤出來兜頭扔到我臉上:“先湊合著用這個。”
  我看了看那牌子,默默淚了,您這是省錢呢麽?您這一衣服就夠您吃一個月的了。不過衝著工作我也就忍了,把衣服往身上一套:“總經理,您想吃什麽?”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就隨便做。”他很善解人意地說:“那就三菜一湯好了。”
  我差點沒坐地上。
  懷著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我踮著腳進了廚房,真的是踮著腳,因為廚房地上亂七八糟地堆了太多東西,除非你一直站著不動,不然隨時都有傷亡。我跟芭蕾演員似的,在廚房翩翩起舞,一頓飯做下來兩個前腳掌都麻了。不過也是幸不辱命,我雙眼飽含期待的看著對麵沉吟的總經理。
  坐下來這麽久了,他居然沒動過筷子。
  估計是吃慣了西餐,鄙視咱們的家常菜?我小心詢問:“是不是飯菜不對你的胃口?”
  他抬眉問:“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自己做飯就這麽多好處,我點頭。
  他微微皺了皺眉,卻沒講什麽,隻是說:“吃吧。”
  他夾了菜放在嘴裏,隔著食物蒸騰的熱氣,我似乎看到他臉上有一瞬間痛苦的表情。我趕緊低下了頭,假裝什麽都沒看到。不自戀地說,我做的菜在我們家還是小有名氣的,估計是他不懂品味。我工作了一天,也確實餓了,於是不管他,自己先吃了個不亦樂乎。
  等我放下筷子的時候,他早已經吃完了,正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我這才發現,這飯菜一大半都是我吃的,他吃得很少,隻是喝了不少的湯。
  莫非是嫌我喧賓奪主吃了太多?我趕緊補救:“總經理,您去休息,放著我收拾。”
  “等等。”他慢慢地站了起來,手緩緩的抬起,一寸一寸的越過桌子落在我的臉上,嘴邊,輕輕撫過。
  而的眼睛平靜無波,沉沉地像一潭水。
  我著了魔似的看了三秒,然後“啪”的一聲從凳子上摔下,邊爬起來邊膽戰心驚地問:“總經理,您是不是發燒了?”導致腦子都糊塗了。
  他的手懸在空中,不著痕跡地收了回去,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就回了臥室。
  想起他剛剛沉靜的眸子,我又打了一個寒戰,剛剛的他實在是太反常了,剛剛的氣
  氛實在是太詭異了!我一哆嗦趕緊站起來收拾東西,打算快點洗刷完畢就回去,於是也顧不得廚房裏滿地的生靈,一路踐踏過去,等我出來的時候,裏麵已經是伏屍處處了。
  走到臥室門口,我跟宋子言告別:“總經理,都收拾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沒人回答。
  我提高了音量:“總經理,那明天見?”
  裏麵有粗重的喘氣聲。
  我悄悄打開虛掩的門,就看到他滿頭大汗地在床上縮成一團。
  我暗忖:“果然是發燒嚴重了。”不過人卻一跳三蹦的衝進去,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張大鼻孔死勁搖:“總經理,你怎麽了?!怎麽了?!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啊?!”
  他額頭上冒著冷汗,咬牙切齒:“你再搖一下試試看。”
  太不懂藝術了,窮搖才能表達我心裏劇烈的情感,訕訕地,我收回手放低了聲音,問了句廢話:“總經理,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他苦笑:“藥剛好吃完了。”
  “那咱們去醫院吧?”
  他還挺諱疾忌醫,堅定的搖頭。
  可是他這麽病著我也不好告辭,隻能給他一直倒水,這麽過了半小時,我開始思索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他一直不見好,我總不能一直就這麽呆著吧,還是把他送醫院我再走才是王道。
  於是我飽含感情,死命掐了自己一下疼出了滿眼眶的淚:“總經理,你看你臉都白成這樣了,就先去醫院看看吧,”
  他看著熱淚盈眶的我一眼,終於說:“好。”
  鑒於不會開車,我撥打了120,把宋子言扶上救護車的時候,我清楚地聽到那老大爺跟別人嘮嗑的聲音:“我從第一次看到這小姑娘就知道她有能耐,這不才兩天,多精壯的宋先生就得去醫院了。”
  ……
  直接到了急診室,急診室那大夫一看到宋子言特別的高興:“來了。”
  宋子言的臉黑了一半:“怎麽是你?”
  一物降一物,我頓時對這個滿臉皺紋的醫生有了好感。他看了我一眼,立刻就換上了笑眯眯的表情,速度之快連我都比不上,他問:“你是病人的什麽人?”
  “下屬。”
  “下屬?”那醫生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宋子言,很是疑惑:“那這麽晚了還在一起?”
  怕被誤會,我連忙擺手:“我們總經理病了,我隻是看護做飯去。”
  他皺了皺眉頭:“做的什麽飯?”
  雖說他問的有點多餘,可是總有種威嚴一樣的東西讓人不得不回答一樣,我說:“水煮牛肉,辣椒炒肉,麻婆豆腐。”
  “小姑娘很愛吃辣嘛? 彼?擔?墒強醋潘巫友緣謀砬槿春蓽用痢?
  宋子言有些咬牙切齒,催促:“這位醫生,你能不能先看看病?”
  我忙不迭的點頭:“您能不能先給我們總經理看看?”明明是急診科,可都來了十五分鍾了,你就把病人扔病床上隻顧自己嘮嗑是不是有點內啥?
  他摸了摸我的頭:“你倒是很關心你們總經理嘛。”又悠悠閑閑地往椅子上一坐,兩腳伸在辦公桌上,悠哉遊哉地說:“他自作自受,讓他再疼會兒,下次才能記住教訓。”
  他端了杯茶靠在那邊居然還搖頭晃腦地哼起了京劇。
  而急診室其他的人,都和我一樣麵麵相覷的站在那裏,也都不動作。
  隻有病人宋子言臉色越來越慘白的躺在那裏。

  潛規則之醫院
  雖然宋子言被整我是有點爽,但是怎麽說他也是我衣食父母,他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以後依靠也就沒了,於是我上前去:“醫生,你看我們總經理都這樣了,您能不能先過去看看再來享受國粹?”
  他擺擺手不以為意:“放心吧,死不了。他還沒開始嘔吐呢,等吐血了再治也不耽誤。”
  我怒了:“您做為一個大夫怎麽這樣啊?是不是他病得越重您收的醫藥費更多啊?您穿著白大褂怎麽心這麽黑啊?!”
  他好笑地看了那邊的宋子言一眼,又回頭來奇怪地看我:“這個小姑娘說話真不好聽啊,我這不是如你所願嗎?”
  “怎麽就叫如我所願了?是我不讓你給他治病的嗎?!”
  “爺爺,別鬧了!”那醫生正要開口,宋子言卻沉沉打斷了他。
  爺……爺爺?我扭頭看了看宋子言,再扭頭看了看悠哉遊哉看著我的醫生,立刻變臉。伸手接過他手裏的茶杯,諂媚地把眼都笑沒了:“老太爺,我給您添點水來。”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小姑娘還挺有意思,看在你麵子上,我就先給這個不肖孫子看看。”
  說著拿起聽診器就搖頭晃腦就過去了。
  我終於明白了宋子言的惡劣性格是如何得來的?赤裸裸的家族遺傳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會兒張嘴一會兒被掰眼一會兒量血壓一會兒測脈搏,像條案板上的魚一樣被折騰了半個多小時。而他爺爺顯然玩得不亦樂乎,宋子言的臉色越來越鐵青,但是一直隱忍不發,這忍耐力連我都歎為觀止。直到最後意猶未盡的老爺子開了張單子交給我:“那個小姑娘,待會帶他到婦科做個B超。”他才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上次回家,我記得桌子上多了個唐三彩的花瓶是吧?”
  老爺子打了個寒戰,連忙說:“都檢查完了,是胃潰瘍複發。”
  ……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可是胃潰瘍?胃潰瘍?!
  三個大字像三座大山壓在了我的頭上。
  我記得我媽在廢寢忘食的壘長城中積勞成疾,中了胃潰瘍的道,當時我還小,隻記得她是住了N天的醫。但是有一點印象極為深刻,就是從她回家之後,我們家的飯菜統一的一清二白,再沒有原來萬裏江山一片紅的景色,讓無辣不歡的我甚為抑鬱!當時我太小,對於自己的胃口問題,一直不孝的抗議。每次媽媽都冷冰冰的拋下一句醫學術語:“辛辣食物刺激漬瘍麵,使胃酸分泌增加。”
  辛辣食物刺激漬瘍麵,使胃酸分泌增加。
  這句話現在聽起來字字千鈞,換言之,這次他的胃病複發都是我的功勞。
  本來這工作就不保了,我好好表現的機會卻把總經理送進了急診室。這次算是徹底沒門了,估計還得賠一筆醫療費……越想越糟糕,我不禁紅了眼眶。
  “秦卿。”急診台上的宋子言叫我,我哭喪著臉過去。
  他依舊是晚飯時那沉沉如水的眼神,隻是眼底有些奇異的歡喜神色,看著我紅腫的眼,他握了握我的手:“別怕,我沒事。”
  我漲紅著泡泡眼:“真的?”
  他扯著嘴角笑了笑:“真的。”
  看他的神情應該是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忽然又想起來公司好像給每個人都載了保險,於是我放心了,也樂嗬嗬的衝他笑。
  他衝我樂,我衝他樂,大家樂才是真的樂。
  在這樂百氏的河蟹氣氛中,一張老臉插了進來,笑眯眯地問他孫子:“老三哪,打算什麽時候回家,我好先給他們透透信。”
  宋子言眼都不抬,幽幽地提醒:“唐三彩……”
  那張老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既然他的病是因為我複發的,出於愧疚,我也不好意思先走了。幸好他也不用手術,隻是需要住院輸液兩三天。我在一邊陪護,病房裏有電視,正直播著黃金檔,我就直著眼睛在那瞧小太爺。正被小太爺那張損嘴逗得傻笑,屏幕一黑卻變成了一檔台灣苦情裹腳布。
  我回頭看到手持遙控器的元凶,不解:“你幹嗎好好的換台啊?”
  他眼睛盯著屏幕:“我喜歡看這個。”
  “你家連個電視機都沒,這麽沒頭沒腦的你怎麽就喜歡看了?!”這不就是明擺著欺負人,損人不利己嗎?!
  他眼皮都不抬:“我對這部片子,一見鍾情。”
  我怒!我敢怒而不敢言!隻能氣鼓鼓地跟著看,電視劇裏那台灣名女演員正擺著苦大仇深的半受傷半憤怒的一張臉衝男主角說:“你說!你說!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男主角眉頭緊皺滿眼痛楚:“你聽我解釋!”本來要人家說的女主角這時華麗精分,雙手捂耳全身癲狂做淩亂狀:“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
  無語中,我隻有默默看了一眼似乎聚精會神看著屏幕?乃巫友砸謊邸?
  雷啊雷啊就習慣了,頂著天雷我也睡著了,以可憐兮兮地趴在病床邊的姿勢。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宋子言也已經醒了,我跑到地下一層去買了早餐。兩個人對坐著吃飯,病床上的小桌有些小,我們都盤腿坐著,跟坐東北炕頭似的。我開玩笑:“總經理,我覺得咱們特像不像二人轉裏的兩口子。”
  他勾了勾嘴角,說:“是嗎?”
  又是那沉沉的眼神,我忽然覺得有些暈,氣氛就曖昧了起來。我估計我有曖昧綜合症,一旦氣氛開始變甜,我的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擱了,更何況這對象是宋子言……我頓時覺得手腳都有些發冷……佯裝鎮定的左右看了看,我傻笑:“嘿,總經理,今天天色好像有點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子言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豆漿,才悠悠開口:“那是因為你沒開燈。”
  ……
  我這才發現是我昨天把大燈關了,今天忘了打開……真夠糗的。
  “噗。”門外傳來了嘲笑聲,我立即跳下床一下子拉開虛掩的門,一個人就跌了進來。原來是老爺子,我趕忙扶起他,拍拍他身上並不存在的土:“您小心點。”
  宋子言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來幹什麽?”
  老爺子麵色尷尬地左右看了看,立刻又理直氣壯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白大褂:“查房!我是來查房的。”
  “第一,急診室的醫生不負責查房。”宋子言慢條斯理的數:“第二,早上的查房時間規定的是八點,現在才七點一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沒帶查房記錄的文件夾。”
  被拆穿的老爺子麵不改色:“我來看我孫子也不行?”
  宋子言:“看完了,不送。”
  老的豎眉瞪眼:“不孝子孫!”
  小的好整以暇:“上梁不正。”
  嘖嘖,這家教……
  老爺子氣鼓鼓地走了,我心裏多少平衡了些,連對自己爺爺還這樣呢,對我這個前學生現下屬這樣也就不為過了。吃完飯,我洗了飯盒回來,護士正在給他準備打點滴,我趁著機會告辭:“總經理,我先去上班了。”
  “不用。”他一邊卷著袖子一邊說:“我已經幫你請了假。”
  我寧願被孫經理壓迫,也不願對著您這張臉啊!!
  心不甘情不願地,我也隻能呆著。中午的時候,公司有人來送文件,看到我跟見了鬼似的,預計著回到公司,又得編出N個版本。這些我已經懶得去想了,隻是百無聊賴的坐著,宋子言邊打點滴邊專心的看文件,電視不能開,又沒別的娛樂,我像是被困在魚缸裏的魚,無聊的隻能吐泡泡。
  我發了幾條短信都是石沉大海無人搭理,百無聊賴隻能把視線投向這個房間裏除我之外唯一的活物,宋子言的身上。他穿著藍色條紋的病號衣,臉還是有些白,陽光打過來皮膚表層有種透明的幻覺,沒有打理,嘴邊有青色的胡渣,頭發也不同於以往的清爽,稍稍的亂。
  整個人有些頹唐的淩亂美。
  我搖頭歎息,這廝以前是型男,現在終於開始向美男發展,如果臉色再蒼白一點,眼睛再無神一點,呼吸再氣若遊絲一點……當然最不能缺少的是衣服上幾道口子露出性感的鎖骨,嘴角再有一條幹涸的血絲,堪當完美!
  我腦海裏YY出一副美男瀕死的圖,越想越美。無論是中毒舊疾還是摔懸崖,隻要能吐血就是美男!如果是宋子言就該更慘一點,他合該出身王侯將相京城子弟意氣風發,可惜某一天家門劇變慘遭滅門,且元凶是他相交多年的兄弟。可憐他被他的姐姐點了穴藏在密道中,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被一刀斃命,而舍命救他的姐姐被在他眼前被人XXOO之後又OOXX,XXOO無窮盡之後咬舌自盡(此處注意,不XXOO個七八章絕不能讓她吃自己舌頭!)
  昔日鮮衣怒馬的公子如今四麵楚歌,一路上被那兄弟堵截五次圍剿,第一次圍剿他中箭,第二次圍剿中刀,第三次圍剿中劍,第四次圍剿中斧頭,第五次直接中無人能解之毒,而這時他更發現他心心念念他如今唯一惦念的百合花一般的未婚妻,竟是與他兄弟私通定下這奸計的罪魁禍首。
  哀莫大於心死,他萬念俱灰,長嘯一聲,縱身自萬丈懸崖上跳下,最後砰地一聲落在一個鳥語花香的山穀,此時鏡頭一直要不停拉近,拉近再拉近,給氣若遊絲身體不能動彈眼神淒苦臉色蒼白眼神黯淡不時吐出幾口鮮血的他一個超大的特寫鏡頭……
  我越想越美,忍不住笑出了聲,正笑著就感覺房間裏氣氛不對勁,熟悉的冷嗖嗖的感覺。
  果然,宋子言正意味不明地看著我:“笑什麽呢?”
  我當然不敢說實話,很認真的看著上麵的輸液管子,飽含深情:“看著這液體一滴滴的下墜,想到總經理的病在一點點的好,於是——我欣慰的笑了,我開心的笑了。你看到的隻是我臉上的笑,可是你看不到的是我內心對祖國醫療事業和您身體健康的驕傲與歡欣……”
  “夠了。”他打斷我,又皺眉看了看我,問:“昨天是不是沒睡好?”
  能睡好嗎?病床您睡著我趴著,加上我好死不死的還認床,不是自己的豬窩就睡不安穩,平均半小時入睡,半小時再醒過來,比計時器都準!不過我嘴上說的是另一套:“沒睡好,想到總經理躺在這充滿消毒水味兒的醫院,我怎麽能睡得好,我心如火燎恨不得替總經理跟病魔作鬥爭!”
  他對我的忠心耿耿不予置評,不悅地說:“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先回去整理整理。”
  這……是逐客令?!我熱淚盈眶:“總經理,您現在不需要我照顧了?”
  他很冷淡的表情:“不需要。”
  得令後的我低頭往外走,努力讓自己的步伐不要太快,裝得沉重而不舍。終於到了門口,手剛碰到門把,他的聲音從後麵響起:“等等。”
  難道是要反悔?我心裏油然而升一股沮喪,回頭卻做高興狀:“總經理?”
  他交代:“待會兒你遇到昨天那個怪人,要記得有多遠跑多遠——如果跑不掉,無論他問什麽你都隻回答不知道,記住了麽?”
  我點頭,他擺擺手:“出去吧。”
  我終於贏來了真正的解放區的天,一溜小跑出了住院大樓,樓層表麵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我這才看見這樓正門外圍是全是鏡子,於是立馬撒丫子過去臭美,然後自己被自己嚇了一跳。
  衣服雖然有些皺,也還好,頭發雖然有些亂,也還好,皮膚雖然有些幹也還好,畢竟是一夜沒好好睡的人……可是那黑眼圈,那彪悍的比眼睛還大兩倍的黑眼圈跟被人打了似的掛在臉上,觸目驚心!
  怪不得宋子言剛剛嫌惡地趕我走,原來是俺的顏殘了!男人果然都是些視覺動物,我昨天美美的時候他怎麽不趕我!(女兒啊,你什麽時候都沒美美的!你不過是從還能入目變成了慘不忍睹而已!)
  一邊腹誹著一邊用手梳理梳理頭發,以便隨時準備迎接豔遇。正梳著眼睛卻瞟到鏡子裏一個賊兮兮的身影在那邊角落裏往這邊探頭探腦。
  宋子言嘴裏那個昨晚上的怪人!
  於是,我撒丫子就跑……
  不知道是不是自從奧運會之後,全民健身真的有突破性的進展,很快我的後衣領就被揪住了,既然跑不了,我連忙擠出笑回頭:“喲,老爺子,見到你很高興。”
  他喘氣,哼了一聲:“米,吐!”
  老太爺也是不能得罪的,我諂笑:“您英文真好。”
  他放開我:“見到我跑什麽呢?”
  “……不知道。”
  “現在去哪呢?”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麽?”
  “……不知道。”
  “……”
  瞪了我半晌,他閑閑地背起手看天上的流雲:“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公司我好像有三分之一的股份……”
  我立刻回答:“總經理讓我跑的,現在回去,我知道什麽就告訴你什麽!”
  他摸摸我的頭發(這動作跟宋子言真像,錯,是宋子言跟他真像。)笑得很和藹
  :“很好。”(連話都像!)連威脅都很像,我得出一個結論,宋子言他們家族就是一禽獸窩。他笑眯眯地問:“那混小子平時對你怎麽樣?”
  我不敢說壞話,隻能斟酌著回答:“總經理對我……很特別。”

  潛規則之重逢
  他忽然就傷感起來:“早就知道孫子不能養,養大了遲早是別人的,唉唉唉唉~”拉著京劇唱腔,還用衣袖認真擦拭著並不存在的淚水。
  看著他的抽風表演,我嘴角抽搐了兩下,感覺身邊的人來來往往,無不鄙視地看著我,貌似我是一拋棄老人的不孝子,我連忙轉移話題:“您這麽大年紀了,怎麽還在醫院上班呢?”
  他放下了袖子,正色道:“祖國培養了我,給了我這一切,我不能以年紀大做為貪圖享樂安逸的借口,而是應該繼續以自己所學為祖國人民做貢獻!”
  一番話說得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如果他沒有隨著走過的幾個年輕護士把腦袋轉成高難度的一百五十度角,可能會更有說服力……直到那幾個小護士進了住院部,他樂滋滋地回頭跟我告別:“你看!現在祖國又給了我一個發光發熱的機會,我做貢獻去了,改天再找你聊。”說完,健步如飛的就往住院大樓趕。
  我默默擦了擦汗,現在的醫療機構真是太陰暗了!
  我們學校太偏遠,又轉了兩次車,等到最後坐上直達我們學校門口的那輛時,我已經眼睛都睜不開了。在公車搖晃和人聲嘈雜中,我睡得很美,到了站下來,我腦子還是有些暈。一腳深一腳淺,渾身輕飄飄跟踩在雲彩上似的。快走到宿舍時,我看到正對著我們宿舍的路上有一個身影。
  瘦削的挺拔的熟悉身影。
  連同著他身上米色的外套,微微翹起的發梢,雙手插著口袋的姿勢,微微仰著的頭,都熟悉的讓人心悸。
  我覺著心似乎抽了那麽一下,眼睛有些刺痛,我閉了閉眼再睜開,那裏卻隻剩下空空的石灰路與地上的幾片垃圾……敢情我是真的困糊塗了……
  前一段時間在上班,每天要趕很早的公車,這兩天一天值夜班一天在醫院,沒睡過一個好覺。失去才懂得珍惜,抱著枕頭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直到傑倫兄又粗暴的把我叫醒,我迷迷糊糊摸到手機放到耳邊:“喂。”
  “你在哪呢?”
  “宿舍,床上。”我迷迷糊糊。
  “我餓了。”
  “餓了就去吃飯,打電話給我幹什麽呢?!腦袋讓驢踢了?!”這莫名其妙的擾民,我語氣很衝。
  過了很久,久到我幾乎又要睡著了,那邊才輕飄飄傳來一句:“很好。”
  這倆字跟火星似的鑽到我大腦皮層裏,我頓時條件反射坐了起來,顫巍巍的招呼:“總……總經理,我剛睡迷糊了,沒聽出來您的天籟之聲……”
  “現在聽出來了?”
  我點頭,才想起來他看不到,忙不迭的說:“聽出來了,聽出來了。”
  “那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麽?”
  “呃……事實上……不太知道。”
  他的語氣沉沉:“不太知道?”
  雖然隔著電話線,我還是覺得有壓迫感,連忙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總經理是要我打電話給您訂餐?”
  “秦卿!”開始咬牙切齒了。
  我顫悠悠:“您不是說您餓了嗎?……難道您還渴著?”
  電話那邊沒了聲音,半晌之後,他反而心平氣和了下來,語氣很平緩內容很豐富:“衣櫃裏有我換洗的衣服,床邊的這個月最新的雜誌,冰箱裏有幾瓶啤酒,還有你將要做的飯,統統在兩個小時十五分內送過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收了線,留給我一連串的嘟嘟聲。
  無語看了看手機,距離我躺下的時間剛好是十六個小時二十五分鍾……剛剛宋子言說他餓,難道從我走了之後他就沒吃過飯?看來這孩子混得是真不好,離了我連飯都吃不上……所謂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這句氣勢磅礴的詩句果然有理。
  一邊唏噓感歎著,我一邊爬起了床,快速的刷牙洗臉。從學校到市裏是一個小時二十分,從市裏到他家是十五分鍾,從他家到醫院又二十分鍾,我還有二十分鍾的時間做飯,果然是奸商,最大程度的利用勞動人民的時間!
  趕到他家,急急忙忙地做了飯,收拾好了東西。走到樓下的時候就看到那大爺樂嗬嗬的看我,我想起他那句“精壯”就渾身發抖,未等他說話就先求饒:“大爺,我趕時間,就不陪你嘮嗑了啊。”
  他點頭:“宋先生為了你住進醫院,你現在肯定很難過很內疚,我能理解,能理解。”
  說來說去,還是覺得我害了“精壯”的宋先生,我無語,清者自清,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我,於是扭頭就走。
  “等等,等等!”他在後麵叫我,我撒丫子就跑,沒想到眼前突然閃出幾個人,排排擋住我的去路,且一個個跟大爺同一表情的看著我。
  我哭喪著臉看後麵那大爺:“大爺,我是真的趕時間。”
  他到保安室門口,搬起一個箱子放到我手上:“宋先生雖然平時話不多,但是對我們老哥兒幾個還不錯,這次他生病,我們就是備好了禮物,想讓你幫我們送過去。”
  原來這樣,我稍稍鬆了一口氣,雖說這箱子有點重,但是隻要不再跟他糾纏下去,我寧願學魯智深搬石獅子。
  在幾個人的熱切目光中,我終於走出了小區坐上了車。到了醫院,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沒有任何抽風老太爺的蹤影,趕緊竄進了電梯。站在電梯的角落,前麵兩個女的正在侃侃而談。
  “真是難受,每次都有硬硬的東西頂到了洞口,卻還是不行。”
  “我也是啊,再用力都不行,你說是不是咱們洞太小了?”
  這這這……也太開放了吧,雖然是色女,我的臉還是紅了。再看身邊一個很方正的大叔臉都漲紫了,那兩個人還在討論。
  “我聽人說,他們至少是一天一次,有時候甚至是一天兩次三次,咱們這樣也太不正常了。”
  “就是就是,聽說這樣老得快,皮膚什麽的都不好,可是我吃了藥也沒用,有時候直接拿液體往洞裏麵滴也沒用,真是羨慕那些一天幾次的人。”
  那大叔幹咳了兩聲。
  顯然這兩個女的並不在意,生命不止,討論不息。
  “我是有些小偏方,有用是有用,不過就怕剛開始效果太激烈讓人受不了。”
  “快告訴我,我就喜歡激烈的,越激烈越好!”
  那大叔顯然對世風日下很不感冒,沒到他按的樓層就呼呼的拂袖而去了。
  他這一走,我才看到他身後的那個人,我忽然想起來一個很俗的形容,她美得像月光一樣。光潔的臉頰脈脈的眸子弧度柔和的線條微微上翹的嘴唇,柔美而恬靜,不帶任何侵略性的讓人移不開眼。
  做為一個女生,盯著一個男生看很丟臉,但是盯著一個比你好看的女生看就更丟臉。
  於是,我認認真真的上上下下的把她偷瞄了一遍,結果很失望!她的皮膚她的眼睛她的嘴巴她的鼻子甚至她身上柔和恬淡的氣質,我怎麽都挑不出錯,還越看越想看。這種失敗讓同樣身為女生的我,想要撞牆!
  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她臉上轉開,那兩個女生已經講到了疏通管道的階段,我暗歎,同樣是女生,有些人柔美,有些人彪悍。
  電梯開開合合的,已經到了八樓,其中一個彪悍女生看著樓層歎息:“不知道這裏的醫生能不能看得好。”
  另一個安慰她:“沒事,就算看不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便秘總死不了人吧。”
  一天幾次,藥效激烈,硬硬的東西,洞……
  便秘……
  是她們說的太有歧義還是我太不純潔?
  我再度感歎,同樣是女生,有些人柔美如那個月光一樣,有些人彪悍不忌諱討論難言之隱,還有些人猥褻得胡思亂想如我一般……
  電梯已經到了樓層,我抱著東西擠出去,那個月光美女居然跟我同一樓層,看到我滿頭大汗的樣子,她說:“我幫你搬著吧。”
  模樣好氣質好連心底都好,蒼天啊,你還讓我活麽?!
  我倔強的拒絕:“不用了,我搬得動。”
  她沒再說話,我們隻是沉默地走著,隻是我腳踩的有些響。
  在宋子言的病房前停下,沒想到她也停了下來,疑惑地看我,難道?難道她是來看宋子言的?!我心裏頓時對她有了一些好感,你再漂亮再有氣質又能怎麽樣?月亮懲罰你讓你遇到宋子言,還不遲早是紅顏薄命香消玉殞的命運?!
  我忍不住桀桀奸笑,正笑著呢,門就從裏麵打開了,我笑得五官扭曲的臉瞬間定格。
  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曾經午夜夢回過多少次的臉出現在麵前,對著那個月光仙女說:“怎麽去了這麽久?”
  他的目光一轉落到我身上時,表情瞬間僵硬。
  真是好久不見了,蘇亞文。
  蘇亞文走的那天,我整個人像中了降頭似的,一句話也不說隻是來來回回地在我們兩個的學校之間走路。一共不到兩千米的距離,我一遍一遍的走,從黃昏一直走到天黑。在那一步一步中,我到底想了什麽,我現在已經記不清了,或者說在當時也並不清楚。走到那路上的燈一盞盞的亮起來,走到路上從人聲鼎沸到空無一人。
  肖雪找到我的時候,恨鐵不成鋼的罵我:“蘇亞文都走了,你還在這兒犯什麽賤呢?!”
  我被她打得有點傻,午夜的冷風吹在臉上沙沙的疼,我說:“隻要他能回來,我還能再賤點。”
  我說的特平靜,心裏也特平靜。
  她“啪!”的給了我一耳光:“你就在這作死賤死,他也不會回來了,他不要你了,你懂嗎?!”
  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我嗚咽著像是受傷的小獸:“他為什麽就不要我了呢,他為什麽就不要我了呢……”我反反複複的說著,好像除了這句話根本沒別的話好說。肖雪眼眶也紅了,抱住我,我就俯在她的肩頭一遍遍的問一遍遍的哭。
  剛開始隻是我一個,到後來她的眼淚掉得比我都凶。
  那是蘇亞文走之後我第一次哭,也是最後一次。
  哭完了那一次,我心裏就敞亮了很多,甚至第二天在學校風聞學府路鬧鬼的傳聞時,我還能繪聲繪色的跟她們講那兩隻沒有腳長舌頭披頭散發的樣子。
  也許每個人在大學都有那麽一位朋友,平時說話能毒死你,閑著沒事兒就以往你傷口上撒鹽為主要娛樂,但是在你犯傻的時候她卻能一巴掌拍醒你,然後抱著你和你一起哭。
  可是肖雪不知道,我心裏多想再犯傻,我無數次的幻想,如果能再遇到蘇亞文,我就趴在地上抱著他的牛仔褲腿,涕淚橫流泣不成聲的哀求:“卡起碼卡起碼卡起碼……”
  一個人的自尊很重要,但是一個隻剩下空殼的行屍走肉頂著自尊隻會活活餓死。
  我本來也就是一個賤骨頭。
  可是現在看著蘇亞文,我才知道其實我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賤。更何況現在那個月光仙女很自然過去挽住了他的手臂,對著這麽一張柔美的臉,我開始覺得肖雪那句話是真理:
  我算作死賤死,他也不要我了。對著這麽個人,我毫無勝算。
  我居然先回過了神,側身從他身邊穿過,看著宋子言叫得前所未有的親切:“總經理!”
  宋子言抬腕看了看表:“時間剛剛好。”
  ……我這一路是飛奔過來的,能不剛剛好麽?
  把拿著的東西一樣樣放下,看著地上的箱子,宋子言問:“這是什麽?”
  我說:“這是給你的禮物。”隻是不是我送的……
  他還是冷冷清清的樣子,可是相處這麽久,從他的眼神裏我還是看出來他的心情很好。看來就算是有錢人,有小便宜占有小禮物拿的時候還是一樣的小人得誌……
  我自告奮勇,把箱子搬上來:“現在打開吧。”
  他輕抿了一下唇:“好。”
  箱子並不是原封不動的,而是裝酒的箱子外麵又用寬膠布沾了一圈,我幾乎是用了全力在撕扯,麵容扭曲咬牙切齒地。很快箱子就赤身裸體了,八隻眼睛盯著,我慢慢打開,往裏麵瞄了一眼,倒抽了一口氣,然後迅速的蓋上,回頭傻笑:“嗬嗬,都是些不值錢的小東西,總經理肯定看不上,我還是搬走扔了吧。”
  說著我搬起箱子正步往門的方向走。
  “放下。”威懾性的嗓音。
  我頭皮都麻了,做最後掙紮站在門邊一動不動。
  “亞文,幫我搬過來。”
  蘇亞文走了過來,黑亮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我迅速地低下頭。接過箱子的時候,他的手無意間的碰到我的手,我的頭垂得更低了……因為眼淚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
  可是連掉眼淚的機會都沒有,宋子言拆箱子的聲音若隱若現。然後就是三聲倒抽氣,再然後就是宋子言從齒縫裏擠出來的聲音:“秦卿!”
  我臉上掛上了搖曳生姿的寬麵條,大爺,您太能害我了,好好的您送什麽壯陽藥呢?!!!

  潛規則之狗血
  此時此刻,害我的老大爺正和其他幾個老大爺曬著太陽嘮著嗑。
  “誒,老王啊(此乃那大爺很平民的稱呼),雖說那個宋先生平時是還不錯,可是至於讓咱們花這麽多錢送這麽貴的酒嗎?”
  “這就是你們見識短了,宋先生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咱們男人的臉麵!”王大爺攥了攥拳頭:“看看現在的小青年,不是頭發像鳥窩就是頭發擋了半邊臉,好不容易有個看著順溜的宋先生,咱們得重點保護!維護男人最後的尊嚴!”
  一個大爺靠在躺椅上搖頭唏噓:“現在的小青年的確身子都虛,跟咱們那會兒沒法比。”
  ……以下省略三千字的幾位大爺遙想當年雄姿英發的對話……
  “誒,老王?那個小姑娘就是你說的把榨幹宋先生的那個狐狸精?我怎麽看著不像啊?”(謝天謝地,總算有人看到我純潔的內在。)
  “我也琢磨著不像……老王,你是不是搞錯了?……狐狸精有這麽難看的嗎?”(老眼昏花了,他絕對是老眼昏花了!!)
  在群眾的質疑聲中,八卦傳播者王大爺老臉通紅,不過死不認賬:“你們一個個知道什麽?!她隻是一隻還沒來得及整容的狐狸精!”
  ……
  而他們口中的那隻狐狸精不才我正可憐兮兮的?娑宰琶虐迥?ⅰ?
  “秦卿!”這次聲音溫度比剛剛還低,我不寒而栗,心中哀歎,同樣是醫院,同樣是舊愛重逢,為什麽人家尤佳期就能可悲可歎,到了我這就成了一場鬧劇?
  訕訕回頭,我解釋:“總經理,這不是我送的,是小區門口那大爺非要我帶過來的,充其量我也就是個從犯,您明鏡高懸得秉公執法,不可意氣用事。”
  他瞪著我,雖然他穿得是病號的條紋衣,那氣勢卻十分駭人。我亡羊補牢衝過去拿起帶飯的飯盒,把自己的臉笑成了隻見陽光的向日葵:“還是先吃飯吧,待會都涼了。”然後假裝看不到他殺人的視線,自己認認真真的把裏麵的砂鍋豆腐倒進桌子上的小飯盒裏,然後恭恭敬敬端上:“總經理請吃。”
  他又瞪了我一眼才接過去,放在小桌子上。我暗鬆了一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那月光美女輕笑:“三哥,沒想到你還有這一麵。”
  好象有一根刺瞬間穿過記憶,帶起一層紅色的霧氣。
  那個日期我記得不能再清楚,因為是我的生日。我跟蘇亞文慶祝了一天之後在老地方繼續慶祝,吃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開始響,是我從未聽過的鈴聲。他的手機被我突擊檢查過無數遍,為了彰顯我的女主人地位,裏麵所有的來電都是標準的Nokia係統鈴聲,隻有我的來電被設成了甜得溺死人的不得不愛。
  我心裏好像瞪的跳了一下,抬頭看他,他也看著我。隔著火鍋升起的水霧,他的眼睛也像是氤氳了一層煙,他說:“我出去接一下電話。”
  他一向都是當著我的麵講電話,我皺眉:“不能在這說嗎?”
  他看著我沉默了一會兒,手裏的手機卻越握越緊越握越緊,最後他說:“不能。”
  而我,看著他推門出去的背影,居然還能津津有味的嚼著滿嘴的金針菇。
  我那會兒是真傻,真是傻,傻的真真兒的。所以等他回來了告訴我說有事要出去一下的時候,我也隻是撒嬌一樣的表示了一下不悅,然後不帶懷疑的讓他走。
  愛一個人就是要信任他,這句話後來證明是他 媽的純放屁。我信任的人連著兩個禮拜都不見人影,再見我的時候,他飽含歉意的跟我說:“秦卿,你很好,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可是我愛她,愛了十年。”
  多惡俗的純愛,她是他的青梅,可是在她心裏她的竹馬卻是另一個人。她愛那個竹馬愛了十年,他等他的青梅等了十年。可憐的小青梅追到了美國,可惜還是被人當妹妹對待,在異鄉的孤獨加上得不到愛情的安慰,讓她終於回頭看到了一直默默在她背後的那個人,我的男朋友。
  於是,癡情小竹馬因著一通電話千裏迢迢跑到大洋西岸,溫柔的陪伴癡心的十年,終於得到了自己的愛情。
  嘖嘖,多純美多癡情,就算拍成電視劇也不為過,估計我還抱著抱枕眼淚嘩嘩地感動:“多水晶的愛情,多癡情的男人,多幸運的女豬。”
  可惜我在裏麵扮演的是這部戲裏不可或缺的女二號。
  沒有我怎麽襯托出男豬對女豬的忠貞不二?沒有怎麽襯托出男豬麵對誘惑毫不動心的堅定?沒有怎麽襯托出女豬在男豬心裏的不可替代?
  我的存在是為了反射他們愛情的美好,我的癡情是為了反襯他們的專一。別人看著他們琉璃一樣純潔美好的愛情,不會想到裏麵曾經有過的一個配角的愛情。
  可我沒想到的是,宋子言是此劇中的另一個炮灰。
  那天蘇亞文很抱歉地跟我說:“如果三哥接受她,我是想跟你好好的,就這麽一直走下去的。”
  宋子言就是這個三哥……
  我忽然覺得好笑,現在這屋子裏四個人留個影那就是一部偶像劇的劇照,三個俊男美女還有我這個邪惡女配。
  生活,原來是最最狗血的編劇。
  宋炮灰這時開口問了:“你們打算在這裏待多長時間?”
  蘇男豬回答:“小非想去雲南看看,我們明天就走。”
  宋炮灰啞然:“這麽快?”
  蘇男豬笑笑:“下個月還要回美國參加考試,所以有些趕。”
  女豬不好意思地說:“三哥,本來你病了,我們應該呆久一點的……”
  “沒事。”宋炮灰很大度:“我身邊不是有人麽?”
  女豬視線撒過我,帶著柔和而曖昧的笑意,還有一些淡淡的悵然。而男豬的視線平平的從我身上滑過,像是看一尊石灰雕像。
  我也確實是一尊石灰雕像。
  這種情況下,還是裝誰也不認識誰的好,我不是一個好演員,所以隻能在這裏做人
  肉背景,不說話不搭腔不看人,隻是沉默著剝好了小桔子,然後食指從桔瓣中間默默的插進來又拔出去,插進來又拔出去……
  看得出來他們果真是從小一起長大,才有那言語眼低深深的默契。他們三個談笑風生中,我就持續抽抽插插的動作,正心不在焉的蹂躪著,一隻手卻突然把小菊瓣從我手中奪走。我眼睜睜看著宋子言兩根手指把它送到自己嘴裏,不禁雷得有些發愣。他回頭交代:“繼續。”
  得了令,我就在那一個個一層層的撕開小菊瓣鮮黃的外衣,供宋子言饑渴的欲望。
  然後湊了個空跟他請假:“總經理,我們學校的話劇需要排練,我能不能先回去?”
  他問:“黃世仁的那個?”
  我點頭。
  他想了想,說:“別耽誤明天就行。”
  我仔細想了想,大概猜測,他的意思是明天我還得來當煮飯婆子,於是說:“我明天早點來。”
  他滿意了一些:“去吧。”
  我拿起包就往外走,?!?
  我抬頭,看見蘇亞文也正看著我,依然是記憶中黑亮的眼睛,他衝我笑了笑:“走吧。”就先走到了門邊。
  我們沉默地走,一直到了電梯,他按下了樓層,狹窄的空間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幾乎要屏住呼吸,覺得連呼吸聲都是尷尬的。
  他靠在電梯牆上,問:“你現在怎麽樣?”
  我故作輕鬆:“你都看到了,就是巴結上司力求上進唄。”
  他眼眸垂了垂,過了會兒,才說:“三哥其實人挺好的……”
  我抬眼看著電梯頂:“啊,是啊。”
  又是沉默,我覺得我一向是隨遇而安的人,春運時回家,整個人被擠在汗臭味的火車廂裏動彈不得也能自得其樂,可是這可以輕鬆容納十三個人的電梯裏,僅僅有一個他,就讓我覺得狹窄的不能呼吸。
  這一切,原來真是隻是唯心而已。
  幸好是午休時間,坐電梯的人極少,一路上沒停很快到了一樓,我們走了出來,他說:“我開車送你回去。”
  我連忙說:“我自己回去就行,怎麽好意思麻煩你呢?”
  我的表情很誠懇,語氣很客氣,態度很疏離。說完之後連我自己都楞了楞,他也怔在那裏。
  氣氛又開始詭異。
  “秦卿?”這時,有人喊我。
  我扭頭就看到黃毛站在走廊另一邊試探的喊我,我趁此機會趕緊跟蘇亞文說:“你看,我朋友來接我了,我就先回去了。”然後逃一樣的朝黃毛飛奔過去,然後一下子摟住他脖子,不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就把他往外拖。
  他被動地茫然地被我拖到了門外,才反應過來,掙開了我問:“你幹什麽?”
  我說:“幾天沒見你,特思念你,看見你就想抱著走兩步。”
  他臉紅了好一會兒才退下,輕輕的說:“我剛是想問你,總經理在哪一個病房?”
  “不需要知道了。”我說。
  “為什麽?”
  “因為你現在有更光榮而艱巨的任務。”看著他疑惑的目光,我說:“帶我去你家。”
  “幹什麽?”
  “看鬼片。”
  於是,下一刻他就把他病著的躺在這醫院某處的老板拋到九霄雲外,歡天喜地的去開車。
  這次的準備工作,黃毛做的很充足。我們並排躺在床上,每個人的手邊都有一堆的零食和飲料,窗簾緊緊拉著,鬼片按著恐怖的順序從一到七排開,他還準備了一個軟綿綿的大抱枕,準備實在太害怕了就把頭埋進去……
  第一部影片就是星爺的回魂夜,無厘頭的鬼片,一個人頭被大家抱來抱去踢來踢去,我看著哈哈大笑,可是黃毛還是害怕的緊緊握著我的手,可能是太好笑了,所以眼角都彪出了淚。然後就再也忍不住,正在哈哈大笑的臉忽然就糾結成了一團,那麽多的委屈,那麽多的眼淚,全都忍不住,我躺在床上,對著一部鬼片嚎啕大哭。
  黃毛這次是嚇到了,被我嚇到了,傻傻的看著鬼哭狼嚎一樣的我:“你怎麽了?”
  我哭著說:“我害怕,害怕得哭了不行嗎?!”
  他手忙腳亂的隨手拿著枕巾就往我臉上擦,他的手笨得擦得我的臉火辣辣的疼,可是他的語氣很輕很輕:“怎麽這麽傻呢?電視裏的都是假的,有什麽好怕的?”
  我不理他,隻是哭,把這一天來,把這兩年來所有曾經默默在心裏流過的液體都哭出來,哭到最後整個人都忍不住的打嗝,哭一陣兒打一個,哭一陣打一個,我專心的數著,一共打了五十二個,專心的等待了很久,第五十三個一直沒如期而至。
  五十二,五十二,我把我最後的傷感用這五十二口的臭氣排出去!
  擦幹了眼睛,我側著頭看著還手足無措看著我的黃毛,我狀似不在意地說了一句:“誒?你家裏這麽熱鬧怎麽還讓我來陪你啊?”
  他的臉有些發白:“什麽意思?”
  我指了指他背後:“你身後不是站著一老人呢嗎?”
  他發出石破天驚撕裂的一聲“嗷”猛地撲進我懷裏,雖然我胸不大也被撞得生疼,可見他剛剛驚悚之甚。
  我溫柔地撫摸他曾經的黃毛:“你不是說了嗎?電視裏的都是假的,有什麽好怕的?”
  他還是渾身發抖埋在我懷裏,三分鍾後我一腳又把他踹了下來,從鼻孔裏哼出一口氣:“想借著機會吃我豆腐?!”
  看著歪倒在地上呲牙咧嘴揉著腦袋的黃毛,我知道那個生龍活虎的我又回來了!!
  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我從開始就不該到這來,我不到這來就不會遇到黃毛,我不遇到他就不會捉弄他,我不捉弄他他就不會被嚇破膽,他不被嚇破膽就不會變得這麽神經質!
  真是神經質!
  無論他幹什麽,我都在他兩米之內,他一伸手就能抓到的地方。連上個廁所他我都不能在門外等,於是就出現了現在這幅情形,我在衛生間裏做麵壁狀,聽著他放水發泄,然後放水洗手,最後還能聽到他拿毛巾時布料柔軟的聲音。
  小的還好說,萬一他呆會想上大的,難道老娘還要跟著受熏陶?
  幸好這小子估計也是便秘患者,我也一直都沒有受到這種困擾……
  可惜這孩子就跟那狗皮膏藥似的,我要回學校他也要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幹脆就先住了下來。這綿軟的大床的確是比學校的硬木板子舒服,可是手被睡在地上的黃毛緊緊攥著,不過也算是睡了一個好覺。
  因為還得給宋金龜送早餐,我第二天起得挺早,等我熬好了粥,黃毛正好洗漱完畢往廚房探頭。我笑得很親切:“?!?
  他走過來,我用勺子盛了一口給他:“快來嚐嚐我做的粥。”
  他喝了一口,我滿含期待的問:“好喝嗎?”
  他那眼睛亮的能當日照燈,俏臉微紅:“好喝。”
  我喜滋滋地把粥倒在飯盒裏:“那我就放心給總經理送過去了。”
  一回頭,就看見他頂著一張大便臉站在那裏,我敲他一頭巴子:“還不快去開車!”
  清晨醫院的人不多,我讓黃毛把車停在那裏,自己送飯去。
  一開車門就看到一個穿運動衣的熟悉人影——口牙!老爺子!!抽風的老爺子!!!
  我立刻又鑽回了車裏,轉頭跟黃毛說:“你再把車往裏麵開開。”
  剛說完,就聽到有人敲車玻璃,抽風的老爺子眯著眼在車外看著我和黃毛。
  到了這個時候,我隻能深吸一口氣下車站到他麵前,笑得如春花般燦爛:“老爺子!”
  他斜眼看我:“你來幹什麽?”
  我舉了舉手中的飯盒:“給總經理送飯。”給您孫子送飯來了,您就念著這一點別跟我抽風了,行麽?
  他警惕的看著我:“想毒死我們家大郎?”
  “大郎?”我一頭霧水。
  他冷哼一聲:“潘金蓮!”
  陰惻惻看了我一眼,他氣呼呼的轉身走了。
  朝陽把他怒氣衝衝的抽風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潛規則之秒殺
  宋子言的病隻是不小心的複發,並不嚴重,輸了這麽兩三天的液也就差不多了。到下午他就拒絕了醫生住院觀察的建議,神清氣爽的換了便服,在一眾小護士的紅心冒泡眼中氣宇軒昂瀟灑出院。
  他是夠瀟灑的,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特卓絕特精英的氣質,而我就是成功男人背後那個女人,死氣掰列的背著他的衣服,還搬著他一摞子的文件。不指望宋金龜有禮讓女士的習慣,我本來還指望老爺子憐香惜玉的心,結果他一看到我就鼻孔朝天,完全視我的慘狀與不顧。
  晃晃悠悠的總算是到了家,還沒來得及癱倒在沙發上,宋金龜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六點了。”
  晚上六點一刻是他的吃飯時間,我該死的懂他的言簡意駭,於是又得急匆匆的去做飯。化怒氣為力氣,我在廚房手持菜刀砰砰砰的把白菜剁得震天響。
  在這震天響中,門鈴胡玲玲的尖叫起來。真是越忙越添亂,我手持菜刀怒氣衝衝大步流星的走過去猛地開了門。
  門外帶著討好笑意的幾張臉僵了。
  門內因憤怒而扭曲的我的臉硬了。
  宋子言這時從臥室裏出來,無視我們僵硬石化的表情,隨意地打招呼:“你們怎麽來了?”
  門外那幾顆腦袋先是看他{這的確是總經理家。},再轉頭看我(為什麽她會在這裏?),再扭頭看他(難道公司傳言是真的?),再轉頭看我(總經理的口味……好奇特……)。
  還是田經理那人精反應得快,邊往裏走邊說:“聽說總經理出院了,我們幾個來看看,順便做一下這幾天的工作匯報。”
  其他幾個人也帶著詭異的表情走了進來,討好的寒暄,但是都不約而同的隻字不提我,好像剛剛給他們開門的是幽靈。
  我估計著是我的身份太尷尬,雖然說老板家裏有女人是該巴結的,但是那女人是我這種,他們就傻了……
  不知道如何選擇,他們幹脆就選擇了最安全的視而不見。
  我一個人站在開著的門邊,吹著樓道裏的冷風,聽著他們一眾大佬在那邊寒暄,忽然覺得我這隻小蝦米有些淒涼,腳一動,就想灰溜溜地溜回廚房……
  “秦卿。”最大那隻鯨魚喊我。
  其他幾隻烏賊也都停了話,狐疑不定的看著我。
  鯨魚微微皺了眉頭:“家裏來了客人,還不快去做飯招呼招呼。”
  幾隻烏賊楞了楞,都以一種了然卻又不敢置信的驚異目光看著我。
  我也以一種不敢置信的驚異目光看著他,我一路從醫院搬東西過來,現在還要做一桌子菜,你丫的逮到一個免費勞工也不能這麽使喚啊!!!!
  敢怒而不敢言說的就是我這樣的人,雖然滿腹抱怨,我行動可一點也不含糊,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從拚盤到熱菜,我足足整出來十二道。我隻會做些中式菜,最後的主食實在是沒力氣做了,就煮了一鍋的掛麵,然後往裏麵丟了幾個菠菜葉子。
  最後簡易的主食端上去之後,我才得空坐在廚房的一顆大白菜上歇歇氣。
  外麵傳來酒桌上他們相互吹捧相互寒暄的聲音,我不得不承認宋子言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他的話並不多,盡管他們的話題最後總是能落到他身上,他也隻是淡淡的一兩句帶過去,可是又不會弄僵了氣氛。我老爸就常說,能在酒桌上四兩撥千斤內斂卻讓人忽視不了的人才算是真正有做為的,這就是所謂的酒桌最識人,而另一個識人的地方就是賭桌……其實不僅僅是今天,在公司裏也能感覺到,雖然有些女職員間歇性花癡,可是每個員工對他都是真的心悅誠服,而且每個人都有真材實料。
  唯一例外的可能就是我。
  看著廚房裝飾整潔的天花板,我唏噓,同樣是改革開放吹滿地下的八零後,怎麽人與人的差別就這麽大捏?為什麽人家二十八就有這能耐,我都二十二了除了一個飄飄搖搖的工作和一肚子的古怪想法什麽都沒有了捏?
  依著宋子言這妖孽禍水的模樣,造物主肯定是把他給潛了!
  不然不帶這麽偏心的!
  在這滿腦子跑火車的胡思亂想中,那幾個大佬已經酒足飯不飽的告辭了,我不任勞不任怨的收拾殘局,把盤碗都收進了水槽裏,往裏麵擠了N多的洗潔精,滿水槽的泡泡,正要開始洗呢,門邊一個男聲說:“放著我來。”
  無雙?該不會是秀才和你師兄不要你,你想不開就去變 態了吧。
  我回頭,才看見是送大佬回來的宋子言,那句“放著他來”是什麽意思?
  見我傻傻的沒動靜,他走過來取下我手上的膠皮手套,優雅的帶在了自己的手上,低頭跟我說:“你休息一下。”
  我擦了擦眼認真看,是他。
  我再擦了擦眼認真看,還是他。
  有陰謀!肯定有陰謀!我假笑:“總經理,您……”
  還沒說完呢,他就微微皺了眉:“坐下!”
  我立馬坐在剛剛那顆大白菜上麵。
  廚房的燈光很柔和,宋子言穿了件枚紅色的襯衫,很少有人能把這樣的襯衫穿得這麽好看,袖子整齊的折在手肘處,下麵是黃色的膠皮手套,他是認認真真的低頭在一片泡沫中洗碗。
  看著他半垂的側臉,看著他挺拔的身影,看著他熨帖的衣著,看著他泡沫中的雙手。
  我忽然覺得心跳加速,兩頰緋紅,口幹舌燥……
  我頓時明白了他的陰謀,他是想用這種居家的容顏秒殺我!!
  果然,下一刻,他還轉過頭看著我嘴角微挑:“看我幹什麽?”
  燈光下他身邊似乎有有一層剪影,玫紅色襯著更顯得麵如冠玉,太受不了了!我趕緊從口袋裏摸出救心丸倒了兩顆塞進嘴裏。
  他已經轉回了頭,心跳的也不那麽厲害了。
  可是,為什麽,會有一種溫暖溫馨溫熱的感覺在心裏蕩漾?
  ……藥吃多了果然是有副作用的!!
  第二天去上班,氣氛很是詭異,大家表情沒有什麽不同,動作沒有什麽不同,語言也沒什麽不同,但是還是讓你奇異的感覺得到他們對你的好,估計這也是一種大公司文化。
  不過有一個人是例外。
  中午在餐廳看到黃毛,我坐過去跟他打招呼,他莫名其妙把頭一轉避開我。
  我又側過去,他再轉過來,我再轉過來,他又側過去。
  於是,我兜頭給了他一頭把子,他終於抬頭看我,一臉怨憤,可還是不說話。
  我怒:“你擺這張怨夫臉給誰看呢?”
  他看了我一會兒,說:“聽說你和總經理快結婚了?”
  我聞言大怒,拍案而起:“誰咒我呢?!”
  他盯著我問:“不是真的?”
  我交叉雙手語音顫抖:“No! Never! None! Neither! 不可能!!”
  他認真仔細的盯著我雙眼,估計看到我毫不虛假的恐慌,低頭說:“可是公司的人都這麽說……”
  我花容失色(女兒,不要自己給自己用好的成語!!會遭人鄙視被人罵上帝視角芙蓉附體的!!):“謠傳!絕對是謠傳!永遠是謠傳!絕對不能成真的謠傳!”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眼睛又亮了起來,還把自己盤裏的火熱出爐的大雞腿夾給我:“是他們胡說,說你學無所成是靠著跟總經理潛規則才進的公司。
  我再怒:“以我的條件,我需要用得到潛規則嗎?!”
  他默然,用眼神給了我肯定的答案……
  其實我也的確是在潛規則,用自己的良好表現保工作,不同於別人出賣肉肉我出賣的是無價的勞動力!!(無價就是沒有價值!)
  我覺著我現在和宋子言已經很默契了,這種默契表現在他一個眼神我就知道該給他夾菜還是倒水,他一個抿嘴我就知道該遞餐巾紙還是該送勺子,他一皺眉頭我就知道他是嫌淡了還是嫌閑。
  簡而言之,我已經成了一個觀眉眼知心思的忠心奴才,宋子言也有越用越順手的跡象。
  相比我不斷加深的奴化程度,我與公司同事的關係在慢慢好轉,開始進入了虛假的甜蜜期。作為公司現在最大的緋聞女主角,每天下班被總經理華麗載走的我,在熱心熱情熱血同事期待期盼期望的目光中召開了一個類型發布會的小型座談。
  “秦卿,你和總經理每天晚上是進行體力活動還是精神交流?”
  “體力,絕對是體力!!你們沒看到我現在瘦了一圈咩?!都是體力活害的!”我抓住機會控訴。
  眾人轟然:“能不能具體的描述一下?”
  “我動手,他動嘴。”我淚水漣漣,他就負責吃了。
  眾人嘩然:“總經理……隻動嘴?”
  “是啊,所以我才這麽不滿啊!”
  眾人奄然:“總經理的就口味……這麽輕?”
  “說到這個就可氣,我口味多重啊,可是自從去伺候他開始,我就沒一天痛快過!”天天跟著他吃清淡的,我嘴裏都能孵鳥蛋了我!!
  眾人麵麵相覷,先是不敢置信,接著齊齊用同情哀悼的心情看著我,最後唱長歎一口氣:“果然是人無完人。”皆搖頭作鳥獸散。
  剩下還坐在中間,靠八卦搞好同事關係的我一臉茫然,為什麽他們會是這個反應??(從發布會後N年,每次過年過節,公司下屬給給宋子言的禮物無一例外,全都與門衛大爺相同,華麗麗的壯陽藥酒是也!!)
  有時候我黯然望向天邊的飛鳥,他們在天空翱翔卻不留下一絲的痕跡,還有那數遍茂密的香樟,枝葉繁盛而美好,他們向往著自由,愛著自由,並且也得到了自由。
  這樣想著,我不僅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內流滿麵。
  留校察看撐死了也就是四年,可那食材我已經煮完了整整兩個廚房,卻在第二天又看到了華麗麗的第三廚房,我仰頭深思做魯迅狀: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盡頭口阿口阿口阿??!!
  終於,這一天吃飯的時候,宋子言說:“從明天開始?!?
  我端著米飯的手瞬間一鬆,米飯落在桌子上不停的打著旋,幾粒潔白晶瑩的米粒噴灑出來,一如我現今澎湃火熱的心情!我的聲音都忍不住的顫抖,我說:“為……什……麽……?”
  他看著微微笑:“怎麽?舍不得?”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我已經可以不用停頓思考就鄭重點頭:“舍不得,特別舍不得,不能不舍不得!以前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學會做飯,後來見到總經理您,我才知道,我一個吃著垃圾食品長大的八零後,就是為了給您的肚子才掌握了這一傳統技能!因為您,我的一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感到羞恥,不會因為荒廢虛度而感到難過,等到我垂垂老矣的那一天,我會對著我缺了兩顆門牙的孫子說綻開我滿臉菊花的笑,知道嗎?你的奶奶曾經給她的總經理煮過飯!!如果上天再給我一個重來的機會,我會說,讓我再給總經理煮次飯吧,如果上天一定要加一個時間的話,我希望是——一輩子!!”
  我說的口水都幹了,宋子言還好心的遞過來一杯水,牛飲了一口,從玻璃杯裏看到宋子言變形的臉,這杯子把人扭曲的真厲害,因為我好像看到他在……很幸福的……微笑……
  我放下杯子再看,他還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果然是光線折射作怪。
  他說:“雖然你這麽舍不得,可是公司的安排也沒有辦法改。”
  耳邊傳來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旋律,一堆扭秧歌的小人在我身邊翩翩起舞,我飽含熱淚:“公司有什麽安排?”
  “下星期不是五一嗎?”他說。
  “嗯嗯。”我點頭。
  “公司組織去旅遊。”
  我一下子蹦起來:“真的?”
  他看我一眼:“你很想去?”
  擋住要點的頭,很小心地,我問:“總經理您呢?”
  他問:“你很想我去?”
  我是很想旅遊的,但是如果有您同行,我還是寧願宅著……
  我還沒說話,他已經自顧自說:“一般這種活動我是不參加的。”
  耳邊樂聲更響,那堆小人跳得更歡快了。我歎氣:“本來想一邊享受祖國山河的美好,一邊瞻仰總經理的英姿,看來果真是世間難得兩全法,熊掌和魚不能一起吃啊。”
  “很遺憾?”他問。
  “刻骨銘心的遺憾,遺恨萬年的遺,抱憾終生的撼。”我說。
  他笑了笑,又持續吃飯,不再說話。

  潛規則之旅遊
  抬頭望天,晴空萬裏,看地上,朝露微塵。
  一如我現在的心情。
  公司五一組織去青島度假,出市的路線正好經過我學校門前,我早早起床在門口等公司包下來的大巴,得意的笑兒,我得意的笑兒~車子很快就到了,車門打開,我三步並兩步竄上去,還一邊很哈皮的跟幾位熟悉的同事打招呼一邊找空位。
  口牙!晴天霹靂!
  衣冠楚楚坐在右邊第二排靠窗位置的那個挑著嘴角看著我的讓我瞬間汗毛齊齊立起唱國歌腦袋根上冒涼風的那個男人是誰?!
  顫抖著手揉揉眼,再揉揉眼,繼續揉眼,死命揉眼。
  ……半晌後,我麵無表情呈石化狀態直挺挺的轉身,正步往車門處走,剛走到車門的三厘米處,哐當一聲車門關上,我頓時成了空中之鳥!嘴唇抖抖抖抖抖,我不能相信我這樣的命運,我撲過去死命抓住司機伯伯的胳膊:“停車停車,我有東西忘了帶!”
  那伯伯不耐煩的說:“這邊是單行道,要拐回去得半小時!”
  正合我意!我連忙說:“怎麽好意思讓大家浪費時間等我呢?那你就把我放前麵路口,我就不去了。”
  田經理往後瞄了一眼,才回過頭來很和藹的說:“那怎麽行呢?難得一個假期,這樣吧,咱們就拐回去,反正一路上還長著,不差這半個小時,您說對吧,總經理?”
  最後一句話是對宋子言說的,我暗自慶幸,內人絕對是個有耐心沒耐性的人。
  果然他微微蹙眉:“麻煩。”
  我連忙點頭,他接著說:“忘帶了什麽到那邊再買吧。”
  我尤抱最後一絲希望:“我沒帶那麽多錢……”
  “沒關係。”他說:“可以先預支薪水。”
  在車子最後麵的座位坐下,車窗上映出我一張奇臭無比的大便臉。再看那車窗外,天上沒有一絲雲彩,地上是濕漉漉的一片,恰如我此時的心情。
  車子有七八十個座位,坐了五六十個人,沒有看到衛生巾和黃毛的身影,隻有一個隻看背影就陰惻惻的人。真是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瞎來!我怒氣騰騰,自怨自艾。是誰說他一般不參加這種活動的!!為毛我就偏趕得上這二般的情況!!
  莫非是人品問題?!
  在我對我的人品進行盤點的時候,那邊陰惻惻的人陰惻惻的開口說了一句陰惻惻的話。
  “過來。”
  奇怪的是明明他連頭也沒回,沒指名沒道姓的,其他的人都齊刷刷的往我這邊看。
  扭過臉一本正經認認真真看窗外,我什麽也看不見我什麽也看不見……
  “過來。”語氣稍稍沉了些。
  兩隻腳像是自動有了奴才的意識,很不自覺的腳尖就朝外,用力控製雙腳還有不斷突突的心跳,我繼續充耳不聞。
  似乎有一聲輕笑,他說:“很好。”
  哎喲喂,這兩個字跟兩個火星似的鑽進我腦袋,我立刻跳起,以迅雷不及電驢之勢衝到他麵前,綻放我從未有過的燦爛微笑:“總經理,您有事吩咐?”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半晌,才說:“坐下。”
  我看著他身邊的空位,欲哭無淚,期期艾艾的坐下??訝繾?胝壁故偷牧芾煬≈隆6?切┟つ課拗?廾戀奈Ч廴褐塚?尤換苟暈乙渙車南勰劍?液鋈幻靼琢寺逞敢??雜謖飧雒褡宓耐蔥模?
  宋子言忽然側過了身子,雙手搭上我的肩,我隱約聽到身後哧哧的抽氣聲。在群眾雪亮的眼睛下,他把我的坐姿調了調,再自己坐低一點,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命令:“不許亂動。”
  然後……然後……他闔上眼睡去了……
  群眾們的目光從訝異轉成了同情與哀悼,我頭上的明星光環瞬間褪去……
  到宋子言醒來已經是四個小時後,可憐兮兮的我肩膀都麻了。車子在一個收費處拐下,田經理腆著肚子走過來輕聲問:“該吃飯了,要不要叫醒總經理?”
  我輕聲回:“誰叫?”
  ……然後,我們一起沉默。
  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問:“你餓嗎?”
  我的肚子直接做了回答……
  他同情地看我:“我待會給你帶點東西回來。”
  看來這條烏賊天良還沒喪盡良知還未泯滅完全,我不能點頭,不能伸手,隻能用汪汪淚眼表示感謝。
  “不用了。”一貫清冷又帶著剛睡醒惺忪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宋子言抬起身整了整稍稍有些皺的衣服:“我們一起下去。”
  我們三個人一起到了用餐的地方,一路上我不停的揉著左肩,宋子言看了我好幾眼,最後體貼的問:“是麻了嗎?”
  我控訴:“還酸了。”
  他沉吟:“看來待會不能用了。”
  我含淚,您總算有點良知。
  他接著沉吟:“那就換右邊好了。”
  這是什麽邏輯口牙!!我的精神和我的肩膀一起崩塌,搖搖欲墜的進了用餐處。我們一進去,本來吃的好好的同事都站了起來打招呼:“總經理!”他一臉泰然自若點了點頭,腳步都不停,我一路無可奈何的跟著走。
  到了桌子邊坐下,田經理問:“這裏都是自助餐,總經理要吃什麽我去買。”
  宋子言淡淡地說:“我吃什麽她最清楚,就讓她去吧。”
  周圍的人又用那種驚異的目光看著我,可憐我屁股還沒坐熱又得去當店小二。
  到了點菜的地方,拿起盤子,才發現左手一拿重的東西就發顫,我隻能可憐兮兮的右手拿盤子左手拿勺子,笨拙的往盤子裏裝菜。
  正慘兮兮的勞動著,手裏的盤子被人拿過去,一抬頭,竟然是屈尊的宋子言大駕。
  他一邊給自己盛菜,還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怎麽這麽慢?”
  我這麽慢還不是因為手剛剛被人睡麻了?!我敢怒而不敢言,隻能低頭再抽出一張盤子繼續笨拙的給自己盛。
  他低斥:“回去坐著。”
  我就動作慢了會兒,居然連飯都不讓我吃了!!
  我怒目而視,他掃了我一眼:“還不回去?”
  我立即收起怒目,訕訕地往座位走……
  坐在座位上看到別人美滋滋地吃著,聞著空氣中食物的味道,我的臉垮得跟國足球隊似的。我滿含熱淚的看著已經買好了飯低頭吃著的田經理:“等您吃完了,記得幫我帶回去點。”
  他奇怪地看我:“你現在不就在餐廳呢嗎?”
  我控訴:“總經理他……”
  “我怎麽了?”陰惻惻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宋子言端了兩個盤子坐下。
  我傷感+1,為了一點破事兒,不讓我吃飯,自己還吃二人份兒的!
  他慢條斯理的坐下來,把一盤子放到我的麵前。
  我傷感+2,不讓我吃就算了,還把食物放在我鼻子底下!!
  “動作快點。”他沉聲說。
  我眼睛一直盯著盤子吞咽口水,直到田經理在下麵踩了我一腳,才猛然抬頭,就看到宋子言不耐煩的看著我,又重複了一遍:“快點吃。”
  我看了看眼前火紅的食物江山,滿是他敬謝不敏的紅色辣椒,再看看他,有些不能置信:“這……這是給我的?”
  他抿嘴不說話,表情開始陰沉。
  怕他改變主意,我趕緊埋頭吃,可是越吃越奇怪,我一貫挑食,這也是我不得不在家掌廚的原因之一,因為有過太挑食被我媽拿勺子追著砍的慘痛經曆。可是這盤子裏五六種菜色,居然全都是我本就不多能吃的入口的食材裏最愛的那幾樣……
  偷偷看了優雅安靜用餐的宋子言一眼,上帝果然把他給潛了,所以運氣能這麽的好,連挑個菜都挑的這麽正點……
  吃完了飯又上了鳥籠子,宋子言靠在我右肩頭睡得很香。我算是明白了,他是坐不了車,除了自己開車一上車就是睡,車停了再自然醒。怪不得他“一般”不參加這種活動,那是因為他原來沒有找到一個像我這麽好使的人肉靠枕!!
  幸好下午的人肉靠枕沒當多長時間,三個小時後我們就下了車享受迎麵吹拂的海風。青島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幹淨,清新。雖然我們那裏地上也幹幹淨淨的,可是空氣裏地麵上到處都是土,一個人仰麵睡一覺就自動被灰塵打了一層粉。可是青島簡直是一種一塵不染的曠淨,呼吸好似都特別的順暢。
  雖然是旅遊旺季,可是公司事先定好了酒店也不太擁擠。我不得不再次為自己進了這個公司感到慶幸,六十來個人,經理以上是單間,其他的小員工螞蟻也都是標準的二人套間,好大的手筆。
  可是……可是既然有這麽大的手筆,為什麽就單單少了我的房間?!
  我難以置信的問前台:“是不是搞錯了?”
  前台服務員聲音很好聽:“絕對沒有錯,貴公司本來訂了三十二個房間,剛剛那個人來取消了一個。”
  我眼睛一眯朝她嘴裏的那個人飄過去:“田經理,聽說你剛剛取消了一個房間的預定?”
  他點頭:“怎麽了?”
  “怎麽了?!”我怒:“沒我的房間!!”
  他看了看那邊站著的宋子言,語帶曖昧:“你房間不是……”
  “胡鬧!”宋子言鎖眉打斷他:“再去訂一個。”
  田經理臉上狐疑的表情隻一閃,就又去了前台。不一會兒,他麵帶為難的回來:“現在是旅遊旺季,已經沒有空房間了。”
  宋子言說:“那看看別的酒店。”
  田經理又出去打了幾個電話回來,臉上更為難了:“附近的飯店都被訂完了,剩下的幾個都離得太遠。”
  宋子言沉吟了會兒,說:“這樣,我和你一個,秦卿就住我的。”
  估計是有些“好事”要泡湯,田經理肥肉叢生的臉都垮了下來:“總經理,這樣不好吧!”
  我看到他一身的橫肉,再看看宋子言細皮嫩肉的,一些GV的片段閃過腦海,我也失聲說:“絕對不行!”
  我和田經理異口同聲的否定,宋子言疑惑的看著我:“嗯?”
  雖然你心地不好,可是你皮相太優,讓身為顏控的腐女油然而升一股保護欲,讓你遠離禿頭肥肉猥褻大叔的魔爪,我說:“其實我好將就的,你們的房間裏有沙發,我隨便都能窩。”
  他們兩個人都看著我,田經理的眼中帶著感激,宋子言微微一怔,之後眼中就升起了笑意。
  在他們的期盼之下,我說:“我和田經理一個房間好了。”
  此言一出,田經理的下巴掉了,宋子言的臉色黑了……
  像老鷹捉小雞似的,我被宋子言拽到房間,看著他鐵青的臉,我百思不得其解,並且再次驗證了好人難為,我這麽為他著想保護他,他還不領情。
  把我的行李往沙發上一扔,他冷冷地說:“給我在這好好呆著。”
  看著他脫了自己的外套掛起來,我戰戰兢兢:“總經理,男女授受不清,為了您的名節考慮,我還是到別的房間將就吧。”
  “男女授受不清?”他冷哼:“那田經理呢?”
  田經理那種猥褻大叔在我眼裏隻能是布景,不算是男人,不過我嘴裏還是很恭敬:“田經理是長輩又是上司,不算的。”
  “哦?”他挑眉:“他是長輩又是上司不算,我又是你老師又是你上司,為什麽要算?”
  因為你皮相好氣質佳啊!!我結結巴巴半天編不出來理由。
  看到我支支吾吾的,他的怒氣漸漸的消弭了,好像一陣春風吹過,他整個人莫名的舒展而高興。春風得意的他過來摸了摸我頭發,然後很輕很柔的說了一句:“笨蛋。”
  不高興了用冰臉冷凍我,高興了用言語侮辱我,這人太難伺候了!
  想到還要跟這麽一個難伺候的人真正的朝夕相處五天,我就有氣無力,加上坐了一天的車著實累,晚餐隻簡單的吃了幾口就回去睡了。
  趁著宋子言吃飯,我趕緊洗了個戰鬥澡,然後蓋著小毯子在沙發上睡。幸好這飯店的沙發夠大夠暄軟,也或許是太累了,我蜷在上麵睡得也很香甜。
  這一覺睡得死沉沉的,隻做了兩個夢,而且兩個夢詭異般的相似。第一個是飛機把我載過來,第二個是飛機把我載回去。隻是奇怪的是,雖然飛機很平穩,可是我卻知道我坐的不是頭等艙,而是坐在它的排氣孔上……因為整個人被一層溫熱的氣息籠罩。
  醒來的時候想到做的夢,我唏噓,居然做夢坐飛機都坐在排氣孔上,可見我的日子有多麽的水深火熱……
  在我裹著毯子坐在那迷迷糊糊想夢的時候,宋子言從浴室裏走了出來,看到他濕濕的頭發加上剛剛睡醒前朦朧聽到的水聲,估計他是洗了澡。可是現在一出來就穿戴的很整齊,害我連欣賞的機會都沒有!
  抱著遺憾的心情進了浴室洗漱,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宋子言叫來了服務員在換枕套。按說這酒店每天都有專人來收拾,有必要這麽趕,大清早的換東西咩?莫非有什麽難言之隱?我賊眉鼠眼的瞄過去。
  果然被我發現了?!那潔白的枕套上橫七豎八的有幾道微黃微褐的道道。別人或許不知道,我簡直是太清楚了!!宋子言看到我看著枕套曖昧了然的目光,表情很不自然飛快的轉開了視線。
  我不禁捂嘴奸笑,喲,沒想到啊,這隻高高在上的金龜和我這平頭小老百姓有一樣睡覺愛流口水的毛病,連畫地圖的形狀都這麽像!!

  潛規則之夜遊
  第一天上午行程是去坐船……
  在內海坐二十分鍾的小汽船,雖然聽起來很囧,可是還是讓從來沒有見過海的我粉是激動。
  有很多人是來旅遊過或是看過海的,因此並不太稀罕,於是一部分人自由活動,大巴拉著我們幾個興致勃勃的人到了碼頭。旺季果然是旺季,等待的人排成了長龍,好久才買到票。這還是好的,畢竟是有秩序,可是等到碼頭上就完全亂成了一團,人擠人推的上船,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躍了上去,周圍大都是男的,我跟一地中海似的陷在中間。海風是沒吹到,那些汗臭狐臭味倒是一波波的迎麵襲來。
  人群中忽然一陣騷亂,又是一陣推擠,我抓住身邊的鐵杆才勉強站住。原來是有人暈船,在甲板上嘔吐了一片。看著那白花花的東西加上剛剛那些惡臭,我忽然也覺得胃裏翻攪起來,急忙費力從人群中寄到了甲板邊,看著那顫悠悠明晃晃的海水,胃裏翻攪的更厲害了……
  一瓶礦泉水遞到了我麵前,我趕緊接過來牛飲了一口,冰涼的水暫時壓下了難受的感覺,我滿懷感激的把水遞回去,才看見那人是宋子言??
  咦?剛剛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他,怎麽忽然這麽解救我於水火之中?不過這次我是真心誠意的感激:“總經理,謝謝。”
  他接過水,嗓音依舊清冷:“暈船還來坐這種小汽船,簡直是找死。”
  我委屈:“沒坐之前也不知道啊。”
  他沒好氣的看我一眼,然後抓住我的手臂往裏麵走。
  “幹什麽?”我問。
  他頭也沒回:“到船艙裏會好一些。”
  我上了船就想進船艙的,可是裏麵人太多,而且是一堆黑壓壓看起來就很不善的男的,本來很好奇的我連往裏麵瞄都不敢。我們一路的擠了過去,確切的說,是他在前麵擠著,我隻是在後麵跟著,他個子高在後麵的我根本費不了什麽勁。
  終於到了船艙,他把我安置在船艙裏一個角落,手扶著牆站把我和旁人隔開。剛剛一路的推擠,他從來都是整潔熨帖的衣服都有些褶皺,人也在微微的喘氣,他的身後是一堆操著天南海北方言的陌生人,隨著船體的搖晃不停的碰到他,他向來愛幹淨到近乎潔癖,現在卻隻能皺著眉。
  一種被嗬護的感覺湧上心頭,我忽然覺得心裏甜絲絲的。被困在他和牆壁之間,人潮一動就會瞬間貼近他的胸膛,一股男人的清冽的氣息夾雜著淡淡的煙草香,讓人有種不得不閉上眼的眩暈。我這一閉眼,咦?怎麽感覺這味道很熟悉?我臉往前湊又用力聞了聞。
  宋子言問:“你幹什麽?”
  我剛恍然大悟,忙激動地喊:“我想起來了,您身上這是排氣筒的味道!”
  就是我昨晚夢見飛機時趴著的那個,讓人覺得平穩而安心。
  一圈的人華麗麗的往他身上側目,滿含鄙夷鄙棄鄙視之神情……
  宋子言的臉頓時又立刻成了鍋底……
  (女兒啊,在你的有意無意中,小宋已經在住區和公司落下了一個某方麵“不行”的名聲了,現在還多了一個體臭,臭就臭吧,還臭得有像排氣筒那麽高級,如果他不欺負欺負你,我這個做嶽母的都看不過去……)
  船靠岸的時候,他根本不理我,隻顧自己走,我在後麵死命用兩條小短腿追,在小短腿追逐的過程中,我的思想也像轟隆隆的火車一樣奔馳。從開始到現在,尤其是今天他的反常舉動。然後一個大雷砸下,把我渾身細皮嫩肉雷了個外焦裏嫩銷魂至極,我張開大嘴睜大雙眼眼珠無意思晃動……他他他他他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所以昨天才那麽生氣,是因為我說要和田經理住一起……所以今天一路尾隨保護我……追溯起來,他毫無緣由的讓我進了公司……他對我一向很“特別~~~”……
  口牙口牙口牙口牙口牙!要變天了啊!!!
  我眼前不斷閃過他的臉,微笑的,挑眉的,清冷的,威脅的,病弱的,認真的……越想心越發燙,越想念頭越肯定,越想他的眉目越清晰……
  想來想去的後果是,眼花繚亂的人臉中,我看不到路,鼻子一痛,原來撞到了別人的身上。吃痛抬頭,又看到了宋子言慍怒的臉,我的心思還在剛才的念頭中,忍不住低頭臉紅捂嘴嬌羞。餘光裏看到宋子言本來皺眉想說話,可是看到我嬌羞的表情時,明顯打了個寒戰,最後隻說:“跟我過來。”
  他帶我去的地方是一個專賣店,隻是裏麵的裝潢就讓我肅然起敬,宋子言在那邊試穿襯衫,原本掛在那裏簡單剪裁的衣服,被他穿起來,我腦子裏翻來覆去也隻有玉樹臨風這四個字可讚歎。
  是了三四件後,他回頭問我:“怎麽樣?”
  我真心誠意的讚美:“人帥,就算破布遮著都完美。”
  他眉一挑顯然很受用:“那哪一件最好?”
  喲,已經開始在衣著上征詢我的意見了……我心又亂跳了起來,忍住不偷笑出聲,我繃緊臉皮說:“白的瀟灑,黑的冷峻,灰的悠然,都好看,幹脆都買了吧。”
  舍下任何一件都是我享受美的權利剝奪。
  他輕笑:“形容詞倒挺多。”
  我謙虛:“我還可以更華麗一點,以所謂的文筆從你的鞋尖描寫到你的頭發絲。”
  他搖頭,也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最後卻隻拿了一件黑色的往櫃台走。
  我大失所望:“就一件啊?”
  他很隨意地說:“多了怕你買不起。”
  誒?我買不起?這個主語是不是錯了?
  兩分鍾後從專賣店出來,我臉色蒼白雙眼卻充滿血絲,宋子言身上穿著剛剛買的那件黑襯衫,的確是有幾分冷峻,可他的臉上卻滿是笑意。
  他能不笑嗎能不笑嗎?!這件五千多銀子的襯衫是刷的我的工資卡!!換成我是他,這麽大的便宜,我絕對能把一張臉活活笑成兩半!
  他說身為上司要在下屬麵前保持威信,絕不能穿一個皺巴巴髒兮兮的衣服回飯店,所以要買了衣服回去,但是追溯這件衣服髒兮兮皺巴巴的原因,是因為這位善良的上司在船上一時興起善心大發救助了一個暈船還往船上鑽的笨蛋,所以這件衣服就該那個笨蛋付賬。
  他是那個上司,我就是那個笨蛋。
  雖然沒有用到現金,可是我明顯感到錢包癟了許多,看著穿著我一個月的血汗錢買來的襯衫在大街上招蜂引蝶的宋子言,我心裏那個悔啊!!我怎麽會瞎了狗眼以為他看上我了呢,用腳趾頭也不會這麽離譜吧,就算小說中再禽獸的男豬虐女豬,最多也就是肉 體加精神,物質是絕對源源不斷供大於求的!
  再看宋子言,身體上使喚我,精神上毒害我,還在錢包上敲詐我!!
  捏著口袋裏的錢包,我心裏滴著血默默地進行反思自省,真是夠傻?惶煺媯?昭俏哪鞘焙蚨閱閿星蟊賾Ω??魎頻難?哦際羌俚模?慰鮁矍罷飧齷剖廊剩?
  這錢包虐的我心肝肺都是疼的,回到飯店就一頭倒在沙發上,傷口泛著血腥。在心裏默算五千三百九十九顆銀子能買的盒飯數包子數還有網卡數,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傷心難過得連晚飯都吃不下。
  等到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候又開始後悔,嘖嘖,小不忍而花大錢,這一頓飯不吃又要自掏腰包,強自忍著,連著喝了七八杯的水,肚子還是咕咕的叫,我眼淚汪汪隻能下去覓食。
  這次的飯店選的很好,一麵朝著抄襲漲落的大海,海灘上有一條特色街,聚集著當地的土特產手工品還有海鮮鐵板燒。幸好離得不算太遠,走到那裏隻花了十來分鍾的時間。真是熱鬧,那一個個電子喇叭加人肉喇叭喧鬧成一片,加上一個個必須吼著還價的小販和遊客,還有鐵板燒那辛辣的味道和滋滋燒烤的聲音,非凡的人間。看著這些,我暫時把痛割心頭肉的感覺遺忘了些,逝者不可追,來旅遊還是要開心一點,於是,我捋起袖子就加入了浩浩湯湯的人群。
  目標很快出現,那是一個綠的晶瑩的晶石,在燈光下有種流光溢彩的感覺。我指著它,說:“老板,拿這個給我看看?”
  他邊把東西遞給我邊稱讚:“眼光真好,這可是正宗的祖母綠!”
  我放在手上,那石頭剔透的很,隔著它能清楚的看到手心的細小的紋路,那綠離了燈光的直射更像是滴的綠蠟一樣,我愛不釋手的把玩了很久,問:“這個怎麽賣的?”
  老板伸出五根手指,說:“六百。”
  ……
  估計是這段時間心理承受能力得到了特訓,我居然見怪不怪,鎮定自若地開始還價:“十六賣不賣?”
  老板看神經病似的看了我一眼,從我手中取回石頭放回原處:“不賣。”
  他的反應動作都在我的意料中,我佯裝不留戀的走人,可是走到了門口他也沒開口留我,我在門口躊躇了很久隻能自己折回來,咬著牙下了很大決心說:“我就再漲漲,二十好了。”
  ……這次不用佯裝,我直接被人給轟了出來。
  Oh my God ! 他們太不尊重你了!(就你那砍價功夫,你不是上帝,你整個一搶劫犯!)
  趁著沒人對那店家比了比中指,心裏才算舒服了一點,但是那快小石頭不得不說,的確是遺憾。路兩邊也有很多的小攤子,我左逛右晃了很久,雖然說亂花迷人眼,可也找不到一個像那塊石頭一樣吸引我的東西。可是那石頭也實在是太貴了點,尤其對於剛剛大出血的我來說。
  一說起來心又痛了,眼前也出現了幻覺,好像在前麵人群中看到了那個讓我抓心撓肺的黑襯衫,順著扣子一個個的往上看,赫然是那張讓我提心吊膽的臉,我咽了咽口水,腳步不停的往後移,剛剛移了兩寸,就聽到了那個讓我聞風喪膽的清冷嗓音:“過來。”
  我現在二皮臉已經磨練得出類拔萃,心裏有多寒戰,臉上就多熱情:“總經理,您也在這逛啊?”
  他嗯了一聲,身邊的陌生美女不善的看著我。
  我笑得善解人意:“那您慢慢逛著,我就不打擾了。”
  “你跟著我。”他打破我的幻想,理所當然的吩咐:“待會幫我們拿東西。”
  ……
  您老泡妞還不忘使喚我跑腿,您老要真是進了房間用不用我幫著拍豔照?
  看著前麵並肩走著親密交談著的兩個人,在後麵扛著他們買的東西,我一路腹誹。
  那兩個人在前麵停了下來,宋子言不知道說了什麽,那女的笑得花枝亂顫的,我忽然覺得看著刺眼礙心,就懶得看他們這一對奸夫淫婦狗男女,眼睛四處亂瞄。這一亂瞄就看到身邊小攤子上一對手表,形狀很是精致。
  表鏈是椰子殼串成的,表麵是染了顏色的的紅珊瑚,看起來又古樸又時尚。我問:“老板這個怎麽賣?”
  老板操著山東話:“這是情侶表,要買就要買一對。”
  繼情人節聖誕節這一類的節日之後,我這個孤家寡人再一次被鄙視了,我問:“不能單賣嗎?”
  “賣了這一個,另一個就不好賣了,你看他們是一對的。”
  的確是,這兩個表形狀相符隻是方向相反大小不同而已。來旅遊總是要買些東西,那塊石頭是舍不得買的,難得又看上這個,幹脆買了算了,反正遲早有送出去的一天,實在送不出去……就自己換著帶好了……打定主意我問:“那這兩個怎麽賣?”
  他說:“兩個六十,不還價。”
  還算公道,況且我也不敢還價了,於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賓主皆宜。
  樂滋滋回過頭,才發現宋子言就站在我身邊,那個大美女已經沒了蹤影,他從我手裏拿過那表,認真看著。
  買了東西就忍不住想聽讚美,我問:“還不錯吧?”
  “嗯,是不錯。”他一邊說著一邊把那塊男士的帶在自己的右手上。
  回頭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他難得解釋:“正巧我也缺一塊。”
  我沉默,隻是抬爪指了指他左手腕上那個夠我吃小半年的物件,弱弱地提醒他身上有一個同樣叫做手表的東西……
  他臉色不改好整以暇:“右手還缺一塊。”
  ……
  惡霸口牙惡霸!大魚您要撈,這麽點小蝦米都不放過!!
  我悲憤莫名的掏出小本本記下:旅遊第一天,共損失五千四百二十九元。
  還都是損失在一個人的身上!!

  潛規則之分水嶺  
  估計我的表情太生無可戀了,宋子言從口袋拿出一東西扔給我:“給你。”
  我這一看,怔了,這不就是剛剛我看中的那塊綠石頭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不得不懷疑:“這是……送我的?”
  他抬了抬右手腕:“禮尚往來,我是那種會占員工便宜的老板嗎?”
  ……我看著他身上的襯衫,決定不發表意見。但是老板哪,您那很精英很卓絕很雅痞很高端的外表配上這個有些卡通有些搞笑有些山寨有些廉價的手表,讓人看著也忒囧囧有神了點……
  不過我心裏還是充滿了感激的,這就像一個人如果天天被大魚大肉伺候著,偶爾吃了一次青菜葉子就覺得自己被虧待了。而宋子言一直讓我啃樹皮草根,隻偶爾給了我一根菠菜,我就感激涕零了。
  樂滋滋的收起那塊小石頭,我說:“總經理,我請你吃飯吧。”
  說是吃飯,其實隻是路邊的鐵板燒。
  餓了這麽久,所以現在狼吞虎咽一嘴油腥兩隻油爪,這麽不敢恭維的吃相我覺得是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原諒的。可是偶爾一抬頭,就看到他隻是坐在那裏,隻是安靜的看著我,頓時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就招呼他:“你盡量吃,別跟我客氣。”
  忽然想到他有胃病,不能吃這些油膩辛辣的東西,請客請成這樣夠沒誠意的,我趕緊咽下嘴裏的東西,說:“我忘了你不能吃這些了,要不咱們回飯店,我請你喝粥吧。”
  他微微一笑,映著身後的點點燈火,像是附近海麵上流轉的暗湧。他說:“沒事,我不餓,你慢慢吃,我可以等。”
  他這一笑忒驚豔了點,我一個吞咽不及,食物卡在了喉嚨裏,又噎到了……
  罪魁禍首遞過來水:“吃慢點。”
  離得近了,我才發覺他雙眼狹長,眼角輕微上挑,隻要稍微含笑就如同一汪春水桃花夭夭盛開。我這噎得更厲害了,於是趕緊接過水,不分三七二十一的牛飲了兩口,低頭猛吃,不敢再抬頭。
  正這麽吃著,忽然覺得眼前有一瞬的白光,還有幾不可聞熟悉的哢嚓聲,我不禁抬頭。
  宋子言也皺眉往那個方向看。
  果然,兩個小女生站在攤子邊手裏拿著照相機正對著我們的方向偷拍。我趕緊坐好,收緊下巴擺了個姿勢,可是還沒等她們拍,宋子言就起身走過去,語氣很不悅:“拿來。”
  那兩個女生訕訕地把相機遞給他,我也趕緊跑過去看,這一瞄,肺都氣炸了。
  居然把我拍得那麽醜!!!
  這相機絕對是廉價的!!再瞄一眼,我更氣炸了,為什麽旁邊的宋子言拍得就那麽好看?敢情這相機也把他給潛了?
  宋子言按了自動播放,估計是新相機或者是來之前把裏麵的照片都轉移了,隻有寥寥二十來張,其中大部分都是宋子言,走著的,站著的,坐的的,就差沒躺著的。看來她們是一路追蹤一路拍的,後麵四五張裏有了我的身影,最後那一張就是宋子言安靜坐著,沉靜如水,而我暢快吃著,形同餓鬼。
  不是專門拍我就已經讓我生氣了,還把我拍得這麽醜,我更生氣了。
  我趕緊催促宋子言:“快刪了快刪了。”
  他正看著裏麵的一張,是在剛剛那個小攤前,他右手腕上帶著我買的手表,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整個人呈石化狀態,下巴如同脫臼。他看著自顧自笑了起來,抬頭問那兩個女生:“這個相機多少錢?”
  其中一個女生小聲說:“兩千六。”
  宋子言抿了抿嘴,我心中緊張,他居然問價錢,莫非是要演黑社會似的的拿錢一甩,然後往地上一砸的戲碼?
  那兩個女生比我還緊張,一個弱弱地說:“我們待會把你的照片刪了還不行嗎?”
  “五千賣不賣?”宋子言開口。
  “嘎?”我們三個人齊齊發怔。
  宋子言搖了搖手上的相機:“五千賣給我怎麽樣?”
  我們三個都傻了,不過我憑著多日的修煉先反應了過來——他需要一個數碼相機,甚至願意花大價錢去買!於是我立馬跳出來,自動請纓:“總經理您如果想要相機,把錢給我,二十分鍾內,我一定給您買一個這個一模一樣全新的!”
  一半的利潤啊利潤啊!!我的眼睛裏全是金光閃閃。
  他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那眼風嗖嗖的,我眼前的金光霎間變成了極光,冰冷刺骨,我立刻灰溜溜的縮回原位。
  他看著那兩個還在反應階段的女生,問:“到底賣不賣?”
  那兩個女生彼此看了幾眼,一個說:“賣!”另一個也拚命點頭。
  看著宋子言從錢包裏拿出來的一小疊鈔票,我在一旁默默的淚了,掏出小本本記下:隱形損失二千四百塊。PS:以後和總經理出來一定要記得帶相機賺錢!!
  說到錢錢,我又不自主的想摸摸我的錢包,手剛伸進口袋裏,我的心嘎嘣一聲,顫了。我我我……我的錢包呢?左翻翻又找找,把口袋扯出來好好看,做完這一係列動作之後,我終於哀嚎:錢包被人掏了!!
  口袋裏隻剩下剛剛那塊小綠石頭,我仰天長歎,果然不能占宋子言的便宜,他不算計我,也有小偷代表月亮光臨我!
  我這次算是真的心如死灰了我,我幽幽的轉向宋子言幽幽的開口:“總經理,能借我十塊錢嗎?”
  他被我飄忽如女鬼的聲音小小駭到,問:“幹什麽?”
  我說:“買一下青島的特產。”
  借酒消愁愁更愁。
  揣著三瓶世界名牌的青島啤酒,我覺得自己特悲涼。
  人一生最大的悲哀你知道是什麽麽?人活著,錢沒花了,但是被別人偷了!嚎~
  對月長嚎,把酒人生,回飯店的時候我已經跌跌撞撞連路都?!?
  我“哦”了一聲就往沙發走,走到一半開始覺得不對勁,我今天血本無歸的,我喝醉了,我在生氣,憑什麽還要可憐兮兮的受人壓榨睡沙發去。
  沒錢的人最大,我扭過頭,努力瞪起已經醉得迷蒙的眼,指著他:“我要睡床,你睡沙發!”說完直接氣勢洶洶的撲到床上,兩手一張呈大字型霸占住整張床,把臉埋在被單裏,意思就是,除非你硬拉我起來,否則我就死賴在這了!!
  宋子言隻看了我一會兒,什麽都沒說。就直接抬腳往沙發走了。
  嘿,小樣兒,算你識相。
  可是朦朧中看到他三個影子往那邊走,那移動搖晃著的黑色襯衫又勾起了我慘痛的回憶,我喊他:“站住!把衣服給我脫了!”
  他回頭皺眉看我:“別鬧了!”
  我胡鬧什麽了我,我是想要回我的五千多銀子,我忿忿:“不管,你快把衣服給我脫了!”
  他幹脆不理我,繼續抬腳走。
  我怒!居然敢無視我,我攢下床三步兩步衝上去,橫著眉毛:“現在就給我脫!”
  他一副懶得跟我計較的神情,側身就要繞過我。
  切,不舍得脫是吧,你不脫我脫。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伸出爪子就去解他胸前的扣子。他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撥開我的手,聲音略帶暗啞的低斥:“我說別鬧了。”
  我不理他,眯著眼睛努力讓那繞來繞去的三個影子匯成一個,還努力著讓自己的手不要來回的抖,可是手在他胸前倒持了半晌,一顆扣子也沒解開,隻是感覺他的身體越來越緊繃,越來越緊繃。
  我暗歎,那門衛大爺說的真對,就手下這觸覺來說,宋金龜果然是一隻精壯的金龜!
  努力了半晌,我終於解開了一個扣子,抬頭得意的看他:“嘿嘿,看,我解開了吧。”
  這一看,我自己先怔了,他的眼睛黑的像墨,裏麵有種深沉的暗湧,灼灼的看著我。
  我被看的渾身不自在,於是趕緊避開他視線——繼續解第二顆扣子……
  為了不讓他看出我的心虛,邊解我還邊對扣子嘟囔:“嘿嘿,看你還不從了小娘我!”
  手猛然被抓住,他的眼底像是有一簇火:“我警告過你的。”
  我頭有點發懵:“警告……”
  接下來,那個什麽沒說出口,因為下一秒,嘴巴被堵上了……
  再再接下來,不知道是下幾秒,我就又出於外力回到床上了……
  再再再接下來,不知道是下幾幾幾秒,宋金龜不用我命令,已經自己把衣服脫了……
  但是,我是想說,我要的是襯衫,您您您您用得著脫得這麽徹底麽您?再一個,您脫您的就是了,幹嗎還要脫我的衣服啊,這衣服可是我用我爸我媽的錢買的口牙!!
  再再再再接下來,除了越來越熱的身體和越來越粗重的呼吸,我已經什麽都不知道了……
  感覺像是進了一個動物園,先來了一隻眼睛紅紅的小兔子,用鼻子嗅嗅你,接著來了一隻小貓用爪子撓撓你,然後是一隻小狗,用舌頭舔舔你,到最後就是一隻凶殘成性的狼……
  又好像我是一隻擱淺在沙灘上的小船,海鷗嘎嘎的叫著,陽光暖暖的曬著,一次漲潮之後順勢滑進了海裏,海麵上從炊煙直慢慢起了風,然後越吹越大,越吹越猛,吹得我東倒西歪的,到最後整個人被吞沒了,才知道,這次遭遇的是火山爆發……
  (H無能,我已經不知道我在說什麽了,你們理解麽?淚~~~~某金剛內流滿麵)
  到最後昏昏欲睡中,腦海中赫然浮現一副絕對。
  上聯:小職員被拿下,很黃很暴力。
  下聯:總經理展雄風,很好很強大。
  橫批:青島一夜

  潛規則之落跑  
  空氣質量好,睡眠質量也好,連個小夢都沒做,真是難得啊難得。
  但是身上怎麽難受,跟化身火車軌道似的被火車從頭到尾的碾過,還有種出過汗後粘膩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感覺不喜歡,很是不喜歡。
  可是還是懶得起,實在是太累了,眼睛都懶得睜開,翻了翻身,找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咦?這是什麽觸感?
  胸前磨蹭的感覺貌似有些異樣,閉著眼伸手摸摸,彈性的,結實的,熱乎乎的,滑溜溜的……
  這個感覺……這個感覺,我腦袋根上嗖嗖的冒著涼風……
  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被放大的臉。
  鼻梁很高,皮膚很好,嘴唇很薄,眼角微微上翹。
  宋宋宋宋宋宋宋宋……宋子言?!
  嘴角無聲抽搐了兩下,感覺到赤 裸的肌膚相親的感覺,和腰間一隻大手,驚悚,該不會……
  顫巍巍地掀開身上的床單,賊眉鼠眼擠眉弄眼的往裏麵瞄了一眼。
  頓時,我欲哭無淚銀牙咬著小拳頭,牙關上上下下的打架,被被被被被被被吃了……老爸老媽我對不住你們,你們女兒完完整整的出來,回去就不是原裝的了,這還能理解,可是吃你女兒的那個注定不是你們女婿口牙,我給你們賠本了口牙!!
  我泫然欲泣,我悲痛莫名,我傷感無盡!
  在我的泫然欲泣悲痛莫名傷感無盡中,昨晚上那隻狼睜開了他罪惡的雙眼,我的表情瞬間定格在苦大仇深上,僵硬。
  他瞥了我一眼,打招呼:“早安。”
  我下意識地,動作僵硬地,舉舉爪子,扯扯嘴角:“早安。”
  我在幹什麽口牙,都這個時候了怎麽還這麽詭異的客氣的打招呼口牙,我應該握住他的衣領(雖然他現在沒穿?路???鶯蕕囟宰潘?穡耗閼飧齪諦牡某米虐澈茸硪懷咽抻?幕斕盎斕盎斕鞍。?
  他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咳咳,據調查,雄性動物在獸欲得逞之後,心情都不會太差。),坐起身子還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個早安吻,然後拿起床邊的睡衣一邊披著一邊往浴室走。
  您您您您您您怎麽能這麽自然而然的在一個昨日還是純純少女的我麵前這麽紅果果啊!!世風日下成何體統!!我臉紅,趕緊兩手捂住臉,從指縫裏偷偷看,口水順著手掌往下流,精壯啊精壯啊!!他似有所覺,走到浴室門口停了停,回頭挑眉:“要不要一起洗?”
  我趕緊整個人縮進薄被子裏,隻聽到他笑了兩聲,然後就是浴室關門的聲音和嘩嘩的水聲。
  從被子裏探出頭來,看著從外射進來的陽光,我陷入了深刻的思索。
  他是老板,我是員工,而且跟什麽情投意合的半點瓜葛都不占,簡而言之顯而易見的是,我被潛了,徹徹底底的被潛了。
  我一個無權無勢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小職員被他一個黑心黑肺沒心沒肺撕心裂肺的大BOSS給潛規則了!!
  這個社會真是太齷齪太黑暗了!!這個世界真是太肮髒太危險了!!這個金龜真是太無恥太下流了!!
  但是……怎麽印象中是我先撲到人家身旁,是我先解開了人家的第一個扣子?
  ……
  看著床下麵散落著的黑襯衫,昨晚的一幕幕跟過電影似的在眼前閃過,我再度拿被子悶住臉,臉紅啊臉紅,第一次看BG的H,居然自己是主角……
  但是我醉羊撲狼這個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啦,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我這老臉是沒法見人了,趁著現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我決定,跑路!!
  打定主意,我三兩下套上衣服,從他褲子裏的皮夾裏拿了幾張紅票子,飛奔而出。
  到飯店下攔了出租車,我火燒屁股的跳上去,衝那司機吼:“十萬火急,去火車站!”
  估計我的表情夠猙獰,司機被我強大的氣場震懾到,一路上演飛車驚魂到了車站,天生就該我跑路,十分鍾內就有回去的火車,我買了票,跟有人追殺似的藏進去,在火車皮狹窄陰暗的臥鋪裏繼續哀悼我無處安放的貞操。
  上鋪是兩個女生邊磕著瓜子,邊往下扔著瓜子皮,我把腦袋往裏麵縮了縮。
  她們邊磕著瓜子邊嘮嗑。
  一個問:“你半年怎麽樣啊?”
  一個說:“還行吧,就這麽回事,你呢?”
  “哎,別提了,上次香港來了個老板,本來以為是大頭呢,結果陪了一個月,才給了我五千塊錢。”
  “現在全球金融危機,香港美國小日本都窮著呢,還是咱大陸的好,你平時也不多看看報紙,別說陪遊了,就是平時坐台,這一個月也賺個萬兒八千了。”
  ……原來是不良職業從事者。
  ……原來不良職業者也跟炒股似的,需要注意全球金融時事。
  如果放在以前,我必須默默從精神上鄙視一下,經過青島一夜後……我又往裏麵縮了縮……
  那兩個人繼續嘮嗑。
  “上次有一個賤男人,給的錢是挺多的,什麽都不做,就要我穿著高跟鞋拿鞭子抽他。後來在電視上還看見他來著,還挺有頭有臉的,他那職位油水多的很。我當時就想說,那些人還送禮送錢的費事兒,直接拿條鞭子過去抽他一頓,立馬你就是他祖宗。”
  “不費勁兒又有錢賺,別人想都想不來。我就慘了,上次在酒店有三個賤男人帶我出台,我本來不想去,可他們說了做一次三百,我就去了。結果一人一次,最後才給了五百。”
  一次三百……我默默的數了數口袋裏的錢,算上剛剛車票和打的,剛好是八百塊,靠!居然還賠了一百!!
  黃果樹瀑布寬淚……
  嘩嘩流淚中,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屏幕上宋金龜三個大字閃啊閃啊閃,那一聲聲的青花瓷震的我的心一顫一顫的,我像扔燙手山芋似的把手機塞進枕頭下麵,自我催眠,我什麽都聽不到啊聽不到聽不到啊聽不到……
  手機響了一會兒,終於停了,我剛鬆了口氣,青花瓷的前奏又響起……
  半小時後,看著持續不斷耐性十足不斷閃亮的屏幕,我幹脆直接關機,可是……為什麽在關機的那個瞬間,渾身莫名發冷……
  火車到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夜風有些冷,環視著這個剛剛闊別一天的都市,那種恍若隔世像是罩了層玻璃的感覺很是明顯。現在是放假,宿舍的人戀愛的戀愛,上班的上班,旅遊的旅遊,根本連個人煙都沒,於是我打電話給黃毛讓他來接我。
  這孩子身上有種雷厲風行的特點,很快就來了。我一路陰沉著臉到他家,陰沉著臉吃了他煮的夜宵,接著陰沉著臉躺在床上看著陰氣沉沉的鬼片。黃毛對我的到來簡直是喜出望外,又聽說我沒別的地方可去,估計要在他這裏窩個三五天,那歡欣鼓舞跟國足出線似的。趴在電視前調了很多鬼片的播放順序才過來。
  床上有兩個窩,我們倆看鬼片的慣例,他掀了被子正要往自己的狗窩裏鑽,我一個抬腳,他嗷的一聲栽到了床下麵。半晌之後,他從床下扒上來,揉著腦袋問我:“你幹什麽?”
  我怒目相向:“你幹什麽?”
  他一頭霧水:“上 床啊。”
  “上 床”這兩個字讓我刷的跟打了雞血似的,抄起手邊的枕頭劈頭蓋臉的往他腦袋上砸,邊砸邊吼:“我一個冰清玉潔如百合空穀幽蘭如茉莉的少女是你可以染指的麽?!你以為你地位比我高點人長的帥點錢比我多點就能為所欲為麽?!趁著老娘喝點酒你就辣手摧花這是一個純粹的人高尚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幹的事麽?!我抽死你丫個無恥無良無道德無責任的衣冠禽獸!!”
  黃毛剛開始還駕著胳膊擋,到後來完全暈了,也不躲,隻是疑惑地看著我:“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我心生警惕,心虛之下嗓門更大,手扶叉腰肌喝斥:“我能怎麽了!我當然好好的,好的不能再好了,懂不懂?!”
  他點頭:“我知道了,你很好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那個……我現在能不能上去看電影了?”
  賊心不死,我跳下床拿著枕頭一路把他砸出了房門外,咣當鎖上了門,才氣呼呼的回來跳上了床,繼續生氣。
  這些男的實在是太可惡了!!
  黃毛在外麵敲門:“秦卿,秦卿,讓我進去。”
  懶得理。
  他求饒:“我不看片子了,打地鋪睡覺行了吧。”
  懶得回。
  他又敲了一會兒,說:“我當你默認了,就拿鑰匙開門了啊。”
  我哼了一聲,冷冰冰地:“有鑰匙也不許開。”
  ……於是,他繼續可憐兮兮的敲。
  昨晚上折騰了一晚上,今白天折騰了一白天,在黃毛有節奏有韻律的敲門聲中,我頭一歪就陷入了夢鄉。
  夢裏我悠悠然然的在河邊溜達,忽然間被人拿了起來,我這一看,大吃一驚我居然成了一隻河蟹,而那個捏著我兩個小鉗子的人正是宋子言。他在河邊搭了一堆篝火,上麵有野餐的吊鍋,裏麵是調好的羹湯,他溫溫柔柔的把我往湯裏麵一放,笑得很和藹:“乖乖的,讓我吃了你。”
  這時候,兩個舉著魚叉拿著魚竿穿著蓑衣帶著草帽的一對中年漁夫夫婦走了過來,赫然是我老爸老媽。我在鍋裏麵拚命吐泡泡,無聲求救。果然,老媽一看鍋裏麵正在慢慢泛紅的我,臉色都變了,衝宋子言吼:“你怎麽能擅自動了我的河蟹?”
  宋子言一臉無害:“我在岸邊走著,是它自己夾著我的衣服不放,我也就順勢把它給了。”
  老媽一臉嫌惡的看著鍋裏的我,不過還是據以力爭:“這隻河蟹雖然不成器,我好歹也圈養了二十來年了,你說煮就煮了,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宋子言把我從鍋裏麵撈起來,晾在空中:“反正看著也不好吃,那就還給你們算了。”
  老媽不服氣:“這河蟹最重要的就是新鮮,你都煮了一半了,以後誰還要啊,你必須得負責!”
  宋子言皺眉:“我怎麽會為了一隻河蟹,放棄那麽多的魚蝦。”
  老媽怒:“你肯不肯?”
  宋子言搖頭:“太過荒謬。”
  兩個人針尖對麥芒看了半天,誰都不肯退讓,最後老媽一蹦退到三米之外,發號施令:“不關門,放老頭子。”
  我爸提著魚竿橫著魚叉就衝了上去,頓時和宋子言殺了個日月無光天昏地暗,在他們一波快過一撥的功放戰中,我一不留神從宋子言的手中飛出,又落回了那個煮飯的鍋,沸騰的水頓時歡快的包圍了我……
  我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腦門上都是汗。
  再看外麵,天已經開始泛白,我口幹舌燥的,起了身去倒水。
  開了門才發現,客廳裏縮成了一團睡在沙發上,前麵的茶幾上還有一串鑰匙。這傻乎乎的孩子,這可不是飯店裏暄軟的沙發,而是紅木的,居然有鑰匙還真不敢進門,可憐兮兮的睡在這。還不到夏天,雖然開著空調,夜裏也夠涼的,也難怪他蜷縮成一小團。
  我開始為自己的遷怒反省,不敢惹大的就欺負小的,我是不是太欺軟怕硬了一點……良心隨著東升的旭日回歸,我拍了拍他,他惺忪著雙眼,看見我連忙坐起來:“怎麽了?”
  我說:“回屋裏睡吧,別凍著。”
  他還沒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站起來飄飄然的走進了臥室。
  這渾身的汗讓我忒難受,我也取出挎包裏隨身的小衣物進了浴室。等到出來進了浴室才看到黃毛坐在床上,眼神詭異的看著我。
  我拿著毛巾擦頭發,他幽幽的說:“剛剛有人給你打電話,我就接了。”
  昨天打電話讓黃毛接我之後,我就又關了手機,可是忘了以前設定的自動開機了,瞄了瞄掛鍾,六點十五,剛開了十五分鍾。熟悉的不安感從腳跟一直爬上脊梁,我故作鎮定的問:“是誰啊?”
  他盯著我說:“是總經理。”
  手上的動作停了,我聲音裏分明摻雜了牙關打架的呲呲響:“你……你都跟他說了什麽?”
  黃毛撇過了臉,說:“他先問:是你?我說,對,是我。他又問:秦卿在哪?我說:在我家浴室。然後很久他都沒說話,最後才隻說了兩個字。”
  這麽老實,你幹嗎不上實話實說去啊,我的腿都開始抖了,顫悠悠的問:“哪……哪兩個字?”
  黃毛轉過了頭,說:“很好。”
  簡簡單單兩個字頓時在我腦海中炸起了一股的蘑菇雲,我欲哭無淚。宋金龜一般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不是心情莫名的格外好,就是心情莫名的格外差。
  這個我敢拿貞操保證絕對是後者!!!!
  我忽然有種偷情被人發現的罪惡感,更可怕的是一種冰涼駭人的不良預感慢慢爬升。最後,我略帶一絲希望的問:“總經理沒問你家在哪吧?”
  “沒問。”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他不必問。”黃毛接著說:“因為這房子本來就是他的。”
  手裏的毛巾刷的掉在地上,我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你……你該不會也被他潛了吧?!!”

  潛規則之戲劇
  一個高亢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秦卿,你不是一個人!
  看著這裝潢高檔的房間,再摸摸自己口袋僅剩的五百塊錢,頓時,水簾洞淚在臉上不斷搖晃:當今社會,男女實在是太不平等了!!
  我一邊唏噓一邊快速的把自己零碎的東西重新裝進包裏,急匆匆準備再次逃之夭夭,剛走到門口,黃毛卻先按住了門把,抿著嘴看我:“你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楞:“哪句話?”
  他眼微微垂下,表情依然緊繃:“就是什麽潛的那句話。”
  我想了想:“你被他潛了那句?”
  他很認真:“我要聽剛剛的原話。”
  我再猜:“呃……你該不會被他潛了吧?”
  他搖頭:“還少了一些。”
  我繼續猜:“你……你該不會被他潛了吧?!”
  他聲音很沉:“不是。”
  看著他很認真的表情,我怒了!
  姐姐我現在要逃命,有空跟你在這裏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咩?!我用力一推他:“給我讓開!”他猝不及防被我推到一邊,我趕緊開了門竄出來,下了兩步樓梯,又回過頭,隻看到他站在門裏,頭低垂著,臉上有一絲痛楚的神色。
  本來還想交代他不要跟過來,跟宋子言打小報告,看到他這樣子,我也不好再說了。
  其實我很清楚他這麽痛苦的原因,作為一個男人,自己“走後門”的秘密被別人發現,自然覺得難堪至極惶恐不安。這麽一個清清秀秀好欺好負的小正太,臉上居然也有這種黯然神色,我不禁仰天長歎:下流無恥男女同潛的宋金龜,你可真是夠作孽的喲~~~~
  狠狠心打的回學校,回到宿舍的時候發現前幾天在外地找了工作的孫雲雲居然還在,而且在低低地啜泣,肖雪正在一邊安慰她。
  說實話,我和肖雪一貫不待見孫雲雲,她說話刻薄為人更是刻薄,為了你用她點水就能把臉拉成騾子它爹,可是看著她眼腫腫的,心裏還是挺難過的,趕忙過去問:“怎麽了?”
  她低低啜泣著不說話,我也不是沒眼力勁兒的人,就站在一邊隻幫忙遞個毛巾麵巾紙什麽的。等到她哭累了,我才使了個眼色給肖雪,一前一後的出來。
  到了外麵樓梯間,我趕緊問:“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了?”孫雲雲人是很難搞,但是她外殼絕對是金剛牌的,這四年了,我就沒見她哭過。
  肖雪解釋:“這不五一麽,她們公司組織去旅遊。”
  ……和我一樣。
  “她們老板也跟著去了。”
  ……情節類似。
  “他們一群人喝酒,同事們灌她,孫雲雲就喝多了。”
  ……我這沒人灌,自己就喝多了啊。
  “她回房間休息的時候,那個不要臉的老板也跟進去了,就想對她那個……”
  汗滴滴的問:“那他老板得逞了嗎?”
  肖雪一臉憤慨:“他敢!正摸著親著,孫雲雲就醒了,趕緊跑了,回來的火車上給我打的電話,我請了假去接的她,從上午哭到現在了,說是想起來就惡心。”
  她說著看著我的眼神能噴得出火來,女生聊天一般都是需要一個共鳴,一起花癡或是同仇敵愾,可是這次有點難度,孫雲雲這樣都哭了一天了,我這一點眼淚都沒掉,是不是有點忒恬不知恥了……在肖雪灼灼追尋認同的目光下,我不自然的扯出一個笑,轉移話題:“那現在打算怎麽辦哪?”
  肖雪狠狠的啐了一口:“工作是不能要了,我 操!真他 媽悶,那禽獸幸虧在XX市,不然找幾個手腳幹淨的,他哪隻手摸的我砍他哪隻手,他哪張嘴親的我割他哪張嘴!”
  肖雪跟我說過她家裏的情況,她們那民風比較彪悍,她哥哥就是彪悍民風最典型的代表,她雖然一路上著學沒纏和,可是這一直耳濡目染的偶爾也很女王,這會兒就是這四年來她最女王的時刻。
  可是我沒時間膜拜了,我隻是默默地想著宋子言被做成人棍的樣子……還是被閹了的……
  以前在一本書上看到說,女人的韌性遠遠比男人來得強大,這一點在孫雲雲的身上得到完美詮釋。第二天早上,她就恢複了平時那種端著的姿勢,我們心照不宣,都像往常一樣,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肖雪請了三天的假,孫雲雲在網上投了簡曆,而我縮頭烏龜一樣的躲著,這樣三個人在寢室裏一直窩到了五一長假結束。在手機裏給宋金龜單獨設了一個鈴聲,害怕聽到,卻又一直的想聽到,結果是一次也沒聽到……
  隨著日子慢慢過去,我心酸的承認,我算是被他給白潛了……
  再想到搞不好他現在正摟著另一個我或者另一個黃毛風流快活寫對聯呢,我就更萎靡了……
  這一天,我正萎靡著,被肖雪從床上拉了起來,我有氣無力:“幹嗎?”
  她刷的打開一張海報,上麵是昏暗的燈光,一片暈黃中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背靠著背,一個仰望天,一個俯視地,一副惆悵。旁邊草書寫著兩行大字:一生一代一雙人,相思相望不相親。
  這意境這詩詞有感覺,很有感覺。可是看到旁邊的標題,我囧了。
  白毛女之戀。
  編劇,秦卿。
  明明是一灘狗血,偏偏還要弄得很意境,什麽惡趣味!
  我興趣缺缺翻過身,卻被肖雪拉過來:“今天的晚會,咱們快點去還能先看彩排!”
  “這劇本你都看過了,還看什麽彩排呢?”她平時不是這麽多事的人啊。
  “知道什麽?!校報都專題登了好幾期了,今天有記者在後台訪問你。”肖雪樂嗬嗬的把我挖了起來。
  到了後台我才知道,丫就是來看我笑話的。
  我端坐在那裏,一??
  我們到的時候,最後一次彩排已經結束,我看了演員名單差點沒暈過去。黃世仁是一個我們班出了名脾氣大愛臭臉的男生,白毛女是班上一個冷冰冰看誰都像欠了她二百塊錢的女生,根本就是倆麵癱。雖然不待見,可畢竟是自己編的戲,我真不忍心眼睜睜看它被糟蹋,於是在經過那兩個換裝的男女主角麵前時,我閉著眼走了過去。
  可是那個記者學妹卻看得很動神,見我的時候眼圈還有點紅。一知道我是編劇,就伸手抓著我的爪子激動搖晃了十來分鍾,我頭上頓時有了巨星的光環。
  在照相那男生的提醒下,她總算拿著本本,開始很認真的詢問:“秦學姐,你編的這個劇目還未公映就在學校引起了強烈的關注,很多來看過彩排的人都說這出戲劇引發了她們對愛情的思考,到底什麽是愛?愛情是否痛苦總是如影隨形?是為愛而虐還是為虐而愛?如果一份愛隻是歡樂與平順,那還是不是愛情呢?關於這些話題,不知道秦學姐你有什麽答案。”
  在這架勢前,我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了:“……這麽高深的問題,我還真是沒想過。”
  她繼續星星眼:“請問秦學姐,到底白毛女對黃世仁是愛多與恨還是恨多與愛呢?”
  我想了想,很認真的提議:“要不……你問她去?”
  她接著換下一個問題:“那你能不能對黃世仁這一角色進行分析?”
  這個問題簡單,我回答:“就一變態。”
  她看著我,楞了楞,嘴角上抽了兩下,放下了本本,開始問我一些比較容易的問題:“這出戲是以悲劇收場,不知道秦學姐你覺得現實中最大的悲劇是什麽?或者說哪一些字眼拿一句話最讓你感到難抑的悲傷呢?”
  一說這話,我頓時也有些傷感了,眉頭緊蹙,眼瞼垂下,半晌才抬起頭,無限唏噓:“有,四個字的。”
  “哪四個字?”
  “餘額不足。”
  “噗!”肖雪笑了,照相那學弟也笑了。雖然我說的是實話,但是這諷刺的意味大家應該都聽得出來,這麽一狗血煽情的劇情,這些小妹妹還整出這麽多有的沒的,我是挺厭煩的。不過那小妹妹顯然沒察覺,過了一會兒,還甜甜的說:“秦學姐,你真幽默。”說著站了起來,還跟我握了握手:“學姐,放心,今天的公映一定成功,等到那時候我一定送給你一個驚喜。”
  像你這種還沉浸在風花雪月中的小女生別驚喜了,驚嚇還差不多,不過我還是很友好的握了握手,一副和藹可親的前輩樣子,把她送了出去。
  送她出去之後,我整張臉都皺成黃連了,肖雪還不忘過來挖苦我:“夠受歡迎的嘿。”
  直到六點劇目正式上演,我才知道這受歡迎是怎麽回事兒。禮堂裏外擠滿了人,在後台我就聽著外麵的掌聲和抽泣聲。別說,這次我們班長做的真是完美。男主角的習慣性麵癱是冷酷,女主角的麵無表情叫淡然,這倆角色配上那特悲情特煽情的背景音樂,還真是夠騙人眼淚的。
  我偷偷扒著簾子往外看,舞台上女主斜跪在地上哀求:“你為什麽不肯放了我?”
  男主魅惑狂狷冷冷一笑:“我在天堂,你就陪我在天堂,我在地獄,我便拉你入地獄。我知道你不愛我,可是我就是死也要你跟我一起死。”
  下麵那小女生又一臉唏噓,目不轉睛,而男生則是一臉大便模樣。幸好這學院裏百分之八十都是女生,其他那百分之二十的異類的上峰也都是女生,不然被上峰拉著看了這麽一出劇的男生肯定得活剝了我。
  在另一邊探腦袋的肖雪叫我:“秦卿,你這次是真出名了,連老院長都來了!”
  “老院長?!”我驚呼,這不是純學生娛樂的嗎?怎麽會有學校的人來?來就來吧,居然還是德高望重提起來就讓人顛三顛的老院長?!
  肖雪指了指:“喏,觀眾席第三排中間。”
  我順著看過去,一個卷發的老奶奶帶著半框的眼鏡,果然是學校告示欄裏那張和藹威嚴的麵容。我唏噓,她的事跡天天學校都講爛了,可是這是第一次見到真人呢。
  餘光中,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老院長旁邊,那那那白色的褂子怎麽這麽像某個愛抽風的色大夫穿的那個……?
  認真看了幾眼後,一股涼風從後腦勺慢慢的升上來,我僵硬著一寸寸把目光再挪向白大褂的另一邊……熨帖的整潔的襯衫……清俊優雅的身影……
  那一瞬不瞬看著舞台,不同於其他男生一臉吃癟,眼中反而有深深笑意的宋子言,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他微微轉過來,對著我幾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唇邊的笑意更深……
  我脊背上也跟著有節奏地吹起了冷風……
  在這冰窟中,還聽到肖雪的喃喃自語:“宋子言居然和老院長坐在一起,看來傳言不假,他果然是老院長的孫子。”
  我嘴唇打著顫,腳步慢慢慢慢後移,想再開溜,可是後麵被什麽人一推,一個踉蹌就被推到了舞台上,以標準的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的姿勢。
  我爬起來拍拍土,原來戲劇已經演完了,幾個主演還有導演排排站在那裏。而剛剛把我推上來的就是那個采訪我的小學妹,她手拿麥克風向觀眾介紹:“下麵向大家隆重介紹,這位就是這出戲的編劇,英語係的秦卿學姐!”
  下麵的掌聲我是聽不到了,隻是心驚膽戰的看著一邊慢條斯理鼓掌一邊側臉跟老爺子說話的宋子言,腦子空白一片。?茄?媚米懦蹲盼業男渥影鹽頁兜轎杼ㄖ屑洌?銥醋潘?鶥鸕男Γ??尬蘩幔??冒。?閼飧鼉?慘策??說惆傘?
  可是顯然我還低估了她的戰鬥力,接下來,她伸手向後台做出一個有請的動作:“下麵讓我們用更熱烈的掌聲歡迎秦卿學姐的緋聞男友,英語係的教學秘書,陸仁賈!”
  哎喲,娘誒,讓我死了算了!!
  可是在更熱烈的掌聲中,那個一向愛出風頭的教秘風騷出場了,一隻爪子放在我肩膀上,另一隻不停揮舞著跟台下的觀眾打招呼。我趁著人不注意,小聲抱怨:“你出來幹什麽?”
  他理所當然:“我不是你緋聞男友麽?”
  我手在下麵偷偷掐他:“你不怕身價一落千丈了麽?!”
  他耳語:“你現在不是身價看漲了麽?兄弟一場,我借著你上上位。”
  我無語,把目光再投向觀眾席,宋子言雙手環胸,正看著我們兩個,奇怪的是……他嘴邊的笑意比剛才更深了……
  可是……可是這是不是忒深了一點,這是不是深的有點詭異了點……
  還有……明明他在笑著,可是為什麽我覺得全身都凍得發抖……
  為什麽……為什麽一直有一個小人在我腦海裏唱著RAP:
  OH~~YEAH~YEAH~~Check on! Cheak on!秦卿,你死定了,你這次死定了,你不得不死定了,你死定了口牙死定了……

  潛規則之身份 
  天涯何處不相逢,淚,地球真是太危險了~~
  幸好這是散場,觀眾一個個站起來開始往外走,擋住了他的視線,我趁著人潮湧動,趕緊跑下台拉著肖雪往寢室飛奔。到了宿舍二話不多說,從床底拉出大行李箱,開始把櫃子裏的東西往裏麵塞,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你幹什麽……”肖雪皺著頭,還沒問完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翻開蓋子,往陽台上走:“喂?”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話,她忽然回頭看我,眼神古怪:“她在。”又點頭:“哦……好……”接著走過來,把手機遞給我:“找你的。”
  找我?為什麽打到她的手機上?
  我疑惑地接過來:“喂?”
  好半天沒說話,直到我都要掛機了,那邊才幽幽傳過來一句:“跑的挺快。”
  我這一下子差點沒坐地上,怪不得剛肖雪眼神那麽怪,我捂著話筒走到陽台,聲音壓低:“總……總經理……”
  “嗯。”他清冷的聲音響起:“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你打電話來,還問我有沒有什麽話對你說?這什麽邏輯到底是,我汗:“呃……這個沒有。”
  他問:“真沒有?”
  這談判的語氣,讓我不期然想起很多爛劇裏,壞人拿錢堵口的橋段,想了想黃毛那個小樓層,我心癢了,試探的問:“這個……可以有?”
  他說:“可以有。”
  我鼓起勇氣一口氣吼出來:“看在您在青島對我做了那麽慘絕人寰豬狗不如的事為了您的良好名譽與形象您就用錢砸死我滅了我的口吧!!”
  ……很久都沒有聲音,隻是似乎有沉重大口的喘氣和磨牙的聲音。
  是不是我太獅子大張口了?我趕緊亡羊補牢:“其實不用把我砸死,可以留半條命的。”
  那邊磨牙的聲音更重了,有種霍霍像豬羊的危險氣息,宋子言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傳過來:“到我麵前來,現在,馬上,立刻,一分鍾都不能耽誤!”
  我要是這會兒去,我就是一白癡。
  於是,我把耳機拉遠拉近拉高再拉低做聲音飄渺狀,嘴裏還斷斷續續不停叫嚷著:“喂喂喂……喂喂……你剛剛說什麽?……哎呀,信號怎麽這麽差呢?!……喂喂,喂喂喂!!……神州行,我看不行!!”
  這麽自編自導自演了一會兒,我把手機放到耳邊很抱歉的說:“總經理,我信號太差,我停不清你說什麽,那……我先掛了,咱們改天聊,嘿嘿,嘿嘿。”
  “下麵。”回應的是清清冷冷的嗓音。
  “嗯?”
  “低頭看下麵。”
  我順著話往下麵一瞄,傻了。
  宋子言拿著手機正站在樓下,麵色緊繃……
  垂頭喪氣的下了樓,我跟受氣小媳婦似的,站在他麵前。
  他嗤了一聲:“信號不好?”
  我低頭。
  他冷哼:“看來不僅能編戲,還能演戲。”
  我再低頭。
  明明我認錯態度良好,可是他的話越來越冷,出口就能掉冰渣:“本事夠大的,原來我是真小瞧你了,在學校有老師,在公司有同事,你還真能耐!”
  這話說的我挺難受的,第一,這是純粹的汙蔑,第二,這個人還跟我有不正當的關係,被一個有著不正當關係的人汙蔑跟有正當關係的人有不正當的關係,我覺得受到了侮辱。我怒氣衝衝的衝他揮舞著小拳頭衝口而出:“你能侮辱我的思想猥褻,但是不能侮辱我作風不正!你用腳趾頭想想,但凡我立場不堅定一點,能便宜了你麽?!”
  ……
  一陣小風刮過,我舌頭閃了。
  再看宋子言,先是愣了愣,接著剛剛那張閻王臉解凍,眼裏又蘊起了笑意。
  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得。那麽多壺水在爐子上燒著,我又挑了最燙手的那個。
  既然提到了,我覺得是應該板起臉孔的,可是這臉皮子不經大腦允許,自己就開始激情燃燒了,跟燙豬毛似的紅成了一片。
  於是,一個笑貓,一個燙豬,我們倆在女生樓下站成了一道詭異的風景線。
  這麽站了一會兒,笑貓恢複原狀,清咳了兩聲問我:“這兩天怎麽不來上班?”
  當然是躲你了,?!?
  宋子言沒說話,隻是周遭空氣忽然變得有些冷。
  半晌,他才回答:“可以。”
  心裏好像滯了一滯,再說話時微微帶了鼻音,我低著頭說:“謝謝總經理。”
  他卻笑了:“為什麽要謝我,隻要你交了違約金,隨時都可以走。”
  違約金?一提到馬尼,我小宇宙頓時爆發了:“什麽違約金?!”
  他慢條斯理的解釋:“就是你在合同日期之內無理由辭職應付的金額,我想想,你這種職員,好像不太多,大概十來萬的樣子。”
  十來萬?!我整個人都有點僵:“可是我是實習生,不算是職員吧。”
  做為實習生隻有剛進公司象征性交的五百塊保證金,這五百塊我都夠心肝狂虐了,何況是“不太多的十來萬!!”
  他驚奇的看著我:“你們這一批實習生已經轉成正式的了,你不知道?”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忘了你這幾天沒去上班。”
  我悶了:“什麽時候的事啊?”
  他回憶了一下,說:“今天上午剛辦的手續。”
  點背成這樣?!我狐疑的看他:“你不會是蒙我的吧?”
  他搖頭微歎:“你想太多了。”
  我繼續以柯南犀利的眼神盯著他:“會剛好有這麽巧?”
  “不要想太多。”他一手輕輕揉著我的頭發:“因為就算你想再多也沒有用。”
  他笑得很愜意,聲音也清醇好聽,怎麽看都是清俊斯文,讓小女生心跳加速的存在。可是他話的內容——他承認是蒙我,可是隻要他回到公司或者打個電話,我們轉正的手續立馬就能生效。所以就算我想到,知道,證實他是蒙我,也是無能為力,辭職照樣得賠錢。也就是說,明明看到他挖的坑,可你還是不得不往裏麵跳……
  看著他噙著無害笑容的嘴角,我心裏油然而升一種想扁他一頓的衝動……深吸了口氣,想想不得不做的工作,想想那十萬張小紅票子,我忍!
  兩根手指把嘴角往上一抬,擺出一個笑容,我說:“總經理,我明天就回公司。”
  他點頭:“可以,不過還是得按曠工的天數扣獎金。”
  ……心裏那種抽他的感覺更強烈了……
  他還接著諄諄教導:“雖然你是我的得意愛徒,可是也不能仗著和我的關係,就罔顧公司的規章製度,知道嗎?”
  ……神哪,我不抽他了,你抽死我吧,活活抽死我吧!!
  等到他誌得意滿走了,我才拖著殘軀剩體回到寢室,一頭載到床上修養俱疲的身心。
  肖雪一臉八婆的湊過來:“宋子言找你幹什麽?”
  我抬眼:“如果說他是為了交代明天的工作來找我,你信不信?”
  肖雪直接從鼻子裏出了一口氣。
  我不想騙她,加上這些悶虧憋在心裏遲早能憋死我,我添油加醋的把青島的事情告訴她,當然屏蔽了我醉羊撲狼的那一幕。講的口幹舌燥之後,我眼巴巴看她就等她和我同仇敵愾一起用博大精深的民族語言問候宋子言的上輩。
  效果是相當明顯的,她愣了半晌之後直接過來死死掐著我的脖子,我舌頭吐了老長
  :“你……你幹嗎啊……”
  她目露凶光做複讀機狀:“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
  我用力掰開她,氣喘籲籲的坐在床上:“你是不是搞錯對象了?貌似我才是被害人吧。”
  她麵目猙獰的看了我一眼:“你現在去校園裏喊一句我被宋子言潛了試試看,保證全校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想活活掐死你。”
  我拍拍胸脯自我安慰:“好在還有百分之二十明事理的群眾。”
  她冷哼一聲:“剩下那百分之二十是想親眼看著你被活活掐死。”
  等到我們都心情平複了,我才委委屈屈的問:“為嘛我和孫雲雲一樣遭遇,呃,我比她還慘呢,你就這麽區別對待啊?”
  “這能一樣麽?”她看白癡似的看了我一眼,回答的理直氣壯:“她那個可是個老頭子!”
  ……原來區別待遇的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
  這樣的思想是要不得的!我反駁:“你不能以貌取人,而要看到他們的性質都是一樣惡劣令人發指的!”
  她扇涼風似的朝我擺擺手:“得了吧,當初看火影,蠍藏在傀儡裏的時候你是怎麽罵的?結果人家一露真麵目是又哈的要死……你實話說,你對宋子言真沒企圖?沒企圖你會這麽灰溜溜的回來吃啞巴虧?如果今天換成是一大叔把你給潛了,你要不閹了他我跟你姓!”
  我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怒了:“我哪有灰溜溜的,你看不到我悲憤的小眼神嗎?”
  她白我一眼:“你這眼神就跟AV裏裝強 暴戲的女優似的,表麵很痛苦,內在很歡樂。”
  麵對她強悍的比喻,我焉了,趴回床上進行阿Q的反駁:“知我者為我心憂,不知我者問我何求,懶得跟你理論!”
  她卻不依不饒,一張嫉妒的嘴臉伸過來:“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我拿枕頭蒙住頭:“上班,躲他躲得遠遠的。”
  她隔著枕頭拍我:“沒出息樣,他能潛了你,你就不能反潛了他?”
  我扒拉開枕頭,露出兩隻小眼睛:“什麽意思?”
  她笑得陰惻惻:“將計就計,把他給搞上手。”
  我張大嘴巴:“你做夢呢吧。”
  她眼睛微眯:“你好好想想,能潛你這種貨色,他肯定是對你有點意思。”
  ……看著她認認真真諄諄教導的表情,我腦袋轉了三轉,然後就怒氣噴薄了:“什麽叫我這種貨色?!我算是什麽貨色?!呸呸呸!我才不是貨色呢?!……誒?也不對?!”
  我鑽進了怎麽說都不對的語言怪圈,苦苦糾結,冥思苦想中,肖雪“啪!”的給了我腦門一個響亮的巴掌,怒氣勃發的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她話的重點:宋子言對我有意思。
  宋子言對我有意思?
  宋子言對我有意思!!
  驚天大雷啊,我的心狂跳了一百下,急急忙忙吞了幾顆救心丸才安定了下來。
  可是想想以前參閱過的無數本小說,原本遊曆花叢的男豬無不是無意間和女豬OOXX又XXOO之後,就開始選擇性不舉對的其他女人X冷感,而哪怕我們的女豬隻是喝口水都能讓他下腹升起一股燥熱口幹舌燥目光深沉雲雲……難道我也走上了這樣一條不歸路?
  想一想那個場景,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渾身惡寒……
  第二天上班,我尤為膽戰心驚。但凡看到同事們聚在一起說話,就懷疑是自己東窗事發。但凡聽到潛這個字,就汗毛直立唱國歌。
  做賊心虛也就算了,可我明明就是被偷的怎麽也這麽心驚肉跳的?
  頓時心有感悟,壞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沒個研究生水準的心理調節,咱還是當一個老老實實的小百姓好……
  不過幸好他們似乎都沒察覺,隻是問了幾句我怎麽旅遊中沒了人影,這幾天怎麽沒來上班等等,都被我三言兩語哈拉了過去。這麽熬了一上午,到餐廳去吃飯,卻出奇的沒遇到黃毛,自己端著盤子站來人來人往偶爾摩肩擦踵的餐廳,不禁有些失落,萬分想念有人打飯的日子。
  吃了飯,稍事休息,下午又要上班。
  剛開始半小時,孫經理就蹬著高跟鞋過來,把一個文件夾遞給我:“先放放手邊的東西,把這個做完,待會送到會議室。”
  會議室?大頭頭們分贓的根據地?!實在是太器重我了。一般這樣的高端的事情我是不負責的,我膽戰心驚的接過來,原來隻是往表格上填幾個數據,我認認真真填完,又仔仔細細核對了幾遍,確認無誤後才屁顛屁顛的送過去。
  正容,微笑,推門,進去。
  傻了。
  一堆大頭頭都正襟坐著,宋子言站在上麵正在講話,指著幻燈片的手剛舉了一半。
  我呐呐舉著手裏的文件:“我是來送文件的。”
  他抬了抬眉:“你先站著,等我們開完會。”
  一群大頭頭看我的眼神很詭異,我這才看到黃毛坐在最角落一邊,隻是平平看了我一眼,就轉開了視線。
  “啪!”宋子言關了幻燈片:“明天我去美國先大概看一下他們的合作誠意,要去三天時間。”(似乎瞥了我一眼……)
  “星期四中午十二點回來。”(好像又瞥了我一眼……)
  “我不在公司的這段時間,希望各位同仁能自製自控,尤其是在作風這一方麵。”(重重的瞪了我一眼……)
  聽著他像跟老婆交代行蹤一樣解釋著,加上那個作風問題,我忽然想到了肖雪昨天的那句話:宋子言對你有點意思。
  這這這,該不會是真的吧!!
  原來我真的成了那個讓他選擇性不舉的女主角!!
  我腦袋一陣暈眩,心裏卻一陣蕩漾。
  這心神搖曳中,我聽到宋子言冷冷的一句話:“展楊,你跟我一起去。”
  說著這句話,他眼睛卻看著我。
  角落裏一隻手舉起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是,總經理。”
  循聲看過去,我更暈了,我居然忘了黃毛的大名叫展楊。
  心也不搖了神也不曳了,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我哪是什麽小言的女主角,我根本就是DM劇的女炮灰!!

  潛規則之同居 
  第二天,總經理和黃毛就雙雙離開了。同事對於總經理出差早就司空見慣,一切都在正常的軌道上有條不紊的運行。隻是我開始經常對著電腦發呆,開始想象一副蒼涼悲惋的紐約絕戀……
  這天正發呆著,田經理把我叫到了辦公室,笑眯眯的囑咐我:“今天十二點,去機場接總經理。”
  我推拒:“我不會開車。”
  他見招拆招:“坐車去。”
  我道高一尺:“不知道地方。”
  他魔高一丈:“打的。”
  避無可避,我囁嚅了半晌,詢問了讓人肉痛的民生問題:“那車費報銷麽?”
  他擺手:“報銷。”
  我扭頭走了幾步,還是覺得不放心,又折回來:“可是……出租車上有發票麽?”
  他終於忍無可忍,從口袋裏取出一張粉紅票票塞給我:“不用找了!”
  我拿著粉紅的小票票出了公司,走了幾步就攔到一輛出租車:“師傅,去機場多少錢?”
  那師傅搖下玻璃:“八十。”
  嘿嘿,賺了二十,心裏頓時很歡欣很雀躍,跑路費啊跑路費,對著陽光傻笑了一陣子後,我決定——坐公交去,賺得更多一點!!
  雖然不知道該坐哪一路,但是憑著強大的人肉問路係統,我一定還是能摸得到地方的!!帶著強烈的自信,我開始了尋找機場之旅。
  問了幾次路,倒了兩次車,我樂滋滋的捏著百元大鈔坐在通往機場的車上。看了看表,才十一點十五,離機場還有三站,一切都剛剛好。
  真是剛剛好,一個小盹,不長不短,隻有十分鍾。醒來之後,我連忙豎著耳朵聽司機喊機場。可是直到車子行駛的越來越荒涼,越來越荒涼,還是沒聽到。最後車子在一個連鳥糞都沒有的地方停下來,司機伯伯大嗓門的喊:“終點站下車!”
  多麽剛剛好的十分鍾,恰好把那一站給隔了過去!
  我這一看表,很好,已經是兩點了。
  不用閉眼我已經能想到宋子言鐵青的臉色,思索再三,我決定還是先報備一下以求生存。手機很快就撥通了,我還沒開始哭嚎,宋子言冷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我在等你。”
  我惡人先告狀:“我都說了我不知道地方,田經理還讓我來,搞得現在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頓了頓,他問:“不知道自己在哪?”
  我看看上麵的站牌,上麵油漆斑駁著兩個大字,X縣。汗,我怎麽說也在這裏呆了四年,居然聽都沒聽過。我淚水漣漣:“總經理,我現在在那輛班車的終點站,等我回去天都要黑了,要不您先自己回去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過來,不管多久我都會等。”
  還沒等我再說話,他已經掛了電話。
  聽著那嘟嘟的忙音,我搖頭唏噓:典型的高智商低能力,離個人連自個兒家都回不了了!!
  又坐車倒車回機場,等到進了大廳已經是六點多了。機場不比火車站的嘈雜,寬廣而明亮,人卻也不少。可是那麽多的人,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宋子言。他穿著淺色的襯衫,微微側頭,坐在那裏安靜的翻看一本雜誌,仿佛隔絕了周遭的一切,清爽靜謐。
  心瞬間漏跳了好幾拍,連腳步都放慢了,還沒走到他旁邊,他卻已經抬起頭來。
  眼中浮起的笑意和微挑的唇角暈成一片,他問:“來了?”
  我傻傻點頭:“嗯,來了。”
  他撫了撫額角,仿佛不經意的歎息:“你啊,讓我等了這麽久。”
  總經理在埋怨我?!一個機靈,剛剛的魔障解除,無權無勢小職員的身份立即回歸,我堅定表態:“不會了,下次絕對不會讓總經理再等我了!”
  他嘴邊笑意加深:“是麽?”
  我死命點頭表忠心。
  他又微微搖頭,卻沒再多說什麽,隻是站起來說:“我們走吧。”
  我趕緊上前去,拉起他的行李箱,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在機場外麵打了的,本來還想問怎麽不見黃毛,可是想想他們在當今這個社會還是避嫌的好,於是打消了念頭。到了小區門口,本來想告辭,可是看他一點表示都沒有,我也隻能心驚膽戰著跟著往裏走。可是等到他開了門,我這腿就邁不動了,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我說:“總經理,已經把你送到門口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他頭也不回的走進去:“我洗個澡,你把東西都整理好。”
  多自然而然的使喚人啊。
  而我可恥的又一次被他自然而然的使喚了。
  我趕緊把行李箱裏的衣服一件件的拿出來,快速的折疊好,再一件件的放回櫃子裏。我動作很快,想趁著他洗澡的時候趕緊收拾完,呆在這裏讓我渾身有些發毛……
  等到東西都各歸各位,我趕緊站起來打算在洗手間外喊一嗓子告個別就開溜。可是一抬頭卻看到宋子言斜倚在臥室門口,意味不明的看著我。
  看著他頭發上的水珠一滴滴的流進浴巾,我口幹舌燥了,連說話都開始結巴:“總……總經理,東西……都收拾好了,那個……我就先回去了。”
  他還是那樣的姿勢,臥室裏隻開了一小盞壁燈,讓人之看得到他麵容的輪廓。他就這麽看了我半晌,才無可無不可的回應:“嗯。”
  我當他是默認了,趕緊站起來跟逃一樣的從他身邊走過,走到客廳門口,正要開門,身後那個人卻欺了上來。
  手臂一緊……身體一轉……眼前一黑……唇上一熱……腦袋一空……
  然後,地球就又一次被淫 蕩的勢力征服了……
  據說,人不會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聽說,人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傳說,人是一種懂得吃一塹長一智的動物。
  可是,我又被同一個人潛了。
  握著床單雙眼茫然看著天花板,我陷入了沉思。
  這絕對是一次強 暴行為,雖然到最後……我的身體背叛了我的心,但是在精神上,我是一直在反抗著的!!
  我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麽或者說點什麽表示一下我也不是人可以隨隨便便欺負的人。
  於是,我帶著很認真的表情轉頭張口。
  口腔還沒發出聲音,肚子先咕咕的叫了。
  氣勢頓時矮了。
  淚,上午坐上了車到現在都沒吃飯,晚上還幹了這麽重的體力活……
  太丟人了!我明明一臉沉重苦大仇深談判似的看著宋子言,可是肚子卻咕咕的叫喚。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餓了?”
  我傻傻點頭。
  他翻了個身:“我也餓了,去做點東西吃。”
  我都被吃了,還要給他做東西吃,先滿足了他的口口,我還要再滿足他的口腹。拿著勺子站在廚房,我內牛滿麵。
  依舊是三菜一湯,坐在桌子邊,我們兩個沉默地吃飯。
  太詭異了,這場景怎麽都不像一堆奸 夫 淫 婦犬男女剛剛雲消雨散後的相處情景。我覺著空氣都變得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雖然肚子很餓,卻一點胃口都沒了。
  宋子言居然還給我夾了菜,這下……我就更沒食欲了……
  正吃著,門鈴突然響了。
  我跑去開門,一打開,外麵卻是肖雪熟悉的臉,她身後還放著一堆更熟悉的東西。
  我上次打算落跑前打包好,沒放回原位的行李箱。
  我低低的問:“你來幹什麽?”
  她還沒回答,裏麵宋子言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來了?”
  肖雪立刻變得笑靨如花:“宋老師,我把東西都帶來了。”
  然後當著我的麵,把我大大的行李箱拖了進去。
  我一個人對著空空的樓道咋舌,介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介?!
  走回客廳裏,他們倆正在寒暄。
  肖雪笑得眯眯:“宋老師,秦卿這人臭毛病多,你以後得多包涵包涵。”
  宋子言回答:“這個自然。”
  肖雪繼續眯眯笑:“如果受不了她熬夜的習慣,直接把她筆記本沒收就行。”
  宋子言點頭:“好辦法。”
  肖雪臉都笑開了:“她睡覺被吵醒了會吼人,隻要吼的比她大聲,她馬上就焉了。”
  宋子言微笑:“多謝提醒。”
  對著他們的友好會晤親切會談,我插進去一張疑惑不解驚恐萬分的臉,弱弱地問:“你們是不是在說一些和我有關的事情?”
  肖雪擺擺手:“也沒什麽,我就是怕你剛搬過來,宋老師受不了你,才交代兩聲。”
  那尼?!
  我要搬過來?!
  為什麽我這個當事人不知道?!
  我手指頭指著自己鼻尖:“你們確定,你們現在說的是眼前這個我要搬過來嗎?”
  倆人同時看白癡似的看了我一眼,隨後不約而同的把我當空氣,繼續進行雙邊關係的友好交流。
  我如被雷擊,頃刻石化,風中淩亂,久久不能動彈。
  直到肖雪告辭,我扒著她的胳膊淚水漣漣不讓她走。
  肖雪皺眉:“放鬆放鬆,你這樣太難看了。”
  宋子言卻不介意,很帶人情味的說:“既然這麽舍不得……”
  難道有轉機?我飽含深情的看他。
  他側了側頭:“那就去送送她吧。”
  我一路把她送到小區外,淚水一把一把的:“你這不是把喜羊羊往灰太狼嘴裏送麽?!我不就偷偷用過你水早上吵醒你幾次偷偷把你糗事告訴過幾個人麽?你至於這麽報複我,讓我屍骨無存永世不得超生麽?”
  她終於找回了點良心,帶著歉意地說:“今天下午宋子言打電話的時候,我是斬釘截鐵拒絕的,可是他說了一句話,我就隻能灰溜溜的來了。”
  “什麽話?”肖雪又不在他公司,又沒掛科的,還能受威脅?
  肖雪仰天長歎:“他說,有很大的可能,他會是我畢業答辯的主考官。”
  想起那個頭發花白很和藹的老院長,想起宋子言的身份,我默默的淚了。當今到處靠關係的中國社會,實在是太不河蟹了。
  送完了她,我一路走回去,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居然連門口老大爺叫我都給忽略了,回到客廳,宋子言和箱子都已經不見了。
  進了臥室就看到他打開了箱子,正在一件件的把我的衣服往衣櫃裏麵放,現在手上正拿著一個我在淘寶上好玩買的小內褲,內褲上繡的是一幅小型的春宮圖。
  我臉刷的紅了,立馬忘了要跟他表明自己立場的事,趕緊奔過去,搶過來:“總經理,我還是自己放吧。”
  我低著頭,忍著心酸,把衣服一樣樣的放過去,就好像看著自己的自由被一點點的移開……
  宋子言沒動,還是在剛剛的位置,離我很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身上的氣息似乎更濃了,我的心一顫一顫的,放衣服的動作加快,加快再加快。
  “別動。”他忽然說,我僵在那裏。
  他傾身過來,手從我頭發上撫過,原來是衣服上有的小毛球飄到了頭上,可是眼前是他的胸膛,頭發上他“邪佞”的手指,而且現在這種帶著點溫馨甜蜜熟稔的氣氛,讓人很難不想歪,又讓接他,又讓我搬過來的……一個猜測慢慢在腦海成形,這廝,也許,真的,喜歡上我了……
  我覺著雖然我現在對他還是恐懼居多,但是怎麽說他也算是我的人了,這種不清不楚粘著的關係我是不喜歡的。但是如果直截了當的問他,如果不是那豈不是很沒麵子。於是,我采取了一個迂回的情侶間必備的問題開始打探:“總經理,如果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海裏,你會先救誰?”
  他說:“我媽畏水,所以從不去海邊。”
  丫就是一白癡,我忍著問:“那如果隻我自己掉進了海裏,你會救我嗎?”
  他理所當然地說:“海上配有專門的救援隊。”
  您的思維方式太特殊了,我再忍:“就當沒有!你會救我嗎?”
  他搖頭:“我根本不會讓你有掉進去的機會。”
  筒子,知道什麽叫聽重點麽?!怎麽這麽白癡呢!!
  我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臉色緩和了點:“那假如,我和你兩個人在那裏,我又恰好掉進去了,你會不會救我?”
  他很認真的問:“水深嗎?”
  什麽答案都比這個讓人無語,我怒吼:“比桃花潭水都深千尺!”
  他看我:“你不會遊泳?”
  終於開始步上正軌了,我點頭:“對對,我不會遊泳沒人救馬上就要翹辮子。”
  “嗯,的確是個問題。”他皺眉沉吟,不過很快又展開,極為認真的跟我說:“我去幫你報個遊泳學習班。”
  子啊,你帶我走吧。

  潛規則之六級
  不管他是真傻還是裝傻,我已經基本確認他是處心積慮愛我愛到骨頭縫裏了。這樣自慰(自我安慰)了一番,心裏也就舒服多了。既然生活就是呂(口口),如果不能反抗就乖乖的躺下。何況宋子言身體素質良好,技術非常過硬,即便是被他呂呂,我也半推半就從了。
  尤其是在拿著他的卡到銀行出來的那一霎那,我已經徹底把他當成是我的男人了!
  所謂山既然非要來就我,那我幹嘛不去就山,何況這山還是一帶金礦的。
  ?劣諢??純拐?耙粕降哪俏還?蠹葉賈?潰?巴範反蟮囊桓鯰拮執?飼?炅碩既ゲ壞簟?
  從進化論角度來講,我絕對是比他聰明的多的。
  自從那天被宋子言口中的“買菜錢”裏的一串零震撼住之後,我就在暴發戶的道路上越行越遠。先是買了碩大屏幕的電視供平時娛樂,然後假公濟私的偷偷給自己添了幾件衣服,隻可惜是買了怕被宋子言發現,一件也不敢穿。
  他的記憶力真是太強悍了,有一次我換了件自以為很漂亮的針織衫,在鏡子前晃晃又晃晃。本來看著文件的他在一旁幽幽開口了:“穿那件白色的。”
  我疑惑:“為什麽?”
  他說:“比這件少了三個扣子。”
  回去數了一數,果然一個是七顆,一個是十顆,我頓時仰望,他才解過幾次啊,居然比我這個穿了兩年的人知道的都清楚。扣子尚且如此,何況衣服乎?!我這個現行貪汙犯隻能對著嶄嶄新新壓箱底的華服默默傷感了。
  這一天,肖雪給我打電話我趕緊哭訴了一番,結果她還罵我:“笨蛋,你偷偷的穿不讓他看到不就得了!”
  我更傷感了:“早上我們一起去上班,晚上一起下班,回到家吃完飯做完事情就不用穿衣服了,我哪有機會啊?”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當了大嫂,的確是沒什麽機會。”
  好似天空正離子雲彩與負離子雲朵狹路相逢,一時間火光電石摩擦刺激出一道刺目光亮,以閃電不及捂眼之勢霹上我的後腦勺,我嘴唇打顫:“你……你……你剛剛叫我什麽?!”
  她又叫了一聲:“大嫂。”
  腦袋一陣暈眩,我無語問蒼天:“你……你……你為什麽這麽叫我?!”
  她慢條斯理:“你把你生活的時間流程說一下。”
  我慢慢回憶:“早上七點起床,做早餐。”
  “嗯哼。”
  “八點宋子言開車我們出門,八點半正式上班。”
  “繼續。”
  “晚上五點下班。”
  “然後呢?”
  “下班後他開車回家,六點開始做飯,六點半吃飯,最後十點睡覺。”
  她問:“平時還有什麽別的娛樂?”
  我想了想,問:“……每天飯後看電視算嗎?”
  她吸了口氣,開始吼:“下班就回家做飯,吃完了就看電視,看完電視就睡覺,第二天起床又是做飯,上班,回家,做飯……你確定你們是剛同居,而不是生活了一輩子油盡燈枯的老兩口麽?!”
  我弱弱抗議:“……也不算太老,在某些特定方麵還是很激情燃燒的。”
  她打斷我,質問:“你說,你有多久沒看著帥哥腦子浮現1or0的判斷了?”
  提起這個我就忍不住泣血控訴:“電視上男的稍微帥點,宋子言都嫉妒人家長相不讓我看,我天天換著台的就隻剩下看新聞,更別提現實了。”
  她恨鐵不成鋼:“你自己說說,你不看美男,不萌帥哥,天天圍著灶台轉,身上一點也沒有蘿莉身較體軟易推倒的氣質,我不叫你大嫂還能叫你什麽?”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一通振聾發聵直叫我醍醐灌頂!
  原來……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在婦女的道路上狂奔了這麽久……
  從來未熱戀已相戀,王菲把這句話唱的纏綿悱惻,讓人想入非非唏噓不已。可是到了我這連相戀的過程都給直接省略掉,這一簇煙花沒絢爛直接就成死灰了。就像隻河蟹剛過了水就夾起來放進了盤子裏,怎麽能吃得出那種汁汁入味肉肉含香的美味。
  我不要做一攤死水,我要沸騰的人生!吵架也好,吃醋也好,掙紮也好,誤會也好,越天雷越狗血越煽情越精彩。
  可是宋子言一個小眼神就能讓我敗下陣來,我覺得跟他吵起來的可行性太小,連忙向肖雪請教:“那你說我該怎麽辦?能不能找一個方法能讓我們歇斯底裏大罵你殘忍你無情你無理取鬧,最好是最後吵到跟鬥雞似的的赤紅著眼梗著脖子,最後還能一把被他壓到牆上親個天昏地暗那種?”
  她說:“你們倆那檔子事我沒心思管,我今兒打電話來,是告你一聲六級的準考證已經發下來了,然後順便交代讓你弄份卷子。”
  這交代真夠順便的,你怎麽不說你的銀行卡我已經辦了,你順便把銀行給我劫了?我不由一汗:“我去哪給你弄卷子去?”
  她啐我:“傻啊你,你身邊不是有宋子言呢嗎,讓他偷渡過來一份。”
  這違法亂紀的,我更汗了:“規定不是卷子不到考場不能拆封麽?”
  “規定?”肖雪的聲音抬高:“學校還規定不能逃課呢,你不照樣逃的挺歡暢麽?當今社會,還相信規定遵守規定的就兩種人。”
  “哪兩種?”
  “一種是傻子,一種是比傻子還傻的傻子。”
  ……我點頭,略懂了,可是雖然思想已經過關,鑒於我在家中的地位,這具體操作卻依然困難:“可是隻有我聽宋子言的話,沒他聽我吩咐的時候啊。”
  肖雪已然憤怒了:“我怎麽一直沒發現你這麽笨呢!男人嘛,爽歪歪了之後,你給他吹吹枕邊風,絕對是你指東他不敢打西,多少人民公仆都在軟玉溫香糖衣炮彈前倒下了,何況是一份卷子,宋子言這點麵子都不給你?”
  我想想覺得也很有道理:“行,那我試試看。”
  她莊嚴鄭重的說:“組織等你的好消息。”
  晚上等宋子言爽歪歪之後,我開始執行吹枕邊風的方案。
  雖然電視劇裏常見吹枕邊風這三個字,可是到底這個風是往哪個方向吹,我還真不太明白,於是我半邊臉貼著枕頭,鼓著腮幫子對著宋子言的側臉全方位無測漏的開始“噗噗噗”的吹氣。
  他摸了摸臉,轉過頭皺眉問:“你幹什麽?”
  我低頭嘟嘴:“老師,就快考六級了。”
  “嗯、”
  “我的四級還沒過。”
  “嗯。”
  “沒有四六級證就不能畢業。”
  “嗯。”
  我抬起笑得甜甜的小臉,一臉期待:“老師,你能不能提前一點拿到六級的卷子?”
  他想了想,說:“應該沒什麽困難。”
  我刷的抱住他,在他胸前裏磨蹭幾下:“謝謝老師!!”
  “不用謝。”他淡淡的說:“因為我不會幫你。”
  我不解:“為什麽啊?!”你區區舉手之勞,就能救你枕邊人一命。
  他義正嚴詞的吐出四個字:“遵紀守法。”
  呀呀個呸,頂你個肺炎!
  你幹脆說汪精衛是民族英雄好了!
  形勢比人強,我想起小言裏那一套,死勁往他身上蹭了又蹭,拿捏著嗓子撒嬌:“老師,過不了六級人家就不能畢業了啦~你不能見死不救了啦~不然人家真的會很難過的啦~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啦~”
  他身體開始發熱,眼神也逐漸深黯。我暗自竊笑,繼續蹭啊蹭啊蹭:“老師,你就答應人家了啦……”
  他翻了個身,自上而下看著我:“待會再說。”
  我不依不饒:“現在就答應人家了啦~”
  他的頭埋在我的頸間聲音含糊:“答應不了。”
  “的啦”了這麽久也沒拉出個結果,這麽點屁事兒都不幫忙,還想吃了糖衣把炮彈打回來?我小宇宙爆發,猛地推開他,一手指著門口下逐客令:“給我睡沙發去!”
  他猝不及防被我推開,斜斜靠在那裏,冷冷瞥了我一眼。
  你以為你一個小眼神我就怕你?那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寧死不屈,抱起自己的被子撂下狠話:“你不去睡,我去!”
  小半夜過著被子看著窗外不甚圓滿的月亮,我暗自垂淚,介都是什麽生活啊介。
  不過想想剛剛他身體的反應,我又開始自 慰(專指阿Q式的自我安慰),小樣,看我不活活憋死你!
  痛苦萬分,接下來的幾天我都痛苦萬分,對著一套套卷子一個個字母,頭發都被我抓掉了一半。回學校考試時,肖雪見我都嚇了一跳:“你不是被宋子言給吸幹了吧?!”
  我有氣無力,抬起發黑的眼眶:“我是被六級蹂躪至死的,同誌,要記得為我報仇。”
  她唏噓:“說起這個就生氣,宋子言也忒不是東西了,連這點小忙都不幫。”
  我心有戚戚焉含酸帶淚:“嗯,跟著他,沒肉吃。”
  肖雪同情的拍拍我的肩:“節哀。”
  到了考試的時候我才發現什麽是英語係學生最悲哀的事情,那就是單詞一個個都熟悉,可是偏偏一個個都不認識。就像對著一張眼熟的臉,到了嘴邊卻死活叫不出個名字。於是,我繼續咬著筆杆抓頭發……
  門聲輕響,我抬頭,居然是宋子言走了進來,他跟其中一個監考老師低低說了幾句話,那個老師就走了出去。救星啊救星,我就知道你愛我看到骨頭縫裏不會對我這些天的痛楚焦灼無動於衷的!抗忙,北鼻,用答案砸死我吧!!
  可是麵對我深情的無聲期盼,他連瞟都不瞟我一眼,隻是關上了門,一本正經的監考。剩下的那個監考是個妙齡的女老師,笑顏如花的迎上去,用唇語輕輕不知道說了什麽話,宋子言聽了跟著笑。
  倆人就這麽當著我的麵,你一言我一語低聲的勾搭起來。
  我手越握越緊,這幾天我頭發都快掉光了,你丫的都不可憐我,現在還光天化日我目睽睽下跟我這考生的死對頭卿卿我我!你有一點是我男人的覺悟沒?!我越想越心焦,越想越憤慨,心裏的酸泡泡爭先恐後的往外冒。
  手是越來越膠結,結果,“啪!”的一聲,手中的鉛筆活活被我折成了兩段。
  一屋子的人都回頭看我,我還沒來得及收起憤慨的眼神,跟那對GO男女來了個對視,趕緊縮了縮腦袋。
  宋子言抿了抿嘴,眼裏卻蘊起了笑意,又跟那個老師說了兩句,就轉身走到了講台上坐下低頭看桌子上的卷子。
  小樣,算你有點眼色,否則我今天還去睡沙發!
  我心裏頓時感到很欣慰,不由得帶著暖暖目光多看了他幾眼。
  不得不說,我家男人還是挺人模人樣的,雖然背地裏很禽獸,但是在學校他絕對是一個衣冠型的!你看看這筆挺如新的衣服,這溫潤如水的微笑,這溫和沉靜的目光,這溫文儒雅的氣質,連翻著卷子的五指都修長有力。
  等等,五指?!
  為毛他的拇指和小指不自然的蜷起,比出一個三的形狀?!
  我盯著發呆,那手卻悄悄換了,好像又是一個二的形狀?!
  他抬頭,眼神若無其事的從我身上滑過,嘴邊卻似乎帶了一點的笑。
  憑著伺候他這麽多天的經驗,我略懂了!!
  三二一四二,CBADB……
  我眼淚汪汪,就說了吧,雖然你表麵很愛裝別扭,但是我知道你是愛我愛到骨頭縫腦血栓裏的,才會這麽眼巴巴的上趕著來幫我。還有,想到這種自己一點罪證都不留的方法作弊,您實在是太有才了!!
  選擇題不用愁,作文多少給點分,六級基本已經可以確立過了。
  我悠哉遊哉的等到考試結束,跟在他後麵出了考場,連連感謝:“總經理,真是太謝謝您了。”
  他一挑眉:“拿什麽感謝?”
  這一句話問住我了,可憐見兒的,我連以身相許的資格都沒了。
  他接著很疑惑很無辜的問:“再說,我有幫過你什麽嗎?”
  這孩子還害羞不承認,這麽好一機會我要是不抓住撬開他的金口,我就忒白癡了一點,我問:“你不是來幫我,都辭職了還來學校幹什麽?還這麽恰恰好就到我的考場。”
  他不慌不忙:“我的確是來找你的,不過是要帶你去買衣服。”
  我吐他槽:“這個理由太弱了吧,為什麽非要今天去買衣服。”
  他氣定神閑:“今天爸爸生日,我總不能讓你太丟我的人現我的眼。”
  我這心一繃,頓時有些惻然。以前跟蘇亞文在一起的時候,我天天涎水著幻想氣概他家,然後一口一個阿姨叔叔叫得那二老心花朵朵開,然後特別特別的疼我。事實上,我跟蘇亞文說話時都是咱爸咱媽的稱呼,雖然有些開玩笑,可是內心深處是覺著我們合該就是在一起的,我們也必定是要在一起的。
  可是看著宋子言的側臉,他是他,我是我的感覺這麽明顯。
  一個女人的身體和心有時候分不開,所以我總覺得他是我的男人,可是一個女人的心和身體有時候又分得太清,所以我清楚知道我不是他的人。
  低頭看著地麵,我囁嚅:“我不去。”
  他停下了腳步,看了我半晌,大約是覺得我是害怕,笑了笑:“隻是普普通通一場家宴。”
  我站在原地,搖頭。
  他牽起了我的手,聲音很輕柔:“別怕,有我呢。”
  又加了一句:“爺爺也在,他很疼你的。”
  想到那個抽風的老爺子,我頭上萬道黑線劃下,抱住路邊的一棵樹猛搖頭:“那我就更不去了!”
  敬酒敬完,看著執迷不悟的我,他的臉色變得詭異的如何了,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卻透著嗖嗖的小涼風:“我記得你的答辯時間是在下星期四,沒錯吧?”
  威脅啊威脅,紅果果的威脅,同樣的招數你怎麽能用兩遍,還這麽該死的有用!我立即脫離大樹的懷抱,過去挽住他的胳膊,五官擠出一個諂媚的笑:“總經理記性真好!!不過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就不勞您費心了,時間不早,咱們還是先去買衣服吧,省得思子心切的叔叔阿姨把花兒都等到幹巴了!”
  他和藹的摸了摸我的腦袋,笑得比我還假:“很孝順,很好。”

  潛規則之家宴
  其實所謂家宴,也不過就是一家人和和氣氣的吃個飯,家家長裏裏短一番,趕上父母生日就買點禮物,祝祝壽什麽的。
  所以,其實即使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禮貌點有點眼力勁兒還是可以和樂融融的。
  這麽一想,我就淡定了幾分。
  可是看著這院子裏西裝革履衣香鬢影的一片,我這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搐,這就是宋子言嘴裏的“普普通通的家宴”?我忍不住質問:“總經理,請問你知道家宴這個詞什麽意思麽?”
  他把禮物放到我手裏,慢條斯理:“不就是家裏開的宴會嗎?”
  硬著頭皮跟著他進去,一路上不時有人打招呼,並不算大的院子走進去居然也用了二十來分鍾,也不算長的時間,可是那一道道那種居高臨下飽含探究的視線讓人脊背發涼。要進大廳的時候,宋子言停下腳步看我:“別緊張,你隻要跟著我,其他人都不用理會。”
  我看他眼神是充滿了誠意的,貌似是真的挺憐惜關心我,就弱弱提議:“那現在我現在想一路跟著你回去,行嗎?”
  他怔了怔,嘴一抿,直接用行動代替了回答——我被他稍一用力,給帶了進去。
  我本來就穿不慣高跟鞋,這一個踉蹌差點沒栽下去,不過腰間的手臂穩穩的扶住了我。連聲招呼都不打,差點沒害我丟人,我正想發火,就聽到上邊宋子言平穩的聲音:“爸,媽。”
  我一抬頭,眼前是一對中年夫婦,女的微微發福,可是肌膚白 皙包養的極好,麵帶微笑,看起來雍容大氣。而那個男的跟宋子言有幾分相像,隻是身上有種不苟言笑不怒而威的氣質,讓人看起來特別的……熟悉。
  宋子言跟他們介紹:“這是秦卿。”
  我趕緊把禮物送上去,咧著嘴笑:“伯伯,伯母好。”
  那伯母接過禮物笑起來眼睛眯眯的,很是和藹:“好孩子,不用這麽客氣。”
  那伯父也微微頷首,臉上的表情依舊莊嚴,可是我看著更覺得熟悉了。
  我發誓,我絕對在哪裏曾經見過他,隻是腦子一時想不起來,不禁目不轉睛的盯了他很久。
  估計著我這有些失態,宋子言在旁邊輕咳了兩聲,身邊的其他人也奇怪的看我。
  電光火石間,如同柯南一般,一道光線劃破漆黑背景,我想起來了。
  於是,趕緊順著拍總經理老爸的馬屁,我把五官擠成讚美驚訝的表情:“伯父,您長的真富態,就跟新聞裏那個宋市長似的!”
  周圍的人有一瞬間的啞然,估計是都不知道。畢竟沒幾個人會像我被剝奪了自由天天換著頻道的看新聞,居然悲慘到連自己市的領導人都記住了。
  可是如果大家都不知道,這樣的馬屁絕對是屬於無聲無息被淹沒的,我試圖提醒:“新聞裏常見的,一到開會就不停喝水的那個。就拿上次開那個人待會來說吧,半個小時他就換了兩瓶了,跟飲牛似的。”
  全場都默然了。
  過了半晌,那伯伯皺眉很認真問身旁的伯母:“我平時有這個毛病?”
  那伯母也微微汗了一下,斟酌著回答:“還……好吧。”
  我被這天外飛仙一樣的對話風化,等到略懂之後,我——囧了。
  宋市長……宋子言……
  我怎麽會沒想到呢?!我這小破腦袋瓜到底是幹什麽用的呢?!
  我憤恨,並且把憤恨轉嫁到宋子言的身上,又沒包廂又沒打牌又沒人稱呼你言少三少什麽公子的,你怎麽就成高幹了呢你?!
  想到這裏,我不禁狠狠的掐了他一把。
  他很可惡的幸災樂禍,眉梢眼角都是笑,聲音也帶了濃濃的笑意:“你幹什麽?”
  我含淚控訴:“你這個高幹子弟實在太不專業了!!”
  或許是聽了人民底層的呼聲,接下來宋子言表現出了高端的水平。禮貌彬彬不卑不亢大氣得體的招呼客人,完全就是一個仕途光明少年得誌的青年幹部,那張平時能噎死人的嘴裏吐出的官腔也是一套一套的。
  我站在他後麵聽著他特河蟹的言論,嘴角都忍不住的抽搐。還好我不用說話,每次客人疑惑地看著我:“這位是……”宋子言就簡簡單單的一句:“這是秦卿。”然後我隻要微笑頷首,握握手就大功告成,也就是說,我就是一會握手的蒙娜麗莎。
  又一個人過來,我已經不用再看來人,直接條件反射的微笑,頷首,伸手,準備握爪。眼前的人卻沒有配和的伸出爪子,而是很驚奇的叫:“小蓮呐,你也來了?!”
  我還以為不是叫我,又把爪子放下,那個嗓門還衝我喊:“才多久你就這麽沒良心,都不認我了?!”
  我這一抬頭,才發現眼前赫然是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的臉。我暈:“你不是叫小蓮呢嗎?”
  他眼睛一瞪:“是啊,不就就是叫你麽。”
  我汗顏:“我是秦卿哪。”他不是得了老年癡呆症了吧。
  他理直氣壯:“你不是姓潘,叫金蓮嗎?”
  我徹底無語。
  他沒繼續糾纏下去,而是奇怪的看著我:“你嘴怎麽了?小小年紀就中風?果然水性楊花不得啊……”
  我這一摸才發現,臉已經笑僵硬掉了,兩個嘴角都是上揚的弧度,說話都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宋子言剛又跟一位客人說完,聽到這話回頭看我,眼底似乎柔了那麽一柔,兩手把我嘴角往下一拉,輕輕揉了揉我臉頰。
  或許是老爺子在一邊興味盎然的看著,我這老臉……刷地紅鳥……
  也不能怪我,這麽正式的場合,這麽有些含情脈脈親溺的舉動,臉頰熱著,心裏也跟著熱了起來。
  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三哥。”
  霎時,不隻是臉,我整個身體都僵了起來。
  一回首,果然又是他。
  蘇亞文站在燈火闌珊處,顯得臉上的笑容有些飄忽,對著我們說:“好久不見。”
  我跟踩在雲彩上似的,沒輕沒重的恍惚。
  宋子言轉過身見到他皺了皺眉,語氣有些責備:“前幾天,子涵給我打電話,說你不肯跟她去美國。”
  蘇亞文視線似乎無意從我身上掠過,依舊是笑,隻是稍稍有一點的苦:“因為有些事情沒弄明白,有些東西放不下,所以一時離不開。”
  宋子言掙了一怔,卻也笑了:“也好,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喝過了,今天難得有機會。”
  他們並肩走進大廳,我在後麵下意識的跟著,隻覺得頭都有些眩。老爺子問:“小蓮呐,你怎麽臉這麽白?”
  我摸了摸臉才發覺,手和臉都冰涼冰涼。我苦笑:“老爺子,你雖然愛抽風,但是有一句話算是說對了。”
  他顯然隻聽到了後一句,得意洋洋的問:“哪一句?”
  “我真 他 媽是水性楊花。”
  到了用餐的時間,大廳裏有七八張桌子,宋子言和蘇亞文恰恰就坐在一起。
  我坐在宋子言的身邊,看著不停交談的兩個人,隻是恍恍惚惚地想,我到底在幹什麽呢?這麽傻裏傻氣渾渾噩噩的過著自己也不明白的生活,可是到今天這樣,我算是什麽呢?
  他們說了一會兒化,蘇亞文把視線投向我,舉起酒杯:“為了三哥,我也該敬你一杯。”
  我茫茫然的也跟著舉起酒杯,宋子言推拒:“她不能喝酒,再說了,咱們也不用這麽客氣。”
  蘇亞文的聲音克製,更多的卻是堅定:“無論如何,這一杯酒是不能不喝的。”
  宋子言看了他一眼,從我手裏接過酒杯:“我替她。”
  蘇亞文沒說話,隻是那麽靜靜的看著我們,眼底裏是我不曾見過的暗淡。在那片暗淡中,我似乎看到那兩年的時光像電影畫麵般一一轉過,我把酒杯從宋子言手中接過,直接一飲而盡,然後對著蘇亞文笑了笑:“先幹為敬。”
  他臉上也綻出一個笑,也仰頭一飲而盡。
  我從來沒有喝過白酒,隻覺得那辛辣之餘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讓人把其餘的事情都拋諸腦後,我拿著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好事成雙,我們再幹一杯。”
  他一邊說著好,一邊給自己斟滿。
  我舉著酒杯正要喝,手臂卻被宋子言握住,他的臉色暗沉的可怕:“別鬧了。”
  蘇亞文端著的酒杯停在那裏,隻是發呆似的看著宋子言抓著我的手。
  我心裏陡升了一股莫名而來的勇氣,一把甩開宋子言,端起酒杯又一飲而盡。
  兩杯白酒就已經足夠我昏昏沉沉了,幸好不用出酒,稍微有些發酒瘋。
  在回去的車上,我在副駕駛座上傻笑:“宋子言,我給你唱首歌吧。”
  他依舊臉色緊繃,別說理了,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自娛自樂,從“太委屈”唱到“十年”,整條公路就是我的K歌場,車子的回音就是我的低音炮。
  終於在我開始第五遍唱太委屈的時候,他猛然轉動方向盤,車子“嗤”的一聲靠在了路邊。他轉過臉,眼中有著風雨欲來的怒氣:“秦卿,你到底想怎麽樣?”
  反正我想怎麽樣的已經不怎麽樣了,我不想怎麽樣的已經怎麽樣了。
  想到這個,我就覺得難過而煩躁,我抓著他的袖子整個身體攀過去很認真的問他:“宋子言,你喜歡我嗎?”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繼續問,我必須繼續問下去,盡管我知道答案並不容樂觀,可是我需要一個理由,我必須繼續問下去,我像是一個乞丐似的問:“宋子言,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
  等了好久,在我幾乎就要放棄的時候,他終於慢慢的開口:“我一直在等你問我,可是為什麽偏偏是在今天?”
  他嘴邊浮出一個笑,我醉眼看過去,居然覺得那笑容苦的讓人心裏發澀。
  他的頭覆過來,眼神冰冷,我見過那麽多次他生氣的模樣,可是唯有這一次,隻看他一眼就覺得害怕。
  “不要問我愛不愛你,先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再自己好好想想。”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問:“你配嗎?”

  潛規則之醫院
  到底一句話可以多傷人?
  蘇亞文用一句話間接否定了我兩年自以為是的感情。
  宋子言用三個字直接否定了我這個人。
  我以前一直有一個觀念:我人見人愛,不愛我的都不算是人。
  可是現在我才發覺,或許是才是熙攘人群中的異類。
  蘇亞文隻是溫和提醒我,我或許不配有一份完整的感情,宋子言直截了當告訴我,我根本就沒有沒有被人愛的資格。
  原來看了那麽多的小說,裏麵鋪天蓋地的都是心痛心碎,跟一個個得了心肌梗塞似的。我一直覺著矯情,覺著無病呻吟,進而嗤之以鼻。
  可是今晚,宋子言隻那三個字就讓我覺得自己已經病入膏肓。
  原來藝術不一定高於生活,文字不一定比較誇張。
  這心裏泛著的何止是痛,簡直是他 媽 的劇痛!!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隻強化屬性的金剛,彪悍山林,虎軀不震,萬千傷痕不加身,億萬言語不入耳。可是宋子言這一招根本不是物理攻擊,他輕描淡寫一個大法就讓我氣血值全滅,連回手反擊的機會都沒有,隻能灰頭土臉的回城。
  沒想到肖雪也在,原來她又換了份工作,現在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家保險公司做銷售。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還打趣我:“怎麽這麽黑天半夜的回來?小兩口吵架了?”
  這句“小兩口”真是諷刺的我心肝都疼,我不願瞞她,可是事實太不堪,隻是敷衍著回答:“算是吧。”
  她一本正經的叮囑我:“男女冷戰規則第一條,千萬不要先低頭,低了這一次,以後還會有千萬次。”
  我把毛巾沾了冷水撲在臉上,再說話聲音都嫌得有些悶:“你放心,絕對不會。”
  這一次不會,連第二次都沒有,何來以後的千萬次。
  此恨綿綿無絕期,要多傻 逼多傻 逼。
  傻了第一次可能還是可愛,傻了第二次那絕對是可恥!
  我又開始了在寢室的宅女生活,一身行頭是睡衣,一日兩餐靠外賣,抱著電腦當老公。這麽著一天天的過,有天起早貪黑勤勞的跟小蜜蜂似的肖雪終於看不過去,一臉嫉妒的衝我咆哮:“秦卿,你就打算這麽一點人氣勁都沒的爛在這裏?”
  我邊敲著鍵盤邊回她:“我怎麽沒人氣勁了,這幾天看了幾本虐文,把我給樂和的,都快笑抽了。尤其是那個……”這小說名卡在喉嚨裏,我這才發現我這麽如饑似渴的吸收了這麽多精神食糧,都跟東流水似的從我腦海溜走,一個書名都沒留下。
  真 他 媽的幹淨。
  一時間很安靜,安靜的很詭異。在這一片靜謐中,肖雪開了口:“說吧,是不是蘇亞文去找你了?”
  我敲著鍵盤的手驀然停在那裏,已經不用回答了。
  肖雪自顧自地說:“其實你回來的前幾天,他來學校找過你。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我是卯足了勁想罵他個狗血淋頭的,他一聲不響的等我罵完,從頭到尾就一句話,說想見見你。後來我就直接跟他說你跟別人戀愛了,現在特甜蜜的在同居,我是為了報複說的這些。可是我說完看著他特別木特別呆的站在那裏,我都覺得心軟可憐了……我覺著你跟宋子言挺好的,就一直沒告訴你,可是看你這幾天失魂落魄的,是不是他去找你了?”
  過了好半晌我才反應過來,茫然地“啊”了一聲。
  肖雪問:“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種精神?”
  “什麽?”
  “不撞南牆不回頭。”頓了頓,她又說:“錯,你是那種不撞死在南牆上都不知道回頭有路的死心眼。隻要你選擇了一條路,就算是爬著你也能一路爬到黑。”
  我居然還能扯出一個笑:“謝謝啊。”
  她看著我,難得的認真表情:“可是,秦卿,這次不一樣。這次不是你喜歡吃什麽蓋飯可以接連吃著一個學期,不是你喜歡聽什麽歌就能放整個通宵。人會變,蘇亞文以前對你很好,或許以後還能對你更好,可是你們不適合。”
  我嘲弄:“什麽時候你還成了戀愛分析師了?”
  她不理會我,自顧自說下去:“你和蘇亞文都是那種一直不肯放手,但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人。可是宋子言是那種確定了自己想要的,不到手就不會罷休。你和蘇亞文都是草,迎風生長可是也搖擺,可是宋子言是棵樹,你或許沒有察覺,可是他一直庇護著你,所以當時我怕影響你們的感情,才沒把蘇亞文來找過你的事情告訴你。”
  “說的好,很精彩。”我點頭表示同意:“隻是你弄錯了一點——我並不?!?
  我那天像抓根救命稻草似的問他愛不愛我,而他又是多從容多簡單的反問:“你配嗎?”
  中國的語言博大精深,處處可借鑒,這裏套句小學課文的話就叫,這三個字就像三把匕首插入了敵人的心髒。
  這個敵人就是咱家我。
  可見,就算宋子言是一棵樹,丫也是紮根東北肥沃黑土迎風招展,而我就是匍匐在貧瘠的江南鹽堿地掙紮生存。
  我這一邊拿著水壺接開水一邊意淫,看著那白花花的水流啊流,忽然想起原來曾經問過這兩個人相同的一個關於水的問題,女生用來折磨男生的循環可再生武器:
  如果我和你媽媽同時掉進河裏,你會去救誰?
  還好,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沒有選那種萬金油答案。
  蘇亞文說:“我去救我媽,然後讓咱們兒子去救你。”
  宋子言說:“明天,我去幫你報個遊泳補習班。”
  ……
  人會念著的都是曾經痛過的東西,跟吃辣椒似的,越是嗆得口鼻舌冒煙,越是辣的過癮。所以越是痛的東西大家越是記得,比如說失戀,比如說被偷,比如說腳痛……
  腳痛?!
  我一個激靈,猛地往後蹦了半步,發出慘絕人寰的震天長喊:“啊!!!!”
  到了醫院,右腳裹上厚厚的一層紗布,肖雪不顧我淚水漣漣可憐兮兮還一直教訓:“你接著開水想什麽呢?!能把腳給燙了!!”
  我低頭,悶聲不語。
  一邊的老醫生很慈祥的叮囑:“也沒什麽事,就是那水是鍋爐裏剛出來的,傷得比較重,還好部位不大,隻要修養一個來月就好了。”
  肖雪問:“需要住院嗎?”
  老醫生很有醫德,絲毫沒有受醫院死宰病人給自己加提成潛規則的影響:“不需要,隻要回去養著就行,這腳麵都腫了,記得不要多走路。”
  我想了想說:“還是住院吧,學校的床鋪都是上下層的,我爬來爬去不方便。”
  還好這種郊區的小醫院,住院的費用並不多。去辦了住院手續的時候,才發覺我國健康情況的嚴峻,除了專治傳染病的隔離病房,其他的居然都爆滿,最後隻給我分了一個兒童病房。我跟肖雪進去,看到兩對年輕的父母,還有床上兩個嬰兒大的孩子,頓時有些囧,腦海不期然想起那句經典名言:放過XX吧,他還是個孩子。
  無可奈何之下,我趕著時髦也做了一回巨嬰。
  正應了易中天那句振聾發聵語重心長的話。
  悲劇啊!
  安頓好一切,肖雪說:“我平時要上班不能常過來,要不給宋子言打個電話。”
  看著這雪白的牆壁,聞著這消毒水特有的味道,雖然知道沒什麽大事,可是我心裏也特惶恐,貓抓似的想找個人來陪我。哪怕不親近,哪怕不說話,隻要坐著就行。可是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
  人可以沒誌氣,但是不能沒骨氣。
  我是挺狗腿,但是還沒有別人打我左臉,我還拿右臉貼人家冷屁股的覺悟。
  更何況努力貼了,人家搞不好還嫌你這半邊臉長得太淩亂。
  我開始一個人在醫院自力更生。
  肖雪抽空會來看我,可是她那麽忙,有時候晚上來了說不兩句話就累的打瞌睡,我幹脆讓她隻周末過來。因為臨近畢業,沒有回家的必要,更不想讓父母擔心,我打電話時連提都沒有提。結果淪落的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發呆,這五天裏已經來來回回走了幾個人,看著每對年輕父母竊竊私語,每次對他們的孩子輕柔哄睡,我這個巨嬰心裏就格外淒涼。尤其是他們喂生病的孩子吃飯時,那一句一哄,捏著小嘴,麽麽叫著的時候,我心裏就跟犯了饑渴症似的撓心。有時候幹脆不叫餐,一隻腳蹦著坐電梯到地下一層去吃飯。
  人生病的時候最脆弱,而我恰恰又是這個脆弱群體中唯一的孤家寡人。看著周圍的親情溫情,我倍覺淒涼。
  最難過的不是形單影隻,而是溝通的缺少。除了肖雪來和醫生定時的查房換藥,我幾乎每天就直說兩三句話,跟那些孩子的家長客套的說一句:“吃飯了?”“回來了?”之類的話。
  世界上好人多,會關心一個需要關懷的陌生的人好人不少,可是當這個陌生人天天在你麵前晃來晃去,似乎就不值得關心了。他們隻是處於客氣,跟你打兩聲招呼,畢竟我有手有腳,病得不重。他們會把買的零食分給我吃,卻不願多跟我說一句話。
  我孤單的要死。
  在這四周雪白的牆壁床單還有消毒水中。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這一天到了!!
  病房裏隻剩下我和一個肚子鼓鼓積食的孩子,他們父母似乎有了什麽事,臨走時囑托我:“我們要出去一個來小時,你能不能先幫我們照看一下,等他醒了拍拍他就行。”
  我看著在一旁安睡的小天使,忙不迭的點頭:“好好好。”
  那對父母顯然對我的熱心很感動,連聲道謝著出去。
  過了五六分鍾,我靜耳聽著沒了動靜,趕緊爬起來,到那個孩子的床鋪上,用手輕刮他鼻子,他肉嘟嘟的小臉轉了轉還是逃不脫我的魔爪,終於在我意料之中,醒了!
  我歡喜不盡,拉過來一個板凳坐在那,對他宣布:“醒了就好,我們現在開始聊天!”
  他眨著惺忪的眼看著我,我親了親我可愛的聽眾一口,開始冥思苦想聊天的內容。
  半晌,我終於想到了,這幾天我越閑越想的問題。
  我拿出他桌子上袋子裏的香蕉擺好:“這個香蕉是個美女。”又拿出一個梨放著:“這個愛笑的梨暗戀這個香蕉。”還有蘋果:“還有這個邪惡的蘋果。”
  我清了清喉嚨:“現在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
  在小聽眾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我開始講述水果家族不得不說的故事:“香蕉,梨還有蘋果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三個水果。香蕉是個好香蕉,漂亮溫柔又有氣質,於是梨暗戀上她了,可是香蕉看上了邪惡的蘋果。而這個邪惡的蘋果和另一個內外兼修的我有了不河蟹的關係,而這個乖巧可人的我又和梨有著精神乃至淺層麵的河蟹關係,而這個梨為了香蕉曾經拋棄了我們的河蟹關係出口到了國外,可是現在又回來,好像又想和我繼續發展河蟹關係。可是我們還沒開始繼續河蟹關係,就已經斷了和蘋果的不河蟹關係,而且在了斷這個不河蟹關係的友好協商中,邪惡的蘋果還說了讓我感覺很不河蟹的話……”
  我這說著說著,像是織了一張河蟹的網把自己纏在裏麵了,怎麽都掙不開。再看那小寶寶,估計和我有一樣的苦惱,因為他嘴一癟,好像要哭了。
  我趕緊安慰:“你別害怕,我不是什麽好人。”
  我這話一說,他“哇”的就哭了。
  拍拍,拍拍,我趕緊拍拍。
  口胡!那對夫妻簡直是湖綠騙我,我約拍他哭得越大聲了……
  我隻能把他抱起來,蹦著一條腿左顛顛右晃晃。
  他才終於止住了哭聲。
  我這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後麵微帶怒氣的聲音:“你在幹什麽?”
  太過熟悉,以至於一瞬間不敢回頭。
  直到宋子言從我懷裏接過那寶寶,盯著我裹得粽子似的右腳,還是一貫冷冷的口吻:“怎麽會弄成這樣?”
  我下意識的回答:“接開水,水漫出來燙著了。”
  他更生氣了:“你平時到底在想什麽?還有,你腳這樣了能抱著孩子嗎?”
  我慣性的縮腦袋,可是聽著他這麽責備我,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
  他怔了怔,把寶寶放回床上,一隻手抬起來就要撫上我的臉。可是剛伸到半空,那寶寶震耳欲聾的哭聲又響了起來。
  他懸在半空的手收回去,回頭不耐煩跟寶寶說:“不許哭。”
  ……寶寶繼續變本加厲。
  宋子言語氣又加重了兩分:“說了別哭。”
  ……看著小手小腳亂擺,五官扭曲小嘴大張的寶寶,再看臉色有些鐵青的宋子言,我忽然一陣暗爽:也有不怕你的人!
  不過寶寶哭得我心裏也犯顫,我彎腰就要去抱,卻被宋子言瞪了回來。我做了一個抱孩子的動作,解釋:“呃,抱起來他就不哭了。”
  他半信半疑的抱起來,寶寶果然停了魔音亂射,隻瞪著一雙還含著淚珠的眼睛看著他。
  世界一片祥和。
  我們都不敢再說話,過了很久,宋子言抬頭很輕很輕很小心的問:“他睡著了,怎麽辦?”
  我也很輕很輕的回答:“把他放回床上。”
  他又笨拙的把寶寶放回去,再抬起頭時,我們更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有話跟你說。”
  我低頭默默看著地上,說:“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他稍稍一楞:“什麽?”
  我指了指他還在往地上滴水的西裝,好心提醒:“剛剛……那個寶寶在你衣服上放水了……”
  我拿著他的西裝進了病房的洗手間,用水大概的刷了刷,也算是心理安慰。
  “秦卿。”
  我回頭,就看到他站在門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半晌之後,他緩緩開口:“回家吧。”

  潛規則之甜蜜
  “回家吧。”
  淡淡三個字,我就又跟得了紅眼病似的,眼睛都漲得都睜不開了。
  我想回家,有人疼有人愛,不用醒來就對著冷冰冰的白牆和雪白的床單,不用看著臨床親熱的家人暗自傷感,不用晚上被渴醒還要自己一瘸一拐的去倒水,不用在食堂跟人擠來擠去去打一份飯,不用成天連句話都不說盯著天花板發呆。
  可是你說了,我不配。
  我不是一條你圈養的哈巴狗,屁顛屁顛的跟在你後麵,你厭煩了就把我一腳踢開,你高興了摸摸我的頭我就又開始咬著你的褲腿打轉。
  於是,我囔著鼻音搖頭:“不回去。”
  他愣了愣居然問:“為什麽?”
  “你讓我滾,我滾了,你讓我回來,對不起,滾遠了。”這句話聽著是酷的掉渣,可是我說著還是覺得挺難過。
  他怔住,抿了抿唇,半晌才說:“好。”
  不得不說,我原本是指望他能苦苦哀求淚流滿麵聲嘶力竭一下,好滿足我女性的虛榮。可是他這一個好字,讓我本來還想虐虐他的小九九徹底破滅。
  心裏不禁有些小失望……
  可這失望還沒維持三秒鍾,他就特理所當然的接了一句:“那我住下來。”
  我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你不是還要上班?”
  “沒關係。”他好整以暇:“反正公司是自己開的。”
  於是,嬰兒病房裏開始橫陳著兩具巨嬰……
  說是這麽說,其實他並沒有住下來,因為公司不時有事,他隻在下午來,早上走,晚上可憐兮兮的趴在床邊睡,上午卻要趕回公司。他顯然沒有照顧人的經驗,不過看的出來挺用心,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身上的奴性已經深入骨髓了,我都心驚膽戰的跟那驚弓之鳥似的。這麽奇奇怪怪過了兩三天,這天正吃著早餐,肖雪一條簡潔的短信殺了我一個人仰馬翻,上麵隻有一句話:“答辯時間改為今天上午十點。”
  我頓時麵如土色。
  正在抓緊時間看文件的宋子言抬起眼:“有事?”
  我想了想,說:“?皇隆!?
  我知道如果告訴他,或許就沒什麽問題,可是我不願意,現在的我輕易不願去請求他做什麽事。
  他眼光暗了暗,終於沒說什麽又垂下了眼瞼。
  等到他出門,我趕緊單腳蹦著打的回了學校,到了答辯室外一把就抓住肖雪的手:“有沒有什麽情況?”
  她翻開包:“沒事,沒事,你論文我已經帶過來了,趕緊看看。”
  我哭喪著臉:“這點時間還不夠我查裏麵的單詞呢。”
  她安慰我,估計也是安慰自己:“聽前麵的人說,也就是用英語問三個問題,你隨便答答估計就給過。”
  我更哭喪了:“別說回答了,就我這破聽力,估計壓根就聽不出來是什麽問題。”
  她看著我過著厚厚紗布的腳給我支招:“要不你裝裝可憐,去了先倒地?聽說去年有一足球隊的學長,那假摔練得出神入化,結果一句話也沒答,就給過了。你比他還有道具上的優勢,肯定更容易過關。”
  我目光炯炯,飽含熱情,雙手緊握她的手:“多謝賜教!”
  終於輪到了我,我一瘸一拐的進去,首先低頭觀察講台該往那邊摔才會比較不痛。
  “The next。”
  多熟悉的聲音,我這一看,講台下三個主考官,正中間坐著的就是剛分開兩個小時的宋子言。
  他一本正經的翻著我的論文,在他眼皮子低下,我這假摔估計還得吃紅牌,於是我吸了一口氣嚴陣以待,他那口標準的英語發音,我還真吃不消。
  他抬頭,第一個問題:“What’s your name?”
  我聽懂了,可是太懂了不由得愣了一愣:“秦卿。”
  他又問:“What’s your age?”
  我更愣了:“二十……呃,Twenty-two……”
  他看了看論文:“What’s your favorate color?”
  “Green……”
  ……這些跟我論文裏論述的莎士比亞大師有關係嗎?
  不隻我,其他那兩個主考老師也是神情古怪。
  宋子言合上論文,抬眼微笑:“That’s all。”
  我不可置信的問:“這……三個問題……就沒啦?”
  他臉上的笑意斂去,換上極其認真的表情:“還有一個。”
  ……我就知道他心思沒那麽好,趕緊又重起武裝,屏氣凝神。
  他垂下眼眸,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慢:“I’m sorry, can you forgive me?”
  我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這一反應過來,紅眼病就更厲害了……
  出去的時候把肖雪嚇了一跳:“怎麽都快哭了?不過就不過,還有二次答辯呢,咱不至於這麽沒出息啊。”
  我也覺著我最近越來越沒出息了,擠了擠眼睛,把淚意歇一歇感慨:“肖雪啊,不是我軍抵抗不力,是敵軍炮火太過凶猛,我好像要舉白旗了。”
  她被我這一番話弄得雲裏霧裏的,狐疑地盯著我:“你不是腳上末梢神經壞死,把上麵憋壞了吧?”
  這廝變相的說我腦子有病,還好現在心情比較晴朗,不跟她一般計較,哼著小曲兒的就回醫院。到了醫院現在病房裏那孩子已經辦好了出院,正收拾著東西。我樂嗬嗬的跟他們父母打招呼:“誒,要出院了啊?”
  那媽媽說:“是啊,醫生開了幾副藥讓回家吃,今個就出院。”
  我繼續樂嗬嗬招呼:“那以後記得常來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對家長隻稍稍一愣,之後收拾東西的速度都加快了一倍,跟暴風影音快進似的,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很快,病房裏就隻剩下一個傻笑兮兮的我……
  約莫半個多小時候,熟悉的腳步聲又出現在病房外。我趕緊收起笑容,繼續擺晚娘臉。
  可是宋子言進來第一句話就是:“你傻笑什麽呢?”
  我大驚:“你怎麽知道我在傻笑?!”
  他眉眼間都是笑意,不答反問:“今天回去?”
  我一怔:“回去?”
  反應了過來繼續拿喬:“不要。”
  他臉色陰了陰:“為什麽?”
  我一本正經的解釋:“我是宅女,宅的最高境界是什麽?就是在醫院裏宅,我好不容易達到這個目標,能跟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走麽?”
  “隨隨便便跟人走?”他淡淡重複了一遍,又露出了久違的讓人發毛的笑:“很好。”
  我汗毛根直立,下意識地恢複了狗腿本色:“其實隻要有一點的不隨便,我還是可以走的。”
  他探身子過來,語氣詭異地輕柔:“我也隻是一個隨隨便便的人?”
  離得這麽近,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頓時有些口幹舌燥:“還……還好吧。”
  他笑:“我們的關係,就隻是還好嗎?”
  他的意有所指讓我老臉冒煙,趕緊點頭:“是很好,很好。”
  他的臉貼近,曖昧的呼吸都打在我的耳邊:“有多好?”
  沒用我回答,他就開始用行動證明了……
  這幹柴烈火遇上火星子,眼看著就要上演一幕日文字幕的“醫院裏”了……
  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媽媽,他們也在塗藥嗎?”
  一個四歲的小女孩被抱在她爸爸的懷裏一臉純潔的扭頭發問。
  而她身後的兩個大人正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們。
  我低頭看了看我和宋子言的姿勢,我在床上,他在我身上,倆人都氣喘籲籲,衣衫淩亂……我後知後覺的開始想,這是多不好的幼兒教育啊!
  那個爸爸這時也才後知後覺的伸手捂住他女兒的眼……
  亡羊補牢,為時晚矣!!
  接下來的氣氛那是相當的尷尬,直到他們夫妻無聲安頓好了東西,病房裏依舊極為沉悶??
  淚,不要被表象蒙蔽就想當然耳,住兒童病房的不一定都是兒童!
  我弱弱舉爪:“呃……其實是我住院。”
  此言一出,那對夫妻驚悚古怪地以看變態的眼神瞄了我一眼,以迅雷不及電驢之勢扭轉了頭,我成了一個被人無視的透明布景。
  還好小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有一雙善於發現純潔美好的眼睛。她父母下去幫她買飯的時候,她奶聲奶氣的關心我:“姐姐,你的嘴巴怎麽受傷了?”
  我抬了抬腳:“是腳燙傷了,嘴巴好好的啊。”
  她嘟著嘴問:“如果嘴巴好好的,那叔叔為什麽要幫你擦藥啊?”
  正在一邊看文件的宋子言抬起了頭:“叫她阿姨。”看到我殺人的小眼神兒,又皺著眉不情願地加了一句:“叫我哥哥。”又低頭認真看文件。
  我覺得不對勁,就問:“什麽擦藥?”
  她說:“我們剛進來的時候,叔……哥哥不就在幫你擦藥嗎?我以前看到爸爸媽媽這樣,爸爸就說是媽媽的嘴破了,要擦藥。”
  又很不解的問:“可是為什麽他們有時候要鎖著門擦呢?連我敲門都不開。”
  我汗,多禽獸的父母啊,我很委婉的解釋:“他們是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你哪裏委婉了啊!!!)
  宋子言飽含深意地瞄了我一眼……
  那小女孩繼續問:“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啊?”
  當然不能汙染這麽純潔的花朵,我咳了咳,賊兮兮的說:“他們關在屋子裏數錢,不讓你知道。”
  夠見不得人,夠黑暗了吧!
  宋子言鄙夷地瞄了我一眼……
  可那小女孩更不解了:“為什麽數錢不能讓我知道呢?”
  看來她還太小太天真,還不知道成人世界黑暗的小九九(不是她天真,是會懷疑父母躲著你數錢的人太暗黑了吧!!)。我換了一種她比較容易接受的方式:“他們是背著你吃好吃的,所以關了門不敢讓你知道。”
  宋子言無語地瞄了我一眼……
  我繼續臉不紅氣不喘:“所以你才長這麽矮,你爸爸媽媽才長了那麽高,都是因為他們背著你吃好吃的啊。”
  小女孩怒了,腮幫子鼓得脹脹的:“爸爸媽媽是壞人,不理他們了!”
  說是不理,可是小孩子脾氣說忘就忘,等他父母回來又開始奶聲奶氣撒嬌了。她父母不理我,我也懶得甩他們,自己剝了根香蕉悠哉哉的吃起來。
  宋子言已經放下了文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床上的小女孩,說了一句話:“我去把門關的嚴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這個關門,他的語氣似乎有刻意的加重。
  效果立竿見影,正撒嬌著的小女孩,腮幫子立刻就鼓起來,哼了一聲,翻身不理她父母了……
  那對父母不知原因,左哄右哄,小女孩還是氣憤難平:“你們兩個平時偷吃東西不告訴我!”
  她媽媽納悶的問:“怎麽可能?誰跟你說的?”
  我一口香蕉沒咽下去,趕緊縮了縮腦袋。
  那個小女孩一根纖纖玉指指著我:“這個姐姐告訴我的。”
  我立刻接收到四道憤怒的視線。
  偏偏那個小女孩還在控訴:“這個姐姐說了,你們平時關著門擦藥是在做見不得人的事,是背著我數錢,還有吃東西,所以你們都長成大人了,我還是這麽矮!”
  感覺到那兩股憤怒的視線不斷的升溫,我弱弱的拉了拉宋子言的衣角:“總經理,我忽然覺得宅著太浪費時間,不是我一個有為青年該做的勾當……”
  他慢條斯理:“結論是?”
  人家給的梯子我沒要,現在得自己捆著繩子往下爬,我不禁淚水漣漣:“咱們回去吧。”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語氣輕柔得像歎息:“早點回去不就什麽事都沒了。”
  看著他臉上跟語氣明顯不相稱的得意笑容,我淚,又被算計了!!
  車子走到小區門口,看著折疊門一點點的開,車窗上忽然有人在拍打,我定睛一看,不禁虎軀一震,竟是那大爺!!
  還沒等我阻止,宋子言已經搖下了車窗,那大爺樂嗬嗬跟他打了招呼,又納悶的看著我:“我說這麽久沒見你,怎麽還是老樣子啊?”
  我訕訕地笑,抬了抬裹著紗布的腳:“也不完全是,還帶了戰利品回來呢。”
  他看了看我的腳,眉頭緊皺,我心裏一陣感動,沒想到啊,你毒舌的背後藏著一顆這麽憐惜我的心。
  他慢慢把視線移上來,看著我的眼,很惋惜的開口了:“我說小狐啊,你該整的是你的臉,不是你的腳啊!!”
  大爺,你不是地球原住民,是從氣不死人誓不休星球移民過來的吧!!
  一直到進了門,我還是怒氣不止。
  宋子言笑著搖搖頭,說:“你先去洗把臉。”
  這幾天在醫院的確是沒怎麽好好洗過,我幹脆翹著一隻腳洗了個戰鬥澡,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把飯菜都做好了。
  靠!原來你會做飯啊,原來還那麽使喚我!
  嚐了一口……
  靠!原來你做的這麽好啊,原來還那麽壓榨我!
  以前被壓榨得太厲害了,我死勁兒往嘴裏麵扒,希望能吃個夠本。他也不動筷子,隻問:“好吃嗎?”
  我點頭:“太好吃了!您簡直就是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全才!!”
  他溫溫柔柔地看我,很寵很溺地說:“想吃,我以後就常給你做。”
  這麽甜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嗆得我一口飯?畹忝慌緋隼矗??刹歡ǖ目醋潘???舨?∥〉模骸白芫?懟??悴皇薔?至稅傘???
  他臉色瞬間又青了,冷冷地看我:“趕快吃,吃完洗碗。”
  您這樣才正常才正常啊,剛剛那樣我還以為中了幻術呢。
  看著臉色陰沉得很正常的他,我不禁暗自搖頭:您是金剛就一直金剛著,裝什麽芭比嚇人呢,真是!
  吃完飯,洗完了碗,我照例回臥室看電視。
  可是剛看了兩眼,就被宋子言關上了。我還沒來得及抗議,他手腳就纏了上來,在我耳邊嗬氣:“想不想關門數數錢?”
  我愣了兩秒,反應過來了,也顧不上臉紅,抬了抬粽子似的右腳:“你好意思欺負一個殘障人士嗎?”
  他看了看我,也沒堅持,隻是身體還是貼過來,我掙紮抗拒。
  他閉著眼喃喃地說:“別動,我就想抱抱你,就這樣,挺好。”
  我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沒了,心裏溫暖一波一波的。
  看不出來啊,宋金龜,平時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一直不聽,偶爾一張牌,那就是大殺四方的自摸一條龍啊!!
  我這心頓時化成了一葉小舟,雖然不知道此案彼岸,不知道起帆的碼頭與駁岸的地點,可是卻異常的安穩,可是我知道還有那麽多的暗礁,可是這一刻,隻是這一刻,就這麽靜靜的躺著抱著,還有什麽更值得去期望呢?

  潛規則之聚會
  經過這一次沒有硝煙的戰爭,雖然大體形勢不變,但是我的江湖地位得到了肉眼無法辨別的提升。
  甚至於出院第一次換藥都由宋子言執行。
  小小的房間,流水的橘燈,俊雅的男人,還有一個深諳內在美的我。
  多溫馨多美好的畫麵。
  可是……左看右看之下,我弱弱提醒:“這個……是不是太厚了點?”
  他皺了皺眉:“……好像是哪裏不對……”
  我吃力的抬了抬已經向腰圍看齊的腳:“你也裹太厚了吧?!!!”
  他看著我那跟路飛充了氣大錘頭似的腳,居然還一本正經的回答:“這樣比較防水。”
  “防水個……”P還沒說出口就被他一個眼風縮回了肚子裏,我立馬換上很好商量的笑,提議:“雖然裹得厚了防水防盜防漏電,可是現在沒有這麽大的鞋子配這麽大的腳,要不咱重新包一下?”
  死要麵子的他得了梯子,居然還是勉為其難的口氣:“好吧。”
  他又低頭擺弄,過了好久,才抬起頭鄭重莊嚴的宣布:“打死結了。”
  我說:“那也能解開啊。”
  他看了看我那大白菜似的腳,說:“解了,可是越解越緊,結果……全綁死了。”
  你這是第一次做手工,就拿我開涮呢是吧!!
  我很想嘲他兩句,可是……又不敢……於是隻能很好脾氣的說:“拿剪刀剪開算了。”
  結果是……整個房間都找不到一把剪刀,最後宋子言更鄭重的宣布:“去醫院吧。”
  為了個死結去醫院,你不覺得丟人,我都嫌丟人!
  我正想拒絕,就看到宋子言一張很嚴肅的臉,就什麽話也不敢說了。
  我真是太奴才了!!
  我覺得為了這個理由去醫院一定會被人恥笑滴!我會被認為生活不能自理動手能力差小題大做滴!尤其是穿不上鞋子被人抱到病房的我更是會被人笑死滴!
  尤其還是進了急診室!
  可是出乎意料地,那些醫生都很友好而且很嚴肅,聽著宋子言講述我的症狀是紗布被綁成死結的時候,居然還一副嚴陣以待,我幾乎要覺得自己是得的癌症。
  最後宋子言說:“找個外科醫生幫她解開,換上藥再包好。”
  幾個人連連點頭往門口走,宋子言又加了一句:“要女的。”
  我坐在急診床上拉他袖子:“咱是不是太大題小做了一點,我怎麽覺著這是浪費國家醫療資源,浪費醫療人才的寶貴時間啊?”
  他說:“他們都不覺得,你幹嗎想這麽多?”
  想想也對,於是我也心安理得了。
  女醫生很快就過來了,還有一個人拿過來小盤子上麵放著醫用的剪子,刀子,紗布,一個人還問宋子言:“要不要麻醉?”
  我大驚,我不是得了什麽絕症被他們瞞在鼓裏,順著給我包紗布的時機趁機幫我做手術吧?!可是想想這水基本上可以說是我自己往上澆的,也就釋懷了很多。正想拒絕呢,就聽到一個抽風的京腔聲音從門外越來越近:“小蓮哪,我那嬌滴滴脆生生的小蓮哪,你的命好苦啊……啊……啊……啊……”
  我的臉黑了,宋子言的臉也黑了。
  老爺子一路嚎過來,直奔病床前,先看到的就是我異於常人的腳丫子。他止住了嚎聲,驚訝的看了半晌,問:“這誰給包的?”
  我看了看旁邊站著的宋子言,他平時除了對我比較凶殘,對於常人還算得上溫和,但是這麽長時間的了解,我知道他是一個骨子裏特別傲的人。這種驕傲最典型的表現,就是死不認錯死不悔改死不承認的要麵子。不過我覺著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於是說:“是我自己包的。”
  老爺子眉一豎:“你怎麽笨得跟豬似的,包成這樣能透氣嗎?!”
  我表麵很羞愧,可是偷眼看到臉色猛然一沉的宋子言,偷偷暗爽。
  老爺子朝一邊站著的女醫生說:“這是我……”看了宋子言一眼,說:“自家人,你仔細著點。”
  那女醫生很恭敬的說:“知道了,院長。”
  我又是一驚,老爺子居然是院長!!
  難怪這麽大年紀還能天天在醫院“奉獻光和熱”,難怪我們一來,他們個個都特熱情連我這匪夷所思掛號的理由都鄭重處理,估計我們來這裏也是有人打電話打了小報告,他才哭喪似的一路從外麵奔進來……
  敢情是上次宋子言住院他們都認得了,借此來巴結老爺子呢。
  我斜眼從他們身上瞄過去,不無鄙夷,為了份工作,至於這麽狗腿嗎?!(你這是紅果果的一百步笑五十步口牙!!)
  專業人士在場,紗布很快就拆開了,一層層的剝開,露出我紅腫的腳麵。
  老爺子問:“這是怎麽了?”
  我癟著嘴:“被開水燙的。”
  他一轉身對著宋子言高聲責備:“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呢?!笨得跟豬似的!”
  宋子言抿了抿嘴,卻沒反駁。
  我暗自歎息,果然一報還一報。
  他包的,我替他挨罵。我自己燙的,老爺子卻犯糊塗罵他。
  於是我對老爺子的好感指數蹭蹭蹭的上升,看他吼人的中氣這麽足,看來還是很疼我的。果然,他罵完宋子言回頭看著我腫腫的腳唏噓:“多可憐的小蓮哪。”
  我飽含深受長輩關愛的熱淚:“其實還好,都不大痛了。”
  他壓根沒心思聽我的話,還是自顧自搖頭感歎:“你看,這原本好好的鴨掌都活生生腫成豬蹄了都……”
  ……
  寬麵條淚,就讓剛剛那些感動熱淚都留在風中吧……
  俗話說,上帝如果給了你開了一扇門,那麽絕對會為你關上一扇窗。
  通過這件事,我也看到了宋子言極其不擅長的一方麵,那就是手工。
  雖然當時那個女醫師包裹的時候他也看得很仔細,雖然這樣簡易的包紮是很簡單很簡單的一件事情,可是他就有是有辦法把紗布搞得一團糟。每次都要折騰一個多小時,折騰得我整條腿都是酸的,每三天換藥都是我成了我最痛苦的時刻。有一次,我實在嫌他太麻煩,趁著他不在家,自己偷偷換好了,結果晚上他下班,非臭著臉又換了一次。
  莫非他是傳說中的包紮控?!
  驚恐!!
  這一天,他還在練習手工,我久而久之習慣了,已經開始能他邊作業我邊瞌睡了。
  忽然聽到他說:“明天我要出差。”
  我“嗯”了一聲,繼續昏昏欲睡。
  忽然腦子一道閃電劃過,我刷的做了起來,急急問:“黃……展經理會不會去?”
  腳上忽然一痛,原來是他無意間用上了力氣,他眯著眼睛問:“你不想讓他去?”
  當然不想啦,我誠實點頭。
  他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渾身都迸發著怒氣。
  我驚恐,我傷感,我淚水漣漣:“那個……你要是帶他去的話,那就去好啦。”
  雖然他們的奸情疑似受到我這個外力的阻撓,宋子言也沒有拂袖而去咆哮大罵,隻是冷冷一瞥我賠上嘴角緊抿,還是繼續給我包紮好,晚上還做了飯。
  我還以為這件事就這麽了了。
  可是晚上數錢的時候,你至於這麽賣力嗎?!雖然你平時也不是特溫柔那一牌的,可你也不能轉變成野獸派啊?!
  你說是不看言情小說,可怎麽那裏麵吃醋用身體做懲罰的男豬似的不知節製啊!!
  再說了,就算吃醋也該我吃醋吧!!!
  我實在是累癱了,第二天他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醒來時看著空落落的房間,心裏很是淒惶。
  我同居人跟他奸夫去大洋彼岸風流快活去了!!
  可是眼前浮現出宋子言和好久不見的黃毛在一起的畫麵,自己也覺得很美很萌。
  算了,被一個男的搶走,總比便宜了其他女的強。
  這麽一想,我頓時就釋懷了許多!!
  起床好好安頓了一下,腳已經好了很多,可是宋子言依舊不讓我去上班,害得我現在很是無聊,正想給肖雪打電話,她的號碼就已經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默契十足。
  她問:“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
  我唏噓:“我現在窮得就剩下時間了。”
  她交代:“晚上班裏聚會,估計是畢業前最後一次了,能來就來吧。”
  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馬上就是畢業的日子了,於是說:“好的,我下午先回宿舍等你,晚上咱們一起去。”
  晚上原本定的是六點在學校門口集合,可是差了一個人遲遲沒來,半小時前打電話說的是在離學校十分鍾距離的路上,可是等到了六點半也沒來。大家不禁有些怨言,班長說:“畢竟是最後一次了,估計是有什麽事,大家都先等等吧。”
  八零後估計最討厭的就是等待,尤其是等人,可是班長的一席話讓我們心有戚戚,都耐著性子等。到了差幾分就七點,一輛大奔呼嘯而來,刷地停在我們學校門口,車門一開,一個帶著墨鏡衣著筆挺的青年下了車,又轉到副駕駛座開門,細長高跟的鞋子躍然入眼,一個女的跟電影明星走紅地毯似的傾著身子出來,正是我們等了許久的,左思仁。
  要說左思仁也是一美人胚子,個子高,身材好,臉化上妝也是有幾分明豔,又會穿衣打扮,總之丟人群裏那是絕對的耀眼。
  剛進學校那會兒,我和肖雪第一眼就認定了我們倆的臭味相投,積極在以美女著稱的我們大學搜尋美女,我們班第一個看的就是她。可是第一節課老師讓自我介紹時,她銀鈴一笑,一句:“人家……”就讓我和肖雪虎軀一震,魂飛九天裏外。
  剛開始我覺著我們是嫉妒,因為她的追求者即使在男生破缺的外院那也是滔滔江水浪打浪,還不乏校外成功人士,而肖雪還身後還有小貓三兩隻,我除了一個迷迷糊糊不知道怎麽到手的蘇亞文根本就是乏善可陳。直到後來,我們班有一個允許帶家屬的KTV聚會,蘇亞文作為我的家長正式出席,粗線條如我都發現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左思仁就是把蘇亞文當一屏幕在看的,連跟旁邊人說話那聲音都比平時要嗲上三分。我這心裏也挺緊張的,散場了就狀似漫不經心的問當事人:“怎麽樣?我們班美女多不?”
  他嬉皮笑臉:“你一個就夠我目不暇接了,哪有空看別人哪。”
  我不被糖果迷惑,繼續發射炮彈:“別不正經,有沒有留意什麽人?特別是那個個子挺高,長得挺好,一直跟蒼蠅見到SHI一樣盯著你的那個!!”
  他愣了一愣,又了然笑了:“我脖子上有一個圈子,鏈子就在你手裏握著呢,還怕我跟別人跑了?”
  我心裏是挺甜的,可是還是不放心:“真沒覺得她好看?”
  他搖頭:“如果硬要我說……我覺得她反而是最醜的那個。”
  我那時候還不信,覺得他就是在哄我開心,可是見了月光美女之後,我信了。
  所謂美麗,不是你穿了多時尚的衣服,不是你有多精致的妝容,不是你有多適合的發型。而是一種人身上的氣質,一個人可以豔麗張揚,可以溫柔內斂,雖然我們各有各的愛好,但是不能否認,她們都是美好的。
  豔陽明麗,新月皎潔,是因為它們從心底有著光和熱。一味的做作,看到別人的好,就去模仿去複製,隻會落得做作的四不像,讓人不齒。
  我現在才明白,可是蘇亞文早就明白了。
  所以他覺得左思仁醜,跟我笑著說,不會跟她跑了。
  所以他覺得小青梅美,跟我道個歉,就跟著她跑了。
  沒有太多回憶的時間,因為盡管這四年裏我被左思仁雷過無數次,可是接下來的畫麵依然讓我雷得外焦裏嫩風中淩亂久久不能自已。
  我看到,我們全班人都看到,她下車後跟那個人低低說了幾句,然後倆人開始了擁吻。
  不是那種自然流露的親溺,而是作秀似的熱吻……
  大家的臉色從不敢置信都漸漸變得難看,等了這麽久等到一個真人秀,尤其這裏大部分還是女生,肖雪也低聲啐了一句:“怎麽不作死她!”
  我深有感觸,跟著點頭。
  這餘光一看,周圍十幾個人競相在點頭。
  可是人家沒作死,告別了大奔情人又跟大家賠了禮道了歉,說是因為跟她大奔情人在XX酒店談生意所以沒趕過來雲雲。
  雖然嘴上說得是哎呀不好意思,其實臉上說的是羨慕吧,嫉妒吧,老娘過得賊好吧……
  大家也就忍了,不過也有一兩個跟她關係還行的人也一路問著那個人是誰啊怎麽認識的對你真好啊雲雲。
  到了飯店等著上菜的時候,她的嗓門正好讓我們一個包廂兩個桌子的人都聽得清楚:“哎呀,工作啊,還好啦,我不著急,反正小軍說了,會讓他爸爸幫我找一個的……啊?他爸爸啊,在政府上班啦,嗬嗬是那個XXX的主任……嗬嗬,也就那樣唄,前天還吵架呢,不過昨天他買了件XXX的衣服給我,我看他那可憐樣兒,就算了……是嗎?還行啦……”
  還好我們不在一個桌子上。
  我左邊坐著的女同學猛地喝了口水:“靠,怎麽好事她都遇上啊,我最煩現在那些有男人有工作的。”
  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貌似……我糊裏糊塗的也把這兩樣都占了……
  右邊的肖雪探過來,跟我耳語:“實在聽不下去了,去把你們家老宋拉出來溜溜,嗆死她!”
  我這一想,嘿,宋子言每一樣還真能壓得了她,不過想起來還是有些汗顏:“人家那位還送她衣服呢,宋子言到現在就送了我一個圍裙。”還是我說沒圍裙給他要的……
  肖雪說:“他不是給了你一張卡嗎?”又伸手比了個六:“還是這個數的。”
  提起這個我都要淚奔了:“他給我的時候說是買菜用的。”守著金山不能花,偷偷買了兩件衣服還不敢穿。
  肖雪恨鐵不成鋼的敲我腦袋:“你這是人腦嗎?!”看我那樣子又坐了回去,還搖頭長歎:“這什麽世道啊,越牛哄哄的越低調,越兩滴水的越晃蕩!”

  潛規則之聚會
  我暗忖,不是越兩滴水的越晃蕩,而是那些晃晃蕩蕩招招搖搖的都是兩滴水……
  沒來得及多想,飯菜已經陸續端上了,剛開始大家還多少有點拘謹,到後來整個都放開了,觥籌交錯,麵紅耳赤的。
  幾杯酒下肚,大家心裏都喝敞亮了,話題從工作又轉到了人類永恒的話題,愛情。
  我們班那兩對班對首當其衝成了大家起哄的對象。
  要說我們班一共也就五個男生,居然有五分之二都肥水沒流外人田。
  這在這個狼多肉少的外院不可謂不驚異,其實剛開始大白於天下的隻有班長班嫂這一對奸情,至於另一對發現的道路還是比較曲折的。
  學校外麵的小區裏隱蔽著不少的日租房,某日我們班長領著班嫂去日租房數錢,那三室一廳的毛坯房,隔音效果相當不佳,就聽到隔壁一對的女方見錢嗓子開想唱就唱叫的很是響亮。班長班嫂很是厭煩,覺著破壞了氣氛,於是也惱著跟對山歌似的響應。一時間,這男女合音連綿不絕此起彼伏好不熱鬧,結果第二天上課前出門時正好遇上,四個人八隻眼一對,吼吼,原來一班人!
  此一役,另一對班對徹底曝光,被曬在廣大同胞眼皮底下,並且走上了供眾人調戲的道路。
  尤其是這畢業前最後的晚餐,調戲戲碼升級,大家一致要求欣賞法式長吻。
  首先是那對被班長發現的野鴛鴦,倆人紅著臉推脫了很久,可是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中,他們的抗議完全被等同了無色無味悄無聲息的二氧化氮。
  倆人終於認清了當前形勢,男的特有氣概,一張臉伸過去在女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這種偷工減料的行為當然受到了嚴重鄙棄,在消費者的強烈譴責下,倆人又開始返廠重做。這次落嘴點很正確,可惜持久性不夠長。還是班長大手一揮:“他們不好意思,咱們聽個響兒成了,行不行?”
  眾人齊聲應和,那男生也感激的看了班長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而喻:果然夠哥們!
  於是,第三次,大家屏息之下,就聽到好大的一聲“啵!”
  ……過了兩三秒,班長清了清喉嚨,問:“大家聽到了嗎?”
  一群人麵色不變睜著眼睛煞有介事的搖頭。
  ……後果是慘烈的,在班長一遍遍的問:“大家聽到了嗎?”在不約而同的患上了暫時性失聰不停搖頭的同窗麵前,這倆人一共親了十七八遍,到最後兩人眼中的怒火已經足以把班長消耗殆盡了,班長這才高抬貴手放過了他們。
  接下來換成是我們不放過班長了。
  班長本來也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加上剛剛敬了一圈酒,那眼神已經有些迷離了,他也不推脫也不婉拒,直接仰頭喝了一杯酒,咧著嘴笑:“我不用你們起哄,這段日子光忙著給自己的學業工作交代了,今天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我也給我四年的感情一個交代!”
  其實我不太上課,除了自己宿舍的,跟班裏人接觸並不多,但是我知道班長是一個人才,這件事從他導演那出狗血劇就能看出來,一個男生,一個正常的男生,忍著裏麵變態的情感和惡心的台詞執導了這麽一出天雷戲劇,這是耐心!而一個人類,一個正常的人類,從數十個同窗中恰如其分的挑出來倆麵癱,這是眼光!
  一個有耐心有眼光的人才的又是我們認識的人的熱血表白,我們給與的肯定和鼓勵就是一直熱烈鼓掌!
  班長虛空按了按手掌,做一個安靜的手勢,然後朗朗地說了一句話:“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沒一個人起哄,特別的安靜,越是這麽不加修辭的樸實話,越讓人感動。
  我這一看班嫂,果然,眼裏都有淚光了。
  班長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卻走到我的麵前,灼灼地看著我:“秦卿。”
  這句話連起來,是不是可以這麽理解……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秦卿……
  尷尬!太尷尬了!!
  我已經不敢看班嫂和其他同學的臉了,其他同學也是驚異之外隻能悶頭吃菜,吃完了飯,我和肖雪沒敢去參加後麵的KTV,就灰溜溜的回學校了。
  走路上,我仍抱一絲希望地問:“班長他不是喝多了吧?”
  肖雪白了我一眼:“有句老話叫,酒後吐真言。”
  我這汗水涔涔的:“這不該啊。”
  肖雪攤手:“反正該不該也都這樣了。”
  我哭喪著臉:“他這麽一弄,那班嫂算什麽啊?”
  肖雪歎了口氣:“人吧,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幾率有多大,這就跟高考似的,有幾個人能上得了第一誌願,可是總得混個畢業證吧,所以退而求其次去一個不是你心裏一直期望的大學,也難保就不會喜歡上會產生感情對吧?班長那也是臨走了說出來不留遺憾,說是說,假使現在班嫂不要他了,他必然得抱著被子咬著枕頭哭,你有什麽好放心上的?”
  我沉默,又開始發散思維。原來是這樣的,蘇亞文是我心中的北大,可他心中的清華是另一個人。
  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們擰勁兒了……
  肖雪又兜了我腦袋一下,斜眼看我:“我就知道你又想多了,我這麽勸你就是說,人這一輩子,尤其是感情上,有幾個人剛好能跟自己最看中的那個人在一起?可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一輩子鑽在那個牛角尖裏鑽死吧。”
  我反駁:“我什麽時候鑽牛角尖了?”
  她橫我一眼:“你壓根就長了一張牛角尖似的臉,上次不就撞南牆了嗎?!看你有沒有點長進,以後知道看見南牆就繞著走。”
  我停下了腳步,直直的看著前麵:“來不及了。”
  肖雪愣了愣:“什麽?”
  我喃喃:“我那麵南牆已經橫在那了……”
  肖雪順著我的眼光往那邊看。
  皓潔月光下,蘇亞文筆直立在那裏,身影稍顯瘦削,看到我們時,臉上浮起了些微稀薄的笑意,朝我們稍稍側了側頭像是兩年前一樣溫和的招呼:“回來了?”
  ……一片朦朧中,我似乎看到北大校長拿著大紅的錄取通知書,一臉歡快的朝我飛奔而來……

  潛規則之生日
  我隻是站在那裏,肖雪來回看了我們幾眼,說:“我還有事,就先上去了。”
  又回頭低聲囑咐我一句:“挺住!”才轉身進了宿舍大門。
  剩下我們兩個都挺尷尬,沉默了一會兒,蘇亞文問:“你的腳怎麽了?”
  心裏莫名一顫,其實腳上的傷已經好了很多,穿著球鞋走起路已經看不出什麽異樣,正常得連肖雪都忘了問。可是他卻能看得出,正如他的臉稍嫌瘦削,他眉宇之間隱隱有些沉鬱,這些細微的差別,隻消一眼,我也能分得清楚。
  或許是因為從未曾忘記過的緣故。
  我稍稍縮了縮腳,微笑:“前段時間燙著了,現在都已經好了。”
  他蹙眉:“怎麽還是這麽不小心。”
  ……這句話說得就有些曖昧了,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它掉在地上,沒有去接的勇氣。隻能聽而不聞沒話找話:“你怎麽在這?”
  他眼神遊移了一下,也笑了笑:“正好路過這裏。”
  我實在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能說服自己相信一個住在市區的人三更半夜路過一個荒郊學校女生宿舍門口的理由,於是……我嚴肅點頭:“好巧。”
  他也點頭:“是啊。”
  又開始沉默。
  以前的蘇亞文像是人間四月天,無論是風是雨都恰到好處讓人舒服妥帖。可是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質子力場的化學武器,將周遭的空氣都變得巨石一樣的重。
  而我寧願火星撞地球郵輪撞冰山,也不願意僵局。
  我直截了當地特響亮地問:“你什麽時候回去?”回去你家小青梅身邊,我知道我是強得像頭驢,那就麻煩你不要做在我麵前晃晃悠悠又注定讓我吃不到吃不到的那捆草。
  他愣了一愣,聲音低了下來:“還能回哪去?我這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我心髒有一瞬間的停擺,空白中似乎看著他手裏的那張錄取通知書顫悠悠的遞了過來,可是隻遞到了半路,他卻又收了起來,臉上換成了客套而疏離的笑:“這麽晚了,我也該走了,你先回去吧。”
  就這樣?就隻是這樣?我也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失望,也隻能客套回話:“好,那你也路上慢點。”
  他“嗯”了一聲,我轉身往宿舍裏走。
  我試圖自然一點,可是背部因為僵硬而筆直,隻能加快腳步。
  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可是進了宿舍樓還是忍不住的藏在走廊裏偷偷探頭往外看。
  他依舊站在那裏,仿佛一直站在那裏,宿舍外昏暗的路燈把他的身影拉成一個寥落的曲線,而他的眼像是蒙著重重的霧氣惘然地看著這邊。看了很久很久,終於還是走了。
  我去水房衝了衝臉,這才拖著腳回到宿舍。
  在肖雪很是興奮的八婆臉下,我把那個北大校長錄取通知書取了又縮回去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下。
  肖雪的立場相當明確:“我告你秦卿,他就算是一北大,宋子言那也絕對是哈佛級的,你可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再說了,就算宋子言隻是一野雞大學,你也入學這麽久了,情分總也是有的吧。”
  我默然,就算宋子言真是哈佛,我充其量也就是一旁聽生。無意中說的反而是最真心的話,他曾經一字一句說的多明白,我不配。
  久久聽不到我回應,肖雪隻能最後叮囑:“我勸你一句,好馬不吃回頭草!”
  ……這有什麽好提醒的,管他吃回頭草的究竟是好馬還是爛馬。
  從頭到尾,我都是人。
  我覺著其實沒什麽糾結的,人家什麽都沒說,隻是我自我感覺太良好了一點,或許人家真是剛巧懷念這裏的一陣微風一朵浮雲路邊的一盞路燈就過來看一看,被我剛巧遇到,我就開始想入非非未免有些太自以為是了。
  盡管這麽想著,心卻還是飄著,跟在雲彩上飄似的軟綿綿的不著力。腦子卻異常的忙碌,太多的畫麵交錯著上演,像是中了毒的視頻不停跳轉不停重複不停插播,一點一點的回憶聚集成過往的大海死勁地在我腦裏拍打。
  就這麽飄了好久,腦子嗡嗡響著睡不著,我看了看手機,已經是淩晨兩點。這心懸著空著晃晃悠悠地忒難受,我忽然很想聽宋子言說話,聽他慢條斯理的噎我。
  偷偷下了床,到了走廊那裏撥了號碼。話筒裏很快就傳來了他的聲音:“有事?”
  深更半夜的人都特容易誠實,我居然直接說:“沒事,就是想找你噎噎我。”
  說完我就覺得腦袋發毛,怎麽就實話實說了小崔說事了呢!!可是出乎意料地,宋子言竟然不以為意,還低低的笑了:“怎麽還沒睡?”
  我說:“你不是也還沒睡嗎?”
  他好整以暇:“我這裏是白天。”
  我這才想起來他現在在地球的另一端,頓時覺得有些新鮮:“你在幹什麽呢?”
  他說:“剛吃過飯,在酒店。”
  酒店……酒店?!腦海中自動轉換不CJ畫麵,我小心翼翼地問:“那……展經理也在嗎?”
  宋子言原本很愉悅的聲音立馬下降了二十來度冷嗖嗖的凍死人:“秦卿。”
  雖然他不在麵前,我還是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果然是逆鱗碰不得。可是心裏不害怕,隻是有一種傾訴的欲望,我有那麽多的話想跟他說:“總經理,我現在在學校,今天同學聚會來了。”
  我絕對沒想到他也會感興趣,居然問:“熱鬧嗎?”
  我說:“熱鬧,挺熱鬧的,還有一大烏龍。有一人本來該牽手第二誌願的,居然跟第一誌願瞎表白了,你說這不是胡鬧嗎。這第二誌願雖然不是自己特想選的,可是她也是人哪,憑什麽就這麽讓人糟踐啊?如果早就知道自己是第二誌願,誰願意趟這趟渾水啊,再說了,我是你的野雞大學保不定還是別人的清華北大呢,你說是吧?!”
  我自己說得自己都聽不懂,難為他耐著性子聽完了,半晌,他低沉的聲音才傳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我本來是氣憤填膺的,可是他這麽一問,又覺著心酸了,趕緊說:“沒事。”
  他不依不饒:“到底怎麽了?”
  我絕對搪塞不過去,忽然想到還真有一件事,就問:“總經理,你能星期三回來嗎?”雖然行程安排是星期六,可我還是抱了一絲希望。
  他問:“有事?”
  我這厚著臉皮就上了:“我生日。”
  其實也不是搪塞,今天左思仁身上那價值不菲的衣服,還有記憶力黃毛那裝潢考究的小公寓都刺激到我了,尤其是想到廚房裏我色彩鮮豔前麵畫了一隻小熊的圍裙。
  ……我覺得自己需要雄起一下。
  農民工都已經不大存在工?釋鍁返奈侍飭耍?藝悵用遼矸蕕囊燦Ω夢?約旱娜ㄒ娑?健?
  他“嗯”了一聲。
  ……隻是……嗯了一聲?!!
  我飽含深意的提議:“要不要慶祝一下?”送個禮物啥的?
  “慶祝什麽?”他極為認真的表現他的疑惑:“慶祝你又老了一歲嗎?”
  ……我是想讓你噎噎我,不是想讓你噎死我!!
  吃了豹子膽的我刷的掛了電話,氣呼呼的回去睡覺了!!
  這一覺睡得還挺安穩,早上醒來開始懷念許久沒吃的食堂小籠包子,穿著睡衣掛著拖鞋就去買,結果在食堂門口居然好死不死遇到了班長,四目交接,不禁有些局促。
  我先打招呼:“班長這麽早啊?”
  他舉了舉手裏拿著的早餐,笑得又開始如平常坦然:“給你嫂子送吃的去!”
  他這麽一坦然,我也不小家子氣了,也嘿嘿笑:“妻奴啊妻奴。”
  他反攻為守:“有能耐你也找一個來使喚使喚。”
  一句話把我嗆住了,隻能看著他得意洋洋哼著小曲兒的離開。
  我是挺亮堂的,就像肖雪說的,人家有了情分,離也離不開,昨天就是喝多了搞個小告別,現在我在他心裏估計連班嫂個小手指頭上的美甲彩珠都比不上。
  可是心裏最深處還是有些傷感,我人生中第一朵盛開的小桃花,隻夭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陽光一出來就迅速痿縮了,堪比曇花。
  陽 痿得如此迅速!
  回頭再看一眼班長拿著包子在女宿門口等著班嫂的樣子,不禁唏噓,我是前塵,她是後路,他選得多輕鬆。而我呢,前塵意圖不明,後路根本對我不屑,我的選擇根本就是無用功,隻能這麽一路的渾渾噩噩下去。
  在學校這麽渾渾噩噩了幾天,終於到了我變老的這一天。
  離畢業不過兩個星期的時間,宿舍其他的人早就走了,肖雪也是每天在外麵忙著,雖然是一個人,可是守著空蕩蕩的寢室,一回頭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心裏也挺不是個滋味。
  再加上今天恰好是自己的生日,我這心裏就更不是滋味了。
  拿著錢包,我決定一個人去外麵鋪張浪費一番。
  在外麵漫無目的茫然走了很久,忽然聽到有甜甜的聲音招呼:“美女,幾位?”的招呼時才發現原來又鬼使神差地走回了那個“老地方”。這兩年間,除了上次嚴鵬回來那一次,我再也沒來過。老板已經不記得我了,服務員也都是些新麵孔,不過也因為如此,才客客氣氣的叫我一聲“美女”。以前那幾個都比較寫實,直接喊我:“三個胃。”
  得名由來是我太愛這裏的火鍋,每次奉還殘雲後還戀戀不舍的看著桌子上的菜許願:“老天,再賜予我三個胃吧……”有一次太過失態被當時端菜過來的一個服務員聽到,以後就成了我的綽號,隻要一看到我就特狹促的叫:“胃,你好嗎……”
  看了看眼前這個帶著客氣而陌生眼神叫我“美女”的小姑娘,我也很生疏的回答:“就我自個兒,我想去山水關。”
  山水關是一個雅間的名字,就是我們的老地方。
  那小姑娘跟對講機說了兩句話,為難的看我:“山水關已經有客人了,能不能換一個?”
  我不免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地說:“山水關旁邊的也行。”
  她笑:“有,你跟我來。”
  我跟在她後麵走過去,走過山水關的門口,剛好一個端菜過去的服務員開了門,隻是那麽不經意的一瞥,整個人都僵掉。
  居然是蘇亞文坐在那裏。
  他也看到了我,整個畫麵似乎有一瞬間的定格,我目光下移在那些點的菜上麵,羊肉兩盤,午餐肉一盤,粉絲一盤,油麥菜一盤,金針菇一盤,凍豆腐一盤,旁邊還有一包綠豆麵和一瓶最大的橙汁。
  何止是熟悉,簡直是一模一樣。
  和兩年前他走的那天,和之前每一次約會時的都一模一樣。
  我這一句“好巧”在嘴邊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最後還是坐了下來,他把辣的一邊轉到我麵前。
  人物:一對舊情人。地點:戀情消逝的原點。時間:女主的生日。
  小說開端三要素都齊備了,再加一個情節就能成文了。
  我預感事情要向狗血的一麵發展。
  我默默低頭啃青菜,可是這房間裏除了火鍋突突沸開的聲音,顯得太靜了,靜的讓人受不了,於是就沒話找話:“嘿嘿,之前一直很想來,可是老是沒空,可是真的過來了,發現其實也沒記憶裏那麽好吃。”
  他笑了笑:“是啊,很多人一心追求的其實並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我覺得自己像是捅了馬蜂窩,不敢再說話,隻能繼續低頭默默啃青菜。
  可是他好像被上了發條,依舊往下說:“就像一個人在路上走著,心裏滿懷著一個目標,可是等他到了終點,才發覺路上一起走過的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我隻是說了句火鍋,你就思維發散成這樣了,可是既然都說成這樣了,我不得不開口:“也許你路上遇到的那個人已經往別的岔口走了,你回頭看到的也是空。”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找得到。”
  這下換我沉默了。
  我就看著他手裏大紅的錄取通知書若隱若現,心裏覺得別扭。
  我不聰明,不懂得舉一反三,更沒有穿越女主的那份自信,知道自己被眾星捧月一般的追逐著。我膽子小反應慢,有自知之明從不敢自作多情。如果你後悔了如果你想回頭,就請你直接的告訴我,答不答應是一回事,但是請你不要一直的隱喻暗喻,我?荒敲炊轡囊障婦?裁荒敲炊喑?列難郟?藝嫻牟歡??嫻牟桓倚擰?
  你看人家宋子言多直截了當,人家都能字正腔圓擲地有聲的說了你不配。
  你蘇亞文怎麽就這麽磨嘰這麽粘乎呢,你就弄那麽捆青草不時蹭過我鼻子不時擦過我嘴,可是一直沒讓我嚐過滋味。
  別讓我猜了,我的強驢思想第一條,沒吃到嘴裏的東西它就絕對稱不上食物。
  我覺著我臉上表情都有些冷了,實在是不想聽了,就捏著筷子反賓為主的開始招呼他:“別隻顧說話啊,吃飯吃飯。”
  他的臉隱在白色水汽後麵讓人看不清晰,隻有略顯低沉的聲音傳過來:“從我十二歲開始子涵就是我的夢想,所以她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去了她身邊。”
  越讓你吃飯你話越多,還是拿了把鹽專往別人疼的地方灑,製造二次傷害。
  可是做為受害者的我,卻隻能悶頭吃菜,滿嘴的苦。
  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像是平平敘述一個故事:“可是我到了她身邊之後,不是不高興,不是不開心,隻是總是覺得事情跟想象中的不一樣。我常常會想到你,剛開始我覺得是習慣,後來我想大概是愧疚,到後來連我自己都詫異,幹脆連借口都不找了,就這麽一直想著心裏也感覺挺好。”
  碟子裏的麻醬微微一漾,有液體滑落進去。
  他歎了口氣:“後來回國之後,我有空就想過來看看,看看以前我送你回去的地方,看看以前我們一起走過的路。很想遇到你又怕遇到你,可是到那個時候我也還是不知道原因。後來在醫院看到你,看著你嘟嘴害怕皺眉裝可憐都是為了另一個人,我才終於懂了。以前子涵喜歡三哥的時候,我遠遠看著覺得很羨慕,可是那一天我才知道什麽叫嫉妒。”他笑了一笑:“用你的話,就叫撓心撓肺肝腸寸斷的嫉妒。”
  我之前怨人家不坦誠,一份通知書還藏著掖著,可是眼看人家長篇鋪陳,就要雙手遞過來了,我忽然不想聽了。
  那薄薄兩頁紙外麵蒙著火紅小火苗,太燙了。
  於是,我繼續捏著筷子很蒼白的招呼:“別老說話啊,吃飯吃飯!”
  他苦笑:“我知道你不想聽,我原本也沒打算說。子涵走的時候,我就告訴她想多留兩天,我還是要走。因為我已經對不起一個人,不能再對不起另一個。前幾天遇到你,我也是忍著,因為看到你我就知道三哥把你照顧的那麽好,就像你說的,你已經轉到別的岔路上了。可是今天你回來這裏了不是嗎?你心裏還是喜歡我的不是嗎?”
  我被他後兩句話給嗆到了,你原本不打算說,是看到我今天到了這裏才又亢奮了?轉來轉去敢情又是我的錯?我嘩的站了起來:“蘇亞文,你別太欺負人了!你不是在清華混得好好的嗎,有必要還來這假惺惺的憑吊嗎?是,我是不入流,我就一沒名氣沒資曆的不入流一大學,可是怎麽說你也呆了兩年,結果清華一揮小手絹,你屁顛屁顛就跑了。那個時候你怎麽沒想到我?像肖雪說的,這兩年你對我就一點情分都沒有嗎?!我那麽掏心掏肺的對你,我那麽全心全意的相信著你,就在這個房間,你丟下我去會新情人,我還特歡快的跟你拜拜很安心的說你早點回來,你把我拋下十來天回來就說分手的時候多爽快啊。你現在又戀舊了,要從清華退學了,難道還指望我鋪個紅地毯掛個彩旗打個橫幅歡迎你?我告你,我不是一冷冰冰掛個牌子的大學,我是個人,我有感情有心,感情是我自己的心也是我自己的,不是你說要就要,說糟踐就糟踐的!”
  我深得窮搖奶奶真傳,一大段話說出來居然連個哏都沒打,氣勢相當禦姐。
  可惜這表情也太窮搖了,借鑒一下抄抄的四字成語,那就是標準的淚流滿麵。
  到後來聲音都顫了,越說越覺得自己不容易,到後來都快成嚎了。
  他看著我,眼中有些我明白的光芒閃過,卻隻是沉默。
  我還是站著的姿勢,情緒發泄完了也覺得有些尷尬,開始後悔,剛剛吼完不如直接甩門走了,還有點氣勢。現在這樣,他堅持悶葫蘆不開口,我總不能再吼一通吧。
  幸好這時桌子上我手機開始鈴聲大作,近段時間我從沒覺得這鈴聲這麽歡快。
  ……來自天堂的鈴聲。
  手剛放上去,就傻了。
  屏幕上大頭貼的人抿著唇很不耐煩的樣子。
  這是我威逼利誘非要拍下來的宋子言。
  ……來自地獄的鈴聲。
  我手放在上麵不敢接。
  沒有人說話,隻有那鈴聲一遍遍的響起,蘇亞文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看他,最終目光都不斷震動的手機上。
  其實我也沒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這麽不接反而顯得我心虛了,於是我手一握,就想拿起來。
  斜橫過來一隻手按住我,蘇亞文看著我搖頭:“不要接。”
  手機在手下不停的震動,我手心裏像是沁出了汗,而手背上的汗是他的。
  手機想了很久,終於安靜了下來。
  我腦袋有一種本能,隻要遇到比較複雜混亂的情況,就直接一個反應,溜。
  我抽回手,把手機放進包裏,跟他告辭:“也挺晚了,我先回去了。”
  他還是那樣坐著,一句話也不說。
  我站起來走到門口,他卻忽然過來抱住了我。頭埋在在我的肩膀上說:“別走。”
  我的手還在門把上,也不回頭:“放開我。”
  他搖頭,頭發輕輕磨著我的臉頰:“不放。我知道今天你走出這個門之後,就再也不會回頭。”
  蘇亞文同學,我喜歡過你,甚至?塚?蟻衷諞蠶不賭恪?
  但是我不會回頭,跟出不出這個門無關。
  我正要推開他,就聽到他在耳邊說:“我愛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身上的力氣都消失了。
  以前看過一本書,江南的上海堡壘,男女主人公的名字都不記得了,但是有一個情景一直忘不了。男主問女主為什麽要和別人在一起。女主說,因為他說了一句話。
  什麽?
  我愛你。
  我果然也不能免俗,或許所有女的都下意識的在等這三個字。
  不用猜測,不用不安。
  因為這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
  我忽然覺著之前自己一直挺累的,聽了這三個字猛然放鬆,神經一鬆,又沒出息的哭了。
  蘇亞文把我扳回來,吻著我臉上的淚,問:“這次誰也別迷路,誰也不糊塗,就這麽一直走下去,好不好?”
  我們兩個人一起慢慢的走回去。
  天上有星星,路邊有路燈,身邊有一個愛你的人。
  嗯,挺心安。
  我自我吹捧,這不叫原諒,這叫寬恕。畢竟他不是背叛我,畢竟他不是劈腿,他是在背叛和劈腿之前先告訴了我,然後才飛向另一個人的懷抱。一個人喜歡上一個人的幾率有多少,一個人被她喜歡的人喜歡著又能有多少?我不是聖母,隻是不希望若幹年後缺著門牙一臉菊花的感慨,當年如果我XXXX,現在也許XXXX,現在隻能回憶XXXX了……
  太複雜的事情我搞不來,所以最好就把事情簡單化一點。
  我愛他,他愛我。
  不違背法律,不違背道德。沒礙著別人。
  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甚至於現在一點外力都沒有,為什麽要自己給自己設置障礙?
  我不是劉翔,我隻挑著在最最平坦的馬路上狂奔……
  我們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這種久別重逢還是挺不習慣,可是那種經過時間的親昵還是能感覺出來。快到宿舍,我站住說:“你先回去吧,晚上開車不完全。”
  他兩手整了整我衣領:“我看你走進去。”
  雖然很肉麻但是很受用,可是盡管很受用卻依然很肉麻,我現在都已經是學校裏資格最老的了,看著宿舍門口一對對年輕學妹學弟們卿卿我我依依話別的,再整這一套我這老臉都有點掛不住,就推他:“你還是先回去吧,我這個人比較低調。”
  他提議:“要不,你在前麵走,我就在你後麵跟著?”
  ……跟地下黨似的,我嘴角抽搐:“算了,就現世一次吧,讓他們看看,咱們西紅柿也是有春天的。”
  他又笑了:“好,帶著我這個雄性西紅柿去溜溜。”
  一說這“溜溜”我忽然想起來肖雪的那句:“帶你們家老宋出來溜溜。”
  心裏頓時一沉,可是我自認不曾虧欠他,這麽想想才釋懷了一些,可是心裏到底還是重了,再浮不起來。
  也不想再說話,心不在焉的往前走,忽然感到蘇亞文身體一僵,站在了那裏,聲音稍微有些變調:“三……三哥。”
  一輛車停在宿舍門口很暗的角落,宋子言斜靠在上麵,指間一星紅芒,眼神卻像是夜色一樣陰騭。
  雖然自認沒有虧欠,我卻莫名的心虛,可是看到車前麵放著的生日蛋糕時,那股心虛又成了一股難以名狀的難過。
  下意識地,我往蘇亞文身後縮了縮。
  宋子言眼神更凶殘了,他站在原地喊我:“過來。”
  我出於習慣兩腳很聽話的就要往前移,可是蘇亞文拉住了我。
  他語帶了一絲哀求,說:“三哥,你聽我說……”
  宋子言看也不看他,隻是盯著我:“過來。”
  我低頭。
  有奇怪的聲音,我楞了楞才聽出來是宋子言在低低的笑……他居然笑得這麽難聽。
  我很害怕,充斥在胸口這種洶湧的感覺應該是害怕,我怕他會衝過來,可是他隻是遙遙站在那裏緊緊盯著我,幾乎是執拗的隻是說:“過來。”
  我是過不去的,從你說我不配的時候開始,我就過不去了。
  或者說,我從來就沒有過去過。
  我囁嚅地開口:“總經理,你……先回去吧,天都黑了……”
  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都結巴不下去了,隻能低頭。
  手臂上一緊,原來他真的過來了,蘇亞文也愣在那裏,直到我被拉著走了好幾步,他才想起來,趕過來擋在我們前麵。
  不算窄的路,宋子言卻沒有繞的打算,隻是看著蘇亞文說:“我帶她回去。”
  蘇亞文毫不相讓:“我知道你一直很強勢,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決定了,就一定會按著你的方式走。你有沒有問過她的想法?”
  宋子言微微一震,沉默了許久才低頭看著我:“我隻問你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的語氣很輕很柔,眼裏幾乎有一絲請求,我今天跟得了心髒病似的,心一抽一抽的難受,可是看到他這個樣子,心抽痛的最厲害。
  看了看一邊站著的蘇亞文,我咬著唇搖了搖頭。
  宋子言的臉色有些發白,不過隻一瞬間,又是往常的神色。
  冷冷的,淡漠的,倨傲的神色。
  他一寸寸放開我的手臂。
  我看著他向著車走去的身影,手臂上還殘留著他手掌的溫熱。
  忽然明白了蘇亞文那句話:
  今天你走出這個門之後,就再也不會回頭。
  今天宋子言放開我之後,就不會在握起來。

  潛規則之辭職
  “你高興麽?”
  這是肖雪問我的第一句話。
  我雙手叉腰:“高興,當然高興,特別高興,非常高興,高興的不能再高興。”我回頭看她:“你什麽?饉及。棵爛蔚貿ゾ擅文茉玻?夷懿桓噝寺穡俊?
  她衝我笑,笑得特輕蔑,帶著好像看穿一切的目光:“我就問一句,你至於答這麽多聲嗎?——你是高興給我看呢,還是說給你自己聽呢?”
  這人說話不厚道,我也懶得理她,直接兩三下翻上了床,大字型攤開:“不跟你說了,反正你隻要知道我今天特高興就對了。”
  她也翻上了床,在我頂頭用鼻子出氣:“你是夠高興的,明天公司假就到期了吧,我看你到時還能高興起來不?”
  一說起公司我無語,終於還是忍不住,過了半晌翻過身來問她:“你說……今天宋子言是來給我過生日的嗎?”
  “不是。”她斬釘截鐵。
  我“哦”了一聲,躺下。
  她念叨:“他絕對不是千裏迢迢放下生意過來給你過生日的,他是剛巧今天出差回來了,吃飽了撐著開著車瞎轉悠,嘿,剛巧又路過一個蛋糕房,又吃飽了撐著買了個生日蛋糕,剛巧又到了咱們學校,又吃飽了撐著在樓下瞎等,嘿,不巧就遇上你了——你不就是想聽我這麽說嗎?姐姐聖母,成全你。”
  我心裏跟打翻了火鍋鍋底似的,火辣辣的燒心,隻能大聲嚷:“我說,我這枯瘦寒窯整兩年,好不容易出頭了,你怎麽偏今兒個跟我過不去啊,你就不能讓我獨個兒傻笑一會?”
  她好整以暇:“我是怕你將來獨個兒哭。”
  她嗆我:“你苦等什麽了你?前不久不還激情燃燒的歲月呢麽。”
  我哼了一聲:“這能一樣麽這?”
  “怎麽不一樣了?我就納悶了,滿漢全席都不吃,幹嘛來將就著窩窩頭啊,窩窩頭也就得了,可還是曾經食物中毒過的。”
  我回聲:“誒誒誒,你怎麽這麽不實事求是呢,蘇亞文有窩窩頭那麽寒顫嗎?就算他是一窩窩頭,還毒過我,可他現在說了以後想吃你就吃,總勝得過你戰戰兢兢的有一頓沒一頓的吃滿漢全席吧?”
  她桀桀怪笑:“這可不像你啊。”
  我疑惑:“怎麽不像我了?”
  她慢條斯理地分析:“如果是以前的秦卿,肯定說我就愛啃窩窩頭了怎麽地吧?!你現在倒是挺會比較的嗎?嗯,夠精明的。我以前一直覺著你是個缺心眼的,現在發現你是心眼夠了,就是五髒缺了倆。”
  我這反應了半天,怒了:“我怎麽感覺著你是拐著彎的罵我沒心沒肺啊?”
  她一臉無辜:“有嗎?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哪拐著彎罵你了?我不明明白白直直接接的罵著呢嗎?”
  我挫敗,直接又躺下去了。
  耳不聽為淨。
  世界清淨了,好久,我發現我閉著眼睛睡不著。
  可是又不是像第一次約會時那興奮與不安,我,隻是睡不著。
  肖雪的聲音在黑暗中又響起,如同深夜迷夢的旁白:“雖然你和蘇亞文已經都這樣了,我還是忍不住咒咒你們。”
  我知道她知道我沒睡著,可是依舊沒出聲。
  她那熟悉的帶著調侃的聲音一字字的傳過來:“我咒你們,一個不小心就白頭偕老了。”
  我鼻子都酸了,我知道她不希望甚至是討厭我的選擇,可是卻依然這麽的祝福著。我用力的閉了閉眼,不想眼淚掉下來,不想讓她知道,可是最後還是發出了小小嗚咽的聲音。
  她若無其事的翻了個身,也不安慰依然是平常的語氣:“心裏難過就別端著,弄得自己很冷豔似的。哭完了就好好的往自己選的路上走,可是也別死心眼,真的走不下去了就回頭看看,也許那個人一直在岔路邊還等著你呢。”
  路一直都在,生活還在繼續。
  不是說你舊情複燃了破鏡重圓了,屏幕就在你們相擁的那一瞬間吧嗒定格,然後音樂起出字幕,大團圓的就完結。
  中國還處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生產力水平還不夠發達,勞動還是我們生存的必備條件,我還是得勤勤懇懇的去上班。
  怕遇上某些不敢遇上的人,我早早的到了公司,剛坐下,久違的衛生巾姐姐就到了,看著她拿出一片衛生巾若無其事的擦桌子,我不禁感慨,這真是個好時節,不僅感情能修複,連經濟都回溫了。
  又是忙碌的一個上午,到了中午的時候去食堂吃飯,看到了許久不見的黃毛,從那天去赴宴之後我就一直請假,所以沒能看到他。而在那之前,想到他和我不同性別同樣身份,心裏別扭也老躲著他。可是現在我們之間矛盾盡消,於是我朝他揮筷子:“黃毛!黃毛!過來!!”
  他聽到後轉身往我這裏看了看,腳下卻沒動。
  我再接再厲,笑得很親切:“過來一起吃啊!”
  他又猶豫了一下,才端著盤子走了過來。
  他一過來,我偽善的麵具就撕下來了,又抽了根筷子專門敲他腦袋:“叫你就過來,耍什麽大牌哪?”
  他看了我一眼,卻隻是悶頭吃飯,並不說話。
  這孩子是真跟我拿上喬了,有什麽話你就直說,我最討厭這麽上趕著誰,於是我也低頭扒菜,視他如無物。
  他本來還挺能擺譜,結果我這一不說話,反而坐不住了,偷偷看了我好幾眼,最終呐呐解釋:“我是太累了,才不想說話的。”
  我舞動筷子拆穿他:“你平時娛樂不就看鬼片麽?能多累啊?”連話都不想說了?
  他委委屈屈癟嘴:“前幾天一直都沒怎麽休息,昨天晚上才從美國趕回來嘛。”
  臉上表情霎時定格,連筷子都僵在了那裏,我這才想到他是跟宋子言一起去米國了,為了掩飾這小小失態,我趕緊低頭猛扒了幾口飯。
  他問:“你怎麽總……”
  我聽不得,又?每曜憂盟?源?骸白蓯裁醋埽浚〕苑梗 ?
  他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也開始低頭吃飯了,可是我還是聽到了他小小聲的抱怨:“我是想問你怎麽總吃這麽辣的菜嘛……”
  我正氣凜然的繼續吃飯,假裝什麽都沒聽到。
  下班的時候,蘇亞文來接我,沒想到他居然也是有車一族了。想想原來我們都是學生,吃個火鍋都是幸福,可是現在短短兩年,都能唱很想再和你去兜兜風了,我相當自卑。
  繞著他小車轉了一圈,我忍不住冒酸:“車太次了!”
  他揚眉:“是嗎?”
  我鄭重點頭:“你看這車居然是流線型的,多沒創意啊,你說你一挺前衛的小青年,怎麽也該整個大磚頭型的啊?!還有這漆居然是黑亮黑亮的,太陽低下還反光,作為一名雷文讀者的家屬,你怎麽著也得整個七彩的才算是稱職吧!還有,你這車能一加速就跑個四腳朝天嗎?不能吧,連四腳朝天都跑不到,你也好意思開著在馬路上轉?!”
  他摸著下巴沉吟:“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慚愧了,這麽著吧,明兒就把你這車給噴成彩虹的,上麵還畫上翻過來的烏龜,四腳朝天的境界咱車子是到達不了了,就等車身上的圖畫給圓夢吧。”
  他這一長溜的我沒聽全,就注意前麵一句了,小心翼翼開口:“你說……什麽我的車?”
  他搖了搖手上的鑰匙:“我的不就是你的嗎?我本來還想讓你報個周末駕駛班呢。”
  他這話一說,世界立馬就變樣了,我再瞄了瞄“我的車”一眼,很堅定的說:“剛剛沒看仔細,其實仔細端詳一下,就會發現,這車子其實是氣質耐看型的,人嘛,不能膚淺到以貌取車!我決定了,不能因為它長得醜就鄙視它,還是讓它保持原貌!!”
  蘇亞文捏了捏我的臉,搖頭笑:“怎麽說都是你,我就不該跟你開這個頭。”
  他的背麵就是夕陽,紅紅的一張大餅掛在天邊,我看著他黑亮的眼睛嘴邊的笑容,就覺著特溫暖特安心特幸福。
  可是餘光中,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公司大門裏走出來,衣服依舊筆挺如新步伐依舊不緊不慢,人也是依舊的清俊卓絕。
  他往這邊看了一眼,隻一眼,似乎是看到了路邊一個路燈一個建築,那麽的不在意不經心不相關,視線就不著痕跡的就滑了過去,一刻也沒有過多停留。
  我的心像夕陽一樣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連笑容都僵硬,蘇亞文察覺,問:“怎麽了?”眼光也跟著看過去,怔了一怔,笑容也淡了幾分。不過仍是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狀似愉悅地說:“上來我先教教你。”
  我也極力堆出一個笑,邊上車邊說:“學得好是我聰明,學不好是你教得爛!”
  他不說話,直接回給了我一個倒拇指的姿勢。
  從那天開始我就故意錯開了下班的時間,其實他也忙,我雖然算不上忙,但是上班時間固定的占用了大段時間,像樣的約會也就是周末看個電影,平時都是下班,一起吃飯,吃完飯他就得開車送我回去了。
  可憐我身在郊區,這戀愛談的,估計除了同居能解決,不然就一直跟趕著催著似的沒時間。
  可是我們的關係還是河蟹的!
  而且我心中存有將河蟹進行到底的誌向!!
  不過有時候看到工作剛上軌道的他一身疲憊還得開車送我回去,還是挺心疼的。有一次我終於賢良了一把:“別送了,來回都得一個多小時了。”
  他說:“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我寬慰他:“沒事,我有苦力呢。”
  他先皺眉:“男的?”
  我點頭,看見他憤怒的小眼神,趕緊解釋:“黃毛就跟一小寵物似的,你會沒事幹在意一條藏獒是公是母嗎?”
  他問:“黃毛?”
  我點頭:“就是我們公司的展經理,比我小,絕對沒威脅!而且長的比我都嬌嫩,你說做為一個腐女我會黑心糟蹋他嗎?當然是把他送給別的男人糟蹋啦!”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你……和他很熟?”
  我想了想,說:“就是飯友加偶爾的影友。”
  他的眼神更奇怪了:“你知道他……和三哥的關係嗎?”
  這是這麽多天我們第一次提到宋子言,我錯開眼,可有可無的答:“知道啊,黃毛住的不就是總經理的房子嗎。”
  他搖頭:“我隻是沒想到你會知道。”
  接下來又是沉默,我還是心疼占了上風:“不過說真的,你別再天天送我了,你看你黑眼圈都快暈成煙熏妝了,這嬌豔勁兒讓我這個素麵朝天的正牌女友情何以堪哪。”
  他點頭:“好的,我決定了。”
  我摸摸他的臉,很慈母的表情:“乖,真聽話。”
  他瞥了我一眼:“以後除了晚上送你回去,早上還得接你過來。”
  我不得不學習咆哮馬問一句:“為什麽啊?”
  “你剛不是拿藏獒舉例嗎?”他又瞥我一眼,說得理所當然:“我的答案是,就算是你身邊有藏獒,那也隻能是母的。”
  可是這車接車送的忒招搖了,雖然每次我都故意錯開了時間,可是總是有同事遇到。這一天,連一向對八卦很不敏感的衛生巾姐姐都過來問:“這幾天老聽說你和一個男的在一起……你和總經理分手了?”
  “沒。”看到她更疑惑的眼光,我說:“我們沒在一起過啊。”
  她懷疑的看著我:“沒在一起過?那以前你們同進同出的。”
  我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隻能強調:“是真沒在一起過。”
  她還要再問,孫經理卻來了,也是探究的懷疑目光,把手上的文件交給我:“等下把這個送到會議室來。”
  多熟悉的一句話,可是這次我隻能拒絕:“孫經理,我現在手上有事,你找別人吧。”
  她冷冷地:“那就把手上的先放一放。”
  我囁嚅:“可是……”
  她不理我,抬腕看了看表:“三點送上來。”就踩著高跟鞋走了。
  我看著文件有些發呆,俗話說辦公室戀情最要不得,分手了還抬頭不見低頭見。我們盡管沒有牽手分手這一說,我也覺得難堪,難堪到一點也不想要見到他,最好連他的名字都不要聽到。
  三點的時候我抱著文件到了會議室前麵,在門口一直躊躇,隻是不敢進去。
  手幾次放在門把上都又縮了回來。
  不知道等了多久,門忽然從裏麵開了,我猝不及防站在那裏,一群正往外走的人都愣在那裏,剛巧前麵的就是孫經理,我低著頭把文件遞過去:“孫經理,你要的資料。”
  她責備:“會都開完了。”
  我“哦”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不敢擋著他們的腳步。
  腦子有些亂,好像這麽站著也不對,好像手這麽放著也不對,好像頭應該更低一點。
  這麽恍惚著,混亂中一個人撞到我,我本來高跟鞋就穿不太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文件散了一地,可是依舊不敢抬頭。
  那人想扶我,動作卻停在那裏……我看到一雙熟悉的皮鞋朝我慢慢走過來。
  那麽熟悉,熟悉到我的心似乎都在跟著他的步伐跳動。
  這麽久,除了那一次在公司門口,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而且離得這麽近。
  心裏仿佛有了什麽奢望,可又不敢去想,隻是看著他越走越近的腳步。
  最終,他隻是在我麵前稍稍停了一停,卻毫不猶豫的又抬腳離開,越走越遠。
  其實我知道,他就是這樣的。
  在今天之前,在來公司之前,在學校就知道。他是有禮的溫和的儒雅的,可是他的有禮溫和和儒雅都有度。因為這個度而疏離,而冷漠。
  我以前常常抱怨,他這麽折騰我,為什麽不能像對其他人一樣,看似如沐春風實則漠不關心,我羨慕那些被他隔絕在世界之外的人。
  可是,現在我終於被隔絕了。
  他看我的目光那麽平那麽平,我終於成了我曾經羨慕過的那些人,他不在意的那些人。
  剛剛撞到我的那個人在一邊急切的問:“你怎麽哭了?是不是哪摔傷了?”
  我這才發現眼淚在流,一直一直在流。
  他不會再回頭,他不會再看似不耐煩、似乎不留意卻一直的照顧我;他不會在每次我被噎得氣呼呼的時候,看漫不經心卻帶著笑的看我;因為他已經不會再那麽慢條斯理的,若無其事就把我噎得氣呼呼的了……現在,即便是我站在他麵前,他也吝於再給我一絲多餘的目光。
  或許在不經意間,我曾經到過他的領域,現在也終於被驅逐出境了。
  下班蘇亞文接到我之後,緊緊盯著我就問:“怎麽哭得眼睛都腫了?”
  我說:“摔到了。”
  他沒說話,我也沉默,我們之間靜得隻有風聲穿過。
  過了半晌,回頭看了看夕陽下被籠上一層金的公司大樓,我終於下了決定。
  回頭跟他說:“我想辭職。”

  潛規則之旅遊
  他隻稍稍怔了怔,眼底浮現的是一種全然的放鬆和歡欣,可也隻是一閃而逝,臉上又有一重深刻的悲哀,不過仍舊是笑了:“好。”
  打好了辭職信,第二天遞了上去,孫經理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就讓我轉去人事部。
  田經理臉上的表情和孫經理一樣古怪:“這辭職信……你的?”
  我點頭。
  然後他的目光就飽含曖昧地落在我的小肚子上,臉上還露出一副詭異的了然神情。
  我渾身惡寒,趕緊叫他:“田經理!”
  他“啊”了一聲收回眼光,說:“其實請個假就行了,政府對你們女同誌這種狀況是有政策保護的,沒必要辭職。”
  你這禿腦袋到底是想到了什麽啊?我一字一字說的很清晰:“田經理,我是真的要辭職!”
  他看了看我正經八百的臉,拿起了章要蓋,可是想了想又落下:“你先在這等著,我有點事出去一下。”
  說著就挪動著胖胖的身軀到了外麵走廊上。
  其實這裏的隔音效果並不好,加上他的嗓門實在是不小,那句恭恭敬敬的“總經理”特清晰的傳了過來,我不自覺把背挺得筆直,手在膝蓋上蜷握成拳。
  他說了幾句話,後麵就隻剩下好好是是的回答,等到他再推門進來,才發覺手心密密的都是汗。就像是自己剛經曆了一次高考,心急火燎的等了好久,等到分數出來了卻又不敢去看。
  他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也沒說話,隻是坐回原位拿著章啪的蓋了上去。
  我這腦子一晃悠,心裏說不出的複雜。到底這算是題名還是落榜,自己也糊塗了。
  把個人檔案交給我的時候,他還好心勸慰我:“雖然我們公司的條件是其他單位不能比擬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是也要看到別的地方還是有一些可取之處的,所以小秦你也不用太難過。”
  有你這麽安慰人的嗎?!
  我嘴角抽動出一個“謝謝”就起身出去,走到門口時,他又叫我:“小秦啊。”
  我回頭,他嘴唇動了動,終究是沒說出什麽隻擺了擺手就讓我出去了。
  消息的傳播絕對是超光速的。
  尤其是我這種風頭浪尖注定低調不能的大人物!
  我剛回到部門,裏麵已經一堆人眼淚汪汪看著我了,就連那個和??
  他們都沒說話,我走回座位上。其實今天因為要迎接生命中第一次辭職,昨晚上基本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壓根沒睡,天一亮就早早來了收拾好了東西。我過去抱起那個炒魷魚經典道具小紙箱,再度向他們揮手致意:“是金子到哪都能發光,雖然現在我風緊扯呼了,但是大家不用太傷心,以後山水有相逢後會終有期啊。”
  我這剛說完,一個人肉團子就飛過來了,薛豔豔已經熱淚盈眶:“秦卿,非走不可嗎?”
  我無奈點頭:“我這個優異資源也不能老讓你們公司占據啊,總也得去提高提高別人的生產力戰鬥力綜合實力吧。”
  薛豔豔“噗”的也笑了,淚意是沒了,這臉上更不舍了:“雖然我們之前有點小不愉快,但是我從心裏麵覺著你這人挺好的。”
  我汗顏,我是最怕有人忽然給我來一通真情告白的。第一,我覺得忒肉麻,根本告還不回去,第二,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是該深沉謙虛還是感激涕零。但是被一個人誇,尤其是以前一直不待見你的人誇,心裏還是比較受用的,於是隻能訕訕地回答:“還好還好,離諾貝爾好人獎還差點。”
  她接著告:“你看咱們部門裏這麽多女的,買了新衣服都愛問你意見,因為你雖然眼光不咋地,可是也不來口是心非那一套。而且你平時幹嘛都不跟人較勁,大家都覺著在你麵前特放鬆,也不擔心你背後使絆子——雖然你這智商也使不出什麽絆子來。其實我特羨慕你這性格,不拿著不端著,雖然看著挺俗的,可是跟誰都能處得來,還不帶勉強的……”
  ……
  你這到底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我趕緊伸手打住:“關於我的種種優點,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就不用一一列舉了。”
  她拉下我的手,更誠懇的說:“你不知道,其實我是最該感謝你的那一個。以前吧,我總覺著總經理那樣的人高高在上,我是夠不著的。可是看到連你這樣的都能成功了,我就覺著我這幾年的單戀遲早也是能開花結果的,所以我從心裏特別感激你,真的!”
  看著她特誠懇的小眼神,我終於徹底被打敗了。
  我這人或許真是沒被人誇的命,上次有人誇我還是大一的時候。學校裏有一收廢品的,我跟肖雪就把宿舍的飲料瓶子整理了去賣,結果一過去,那唐山的老大娘都讚不絕口:“這小姑娘長的真俊哪,這俊的都沒邊了!”
  我這心裏樂滋滋的能冒泡,肖雪翻了個白眼問:“大娘,你眼睛好使不?”
  那老大娘很是驚訝:“你咋知道的?我小時候得病把眼燒壞了,現在看啥都模糊。”
  讓往事留在風中!
  終於從又一個明褒暗貶的同誌魔爪低下脫身,我抱著小紙箱出門,當然紙箱裏已經多了很多同事給的小禮物,衛生巾姐姐這次出乎意料沒送我任何衛生產品,而是送了我一張很實惠的超市消費券。(回去仔細看了才知道,那也是兌換護墊用的……)
  很快到了樓下,看著剛剛有人走過還在微微晃動的旋轉玻璃門,我這腳跟灌了鉛似的。腦中不斷浮現一個畫麵,就是我雙手將紙箱一拋,轉身飛奔上電梯,氣喘籲籲闖進人事部,搶過我剛剛遞上去的辭職信刷刷幾下撕個粉碎……
  這種情境就像是考試時幻想撂下考卷在一種監考與同學麵前昂首出考場一樣,注定隻能是意淫。
  盡管很慢很慢,可是一步一步地,總還是挪了出來。
  沒來得及感傷,出了門就看到蘇亞文在太陽底下等著,我走過去很驚訝:“你怎麽在這?”
  再看看地上一截截散落的煙灰,我單手叉腰凶巴巴:“吸煙了?”
  他也不回答:“上車吧。”
  車子很快就啟動了,公司大樓從後視鏡裏變小變小再變小,或許是外麵太陽光線太毒,我覺得眼睛有些睜不開。閉了一會眼睛,終於還是得承認是舍不得,舍不得的東西太多也太少,不能多想,我有氣無力靠在車椅上,喃喃感慨:“我覺得很難過。”
  出奇地,蘇亞文沒有說話,我看過去,隻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因為緊握都有些泛白。
  直覺上,我知道我又說錯話了,趕緊開了個玩笑:“我這一想自己工作沒了,收入沒了,心裏就難過得跟被煮了似的。”
  他說:“放心,有我養著,保證每個月還能讓你吃頓肉。”
  我搖頭:“不行,經濟決定地位。”
  他無奈:“那咱們就找新工作。”
  這麽明示暗示都不明白,我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你怎麽怎麽這麽笨哪,直接把收入給我不就得了!這樣既滿足了你想養我的願望,也能保持我的地位,兩全其美一箭雙雕好事成雙,多互惠互利的政策!”
  ……半晌後,他不可思議的感慨:“你真是太有才了。”
  ……秉著謙虛的傳統美德,我隻能默認。
  可是這車越走稀奇,我趴在車窗上問:“這是去哪兒呢?”
  他說:“火車站。”
  多言簡意駭的廢話。
  “去火車站幹嘛?”
  “旅遊。”他回給我一個特燦爛的微笑:“讓剛失業的你散散心。”
  我奇了:“你不剛上班嗎?”別為了我這個失業的人把自己也整失業了。
  “沒事。”
  他回答的特理所當然:“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分得清主次。”
  言下之意,我就是內主,工作就是內次。
  我撫額歎息,這廝嘴??鵒耍?
  我們倆人也沒準備,隻能湊著最短時間出發的旅遊景點的車票。
  山東,泰山。
  六個小時的車程,在這四分之一天之前,我還是一個為著工作在繁忙都市庸庸碌碌的小工蜂,而這四分之一天之後,我已經成了一個寄情山水悠閑瀟灑的的旅遊人士。
  這種拋開枷鎖的感覺,不得不說,實在是爽!
  幸好不是節假日,外地旅遊團並沒有令人恐懼的多,可是臨近炎夏,也算是避暑景點,特意避開旅遊熱潮的人也不算少。從下火車到走出火車站,手裏已經塞了不下十張名片,都是淩晨接晚上送的市內旅行團,我們決定先找了住的地方再挑一個合適的打電話。
  沒想到飯店還是夠滿的,我們找了好幾家,最後到了一個掛著三顆小星的飯店。蘇亞文從櫃台那邊回來,問我:“這附近的都找過,就隻剩這最後一個了,可這個也隻剩下一個房間。”
  我坐在大廳沙發裏看著雜誌,漫不經心的點頭:“嗯嗯。”
  他接著說:“那些小旅舍的不衛生也不安全,要不咱們就訂這個吧。”
  我心思還被雜誌上那個為了小三殺老婆的經典案例吸引,隻是點頭。
  他好奇的湊過來:“看什麽呢?這麽專心,跟你說話都聽不到了。”
  我拖著下巴,眼睛還盯著眼前那一頁:“你決定我服從,就算我有不同聲音,你不也是求同存異把我的意見給存了嗎,我也省得費勁,幹脆直接跟著你走有出路了。”
  他好笑:“我什麽時候這麽霸道了?”
  我抬頭嗆他:“還不霸道呢,你看我現在都服從成習慣,凡事不開口了!”
  這話一說我們倆瞬間都僵了。
  心裏有點冷,因為知道這習慣是如何養成的。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居然已經成了自然,自然而然的什麽都不動,什麽都不想,一切交給別人做決定;習慣了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想,跟著別人的決定走。
  這個人絕對不是都凡事哄著我讓著我的蘇亞文。
  我看著他向來黑亮的眼神一直黯淡下去,而那沉沉眸子底處流動的似乎是痛楚,我勉強笑笑,站起來抓住他的手假裝若無其事往前走:“先把東西放房間吧。”
  他也笑笑,任由我拉著走。
  其實我們主要是他心血來潮要旅遊,我屁顛屁顛的也來了,根本沒帶什麽東西,進了電梯看到彼此兩手空空哈哈大笑著又跑了出來,決定先去逛逛街。
  做為兩個旅遊者,我們這職業裝扮實在是太不專業了,於是在地攤上買了粗製的體恤,泰山留念四個血紅大字印在背麵,我們預計著要在這呆三天,就一人買了三件,還有肥大寬鬆的棉布短褲,膠質的平底鞋,並且不顧他反對還一人配了一個牛仔帽。
  整套配起來隻有四個字可以形容,慘不忍睹。
  又在外麵吃了飯,已經是晚上了,到了房間才後知後覺不對勁。
  ……我們兩個人隻有一個房間,一張床。
  他先進了浴室,我坐在那就開始胡思亂想。其實原來我們也一起出去旅遊過,那時我們的身份都是學生,雖然他不是窮學生,可是我們兩個人出去,他又死氣掰列的挺講究,就老是經費不足。有時候我們倆人就在一個房間擠著,我這人比較傳統,堅持車沒有票是不能隨便上的,更何況連個預定票根都沒有。還好他也一直沒要求,我們倆就做到了超級純潔的蓋著被子純聊天,這話跟別人說都幾個人信。
  其實那會兒我心裏有時候也罵他傻,你說這人吧忒老實,雖然我對你表明過態度,可是你也能爭取放寬一下政策,或許我半推半就就從了,結果這孩子實誠到家了,堅持路線兩年不變,愣是一次左傾主義輕率冒進錯誤都沒犯。
  剛開始半年我對他還比較提防,後來基本上都是他提防我來者。
  可是這次,我又開始提防他了。
  最難堪的是,這次,我連提防都不能再理直氣壯了。
  我冥思這功夫,他已經出來了,穿著那白色體恤肥胖短褲跟拉小車賣西瓜的似的。不過再看那張臉,我唏噓,要賣西瓜的都長這樣,那也絕對是廣大女性同胞的福利。
  他邊擦頭發邊走過來,看到我發呆,習慣性的就要來捏我的臉。這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下意識,隻是下意識地,往後一仰就躲了過去。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臉上浮現的是明明白白的受傷。
  過了半晌,他才慢慢的收回手,也不看我,隻是不能置信的陳述:“你躲我。”
  我很想說沒有,可是這兩個字在嘴裏翻來覆去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苦笑:“你躲我什麽,怕我什麽呢?”
  我低頭,也隻能低頭。
  許久,隻聽到他歎了一口氣,還有開合櫃子的聲音,最後他說:“我睡在地上好了。”
  六月的天氣,不開空調不免燥熱,開了又有些涼。
  想必地上更涼。
  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從窗外灑進的月光,照著地上闔著眼睛的蘇亞文。
  我知道他沒睡著,他必定也知道我沒睡著。
  可是我們隻能這麽僵屍一樣挺著,不敢翻身,不敢動彈,維持著表麵的平靜,維持著微妙的平衡,維持著幸福的假象。
  腦海中響起肖雪問的那句話:你高興麽?
  我高興,我是真的高興,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隻要沒有無意間提到或想起另一個影子,我是不自覺的高興。可是這高興像是充了氣的氣球,卻每每在他一轉身短暫分開就癟了,心裏空空蕩蕩的沒個著落。
  ……或許這種高興也隻是高興而已,像原來那樣無論他在不在身邊都能把胸?!?

  潛規則之回頭
  因為頭一天聯係好了旅行團,第二天四點多就有車來接我們,不知道是忘性太大還是把這太平粉飾的太好,上演了一出昨日一覺泯恩仇,把這第二天徹底當成了另一天。
  車子平緩的往泰山行駛,我這昨天沒睡好今天起好早,就歪在蘇亞文肩膀上一路哈喇子流到了泰山腳下。人也算是多了,黑壓壓的一片往上走,就算再美的風景看到這場麵也打折不少,我不禁為這美好的大自然一悲,順便再罵罵這嗖嗖直往人衣服裏鑽的山底小涼風,我這胳膊上頓時被凍得汗毛直立。
  蘇亞文看了看下麵,說:“你在這等著,我去買兩件襯衫去。”
  我這一看,下麵還真有認準商機賣大襯衫的,趕緊說:“快去快去!”
  他轉身下去,我就抱著胳膊等。忽然,肩膀上一沉,我這心一動,有人對我毛手毛腳?!這回頭一看,嘿,還真是隻毛手,這汗毛長的都能當手套用了。是一老外帶著燦爛的大笑臉衝我樂,我也笑了回去,他收回手幾裏哇啦的說了一大通。
  好幾個單詞都特別熟,可是是真不懂,我隻能表情不變衝他繼續笑。
  估計是看我聽不懂,他又幾裏哇啦了一通,我再接再厲接著笑。
  後麵一對學生情侶過來,那女孩子落落大方的接過話,雖然口語不太流利,表達也有些生硬,但是倆人這麽指手畫腳了一番,那老外還是很滿意的走了。
  對於這對小情侶,我表示了由衷的讚賞:“好樣的,給咱們中國人長臉了啊!”
  他們也挺不好意思:“沒事,我們也當是練了口語了。”又看我:“看你們樣子也是學生,也是跟我們一樣逃課趁著不是旅遊旺季來爬泰山的吧。”
  “我們?”我一回頭,就看到蘇亞文拿著兩件衣服衝我樂呢,看到我看他就慢慢走了過來。
  我掐他胳膊:“你是從剛剛就站在那了吧,你說你一正牌海龜的就好意思看我一土鱉在這丟人啊?”
  他但笑不語,那對小情侶倒是幫他開脫了:“其實也沒什麽丟人的,我們正好是英語專業,今年都大二了才勉強能跟他對上話,你聽不懂也很正常。”
  他這話一說,我斜眼一瞅蘇亞文咧的大大的嘴角……
  更丟人了!!
  那對以解圍為馬甲打擊為真身的小情侶終於是走了,我拿過蘇亞文手裏的襯衫穿上,雖然是麻木的,但是的確溫暖了許多,兩個人就開始往上麵爬。
  天沒亮,周圍黑乎乎的一片,雖然山路外麵偶爾有幾盞燈,也不太明亮,隻能跟著人潮往前走。可是依然得牽著手,一來防著被人群擠散了,二來萬一踩空了也能拉著。這麽爬了有快一個小時,我終於陣亡了,自暴自棄的往路邊一坐:“走不動了。”
  他就催:“都已經到了這了,還是繼續往前走吧。”
  我耍賴:“那你背我。”
  他答應的很爽快:“好。”
  這下換我愣了,這漆黑山路又不是平地的……
  他笑笑,拉我起來,山林稀薄的霧氣中眼睛黑亮透著一種堅定:“兩個人的路,你累了,就趴在我背上讓我背著你走,反正總是能到終點的。”
  我覺著這話很有哲理,可是既然他心甘情願挨我就厚顏無恥直接撲上去了。
  就這麽趴在人肉墊子上顛了一會兒,我覺著過意不去了,就說:“看你體力勞動挺辛苦的,要不我這一半調子文藝青年給你吟誦一首我自己剛創作的詩歌?”
  他說:“好。”
  我長長吸了口新鮮空氣,飽含深情朗誦:“遠看成嶺側成峰,高低正斜各不同,不識泰山真麵目,皆因身在此山中。”
  他琢磨了一會兒,說:“不對吧,這是你原創的嗎,我怎麽聽著這麽熟呢?誒,這不是蘇軾寫的嗎?”
  我仗著體位優勢拍他肩膀:“怎麽這麽不識相呢,我說了是原創當然原創了,可能以前看過蘇軾那首詩,所以一不小心受了他影響,但是依然不影響我原創的性質。”
  他搖頭:“你這影響可真夠大的,大體沒變就給抄過來了。”
  我惱羞成怒:“什麽叫大體,他寫了嶺寫了峰,寫了不識真麵目,後人就不能寫了?按你這個說法滕王閣序和蘭亭集序還是抄襲呢,那麽多武俠都掉山崖什麽的不是更抄襲了!再說了,你跟蘇軾親還是跟我親啊,連這點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覺悟都沒,你還怎麽做我親友團呢?!”
  他哭笑不得:“行,行,你們這最多也就算是文風有相似。”
  孺子可教,我讚賞點頭:“這還差不多,明著說吧,我就是以此詩向偉大的蘇軾先生致敬的。”
  他也跟著起哄:“你也太謙虛了,就你這藝術造詣哪用跟他起哄啊,沒他你照樣光耀千古。我現在甚至覺著他也就是比你早生了幾百年,不然肯定也是你烈日炎炎下一抹微弱的小光芒來者。”
  我幾乎要熱淚盈眶,兩隻原本環在他脖子上的爪子忍不住拍了拍,你真是太有才了!!
  他還是比較謙虛的,不以我鼓掌喜,隻是喃喃了幾遍:“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我問:“你念叨什麽呢?”
  他跟猜謎似的:“我是在想,現在究竟是我在廬山裏還是你在廬山裏呢。”
  我深深不齒他的智商:“咱們誰都沒在那,咱們都在泰山上呢!”
  他愣了愣,隨即也笑了,笑得尤其歡暢,歡得都把我驚了一跳。
  正想問他抽得是哪個方向的風,山頂就已經到了。我從他背上跳下,拉著他擠到一個好一點的位置,仰頭看天。
  適才還是墨般漆黑的天空已??ゴ瘟亮似鵠矗?老駁氖牽?詹??桓褐諭?蝗夢頤薔玫染途褪汲隼戳恕?
  那一輪光芒初初滑過海平麵的時候,無論怎樣的詞語都形容不出那一種氣吞山河的磅礴氣概。在這樣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麵前,人有多麽渺小,那些我們為之瘋狂的名與利在這一瞬間變得令人嘲諷的可悲。心裏不止是讚歎,還有悲傷,因為知道它太短暫,隻有這一瞬,更為了它的美麗,那種恨不得化身其中的感覺讓人無望。
  可是也不僅僅是無望,在這一副天賜的畫麵前,所有的喜悲似乎都化作虛無,而在這一瞬間,又仿佛所有隱藏在心裏最深處最細微的情感都溢出了胸口。我緊緊地,隻能緊緊地用了全部力氣抓著身邊人的手語無倫次著,聲音都激動的顫抖:“你看,這有多美!真TM美,是不是?是不是?!總經理?”
  一隻手按在我的手背上,蘇亞文回頭看我,聲音異樣的平靜:“秦卿,你剛剛叫我什麽?”
  我茫然回頭,他臉上被蒙了一層似金似紅的晨光,燦爛得奪目,可是他的眼像是最深最沉的一潭寒水,隻是平平的問我:“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叫了我什麽?”
  上午十點三十五有一班回去的火車,我坐在靠車窗的位置,旁邊是一個母親帶著三四歲的孩子,那孩子不知道為了什麽一直哭鬧,高亢尖銳的刺耳。在站裏車簾是不能拉的,外麵一張張或焦急或空洞的臉孔都匆匆來過,可是沒有他。
  他說了不要說再見,他說了永遠不想讓對方看到彼此的背影。
  他說到做到,果然沒有來。
  車上的人漸漸安頓了下來,喇叭裏甜美的女聲提醒我們火車即將開動。
  最後一次望向窗外,我還是看見了他,那個熟悉的背影在人潮的後麵。
  他真是說話不算話。
  是他說要這樣一直走,不要迷路。可是他又說,從一開始就錯了,他才是讓我迷路的岔口。是他說我走得累了,他會背著我走向終點。可是他又說,其實有些事越是努力反而越事與願違。
  他說:“你一直在廬山裏,我也想陪你在那裏,可是總是有日出能驅的散迷霧,我不想你將來後悔,不願你將來怪我。”
  他說:“這些天我已經一點點的看明白,已經一次次的看清楚,所以不要這麽殘忍再讓我親口說出這個事實。”
  他說:“趁著那個人還在原地等你,趁著來得及回去找他,不要像我一樣。”
  他從來都說話不算話。
  他從來都在撒謊。
  兩年前,他騙了我。
  兩年後,他騙了自己。
  他每一句都說得這麽平靜,仿佛事不關己,可是我看得到他彌漫的悲傷,可是他還是這麽執意的推開我。因為他知道,那些日出美景那些生命中所有的禮物,我心裏已經暗自期冀與另一個人分享。
  我能夠騙自己,能夠這麽一路走下去,他卻不忍心。
  其實他對我從來都不忍心,多麽溫柔的慈悲。
  而我從來隻是被動,在別人鋪設好的道路上,任由別人拉著,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原來我才是最不勇敢最自私的那個人。
  一直一直地,像縮頭烏龜一樣,連放棄這樣的事都要被我放棄的人來替我完成。
  火車慢慢的駛離了車站,速度逐漸加快,那道熟悉的身影終於再也看不見。
  我頭抵著車窗,淚水潸然而下。
  謝謝你的微笑,曾經慌亂過我的年華;謝謝你的隻字片語,曾經讓我輾轉難眠無數個夜;謝謝你溫暖的手,曾經牽著我走過的那些歲月。謝謝你在我對愛一無所知的時候,就把我愛得那麽好;謝謝你讓我在想起你時,嘴邊浮起的不能抑製的笑;謝謝你的傷害,讓我不知所措之餘,讓我學會成長;謝謝你的回頭,讓又鼓起對愛的勇氣和自信;謝謝你的放手,讓我去追尋自己幸福的方向。
  我該有多慶幸,人生的第一段路就是與你同行,盡管注定走不到最後。
  讓我感謝你,贈我空歡喜,我不會忘記……
  火車到站的時候,天空有些小雨,下了車,旁邊有不少異樣的目光。我這才發現自己穿得還是泰山留念的衣服,四個血紅大字在背上貼著,加上那銷魂的短褲的布鞋,整個就是一賣瓜的王婆。
  在外麵坐上了出租車,那個師傅還樂嗬嗬的問:“剛從泰山回來?”
  我點頭,從後視鏡裏看到自己腫得核桃似的眼睛。
  那師傅啟動了車子:“去哪?”
  本來想報學校的名字,可是到了嘴邊卻報出了宋子言的地址。
  暈暈乎乎的下了車,站在那熟悉的大門前,我……不敢進。
  雖然我掩飾的很好,可是每個早上沒人拍我臉叫我起床,我不習慣。每天晚上沒人沒收我小本本,我也不習慣。甚至每天沒被他冷冰冰的凍兩眼,我都渾身不對勁。
  好吧,不得不承認,我身上的確有被壓榨被蹂躪被統治被剝削被使喚的M體質。
  我是一直想他來著。
  我是別別扭扭的不願意承認,偏偏心裏已經賊在乎他了來著。
  我是孫猴子能一個筋鬥雲翻開,可是魂魄已經被他壓在五指山下了來著。
  可是我辭職時,他回答的多痛快,一點不拖泥帶水半點都不留戀,連我違約金都不要了,相當於倒貼都樂意讓我走。
  哈佛啊哈佛,我原來都隻是一旁聽生,現在估計連校門都進不去了。
  我自悲自憐。
  低頭歎息了一會兒,抬頭時,眼前忽然有一張驚悚的大臉。
  王大爺盯了我許久,嘖嘖歎息:“哎,小狐,你這次終於整了啊、”
  我悶,為什麽我每消失一段時間,您就以為我去整容了啊!!
  難道你兒子女兒誰家是開整形醫院的?!
  我張口就要反駁,他已經背著手走回去了,邊走邊搖頭:“可惜你這次手術太失敗,倆眼整得跟胡桃仁似的,怪不得宋先生這幾天那臉都陰沉著。”
  他這麽一說,我趕緊湊過去:“宋先生這幾天心情不好?”
  他諄諄教導:“雖然宋先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可是你也不能用這一雙眼去試探他耐心啊?小狐啊,你得聽大爺我一句勸,哪個不想自己愛人漂漂亮亮的,你本來就夠不了標準了,現在還整得變本加厲。不是我說你,在手術成功之前,可得把他看緊點,小心後浪把你給拍死在沙灘上。”
  算了,我不跟您打聽了,消息沒套出來,我估計自己先氣得胸爆而死。
  不過我心裏還是有種竊喜,我明明搖擺不定,結果這大爺慧眼識英雄,把我揪出來了,這就是天意,天意讓我進去。(任誰杵在門口都能被發現,你還提升到天意了,蒼天會下迅雷劈死你的!)
  於是我屁顛屁顛的走了進去,出了電梯才想起這個時間宋子言在公司是不會在家的。門緊鎖著,我的鑰匙也在學校,我就原地坐了下來等。
  倚著牆,我把我們相識的過程從頭到尾整了一遍,發現他對我絕對不是沒感覺的!他對我一直很特別,可是這個特別也很特別,因為這個特別不是特別好。
  我們相處的模式更像是,偶爾他挖了坑讓我往裏麵跳,但更多的是我自己挖了坑,他再輕飄飄的把我推進去。然後我就一步步的淪落為煮飯婆子暖床的電熱毯子還有供人使喚的小丫頭片子。
  偏偏沒一個身份,能顯示他對我有男女感情。
  可是如果沒感情,他幹嘛給我這麽多的身份?
  我仰天花板長歎,男人心,真是海底針。
  轉念一想,估計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這麽鬧了一出後,估計連煮飯婆子電熱毯子丫頭片子都做不了了……
  想著想著,我頭放在蜷著的膝蓋上就睡著了。
  是被一陣腳步聲驚醒的,規律的平穩的閉著眼睛都能分辨的步伐。
  我抬頭,果然是他,我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而他隻是看到我時幾不可察的一怔,然後就漠然的從我身邊走過,仿佛不認識我。
  我看著他慣常的拿出鑰匙開了門進去,再沒看我一眼。心裏那個小烏龜又開始把腦袋往殼裏麵縮,我覺著我真是夠了,癡心妄想什麽呢!
  愣了很久才扶著牆站了起來,腳有些麻,我轉身想往後走。可是挪不開步子,因為舍不得,因為不甘心。我上午才意識到自己的懦弱與被動,難道下午就要讓這兩個再上演一回?我似乎看到那隻小烏龜嘴邊的嘲諷的笑意。
  可是這個男人我多愛啊,從心底裏就離不開。我深吸了一口氣,人總要豁出去一次,我這次把二十幾年從沒有鼓起的勇氣都聚在丹田了,決定就算丟人也要丟上這麽一次!
  氣勢洶洶走到門前,舉手敲門,門居然沒關,我這氣勢太足,力氣太大,一下子就給敲開了。
  我愕然,門內也是宋子言同樣有些錯愕的臉。
  我看他站在門口手還懸在半空,就積極打招呼:“嘿,嘿嘿,你要出去啊?”
  他本來稍稍有些不自然,一聽這話抿了抿嘴,臉色一沉就往回走。
  我這沒頭沒腦什麽話啊?!剛剛的氣勢一下子就滅了,再說了,看他者架勢一見我就走,估計也不老想見我的,心裏那小烏龜站在電梯門口朝我招手:“歸來吧,歸來喲~”
  腳步開始不自覺慢慢往後退。
  可是看著那個背對著我的拿著水杯在喝的淺灰色身影,我走不開。
  一不做二不休,我直接衝了過去從後麵抱住他,他身體一僵,卻沒推拒。我把頭賑靠在他背上,喃喃:“我回家了。”
  在他背上我感覺得到他的呼吸一窒,隻一窒,他清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清晰冷漠地,他說:“放開。”

  潛規則之求愛
  麵對迷途知返的小羔羊,麵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小烏龜,他的反應居然是冰得掉渣的兩個字。
  “放開。”
  我執拗,抱得死緊:“不放。”
  他默了默,再開口卻依舊是那句話:“放開。”
  我不安而害怕,眼淚忍不住就掉了下來,在他灰色的襯衫上洇成一片暗,像小孩子耍賴一樣帶著濃濃的鼻音嚷:“就是不放開!”
  他頓了頓,似乎歎了口氣,手卻開始一寸寸的掰開我緊扣的十指。
  交錯的雙手漸漸分離,他真的不要我了這個念頭終於漸漸清晰了起來。一直以來,我總是覺得無論我犯了什麽錯,隻要狗腿一下諂媚一下,他雖然板著臉可是都會原諒我。事實上,之前他也一直在原諒我,所以我有恃無恐。可是這一次,他不原諒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我想跟他說好多話,可是不知道怎麽說,隻能拚盡全力扣著十指,在他背上哭:“老師,從您來的第一天我就喜歡您了,喜歡您的眉毛,您的眼睛,您的鼻子,您的嘴巴。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放在心上,聽到您的聲音就讓我覺得幸福快樂。我喜歡你喜歡的快瘋了,離了您我一定活不下去,您就是我人生的目標我生活的方向我黑暗中的啟明星,照亮我前進的腳步……”
  這還是當初在學校時我肉麻至極的告白,我也不知道怎麽又會想起這一段話來,可是除了這幾句話,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就連這一段,最後也說得哽哽咽咽斷斷續續。
  他一震,身體緊繃,手上的動作連同整個人都僵在那裏。
  我連哭都不敢??
  沉默了一秒又一秒,每過一秒我的心就更沉一分更冷一度。
  終於冷到可以維持生命的溫度線以下了。
  我覺著我今天也足夠了,夠勇敢夠青春,雖然結果不如人願,可是能這麽明明白白一次,將來也不至於後悔了。
  不用他動手,我自己就慢慢鬆開了交握的雙手。即使是他生命中的小配角,我也希望自己不要糾糾纏纏能夠漂亮的退場。可是手還沒有收回來,就又一次被他抓住,他略帶嘲諷的聲音響起:“怎麽?這樣就又要縮回去了嗎?”
  還沒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經轉過了身,一手攬住我的腰一手撫著我的背,然後就是傳說中象征破鏡重圓的鋪天蓋地的吻……
  這樣算是和好了吧……
  我墊著勺子在廚房裏想。
  因為他的確是夠急切夠霸道夠熱火朝天的,這火熱的,差一點我們就滾到沙發上了,當然最後阻止我們這對幹柴烈火的是我肚子轟隆隆的叫聲……呃,畢竟我也是一天沒吃飯的人了。
  除了沒滾床單外,眼淚,深吻,這兩個步驟跟一般小言裏的步驟完全一樣。
  應該……算是和好了吧……
  可是,彼此什麽都沒說,也沒解釋也沒深刻剖析自己,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轉念一想我們倆坐在客廳,我苦大仇深自我批評:我錯了,我不該XXX,我不該XXX,我以後堅決XXX,努力XXX的畫麵,我被自己給雷了。
  好吧,愛情誰能說得清楚,又不是原則錯誤,這麽失憶著裝傻著或許更適合。
  樂滋滋的擺好了桌子,吃飯!
  宋子言已經換好了休閑的衣服,褪去那剪裁合宜的正裝,穿著這樣隨意貼身的衣服,我才發現,他消瘦了不少。頓時心疼,也沒多想就夾了菜給他。
  夾完才想起來,他有潔癖,這一點從公司聚餐向來是西餐就能看出來,連喝別人愛一個盤子裏吃飯,他都嫌棄,雖然他很給我麵子跟我一個桌子上吃飯,可是……
  果然,他看著碗裏忽然多出來的菜楞在了那裏。
  我趕緊把腦袋埋進碗裏,打定主意,就算他毫不客氣把菜挑出來扔了,我也假裝看不到!……這樣還比較有麵子。可是仍舊忍不住眼睛上揚偷瞄,他淡淡地看我一眼,不動聲色的吃了一口,眉梢似有笑意。
  我默默的淚,果然是天生奴才命,他隻是吃了一口我夾的菜,他隻是很輕很輕的笑了笑,我都已經像是浸在溫泉裏,渾身舒暢的要命。可是他的笑太溫暖,就好像我在迷霧中迷了路,偶爾一回頭,他還站在原地,就這樣眉目舒展的看著我,仿佛在說,沒關係,我還在這裏等你呢。
  多要命的安心!!
  我忽然覺得很知足。
  但是在刷碗的時候,我就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不思進取。
  我已經真情深情純情熱情的告白過了,可是他呢,“我愛你”三個字就說了一個,原話還是:“你餓了?去做點飯。”
  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要以發展的變化的眼光看問題,現在宋子言不愛我,不代表他將來不愛我。他夠高段是海裏的藍鯨,能一口吞下個大活人。可是我一個小白蠶,一口一口也能吃下整個桑葉。
  從今天起,我就要開我的愛情追逐戰!!
  憑著我上萬本的小言經驗,他遲早會拜倒在我的圍裙之下!!
  整理好東西,回到臥室,他正躺在床上看雜誌。又是那些讓人看見就頭疼的英文雜誌,最奇怪的是連個裸女都沒有,他天天看得還挺起勁。
  我在大床的另一邊躺下,看著他認真看書的側臉,握拳!愛情火花從平等開始,平等的第一步就是改變稱呼。
  讓總經理見鬼去吧!!
  我戰戰兢兢:“宋……”
  宋了半天沒送出去。
  輕咳了兩聲,深吸了一口氣,我再度艱難嚐試:“宋……子……”
  他忽然回頭:“宋子什麽?”
  我被他驚到一個激靈立馬回答:“送子觀音!”
  這話一出,我們兩個都錯愕了……
  他的表情是見了鬼,我的表情是默默淚,我這急中生得是什麽智啊!!
  他見鬼了的深情慢慢轉成曖昧的笑,湊到我耳邊低低的問:“想要個孩子?”
  我臉爆紅連忙擺手:“不是,不是。”
  “不是啊。”他拉了長腔,不帶遺憾的說,我趕緊把頭點成了小雞啄米,他卻又湊了過來:“那就是想做能生孩子的事了?”
  我趕緊又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可是就算搖成腰鼓都沒用了,因為送子觀音已經開始積極撒甘露了……
  雲消雨散之後,好久我才喘過來氣。
  雖說小別勝新婚,可是您這甘露也不帶這麽灑的啊,否則人間勞苦大眾遲早被你淹死折騰死!
  不過最先淹死的是我的平等稱呼計劃,我眼淚汪汪繼續進行計劃二,了解。
  俗話說了解是愛情的開端,我今天就要為我們的將來打下堅實的基礎!
  我戳戳閉著眼睛的宋子言:“總經理……”
  他眼皮都不抬:“宋子言。”
  “嗯?”自己喊自己有意思麽?
  他睜開了眼看著我,說:“你剛剛不是想這麽叫的嗎?”
  原來你都知道啊,那還整送子觀音那一出幹什麽呢?!
  我不敢質疑,繼續照著方案二進行:“總……宋子言,你喜歡什麽顏色?”
  他皺眉,顯然是沒猜到我會問這個,不過仍回答:“黑,白,灰。”
  我默念三遍記下,接著問:“喜歡吃什麽水果?”
  他說:“都還好。”
  繼續問:“喜歡聽什麽音樂?”
  他語氣已經開始不耐煩:“鋼琴曲。”
  我再接再厲:“有什麽愛好?”
  他終於徹底不耐煩:“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默默對手指:“增加一下彼此了解嘛。”
  他反問:“了解是這麽增加的麽?”
  我反駁:“那不然要怎麽增加?”
  他看了我一眼:“你,秦卿,喜歡白色,嫩黃,淺綠。不喜歡吃水果,但是每天都會吃兩個蘋果,早上下午各一個。喜歡聽流行音樂,尤其是周傑倫和陳奕迅。愛好睡覺偷懶看小說和電影。看小說和電影的時候最討厭別人打擾,看完了之後就積極打擾別人。早上要別人叫三遍才能醒,晚上要別人催三遍才會睡。每隔三天給父母打一次電話,每一次的內容真實度不超過百分之三十。喜歡吃辣,吃了之後還要猛喝水,因為怕臉上長疙瘩。”慢條斯理地說了這麽多,他終於停下來:“夠不夠?”
  他怎麽會知道?!其中好多連我自己都沒察覺!我由大驚到崇拜。
  可是看著他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打擊他:“最基本的怎麽沒說,身高體重身材長相呢?”
  好久沒去測量了,我都不知道,看他怎麽說。
  他看了看我,好整以暇:“身高,我肩膀下。體重,抱得起來。身材……呃,手感不錯。長相,很順眼。”
  我汗,這話說的,都是以自己做標準。敢情地球是圍著你轉的?敢情我是為你存在的?
  我嚴肅要求:“客觀,客觀。”
  他認真詢問:“確定要聽?”
  我奸笑:“怕你說不出來。”
  他輕笑著搖了搖頭:“身高,一般。體重,健康。身材,安全。長相,路人。”
  我怒了!我華麗麗的怒了!!
  居然這麽詆毀我的光榮形象,拉著被子翻過身背對著他自己生氣。
  可是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又翻了回來,樂滋滋的看著他:“總……呃,宋子言,你以前都沒對我說過這麽多的話誒。”
  “是啊。”他點頭:“以後也不會了。”
  我又怒了!我華麗麗的又怒了!
  “為什麽?”好不容易開始有良好的溝通,你居然要活活扼殺?
  他歎氣:“因為說了你也不明白,還是直接做比較好。”
  我疑惑:“做什麽?”
  他猛地撲過來,把我壓在身下,笑得詭異而曖昧:“做……愛啊。”
  接下來,送子觀音又開始了忙碌勤奮的工作……
  第二天,我恬不知恥的又跟著宋子言到了公司,畢竟有工作心裏才安心,這一和好,我也沒了辭職的理由了,再加上離得近了,我覺得應該近距離掌握他的行蹤。
  我華麗麗的成了一個辭職兩天又回爐的員工。
  不過到人事部的時候,田經理那副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的表情還是讓我小小不爽了一下。
  做好心理建設回了部門,發現大家正聚在一起哇哈哈,而中間那個講笑話樂了百氏人的正是薛豔豔。我也湊過去腦袋,而大家看到我並沒有吃驚或恥笑,也是跟我沒辭過職似的,還自動給我讓開了一個位子。
  我就問:“你們說什麽呢,這麽樂和?”
  薛豔豔眉飛色舞的描述:“是這麽回事,昨天我跟一門衛聊天來著,他告我,他們小區有一個狐狸精,長得跟普通人似的。心裏不忿就去整容,還整了兩次,一次是整錯地方沒整臉,反而把腳給整了,第二次終於地方整對了,可是倆眼整得跟核桃似的。”
  我這越聽越熟悉,聽到後來嘴角都不自覺抽搐了,大爺,您果然夠八卦,隨便個人都能八啊。
  薛豔豔奇怪的看我:“誒,你這是什麽表情啊,不覺得樂和啊?”
  我滿臉黑線:“我這是笑呢,笑得都快哭了。”
  薛豔豔又壓低了聲音,跟我耳語:“秦卿啊,據可靠小道消息稱,咱們總經理雖然金玉其外,其實裏麵敗絮著呢,還為了那個不行住過院呢。我本來還怕我被這麽好條件被他看上,要潛了我呢,你這一回來我就放心了。”
  我這嘴角抽搐的更厲害了,什麽可靠小道消息,根本就是大爺那張八卦淫民的嘴吧。
  薛豔豔還一臉遺憾:“你說咱總經理多好的家世樣貌啊,怎麽偏偏就那樣呢?上帝給了他門太多,估計把那窗就給封了,可見這世界還是挺公平的。”
  我鄭重點頭,順便取下她頭上那頂情敵的帽子。
  可是我的情敵顯然不隻這一個。
  午餐時坐在餐廳,我磨刀霍霍向我最大的勁敵,黃毛。
  金枝欲孽看多了,我擺出了極友善的笑容,態度還是很雍容的。
  試想,現在我在宋子言住的房子裏,他在宋子言送的房子裏,怎麽算我也是正宮,他隻是偏房。怎麽說我也是正妻,他隻是二奶……呃,二爺。
  我是沒那個錢也不舍得那個錢收買他的,我要用我三寸不爛之舌把他轟走!
  愛情保衛戰已經正式吹響了號角!!

  潛規則之番外
  進入六月份以來,氣溫已是一天高過一天,盡管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那日頭也耀得人睜不開眼,加上田經理又有一身額外的肉,更覺得難捱,一下班就急匆匆的往門外趕。
  走到門口卻慢了下來,兩個嘴邊擺出了括號,笑得很恭敬:“總經理!”
  宋子言正隻手解著袖腕的扣子,見他也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走了出去,從大廳到門口不過三分鍾的路,田經理也爭分奪秒的廢話連篇。正連的樂不可支著,卻發現一直客套回應著的宋子言腳步停在了那裏。一回頭,才看見他眼神定在一個方向。
  那是曾經某個沒心沒肺小丫頭常站著的方向。
  如今空空蕩蕩。
  田經理到了知天命的歲數,腰包漸鼓事業小成,開始日複一日後悔自己年輕時太忠厚老實。人不風流枉少年,到了這個年紀就是想風流也沒了那個激情資本。也因此,他對有著這種資本也能讓女的有這種和他風流一次的宋子言,他不僅有對上司的狗腿,也有一種純爺們的惺惺相惜,大有一種父輩冀望兒孫完成夙願打下江山之感。
  可惜宋子言公事上英明,私底下太糊塗,多少姹紫嫣紅開遍,他偏偏就挑了一根狗尾巴草。原本痛心疾首一下,以為他就是偶爾嚐嚐鮮,最終還是融入社會的主旋律裏。可是看他後來明著暗著人前人後的幫那根狗尾巴草正名,倆人同進同出儼然是小兩口過起了日子。
  這讓一向對他寄予厚望的田經理差點吐血。
  幸好前一天,那小丫頭終於辭了職,雖然心裏很暗爽,他還是人精的去打了電話詢問。當長長的沉默後,宋子言那聲冷漠的:“批準。”從聽筒裏傳進耳膜時,他幾乎熱淚盈眶。
  後麵的名嬡淑女們,你們後浪推前浪吧,把那個小丫頭片子狠狠拍死在沙灘上!
  可是,現在看看他臉上這一副顯而易見的悵然若失,田經理隱約覺得自己錯了。宋子言雖然現在是徹底的商場中人,可是仍是世家公子哥的秉性,加上他父親處身政界。他一向從容得體,不曾在人前失禮,更鮮提情緒外露。
  居然會有這種表情,還是為了那麽根狗尾巴草。
  田經理忽然有種揪著他耳朵叫醒他的衝動,小宋啊,枉費老夫這麽看好你。
  你,太,讓,我,失,望,了!
  隻一瞬,宋子言已經回過了頭,眼前依然是田經理那張笑得如菊花一般燦爛的老臉,臉上的神情早已斂去,他若無其事的微笑:“走吧。”
  田經理陪著笑嘮叨:“這外麵可真夠熱的……”
  又開始廢話連篇,可是看著宋子言明顯有些憔悴的側臉,忍不住還是回頭看了看適才他目光停駐的方向。
  這樣的空蕩蕩,比起前幾天她與其他人的親密。
  在這個從不曾受過忤逆的人看來……究竟哪一個更刺眼?
  上了車,宋子言習慣的就去看旁邊座位上那人有沒有係好安全帶,還沒轉過眼去,就生生收了回來。從口袋裏取出一根煙,放在嘴邊,終於還是沒有點著就取下。轉動鑰匙,車子啟動從停車場退了出來。
  進小區的時候,看門的那個人又是一臉的同情。
  多熟悉的表情。
  這是那人每次看到他和那個人在一起時臉上都會流露的表情,而每次那個人隻要看到這張臉都跟老鼠見了貓一樣往他身後躲。
  每到這個時候,心裏都會有一種錯覺。
  仿佛他是可以依靠的。
  仿佛她是依靠著他的。
  原來果真是錯覺,多麽好笑。
  停了車進了電梯,封閉的空間許久不見陽光的照射,比起外麵很是陰涼,可是心裏隱隱透著一股煩躁,無法紓解。單手扯了扯領帶,胸口煩悶才稍稍緩解了一些。卻在走廊中看到那個身影的時候,又陡升了一股怒氣。
  假裝看不到,假裝不在意,假裝無所謂。
  這麽直直的走過去,開了門進了房間,回首關門時頓了頓,隻輕輕的虛掩上。
  坐在沙發上,看著虛掩的門,又開始惱怒自己,難道還在期盼什麽麽?
  隻是挪不開腳……隻是舍不得關……
  室內的空調無聲吹著,卻更覺得悶熱,熱得人透不過氣來。接了杯冰水,猛喝了兩口,依然抵不住胸口那股煩悶,煩悶的讓人窒息。
  坐在沙發上,取出一根煙放在嘴邊,拿出打火機按了兩次才冒出幽藍的火焰。
  煙霧繚繞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天,當自己在車前看到那相偎著走過來的兩人時,自己是怎樣的心情?在要她回家的時候,看著她緊咬著唇輕輕搖頭時,自己又是怎樣的心情?當看著他們言笑晏晏的時候,自己是怎樣的心情?當田經理打電話過來,告訴他她要辭職的消息時,他又是怎樣的心情?
  他記不起來,或許從未想過。
  他隻知道,他喜歡的就想放在身邊,他想要的就想全盤的掌握。
  可是他最想掌握的那個人卻從他身邊逃開,失了分寸的卻是他自己。
  他不曾想過她一貫插科打諢的外表下,居然有這麽執拗的心。
  可是既然她這麽執拗的選擇了離開,為什麽還要回來?
  要來就來,要?呔妥擼??烤怪盟?諍蔚兀克?烤拱閹?弊鍪鞘裁慈耍?
  一截煙蒂掉落,煙灰在木質地板上濺開。
  已經過了這麽久,毫無聲息,外麵那個人……還在不在?
  狠狠把煙蒂在煙灰缸裏按滅,不願去想,可是有忍不住不去想。這樣一想,心裏那股浮躁又鬱結起來,濃濃的散不去。
  幹脆就起了身,手還沒碰到門把,門聲一響,那一張錯愕的臉已經映入了眼簾。
  仿佛一陣涼風徐來,胸口的煩躁瞬間消弭了大半,卻仍是不自在的裝作若無其事的轉身,隨手拿起剛剛還未喝完的水,掩飾似的喝了起來。
  身後一個人衝了過來,那麽緊緊的抱著,背上一片濕熱,洇透了衣服貼在肌膚上,都覺得燙覺得苦。
  這才想起來,那一幕幕閃過時,那心情原來也是苦,而這些天來,翻來覆去的原來都是苦。
  於是,冷冷的開口:“放開。”
  “老師,從您來的第一天我就喜歡您了,喜歡您的眉毛,您的眼睛,您的鼻子,您的嘴巴。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放在心上,聽到您的聲音就讓我覺得幸福快樂。我喜歡你喜歡的快瘋了,離了您我一定活不下去,您就是我人生的目標我生活的方向我黑暗中的啟明星,照亮我前進的腳步。”
  這是她說過的話,當時她說的時候,臉微仰表情很認真,眼神很痛苦。
  而這一次,她說的泣不成聲。
  胸口僅餘的一絲燥悶消弭與無形,心忽然就軟了,再築不起一塊防備。
  苦也好甜也好,無關乎原不原諒,隻在於舍不舍得。
  而他,剛好是舍不得的那個……
  吃飯的時候,她小心翼翼的夾菜。
  睡覺的時候,她小心翼翼的稱呼名字。
  她一點點的努力著,雖然方向稍有偏差,不過照著她的智商,已經別無所求了。
  就像兩個人走路,既然她速度慢,那他就站在原地等。
  雖然他走的是直線,她歪歪曲曲的走彎路,可是到底都是朝前,終究可以交匯。
  直到她別別扭扭的搞訪問的時候,他終於還是開始不耐煩
  怎樣才是了解?
  那是你不自覺的開始關注一個人的一舉一動,那是你不自覺的開始在意一個人的細枝末節,那是你不自覺的開始揣摩一個人的喜怒哀樂。
  而不是靠著幾個無聊的問卷答案。
  不禁撫額歎息,她,是真的不適合民主這一套。
  看來還是應該專製一點,直接把她拖回直線跑道上。
  隻是……這個人是不是笨得太人神共憤了一點?
  “有些事,我說了你也不明白,還是直接做比較好……”
  做的是愛,那沒說的是什麽……難道你就這麽沒腦子麽?!

  潛規則之懷孕
  嚼著酸菜肉絲蓋飯,我偷瞄麵前低頭用餐的黃毛,腦子高速旋轉。
  一般來說,搞棒打鴛鴦有兩個套路可以走。一種是財大氣粗型的,直接把支票往他眼神一撂,讓他立馬走人。一種是苦苦哀求型的,以無限的自我貶低和淚水喚起對方的聖母情懷。最後一種是蠻不講理型的,直接把對方罵到狗血淋頭無地自容不得不離開。
  不得不說,這難度係數相當的大。
  就我這收入,開了支票那也是空頭的,第一種不予考慮。這第二種嘛,萬一碰上一冷血冷情的主偏偏不理我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很難辦,更別提我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又沒有童養媳那經典苦情經曆了。剩下的唯一一種比較符合我的一貫路線,可是……看著黃毛那張唇紅齒白很是粉嫩的正太臉,我還真有點舍不得……
  正冥思苦想呢,他卻先開了口:“回去吧。”
  我這一低頭才發現就在自己冥思苦想中,我們倆的飯都吃完了。按著我們純粹飯友的習慣,大家吃完了飯,大家就各走各的了。
  眼看黃毛已經站了起來,我趕緊伸爪子抓住他:“等等!”
  他回頭:“幹嗎?”
  我急中生智:“我……還沒吃飽,還要再來一份。”
  很快的,黃毛又端來了滿滿的一盒。
  我一邊裝模作樣吃著,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黃……呃,小展哪,總經理平時對你怎麽樣?”
  他想了想,說:“公司裏,對我最好的就是你們兩個了。”
  不知是不是心虛,我這心裏一個小激靈顫悠悠的。其實自從進了公司,除了宋子言,我就屬和他打的交道最多,尤其是在我舉目無親的時候,他和衛生巾姐姐就是冬天裏的兩把火,熊熊燃燒。可是我這典型的有了異性沒人性,不禁也搖頭感歎世事無常:既生卿,何生毛啊!
  不敢再看他那張信任的純潔的小嫩臉,我低頭猛扒飯,順便自憐,我真是沒做惡人的天賦……
  哀歎中,這盒飯又進了肚子,黃毛遞過來一杯蘇打水:“吃這麽急,快喝點水。”
  這麽細心體貼,我更不敢看他了,咕嚕咕嚕喝了水。他看了看表:“回去吧,該上班了。”
  “等等!”眼看他要走,我又忙不迭的阻止。
  他疑惑:“又怎麽了?”
  我張了張嘴,終於擠出來幾個字:“我……我還沒吃飽……”
  第三盤蓋飯上來的時候,黃毛看我的眼神已經可以用驚為天人來形容了。
  我一邊吃著一邊給自己鼓氣,三個人糾糾纏纏,肯定有一個沒好下場,我當然不希望自己是沒好下場的那一個,所以今天無論如何也得把黃毛給辦了!
  自我鞭笞了N遍,我終於下了決心,抬起頭很鄭重的叫他:“展楊。”
  他看了看我眼前又已經空空的飯盒,嘴角網上抽動了兩下,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還沒飽吧?”
  我無視他的歪樓,繼續認真誠懇的看他:“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他“嗯”了一聲,用那雙無辜清澈的眼睛看著我。
  我齷齪自私的心理被他者水汪汪的正太眼神,掙紮了再掙紮,終於脫口而出:“我想去你家看鬼片!”
  我一直默默淚著一直到到他家裏。
  他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弱兮兮的問我:“咱們這樣翹班,沒事吧?”
  我淚眼汪汪的搖頭,手在背後緊握成拳,心裏自我暗示。來了也好,來了也好,等你看到他舒舒服服的住著你男人的屋子,才能明白那份讓骨頭都能酥麻的醋酸,才能進一步發揮河東獅吼!
  進了房子後,大吃一驚,裏麵格局已然不對。
  客廳被改成了臥室,一張大床橫亙中間,對麵就是寬大的電視牆,上麵還有一張定格的鬼臉,占據了整張牆壁的二分之一。
  我拉了拉居然習以為常的黃毛,指了指那張鬼臉:“你不怕了?”
  他嘿嘿的笑,獻寶似的說:“我有了小竅門。”
  “什麽竅門?”
  他也不回答,隻是按開了視頻的按鈕。屏幕開始正常轉動,不正常的是它的音效,電視是無聲的,而另一台低音炮放著的是悠揚婉轉的梁祝。
  敢情,他是一邊看鬼片,一邊聽梁祝。
  我這再看屏幕,女鬼那留著血絲的眼這時看起來竟有幾分情深不壽的哀怨,別說恐怖了,簡直讓人心生同情……
  我再看一眼一邊站著滿臉驕傲光彩等我誇獎的黃毛,忍不住緩緩拍爪讚歎:“這點子你都能想得出,真是太有才了!”
  他臉上驕傲光芒卻黯淡了,甚至有幾分寥落:“我也是沒辦法,因為不會有人一直陪我看啊。”
  聽他者幽怨的口氣,我一驚,莫非這是傳說中的哀怨?怨恨宋子言沒一直陪著你?我頓時從剛剛讚賞中回到了全副武裝中來,先小心的試探:“總經理……不常來嗎?”
  他訝然:“他為什麽要常來?”
  我仔細端詳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居然找不出一絲馬腳。麵對這麽一個演技派,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你跟總經理是什麽關係?”
  身後有低沉的嗓音回答:“為什麽不來問我?”
  我立即全身僵硬,太倒黴了,居然被碰個正著。擺出了正宗假笑才慢慢回頭,伸手打了個招呼:“嗨,哈嘍,總經理怎麽也來了?”
  站在門口的正是一身正裝的宋子言,我看了看敞開的門,心裏記下一個教訓:以後一定要隨手關門!!
  他走過來,冷冷看了我和黃毛一眼:“你們兩個翹班。”
  敢情是我們一曠工,他接到小報告就丟下工作急急忙忙跑來了,我淚,他到底對黃毛有多大的占有欲口牙!!
  這麽一想,牙也酸,心也酸,胃也酸。
  胃裏一陣翻湧,我捂著嘴跑進了廁所哇哇的吐了起來,捂著肚子吐得不亦樂乎。
  “怎麽了?”
  “去醫院。”
  我漱了漱口看著洗手間門口同時發聲的倆人。
  怎麽了?是小黃毛問的,表情很關懷,內容很正常。
  去醫院。是宋子言說的,表情很正式,內容很古怪。
  ……我說,這麽點事就去醫院,果然是爺爺開醫院的,你也太會給他增加收入了!!!
  雖然推拒著,可是被他一個眼風掃過,我還是乖乖坐上了車,黃毛坐在後座,我們一起浩浩湯湯的往醫院進軍。
  這剛多長時間?我就第三次到了急診室,第二次躺在了急診室的床上。
  第一次的原因很可恥,繃帶解不開了……這次還好一點,多少我也是不舒服。
  在宋子言,黃毛,老爺子的目光下,我思索著跟那個中年醫師陳述症狀:“也沒什麽,就是剛剛忽然覺得肚子有點漲,胸口有點悶,胃裏一陣翻騰,忍不住就吐了。”
  那醫師摸了摸下巴,問:“你這個月例假正常嗎?”
  我腦子嘎登一聲,這話問的……不會是懷疑我那個啥了吧!!
  可是……可是……我們一直在落實國家計劃生育的基本方針啊!!
  我眼淚汪汪尋求宋子言的精神援助,這一看那邊立著的三人表情,我立馬駭到。
  那邊三個人都是表情定格,六隻眼齊齊盯著我小肚子……好像下一刻裏麵就蹦出來一堆滿地打醬油的寶寶……
  過了半晌,還是老爺子先反應過來,扯著喉嚨喊:“CT機腦電圖超聲波X線透視圖都給我準備著,迎接我們家金孫!!”
  急診室裏又是一片忙亂。
  宋子言在我身邊坐下,握了握我的手。
  我瞄了一眼旁邊表情明顯落寞的黃毛,很是唏噓,母以子貴果然是千百年來的真理。
  可是!!子啊,母不要你啊!!!
  想想一年後同學聚會,別人都春風得意的介紹身邊的人:“這是我對象……”“這是我男朋友……”“這是我未婚妻……”手腳最快的也隻是說:“這是我老公……”
  而我直接黃臉婆一隻介紹:“這是我孩子……”
  太雷了!!
  上帝真主觀音菩薩,請你們聽到我真誠的呼喚。無論是魚香肉絲還是宮保雞丁,都請你們先收著吧!!!
  這麽想著,一個花白胡子的醫生已經被請進來了,還要我伸出手診斷,還是一中醫。
  診了一會兒,他摸了摸胡子,慢條斯理的開口:“嗯嗯嗯。”
  我們四個人八隻眼睛眼睜睜瞅著,他嗯了半晌沒反應了。
  到底是生是死你倒是說句話啊!我怒!
  不過老爺子先發飆了:“到底怎麽了?你個老不死的快說。”
  那人閉著眼摸著花白胡子搖頭晃腦:“這五行相克,陰陽輪?!?
  我被他晃得眼暈,弱弱地問:“那個……能直白點嗎?”
  他睜開眼瞧我一眼:“直白點,就是你沒懷孕。”
  我籲了一口氣。
  老爺子抓狂了,橫眉怒對:“你個老庸醫,要不是我小金孫,她吐什麽吐啊!”
  那庸醫眨眨眼,宣布答案:“她是吃太多……撐了。”
  老爺子不依不饒:“有人會笨到吃到吐嗎?!”
  ……黃毛弱弱舉爪爆料:“剛剛……她吃了三盤蓋飯……”
  世界霎時清淨,隻剩一排烏鴉從病房上空飛過,一會兒排成一字形,一會兒排成人字形……
  空氣膠著了一會兒,宋子言握著我的手發問,聲音輕柔的很詭異:“你有這麽餓?”
  我搖頭,淚水漣漣:“我是因為想跟黃毛攤牌,一不小心沒注意,就把第三盤也給吃完了。”
  他的聲音有些不自然:“攤什麽牌?”
  反正是瞞不過去了,看了看表情很囧的老爺子,我決定利用這個機會,讓他們兩個人曝光在一個一心求孫子的家人麵前,從而達到拆散鴛鴛的目的。
  我低聲:“其實你們的關係我早就知道了。”
  這話一說,他和黃毛都僵在了那裏,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連老爺子也愣在那裏。
  顯而易見,他也知情,而且之前也一直諒解。
  我不禁忐忑,好不容易做次壞人,難道這第一步棋就錯了?
  這樣一來我就沒法發動家長阻止他們,而且很可能被宋子言看穿我試圖威脅他,這樣以來,我原本就不牢靠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於是我趕緊補救標明立場:“其實我都能理解,而且從心底裏就特別欣賞向往,這一點總經理清楚的。有時候,我都恨不得自己是個男的,這樣才能做到進可攻退可受,這樣才算是人間大愛。”
  那幾個人聽了之後,不僅沒有感激涕零,反而一臉茫然。
  原來個個都是演技派,我幹脆挑明了:“放心,我雖然決心拆散你們這對璧人,可是我從心裏是支持你們的。”又痛心的看著黃毛:“我知道你是絕世一好受,可是誰讓你恰好看上了我看上的人呢?”
  黃毛很是迷惘,喃喃重複:“我看上了你看上的人?”
  老爺子關切的問那花白胡子:“她不是把腦子撐壞了吧?”
  隻有宋子言正常,他臉色很正常,問的更正常:“你覺得我們倆是什麽關係?”
  我閉著眼沉痛開口:“親密愛人。”
  多殘忍哪,讓我這個炮灰親口承認他們的關係,我覺得心肝肺都疼了。
  套句俗套的話說,這四個字說得我撕心裂肺。
  宋子言陰惻惻地笑了:“很好。”
  又是很好?我睜開了眼,就看到他麵色發黑,手上爆出青筋就疑似要掐我脖子。
  看他這臉色,估計什麽河蟹社會都救不了我了,我是一定會被滅口的。
  我一個箭步衝下急診台躲在老爺子背後:“爺爺救我!!”
  老爺子被我稱呼的臉上樂開了花,雙手一展母雞似的擋在我身前:“不許家暴!”
  有了靠山,我驚魂定了,在背後朝宋子言做鬼臉,還輕飄飄地涼涼提醒:“記得,要聽爺爺的話!”我這話一說,老爺子腰板更硬了,很是自豪的點頭。
  宋子言淡淡看了我們這老少兩眼,更陰惻惻的笑了,也輕飄飄地涼涼提醒:“從小到大,我什麽時候聽過你的話了?”
  說是對著老爺子說的,話卻是給我聽的。
  三秒後,在垂頭喪氣爺威不振的老爺子悲憤的小眼神兒中,我被宋子言直接拎了出來……

  潛規則之老媽
  我跟小雞仔似的被一路提溜了出來,老爺子我是不指望了,隻能懷著最後的希望眼巴巴的瞅黃毛。可是黃毛滿臉通紅氣鼓鼓的把頭撇向一邊,我就在這麽眾叛親離的情況下一路被提溜進了車裏。
  我先捂臉,縮到副駕駛座上聲明:“不許打臉!”
  耳邊有壓抑憤怒的呼吸聲,我連忙解釋:“不是我條件多,而是我這臉大多時間都是你在看,打壞了也是你眼睛受累。”
  ……過了很久,依然沒任何聲息,我悄悄分開手指,從指縫間觀察形勢。
  ……宋子言還是麵色鐵青的看著我。
  這次的誤會估計不是打個馬虎眼就能混過去的。
  我乖乖低頭:“我錯了,真的,我已經極其深切的認識到了我的錯誤!淫者見淫,腐女見腐。一入耽美深似海,從此良知為路人,我這雙眼睛已經被肉 欲所蒙蔽,再沒有群眾的雪亮了,因此才犯下這麽顯而易見的錯誤。總經理,你看在我迷途尤未遠的份上就饒了我吧。”
  “尤未遠?”他冷笑:“你還能迷多遠?”
  我咽了咽向往的口水:“再遠一點的話還能加上老爺子,年下攻爺孫戀什麽的……”
  他笑得更冷了:“我該不該謝謝你腦下留情?”
  我低聲辯解:“這也不能怪我吧,你給黃毛住自己的房子,每次出差都形影不離的,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也都難免想歪吧?”
  他皮笑肉不笑:“是嗎?”
  我訕笑解釋:“這其他任何一個人特指的是腐女……”
  他瞪著一臉假笑的我好久,終於無奈歎了口氣:“原來一直沒告訴你,是怕你多想。現在看來,這麽瞞著你,你想得不僅僅是多,簡直是離譜。”
  我不說話,隻是低頭默默對手指。
  沉默了一會,他說:“展楊其實是我弟弟。”
  我好奇:“有血緣關係的?”
  他抿唇,?!?
  據我所知,老爺子是獨苗,老爺子又生了根獨苗,然後宋子言又是獨苗。換言之,現在宋家也就老中青三代獨苗,他也沒什麽阿姨舅舅之類的,怎麽就憑空蹦出來一弟弟?再看他有些敷衍顯然不想多談的態度,我頓時悟了。
  然後忍不住讚歎:“宋子言,伯父看起來很正派,沒想到年輕時也是風流人物一個啊!”也會犯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才釀出了黃毛這麽大一朵男子……
  宋子言聽了之後,稍稍頓了頓,接著臉上又鐵青了一片。眼看著那雙廬山之爪又不受控製的往我脖子上伸,我驚悚了。果然是河蟹社會,領導的卦不能八啊,一八我也就河蟹了!
  正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一陣歡快震動,接著鈴聲大作。
  宋子言滅口的爪子收了回去,隻剩下胸口劇烈起伏。
  我這一看屏幕,淚了,娘啊,這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是你是你還是你啊!
  顫悠悠接起了電話,還沒表達我爪下逃生的欣喜,老媽的大嗓門就在耳邊炸開:“哪兒呢?幹什麽呢?”
  我繼續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一本正經的撒謊:“我正躺在宿舍看Gone With the Wind 呢。”
  宋子言瞥了我一眼,也不說話,隻是無聲啟動了車子。
  車子退出了停車場,平穩前進,老媽的查勤工作還在繼續:“那是什麽?”
  我義正嚴詞:“一本世界名著,翻譯過來中文名也很厲害,叫呼嘯山莊,你聽過吧?”
  老媽思索了一會兒,終於相信而且放心:“嗯,聽說過,好像女主角叫簡愛什麽的。”
  沒等我接話,她大嗓門又亮起來了:“你是下星期畢業是吧,什麽時候回來?”
  我看了眼認真駕駛的宋子言一眼,對著話筒壓低聲音:“我不是都已經在這找到工作了嗎~”
  老媽的回答很幹脆:“那是給別人打工的,咱不要。你快點給我回來。”
  我無語:“除非你在家開個豆腐店讓我當個西施,不然到哪都是給人打工好不好?”
  她很堅決:“那不一樣,回來到機關單位找個正經的事做才是出路。”
  老媽老爸思想極為古董,一致認為到政府機關拿個千百塊的小薪水才是工作,從我上大四開始,關於要不要在外麵找工作,要找什麽工作已經進行了無數次的拉鋸。其實平常一向是我打電話過去,這次她先打過來,一開始就要我回去,看來是打定了主意,不過我的決心也很大,幹脆就挑明了立場:“反正我現在工作好好的,不可能回去。”
  老媽嗆聲:“什麽工作,就你這樣能找到什麽好工作?你有什麽心思我還不知道?你原來回家不是提過一個姓蘇的小子麽。俗話說有了女婿忘了娘,為了這麽個我連麵都沒見過的人,你就忍心拋下年邁無所依的雙親?”
  我嘴角忍不住抽搐……如果說我是有一台電腦有一根網線就能翹起地球,那麽我媽絕對是有一桌麻將就能壘起宇宙的骨灰級孟薑女!而這個還不到四十五每天固定搓牌搓到淩晨的孟薑女,居然跟我哭她“年邁”“無所依”!
  ……我很難蛋腚,也撂下狠話:“你別管我為了啥,反正是不會回去吃那點公家飯的!”
  她也怒了:“行,你不回來,我過去!”
  刷地掛了電話。
  聽著話筒裏的嘟嘟聲,我也沮喪的收線。
  其實能陪在父母身邊總是好的,可是我是實在不想沿著他們鋪好的道路往前走。一份可能餓著但是絕對撐不到的工作,再找個模樣老實性格憨厚的人平平淡淡的結婚生子,在婚姻中培養愛情。
  隻這麽一想,就頭皮發麻。
  培養出來的從來都是感情,那種長時間後習慣的依賴不是愛。
  我不要當溫水中燙死的青蛙,更不要死無葬身之地。
  再加上,雖然我沒事業心,可是對於事業,我還需要熱情。需要這麽偶爾躲在廁所裏賊兮兮的偷聽幾個八卦,偶爾多出來一百來塊獎金就樂滋滋的給自己三百來塊的獎勵,需要每天給自己個目標前進那麽一點點。而不是在父母設定好的路上被他們夾著走。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時不時就要受委屈了,所以在自己可以選擇的時候,千萬別自個委屈自己。
  珍愛自己,拒絕委屈。
  我直接讓我媽委屈去了,估計掛了電話還得回頭惡狠狠的瞪我爸爸:“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我也收了線,眼巴巴的看宋子言。憑他的陰險狡詐,就是隻字片語也能全盤掌握,更別提我這一字不露的現場直播了。我這麽忤逆權威的,怎麽說也有一部分是為了他……他總該表個態,證明一下對我的支持和鼓勵吧。
  我眼巴巴的看了又看,他依然是認真駕駛,連眼皮都不抬。
  我終於認清了,就算黃毛那顆小石頭不存在了,革命道路也依然很長,很長……
  雖然跟我媽頂了幾句,其實我實在沒往心裏去。我媽就是一典型雷聲大雨點無的人,估計對著我爸數落我兩句又投身到國粹當中了。因此我也沒當回事,積極投入到攻堅戰的革命陣營中。
  早上索要早安吻。
  中午愛心送盒飯。
  晚上積極搞約會。
  雖然宋子言的反應稱不上享受,但是也算配合。因為雖然早上醒來沒刷牙,可是他也讓我親了。中午雖然飯菜有點涼,可是他還是耐著心吃了。晚上的約會雖然浪漫的很刻意,他一臉的不耐煩但是至少是都完成了。
  我就像是在下載他的心,雖然進度慢了點,但是那跳動著的百分比就不會讓失望。即使每天零點一,到一百也不過是一千天,我還就有這個跟他耗下去的精神!
  我努力思考,一起看文藝片,牽著手逛街,對著天空滑翔而過的飛機尾燈許願的浪漫都做過了。翻了翻攻略,今天該輪到燭光晚餐,正想出門去買蠟燭,手機又開始在口袋裏折騰。放在耳邊隻聽了一句話,那浪漫情懷就長著翅膀撲棱棱的飛走了。
  ……老,老媽她居然真來了!!!
  我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從這個房間鑽到那個房間,又從那個房間鑽到這個房間。
  宋子言放下了手中的雜誌,看我:“怎麽了?”
  “我……”看著他平平的眼神,我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其一,讓我媽知道我們同居,肯定先閹了這宋子言,再滅了我。
  其二,即使我媽也覺著宋金龜很金龜原諒了我,可是等她看到宋金龜對我沒那麽死心塌地,是我一廂情願的湊近乎,那命運也是一樣兒一樣兒的。
  就是閹了宋子言,再滅了我……
  無論哪個結果,我都是滅頂之災。
  我看了看宋子言,再看了看宋子言,又看了看宋子言。
  雖然他很腹黑,但是跟老媽的彪悍還是不在同一級別上的。
  心裏想著,那就瞞著,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我被一無所知的我媽給領回家。
  於是呐呐:“那個……我們都快畢業了,宿舍的人想最後聚一聚,我……能不能回學校去住幾天?”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我許久,最後垂下了眼:“隨你。”
  不知是否錯覺,那語調冰冷處竟似有一絲失望。
  而我則是絕望的回到了學校,積極整理床鋪,試圖給明天下午到的老媽一種,啊,原來我住在這裏的錯覺。
  肖雪回來的時候,我正爬上爬下的鋪床,她這一問,我就哇哇的把事情都說了。
  她不屑的橫我:“笨。”
  我不解。
  她諄諄教導:“其實家長也是怕你在外麵受委屈,她想看你在這過得舒坦,你就舒坦給她看不就得了?一個好工作,一個好男人,她有必要非跟你擰勁拖你回去嗎?”
  我當然知道這些,隻是:“好工作我有了,好男人哪找去?”
  她斜眼:“你們家老宋是擺設?”
  哪壺不開提哪壺,我蹲在床角裏畫圈圈……
  她嘀咕:“你們這是唱得哪出啊?”不過還是神秘兮兮的出了主意:“就算你一時找不到,難道就不能假造一個?”
  前有學生雇民工冒充家長。
  今有本人找黃毛冒充男友。
  當然,剛開始他是抵死不從的,不過事實證明,正太總是會拜倒在禦姐的氣場之下。第二天下午,他就苦著臉陪著我到了火車站。
  火車停下的那一刹那,我堆起笑挽住他胳膊,假裝親熱。他身體一僵,直覺的就要推開我,我皮笑肉不笑,耳語的聲音威脅:“這次給你嫂子我戲演砸了試試看!”
  他一個哆嗦,抽出的胳膊停在了那裏。
  我暗笑,果然是正太好糊弄,其實他如果真試試著演砸了,我也隻能眼睜睜的在一邊看。
  所謂試試看,就是這個意思……
  沒等我奸笑擺上臉,我媽矯健的身姿就出現在了視線中,我拖著黃毛走過去,甜甜的喊:“媽……”
  黃毛還是僵著,一點反應也沒,我暗中推了推,他這才如夢方醒,也跟著喊了一句:“媽……”
  我媽這一愣,麵子上是很嚴肅,可是眼角每一條細紋都舉著牌子,2分。
  小黃毛這正太樣真不是蓋的,我媽這麽彪悍一怪阿姨都被收服了!!
  我介紹:“這是我跟你提過的,蘇亞文。”以防萬一,還是簡單點好,小黃就臨時改了姓了~(人家本來也不姓黃!!)
  黃毛已經基本恢複了正常,自動接過了我媽手裏的包。
  我再一看,我媽依舊嚴肅的表情後,小皺紋已經很歡快的打了五分了。
  接下來的兩三天是很愉快的。
  我媽最愉快,吃的好,住的好,玩的好,買的東西都是好的。尤其是對這個沒過門的女婿很是滿意,隻是有一次偷偷問我:“怎麽我覺著小蘇看著這麽小呢?”
  我撒謊不眨眼:“他本來看著挺顯老的,不過後來做了電波拉皮就嫌小了。”
  後來有一天正吃飯,老媽直勾勾盯著黃毛的小臉蛋很久,終於在當事人表情越來越不自然之後開門見山的問:“你這手術哪做的?”
  黃毛自然很茫然,我趕緊補救:“不是國內的,咱國這種造假技術還比較落後。”
  老媽問:“那是在哪?”
  我反問:“宇宙是哪國人造的?”
  老媽點頭,略懂了,也不免遺憾:“算了,那我就不去了。”
  吃完飯,趁著我媽上廁所,黃毛問:“剛咱媽說的什麽意思啊?”
  他從一開始演技比較青澀,一步步走向成熟。有時候走路上還特自然特主動的先挽著我,儼然一副體貼好男人的戲碼,可是又有容易害羞容易臉紅容易妥協的正太特質,所以我們原本為求逼真專門作出的親溺效果,不僅親溺的很自然,甚至還因為他的疑似純情,連長輩都不覺得礙眼。讓顯然入戲,連人不在都喊咱媽了。
  可是我沒入戲,這幾天花的都是他的錢,我這一路上看著心裏血嗞嗞的往外冒,苦著臉問:“花了多少了?你算算,給我個總數。”
  他愣了,臉上有一瞬的蒼白,垂著眼說:“不用。”
  我這人愛小便宜,但是偏偏良心可恥的未泯,注定沒占人便宜的命。雖然他這麽說,我也還是很堅持:“不行,親兄弟明算賬,何況我隻是你嫂子呢。”
  他張嘴還要說什麽,老媽就已經回來了。
  我們臉上又都堆上了笑容,起身往外走。
  我就一手挽著老媽一手挽著黃毛站著等。
  肖雪很快就從路對麵跑回來了,帶著古怪的表情:“這裏是單行道,車很快就繞回來了。”
  接著看了看挽著兩人的我,低聲提醒:“記得淡定。”
  難道她怕我媽走了我會哭??
  這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盯著寶塔的出租車很快開了過來,在我們麵前停下。
  我招呼:“把這個箱子放車後座,袋子我們拿著……”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下來的那個衣服筆挺如新,目光清冷如井的人是宋子言。
  我僵住了,黃毛也僵住了。
  隻有我媽一無所知,提起地上的袋子往車邊走。
  我極慢地轉頭看了肖雪一眼,這才發現她臉上古怪的神色原來是同情……
  對我……深深的同情……

  潛規則之戒指
  我趕緊就鬆開了本來挽著黃毛的手,立正站好。
  其實除了我媽,我們三個人都是立正站好的姿勢,隻有我媽無知者無畏彎腰提起了東西。宋子言也走了過來,跟不認識我們似的也拿起了東西,往車邊走。
  我們三個麵麵相覷,他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黃毛坐在前麵,我,老媽,肖雪坐在後排。
  車內氣氛很詭異。
  老媽再次無知者無畏,瞅了瞅宋子言,恍然大悟:“女兒啊,我一直還懷疑你是雇了個這麽好的女婿給我看,現在終於是完全相信了。這大城市好苗子就是多,連個開出租的都這模樣。”
  我跟肖雪無言以對,隻能苦笑。
  老媽再看看宋子言,更是感慨萬分,還拍了拍副駕駛座上的黃毛,語重心長:“小蘇啊,看來你還得繼續調教,這氣場上還是差了一截啊。”
  偷覷中,那一句“小蘇”一出口,宋子言的臉頓時也黑了一截……
  終於是到了車站了,我們幾個下了車,大氣還沒來得及出,就看到宋子言也從車裏下來,對著我媽說:“我送你們上車。”
  老媽再度搖頭感慨:“果真是河蟹社會,連服務業都這麽河蟹了!”
  服務業是否河蟹我不知道,反正回頭我是注定要被河蟹了……
  火車轟隆隆的,載著老媽河蟹的離開。
  站台上隻剩下心懷鬼胎的我們三個,還有“冷若冰霜”的宋子言。
  肖雪左右看了看,打了個哈哈:“你們先聊著,我去下廁所。”
  很沒義氣的尿遁了……
  黃毛來回看了看我們,張了張嘴,卻又沉默,最後也隨便找了個理由飄了。
  受眾麵積越小,壓力越大,隻剩下我苦哈哈的站著。最後我實在頂不住這精神壓力,擠出幹笑兩聲:“嘿嘿,沒想到總經理還有兼職呢?”
  這笑沒維持下去,因為宋子言的眼神已經可以殺人了……
  我縮回腦袋,繼續鴕鳥的站著。
  過了很久,人聲鼎沸中卻依稀聽到他歎了口氣,帶著無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秦卿,到底是你實在太笨還是我太失敗?”
  當然是後者?!我抬頭正要回答,看到他尤帶著憤怒的小眼神,隻能繼續當鵪鶉。
  “算了。”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跟我來。”
  我“跟”著他到的地方是這裏一個有名的大商場,這剛一走進去,就被裏麵金閃閃的刺痛了眼睛。
  我之前一直對女的為什麽對這些首飾如此著迷不解,可是看到那商場透明櫃台裏一個個閃耀著光澤的東東,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太想要了!!!
  在一個專櫃前,宋子言看了看裏麵的東西停下,說:“挑一個喜歡的。”
  我看著裏麵一個個向我揮著小手絹的戒指,心痛的問:“隻能一個嗎?”
  宋子言的臉又變黑了,我趕緊低頭就選。
  這個很好看……可是旁邊那個也很漂亮……可是上麵那個也很別致……
  多種選擇就是沒有選擇,我現在終於悟了。
  無論選哪個都是心痛,遺憾!
  於是我挑了一個最安全的做法,對著那櫃台小姐說:“把最貴的給我看看。”
  宋子言看了我一眼,表情很無語。
  櫃台小姐很快拿了出來,紅絨的小盒子,裏麵是喜人的小戒指,我正要捏出來,宋子言卻淡淡的來了一句:“我來。”
  他修長的手指撚起那枚戒指,一隻手握住我的左手,緩緩的把戒指帶了上去。
  我看著他低頭認真的清俊模樣,左手中指一陣酥麻,像是一道雷從指尖一直劈到了天靈蓋,忍不住結結巴巴:“你……你不會是那個意思吧?”
  他瞥了我一眼,警告:“如果你再說出什麽傻乎乎的話,我可以保證,你的下場會很慘烈。”
  什麽下場不下場的,我都懶得理會,心裏狂喜就已經洶湧的很慘烈了。可是還是不太敢相信,依舊問:“你這個意思是……那個意思?”
  他不明所以的“嗯”了一聲。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啊,你不說我怎麽敢相信啊!
  我拉著他袖子,不依不饒:“是……那個意思吧?”
  他嘴邊噙了一抹笑:“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我樂顛,恨不得站在櫃台上雙臂大張,迎風長歎:“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不過還是小心求證:“你……知道我心裏想的那個意思是什麽意思嗎?”
  他臉黑了:“隻要你腦子正常,就肯定是那個意思。”
  我側頭想了想,我腦子雖然比一般人稍聰明一些,但是絕對正常。
  於是接著樂顛。
  那櫃台小姐也被我們的意思論樂顛了,滿臉都是揶揄的笑,還是不忘生意:“既然你們選好了戒指,請到收銀處付賬。”
  宋子言拿出信用卡,那位小姐好心的幫我們去了。
  我樂嗬嗬的看著戒指,趁著旁邊沒人,偷偷的問:“宋子言,我能偷親你一下麽?”
  他怔了怔,居然也一本正經的回答:“可以。”
  ……
  可惜那好心姐姐動作太快,一轉眼就回來了,這偷親就拖了下來。
  不過心情依然很好,一路傻笑著到了家,進了門,宋子言脫了外套就坐在沙發上。
  我已經來來回回走了好多趟,發現他什麽都不幹,隻是在沙發上坐著,意味不明的看著我。
  小心肝一跳,看他這有點追債的眼神,難道是……後悔了?!
  我趕緊把左手往後麵藏起來。
  “過來。”他發現了我的舉動。
  我癟著嘴磨磨蹭蹭地過去。
  “拿來。”他接著說。
  我裝傻:“什麽?”
  他抿嘴:“剛剛店裏的東西。”
  我淚了:“非要嗎?”
  他點頭,毋庸置疑。
  幸福果然是暫時的,接著都是虛空。我眼淚汪汪的就要褪戒指。
  他疑惑看我:“你在做什麽?”
  還不是你出爾反爾麽,我哀怨看了他一眼,愣了愣,他的臉再次黑了:“我說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
  ……認真想了想,我終於悟了,既然被偷親的主主動要求,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許久之後,等到氣息平複之後,我看著天花板總結經驗教訓。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所以這個教訓是慘痛的。
  第一次主動的肉體接觸,勇氣可嘉,可是依然逃不過最後被壓倒的命運……
  大學最後一道程序,拿著畢業證學士證穿著學士服照畢業照。
  或許是大學畢竟已經是一個小社會,不如小學中學那種純然的感情。也或許大四這一年的奔波,讓人人心髒外麵都多了一層的壁壘。
  所以盡管人人的悵然,憾然,留戀。
  可是沒有人哭。
  隻是瘋狂的拍照。
  我們全班,一個宿舍,幾個知交好友在學校凶猛的拍照。
  門口,食堂,教室,操場,連宿舍的廁所都沒放過。
  其中最經典的一張就是我們一個宿舍六個人齊齊手指太陽曰:“這是個動詞。”
  雖然照片沒有聲音,可是那六張臉上活色生香的猥瑣表情,傳神的表達了這個意思。
  照完了相,大家也各自走路了,我們在校門口送了一個又一個。每送一次,送別的人就少一個。送完第四次,就隻剩下我和肖雪往回走。
  一陣沉默後,她開口:“我也要回去了。”
  肖雪決定回去,不止是工作辛苦,而是忽然厭倦了。
  她家族在家鄉那片兒,怎麽也是呼風喚雨一地位,而她又是在家裏呼風喚雨的主。在這裏工作撐不到也餓不到,可是依著肖雪的性子,剛開始看看人臉色還行,等到熱情褪去的時候就厭倦了。職場上的排擠,人際關係,利益為主讓她很是厭倦。用她的話就叫,她沒我那麽好運氣,剛巧遇到一個罩著她,讓她享受工作遠離打擊的,所以幹脆就不受打擊了,回去打擊別人去。
  我明白,當一個人可以做天鵝的時候,沒幾個人願意做海燕。
  由海燕變天鵝的轉換,是明天下午四點的車票。
  我和宋子言去送她,她的東西大都托運回去了,隻剩下零碎的東西由宋子言開車帶來。
  在站台上等著,還想沒心沒肺的笑,努力沒心沒肺的笑。
  她看著我手上戒指,一如既往開玩笑:“誒,現在怎麽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什麽時候弄個人造寶寶,記得認我當幹媽。”
  我點頭:“放心,你這份壓歲錢是省不了的。”
  她賊兮兮湊過來:“你孩子是我幹兒子,那老宋算不算我幹老公?”
  我恍然,也賊兮兮湊過去:“那你也眼光毒著點,我可不想將來我幹老公帶不去。”
  她安慰我:“放心,我眼光可沒老宋那麽差。”
  這廝又拐彎損我。
  我很想損回去,可是看著她那張著四年來我居然還沒看膩味的臉,嘴一動,眼淚卻先湧上來了。就擦了擦眼睛:“靠,這火車站風沙怎麽還這麽大呢。”
  她也抹了抹眼睛:“沙塵暴唄。”
  我們倆誰也沒哭,就是爭先恐後的抹眼睛。
  最後火車終於到來,放下手的時候,我們就是倆兔子。
  因為是過路車,不能久留,她擠了上去,我還站在下麵。
  我知道她的座位靠窗戶,靠著我站著這邊的窗戶。
  可是一直到火車轟隆隆開走,連尾巴都見,她也沒在窗戶上特不舍的跟我揮手告別。
  應該是來不及,因為她也和我一樣在哭,所以沒有時間。
  宋子言胸口都被我哭濕了一大片,很久之後,他才摸摸我的頭發說:“好了,回去吧。”
  我們牽著手一起回去,離開這個擁擠而感傷的地方。
  從小長大,遇到的人越來越多,離別的時候也越來越多。
  從第一個年老長輩的去世,那時還不知道什麽叫死亡,懵懵懂懂的拉著媽媽的手站在靈堂上看照片裏那熟悉的麵孔。到後來離開人越來越多,別人離開自己,自己離開他人。慢慢地,越來越麻木,越來?!?
  可是總是有一些人,讓人這麽舍不得。
  幸好還是有一些人,不會輕易的離開。
  人潮洶湧中,我輕輕握了握宋子言的手,他似無所覺,可是更緊的力道從手上傳過來。那麽緊,手上戒指隔得都有些疼,可是嘴邊還是忍不住浮起了笑。

  潛規則之禦姐
  到了六月中旬,公司開始繁忙起來,因為正好是半年的時候,各種報表,半年會,結算都在進行。經曆了幾乎是地獄的一個星期,終於塵埃落定之後,幸好還有一場酒會做為回報。
  酒會不重要,重要的是酒會上大家半年的獎金!
  而對我,還有另一層意思,轉著手上的戒指,我覺得應該去炫耀炫耀。
  公司是宋子言的,我怎麽也算是個未來公母,應該讓他們清楚清楚,應該來巴結巴結現代妲己我,我也好嚐嚐呼風喚雨的滋味,最好也能賺點外快。
  打著這樣的主意,我早就開始了準備。
  一套美麗的小禮服,平時我絕對是去試穿無數次也不會花錢買的。可是為了這個機會,我把牙齦都快咬破了,才狠心買了下來。小禮服配上我以前望而卻步的細細高跟鞋。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嗯,除了肚子有點鼓腰有點粗胸有點校,其他還是很滿意的。
  還刻意畫了挺濃的妝,從宋子言看到我時錯愕的表情,我覺得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隻是走路有些不穩,正常步伐都走不好,一瘸一拐的。
  我抓著他胳膊走得歪歪扭扭,還不忘爭取權益:“待會有舞會,嘿嘿。”
  他“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以他的智商,我很難跟他來間接那一套,於是就打開了天窗:“呆會你來邀請我跳舞吧。”
  他問:“你會跳?”
  我想了想,誠實的搖了搖頭,可是在眾目睽睽下燈火輝煌下,和自己稀罕的人跳舞太偶像劇太浪漫了,我繼續不屈不饒:“那你也能帶著我啊,不就是倆人來回走兩步嗎。”
  他頓了頓,似乎有所動搖。又看了看我腳下七厘米的高跟鞋,還是堅決搖了搖頭。
  我怒,正要再勸解,會場大門已經近在眼前。
  一起到了會場,裏麵布置的大方而又華麗,公司同仁大都已經到了。宋子言走過去有不少的人打招呼,我在後麵跟著,別有心機的死勁舉手抬爪撩頭發。恨不得手上標個紅色的箭頭,看這裏看這裏看這裏!
  功夫不負有心人,好幾個女同事都驚呼:“哇!好漂亮!”急問:“哪買的?”很向往:“將來XX如果能送我這樣的戒指就好了……”雲雲。可是她們驚呼急問很向往之後就完了,雖然虛榮心有一小部分得到了滿足,可是最重頭的“誰送的?”這句沒一個人問。這讓我以後作威作福收取賄賂的期待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我悻悻然坐到副食區,吃東西發泄。
  衛生巾姐姐剛巧也端著盤子過來夾點心,看了看我的手上的戒指,也沒驚呼也沒問,隻是很有禪意的搖頭歎氣:“愛情來得快也去的快,對女人而言,隻有一樣東西是永恒的。”
  我嘴裏嚼著東西,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經說出口:“那就是衛生巾,從懵懂少女到你垂垂老矣,一直不離不棄的陪伴著。不拋棄,不放棄,每當你需要的時候,它就躺在超市裏靜靜等待著被你利用,即使暫時這個超市找不到了,下一個超市也會有。這是多麽穩定而規律的存在,守護著你,守護著你們一月一次的約定……”
  我實在是嚼不下去了,端著盤子灰溜溜的轉到小角落,剛巧看到黃毛也端著盤子在角落的花壇上吃著。
  記得第一次迎新的時候,也是吃的時候遇到他們倆,這次居然也是。幾個月的時間,似乎什麽都沒變,其實已經經過了這麽多,不禁有些唏噓。
  於是走過去,輕踢踢他,他正專心致誌的吃著,抬眼看到我,然後往旁邊挪了挪,留下位置給我坐了下來。院裏裏有清風有明月,稍遠一點有華燈有美食,夫複何求!
  我們一起吃著,吃了一半我忽然想起來,這一盤子下來估計肚子就更凸了,趕緊停了。可是看著這半盤子的美食,實在不舍得扔。就塞給黃毛:“替我吃了。”
  他看了看我,也沒說話,就接了過來。
  看著他的樣子,我很是欣慰。
  都說嫂子和小姑子是仇人,和小叔子是親人,宋子言沒有妹妹,但是就黃毛來看,此言至少有一半是真理!
  手托著腮幫子,我溫柔看他:“放心,以後嫂子會疼你的。”
  他正吃著,抬眼看著我笑了笑,可是眼光在落到我手上時,黯了幾分。
  我順著他目光落到我左手的戒指上,忍不住搖搖手炫耀:“漂亮吧?”
  他收回視線,眼睛落在膝上的盤子上,點了點頭。
  一個個都這樣,我怒了:“快問我是誰送的?!”
  他抬頭,我身後的燈光倒映在他眸子裏,像是落在湖裏的月光,細細碎碎的蕩漾,清冷哀傷,我看得有點呆。
  他一笑,嘴邊也是似乎能隨風飄散的弧度,不過依然循著我的話問:“那是誰送的?”
  我滿意點頭,擺出驕傲的語氣:“總經理送的!”
  他眼臉垂了垂:“嗯,恭喜。”
  本來想著很爽的事情,真說出來了,反而覺得自己有點過分,甚至覺得很是鄙視。
  看來仗勢欺人這技術活,我還勝任不了。
  歎了口氣,我看他:“看來我真不是做狐狸的命。”假不了虎威。
  他卻沒看我,眼睛看著院子裏的燈光,聲音喃喃的好像自言自語:“其實有時候我很羨慕他,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麽,然後去爭取。而?頤看味際鍬?敲匆徊劍?鵲矯靼墜?吹氖焙蠆歐⑾擲床患啊???
  我順著他目光往回看,正是站在眾人中心的宋子言。再看看黃毛寥落的眼神,心裏頓時湧起一陣同情,或許私生子這個角色是夠傷感的。
  於是就安慰他:“沒事沒事,總會有機會的,就算沒機會咱也能創造機會。”
  他苦笑:“是嗎?”
  我鄭重點頭,斬釘截鐵:“你看我誠實的小眼神兒!”
  他看著我努力睜大卻依然不大的眼,臉上終於又綻放了一朵笑。
  耳邊已經傳來了舞曲的聲音,我站起來拍拍土又把他拉起來:“把我攙過去。”
  他也起了身,我這才能保持儀態萬千的往那邊挪。
  剛走到人群邊緣,人聲卻逐漸靜了下來。
  開始隻是門邊的人,轉頭朝門邊看,後來是接近門的地方,漸漸的,像是瘟疫一樣無聲息的傳播,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門邊。
  沒有人說話,大概所有人都在想,怎麽會有這麽美麗的女人。
  不是漂亮,不是女孩,是美麗的女人。
  不是因為她波浪卷發,不是因為她明豔的臉,也不是因為讓人想入非非的身材。
  而是一種風情氣質,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發光體,天生就該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攫取所有人的呼吸。
  有些人讓人連嫉妒都不能,隻能羨慕。
  如果說醫院那個子涵是溫柔月光,皎潔無暇,那麽這個女人就是太陽,明豔的讓人挪不開眼。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禮服,忽然覺得自慚形穢,像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東施遭遇了蹙眉的夷光姑娘。
  可是,這個人是誰?為什麽會在公司內部的酒會上出現?
  如果是走錯門了,那……公司的女同事未免太不幸了,而公司的男同事未免也太幸運了!!
  可是這個女人顯然不是走錯門,因為她一步步的朝宋子言走過去,在他身邊站定,輕笑著說:“爺爺說的,如果你不在家,肯定就在這裏。”
  我的心提得老高,她出現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威脅了,現在這麽大隻美女和我男人站在一起而且這麽熟稔的態度,我覺得呼吸都有點緊。可是這個女人氣場太強大了,女王一般,我連跑過去昭示勢力範圍的力氣都沒有,隻是站在這裏目不轉睛的看著宋子言的反應。
  他轉頭來看了看我,很快的又轉回去,對那個美女說:“歡迎回來。”
  我覺著心開始往下沉。
  那個女的也跟著他視線落在我身上,笑著問他:“她是誰?”
  沒等宋子言回答,她的視線又落在了我身邊的黃毛身上,很是驚喜:“小楊!”
  黃毛笑了笑,不過腳下沒有動,也幸好他沒動,我這身上有點虛,估計他要是一動,我整個人都得倒。
  宋子言有些冷淡:“這是我公司的酒會,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說。”
  那美女又跟他說了些什麽,大約是不肯走。趁著這個機會,我低聲問黃毛:“這人是誰?”
  他也低聲回答:“我姐姐。”
  我這心一下子定了,敢情是我小姑子or大姑子,怪不得一見麵氣場就不對。可是這種仇人也比我原本想象的好一千一萬倍,我輕咳了一聲,整了整儀容就要款款走過去。
  還沒往前走,就被黃毛拉住,他定定看著我,眼裏有些掙紮:“秦卿,我有些事告訴你。”
  我疑惑看他,不過他那吞吞吐吐的模樣讓我很不爽,他老哥是要什麽都予取予奪,而他就幹什麽都磨磨唧唧,難道私生子就沒人權了麽?!怒其不幸哀其不爭,我皺眉:“你想說什麽就說,想拿什麽就拿啊!”
  我這句話立竿見影,他眼裏不掙紮了,堅定一片:“這個人是我姐姐……總經理是我姐夫。”
  腦子裏轟然一個大雷,我半天沒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還是混亂一片,抓著他問:“我沒聽錯……是姐的姐,姐夫的夫人麽?”
  他點了點頭。
  我再抓,抱著最後的希望:“沒離婚麽?”
  他搖了搖頭。
  我回頭,看著那邊正在說話的一對璧人,徹底怒了!!
  衛生巾姐姐說的對,相信愛情還不如相信衛生巾,至少後者錢就能買來真貨!
  我還以為我這次終於選對了,沒想到我連個第二誌願都混上,根本就是人家上完了正規課之後充電的夜校!是不正規的,是沒名分的,是做替代的!!
  我還又求愛又互愛的,原來根本就沒愛情可言!
  我算是真的瞎了狗眼了,糊裏糊塗的就成了小三,難怪這廝別說承諾了,連個愛字都不放,原來是這個意思。
  事關原則人品,這個時候如果再能忍過去,我就不配是八卦女,不配罵猥褻男,不配做我彪悍老媽的女兒,不配做無良肖雪的朋友!!
  於是我甩開黃毛的手,氣勢洶洶的走過去。順便還拿了侍者托盤裏的一杯酒,順便又拽了他胸前的一塊白色方巾。
  走到正說著話的那兩人麵前,先對著那美女客氣的笑了笑。意思是雖然你比我漂亮了很多,但是被這個男人騙這一點,咱們的命運還是一樣兒一樣兒的。
  再把方巾塞到宋子言手裏,他有些錯愕:“給我這個幹什麽?”
  我對他嫣然一笑:“會有用的。”
  然後舉著另一手的酒杯刷的潑了他一身。
  全場有驚呼有吸氣,最後全部愣住。我悲壯的在全場人的注視中,轉身往回走,一步步走得嗒嗒響。
  可是這噠噠忽然戛然而止,我一個沒走穩,細跟一崴,整個人眼看就要親吻大地母親。身後一雙熟悉的臂彎接住了我,我抬眼就看到臉上尤濕漉漉帶著未曾擦幹酒的宋子言。
 ?∥已杆僬局保?Ы乓皇忠恢恍?油嚴呂矗?鶯蓐?狹肆礁魴∠父??執┗亟派稀K巫友源?排?夂瘸猓骸澳愀墒裁矗俊?
  “幹什麽?”我冷笑,低頭看見自己左手仍帶著那枚戒指,真是諷刺,右手狠狠地把戒指褪了下來,往他臉上一扔,叉腰喊:“不幹什麽,宋子言你給我聽好了,老娘不稀罕你了,以後愛讓誰做飯做飯去,愛找誰欺壓欺壓去——老娘不奉陪了!”
  他不能置信的看著我,渾身緊繃,臉色難看得能把小孩子嚇哭。
  哈哈,可是現在我不怕了!!
  毫不留戀轉身,一步步往前走,雖然穿著沒了跟的高跟鞋,雖然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看我是我從沒有這麽感到自己氣場強大過。
  由內而外,由上到下,由頭發絲兒至腳趾甲,絲絲散發的都是渾然天成的禦姐氣勢!
  短短幾秒鍾,我就經曆了由M到S的終極轉化!!

  潛規則之【番外】
  這裏是好夢正酣的淩晨五點多,地球另一端卻正在拉開夜生活的序章。
  有些人按著自己的習慣,就忘了對方的作息。
  雖然隻是短短幾句話,卻足以讓一個清晨被擾醒的人消除掉所有睡意。
  宋子言點了根煙,隻吸了幾口,就在一邊摁滅。
  煩躁。
  不僅僅是一早被手機吵醒的陰鬱,那些錯綜雜亂的事情堆積在胸口。
  說不出的煩躁。
  幹脆穿上衣服,關了門出去。
  或許是習慣成自然,等到頭腦清醒了一些,才發現他無意中開到了學校門前。
  一路的行駛,胸口稍稍平複,打開音響裏麵是低柔的藍調。昨天有兩節課,晚上又看公司的資料看到淩晨,這時也不由得有些困意。合上眼,俯在方向盤上隻想著稍稍歇一下。
  沒想到竟然睡著了,直到一陣篤篤的聲音把他吵醒。
  宋子言抬頭,車外,一個女孩兩根手指不停的敲打著他這邊的車窗。
  已經是清晨,外麵太陽已經老高,隔著灰色的車窗,能看到外麵那個女孩其貌不揚,一身學生的裝扮,氣質也很幹淨,隻是帶著一副精神奕奕卻又惺忪遲鈍的表情。
  典型的睡眠不足,卻又熬過頭出奇興奮的精神狀態。
  霎時了然,學校外麵就有幾個網吧,學生經常有出去通宵上網的,這個應該也是其中之一。雖然是出於被逼無奈才在學校任教,可是看到這樣的學生,宋子言本也是厭煩,隻朝車窗擺了擺手,並不理會。
  可是顯然那個人的耐性非常好,篤篤篤的聲音一直在耳邊響個不停。
  宋子言不耐煩的按下一截車窗,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那個女孩已經拱起了手,眼睛眯出一個討好的弧度:“這位先生,借我點錢吧……”
  宋子言有些楞,難道這個……不是大學生?是那些據說很猖狂的騙子?
  那女孩看他猶豫,連忙搶白:“不用太多,隻要五塊就行!”
  隻要五塊……?國內的經濟條件就這麽差?宋子言眯起了眼。
  那女孩趕緊又降價:“不用五塊,其實三塊五就可以了,嘿嘿,你開這麽好的車,不會這點錢都不借吧?”
  看著那雙雖然下麵有擋不住的疲憊灰影,卻依然彎得很討好的雙眼。宋子言拿出錢包,掏出一張粉紅鈔票遞過去。
  無論她是什麽都好,別再來煩他。
  那女孩接了錢,一臉感激:“謝謝啊,好銀!”還衝他伸了伸大拇指,才轉頭走了。
  看著她走開的身影,宋子言不禁搖頭,居然真的是騙子,真是浪費她身上幹淨的氣質。
  抬腕看表,已經是七點多,剛巧上午八點多第一節就有課。已經沒有回去的必要,幹脆再等一會,直接去上課,打定主意,宋子言拿出手機給田經理,交代一下,剛掛斷就聽到又有人在敲車窗。
  回頭看,又是剛剛那個人。
  她手裏拿了幾個小袋子衝他招手。
  車窗再度搖下,還沒等他不耐煩的開口,她已經把兩個袋子塞了進來。他隻能接著。手裏熱乎乎的感覺讓他皺起了眉:“這是什麽?”
  那女孩獻寶似的:“一個煎餅果子,一杯豆漿!”
  又遞過來一把鈔票:“煎餅果子兩塊五,豆漿一塊,一共是三塊五。這裏是找的九十三塊錢,你要不要數一數?”
  他不耐煩:“什麽意思?”
  女孩樂嗬嗬的:“這些東西算是我請你的,我算是一共花了你七塊錢。”
  宋子言看了看她手中和自己一樣的袋子,很無語:“你大街上借錢買早餐?”
  她聽不出他的反諷,一陣小雞啄米的點頭:“昨天忘帶錢,今天徒傷悲,幸好有這種好心人拯救我於饑餓之中,社會主義河蟹建設就是好啊!”
  聽到她最後熱淚盈眶的感慨,宋子言徹底無語了。
  幸好這女孩也沒打算多聊:“我也要回去了,今天要補眠,大概明天晚上繼續通宵,你後天在不?我還你錢。”
  宋子言不願跟她多說,就隨便點了點頭:“好。”
  事實上他很快就拋諸腦後,直到十來天後又是上午第一節有課,他來得早了,經過那個路口時,忽然聽到後麵有人喊,往後視鏡裏一看,一個女孩正在後麵追著。還一邊喊一邊用力跟他揮手。
  停了車,搖下車窗,那人迫不及待趴上來,氣喘籲籲:“終於等到你了!”
  宋子言覺得不可思議:“你每天都在這裏等?”
  她誠實搖頭:“沒有,那天來了,可是你不在。後來我就隔兩天來一次,隔兩天來一次,想著如果半個月還遇不到,我就把錢給貪汙了。”說完還嘿嘿奸笑兩聲,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不過很快又苦下了臉:“今?!?
  做為被她“好死不死遇上”的那個人,宋子言扯了扯嘴角:“真不巧。”
  她苦哈哈的還跟著點頭,又問:“你有十三塊錢沒?”
  宋子言想了想,搖頭。
  她臉更苦了,從口袋裏摸出一張二十的:“我也沒零的,現在煎餅果子都收攤了,也沒地方換。”
  她為難的表情實在太生動,看著她掙紮的模樣,宋子言忽然很想笑,不過隻是繃著臉沒說話。
  她最終一咬牙,眼裏放光:“這剩下的十三塊錢算利息好了!”
  然後慢慢的,緩慢的,緩緩的,一寸寸的把手裏的錢遞了過來。
  宋子言看著她一點點移過來的手,再看著她不舍的緊盯著那二十塊錢的眼睛,有些壞心的想看看自己收下這錢的話,她……會不會當場就流下幾滴眼淚?
  不過他性格向來冷清,更沒有跟人開玩笑的習慣,隻是淡淡的說:“不用了,你自己拿著吧。”
  隻這一句,她臉上瞬間綻放光彩,並且睜大眼睛:“真的?”
  宋子言點頭。
  她急急地證明:“所以現在是你不要,而不是我不還嘍?”
  既然這麽財迷,偏偏剛剛還追著追著還錢。再看她現在睜著眼睛求證的模樣,宋子言啞然失笑,又想占便宜,又想心安理得,抿了抿嘴輕笑:“是你要還,而我不要。”
  她迅速把錢就收回去了,眼睛笑得彎彎的,又朝他伸大拇指:“好銀!”
  看著她彎起的眼睛,宋子言才想起來,自己怎麽認得她。他絕佳的記憶似乎隻在別處,對人對車子對這些社交上的東西,沒有一兩次的交道他鮮少能記得。可是剛剛一眼就認出了她,大約是她這雙笑起來彎彎的眼睛,自以為小聰明式的狡黠的笑。
  可是看著很笨拙,可是不阻礙讓人看得很愉快,愉快的很想欺負欺負……讓她明白其實她真的有夠笨……
  這個反常的念頭,讓宋子言有一瞬間的怔忪,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依舊是淡淡的:“還有事?”
  她搖頭:“沒事沒事,你去忙吧。”從車窗上扯下,站直了身體。
  宋子言也收回視線,剛升上車窗,卻又聽到車窗篤篤的敲打聲。
  果不其然,又是她。
  她手裏拿著一個黃色的小瓶子,遞了過來,臉上帶著不好意思的笑:“我還是覺得不舒服,呃……這個是木糖醇,我前天剛買的,才吃了幾顆而已,就當還錢吧!”
  宋子言有輕微的潔癖,在吃這一方麵尤為嚴重,可是看著她手裏的熟料瓶子,再看看她坦然而期待的臉,卻點了點頭:“放下吧。”
  她放下來,這才滿身輕鬆的走了。
  宋子言卻沒有立刻啟動車子,隻是看著靜靜在那邊的溫暖的一團黃,也不知道是什麽心理,伸手拿過來,打開蓋子倒出一顆放在嘴裏。
  檸檬淡淡糯軟的香甜溢滿口中,帶著新鮮的薄荷清涼……
  自己也對自己的動作感覺莫名其妙,笑了笑,接著把瓶子放回去。
  轉頭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在路邊走過,宋子言開了車門下車,原本和同學連了一晚CS的蘇亞文看到他高興的走過來:“三哥!”
  宋子言這才想起來他學校也在附近:“通宵上網?”
  蘇亞文求饒:“你可千萬別告我媽去,對了,我聽我媽說你現在被奶奶逼著在學校任教,不打算回美國了?”
  宋子言點頭:“沒這個打算。”
  蘇亞文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剛剛和你說話的是你學生?”
  宋子言啞然:“不是,就是一個借錢買早餐的。”
  蘇亞文愣了愣也笑了:“借錢買早餐,估計也就秦卿做得出來吧。”
  秦卿?宋子言略帶詫異:“你認識?”
  蘇亞文說:“上次一起爬過山。”語氣中不自覺帶了一分寵溺和驕傲:“是個很特別的女生吧?”
  想起她那表情多變的臉,想起她的小聰明與小市儈還有彎彎的眼睛,宋子言也不自覺帶了笑:“是呢,很特別。”
  人生若隻如初見。
  尋常的路口,偶遇到的人,平淡的相遇,這時他們並不知道彼此在對方人生中扮演著什麽角色。
  同樣是這個路口,兩年後這個女孩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而摟著自己的好朋友嚎啕大哭。
  同樣的路口,三年後有人坐在車裏看到選修課報名表上秦卿兩個字時,勾起了那清涼糯軟的香甜回憶。
  柏油的公路,周邊的花壇,白色的斑馬線,他們無法記憶也無從預測。
  究竟誰來誰往,誰停誰走。
  可是命運知,它一直知。
  所以三年半後,在宋子言不緊不慢的收拾著東西時,一個女生會磨磨蹭蹭磨磨蹭蹭走到他麵前:“老師,我是九班的秦卿!”
  他沒說話,可是眼睛裏微蘊起了笑意。
  秦卿咽了咽口水,壯士斷腕一般咽了咽口水:“老師,我愛你!”
  嘴裏似乎浮起了記憶中的清涼糯軟,看著那張很想讓人欺負的臉,他這次下了欺負的決心,分明看穿了她的小把戲,卻仍是恍然大悟一般的回應:“啊,這樣啊。”
  啊,這樣啊。
  好像一隻貓百無聊賴,找到了一個毛線團,覺著有趣,就兩個爪子來來回回的撥弄。
  自己高興著自己樂和著,一個低頭才發現無意間這團毛線已經纏滿了你全身,讓你掙脫不得,然後就這麽糾糾纏纏的一輩子。你撥著她,她纏著你。
  其實,也就是這樣。

  湊個H番外
  時間:深夜。
  地點:某公寓臥室。
  人物:像宋腹黑秦猥褻一樣的刀把男女。
  道具:衣服,床。
  氣氛:詭異。
  背景音樂:林俊傑《不潮不用花錢》中的一句歌詞:“請你,不要到處口口~”
  故事色調:H……
  前情提要,兩人一壘上位,正在進行二壘。
  此乃科教文:首先,他親著她的嘴(這個是這裏唯一不具有象征意義的真正的口!),舌頭放進去,此時可以調戲,可以攪弄,可以吸吮,態度可以強勢可以溫柔,可以貪婪急切可以循循善導,但是最後都是要摧拉枯朽式的。
  其次,邪佞滴手指出場。邪佞滴手指滑過口口滴口口,落在口口滴口口上,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又一路下移,在她顫抖滴推拒下毫不猶豫的占據口口滴口口,最後刺入口口滴口口,不停滴口口,口口,口口,口口。而這時,他滴唇舌也要發揮強悍滴功能,從在耳邊吹風,吻耳垂到啃噬脖子無一不精。做完上述動作之後,可以繼續向下,在她口口的口口上不停流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好那口(這裏是俗語!)的筒子還可以讓唇舌代替邪佞滴手指,在口口滴口口上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注意,口口到這一步,她是肯定全身酥麻,呻吟連連,臉色酡紅,星眸半眯,讓人一看就想口口滴姿態了。而這個時候,兩人的衣服必然也是一件件(口口係可以考慮是一塊塊一條條滴散落在地上)
  重頭戲來鳥,他牽引著她滴小手到自己的口口處,邪佞/魅惑/狂狷一笑:“口口口口口口嗎?”她半推半就半害羞半新鮮,開始慢慢口口著他的口口,他頓時渾身緊繃,目光暗沉,喉結上下滾動,聲音沙啞如同呻吟:“你這個口口滴小口口!”她不停滴口口又口口,時而還口口,最後玩火自焚終於被他壓在身下。具體步驟如下,他分開她的口口,扶著自己的口口口進去。然後開始前後口口,由慢到快,由淺入深,開始口口口口又口口。口口又口口,口口何其多,隻顧玩口口,萬事成蹉跎。又雲,口口複口口,壯男當戶支,不聞交談聲,惟聞女歎息。
  最後,口口滴男人臉上浮現出極致歡愉而又痛苦的神色,一陣扭曲,口出一陣口口的口口,頹然倒下。女的腳趾口口,渾身緊繃,脖子後仰,小手緊緊攥著床單,感覺口口的口口有一陣口口的口口,尖叫一聲,也頹然。
  最好滴結果是,倆人拉著手歡快的一起上巫山。
  上述為科教文,是人類千百年來一直重複滴動作。
  唯一不同的就是事後反應。
  有些他頹然後開始想,哎,以後該吃藥了。
  有些她退然後開始想,哎,以後該出牆了。
  我家倆孩子也是同床異夢。
  宋腹黑看著秦猥褻開始歎息,哎,她又該去晨跑練體力了。
  秦猥褻看著他口口開始惡毒,靠,直接割了它吧,這夥計太TM能折騰了!

  【番外】寶寶
  晚上九點多,宋子言在慢條斯理的翻著雜誌,我假裝認真看電視,其實偷偷地瞄了他好幾眼,一直到十點多,看著依舊毫無動靜的他,我鬱悶了。
  裝作雲淡風輕的通知:“那個……從這周開始,我周末下午都要出去。”
  他連眼皮都不抬,隨口問:“做什麽?”
  我熱血沸騰:“我報了班,減肥!”
  他終於看我一眼:“減肥?”
  我淚:“我現在越來越胖了,肚子越來越大了,都遭人嫌棄了。”
  他皺眉:“誰嫌棄?”
  我斜眼:“某人。”某個因為俺身材走樣已經兩個個星期木有碰過俺滴人。
  他頓了頓,眼裏隱隱帶了笑意:“不用減。”
  我炸毛:“為什麽?!”難不成他有了外遇?!
  他沒說話,隻是起身打開床邊的抽屜,拿出一張紙遞給我。
  原來是我去醫院檢查的單子,因為老爺子對我們健康尤為看重,特地要求我們每三個月都要去健康檢查一次,到後來我都懶得看結果了,沒想到他還拿著單子。我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看了看醫生的狂草,又遞給他表情很誠懇:“看不懂。”
  他接過來又放回去,慢條斯理的解釋:“你沒有胖,隻是懷孕了。”
  還沒從我沒胖的喜訊中回複,我就被後麵的消息炸得黑乎乎一片。
  “我……我……我怎麽會懷孕呢?!”我不信!
  他好整以暇看我一眼,好心提醒:“大概是因為你做了一些可以導致懷孕的事情。”
  我淚了,默默看他:“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想了想:“兩星期前吧。”
  原來如此,怪不得從那個時候他就成柳下惠了……
  我悶:“可是咱們明明用了套套,怎麽還會中獎呢……”他咳了咳,表情有些不自然,我腦子轉了轉,憤慨了:“我要起訴那個公司!!”
  他安慰?!?
  我繼續淚:“千分之三的概率都被我碰上,這也太巧了,而且剛巧在你說了想要孩子之後,老天太潛你了!!”
  誒?誒?就在我剛剛言辭拒絕生孩子之後!!
  再看他明顯帶著不自然的表情,我腦袋根上一陣發寒。
  趕緊起身,頭枕頭下摸出幾個塑料小袋子,撕開,對著套套用力吹。
  第一個,癟的。
  第二個,癟的癟的。
  第三個,癟的癟的癟的。
  仔細看,這些小套套最頂端,還能看見發白的針孔。
  對著他這種卑鄙下流無恥的手段,我怒了!嘩的站起來,在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我都說了二十六之前不要生孩子,你不是也沒反對嗎?怎麽現在做出這麽天理難容令人發指的事?!”
  他悠悠辯解:“我隻是沒說話,並不代表不反對。”
  敢情他一直就挖坑呢,我恨:“那你也不能這麽自私,讓我把大好年華浪費在養孩子上啊。”
  他把我拉坐下來,平視著:“不是你養,是我養你們兩個。”
  我怒:“那也不行,要生你生去,我明天就去醫院!”
  他臉立馬沉了下來,帶著陰惻惻的笑:“去醫院幹什麽?”
  一陣冷風刮過,我又沒骨氣了,淚水漣漣:“去醫院買安胎藥。”
  他臉色稍霽,摸了摸我頭發:“很好。”
  我桑感,銀牙咬著枕套花果山瀑布雷,敢怒而不敢言。
  八個月後,我躺在待產病床上,終於被陣痛痛到敢怒也敢言了。
  我恨恨看著他:“宋子言,你混蛋!”
  他握了握我的手,居然很配合:“對,我混蛋。”
  我還不解恨:“你無恥!”
  他拿毛巾擦了擦我額頭上的汗水:“對,我無恥。”
  我抓住他手就咬:“你是無恥的混蛋!”
  他一動不動的任由我咬著:“對,我是我無恥的混蛋。”
  好像你所有的攻擊都打在了棉花上,我也懶得咬了。聽著隔壁產房裏不時傳來痛苦的呻吟聲,夾雜著一兩聲的尖叫,合著越來越痛的肚子,我害怕了,弱弱地看著他:“宋子言,我不會死在這裏吧。”
  他攢眉低斥:“別胡說!”
  我怎麽能不胡思亂想呢,小時候從自行車上摔下,當時血流如注的都沒這麽痛,可想待會是怎麽個不能忍受法。我自問不是一個意誌堅強的人,超級怕痛,搞不好在手術台上就精神崩潰一命嗚呼一屍兩命了。
  我看著他嗚嗚:“我還不想死……”
  他摸摸我的頭:“乖,一會兒就好了,別亂想。”
  雖然他這樣的安慰很鮮見,可是依舊抵擋不住我對死亡的恐懼,對這個大千世界的留戀。我繼續看著他嗚嗚:“我不要死,我還沒當一老太太,太太推輪椅讓你過石子路叫苦連天呢。”
  他溫柔的笑:“會有這麽一天的。”
  我接著看著他嗚嗚:“我不想死,豔照門的照片我還沒看全呢。”
  他額頭上一條黑線劃下……
  我再接再厲嗚嗚:“我想活著,中國足球還沒走向世界呢。”
  他額頭上兩條黑線劃下……
  我鍥而不舍的嗚嗚:“我要活著,神州八號還沒上天呢。”
  他嘴角抽動了兩下,直接回頭喊護士:“小姐,麻煩把她的嘴麻醉一下。”
  嘴還沒麻醉,我就被推到手術室了。
  其實沒想的那麽痛苦,就嗷嗷了兩聲就被推出來了。
  可是渾身累的連眼皮都不想抬了,隻能聽著我倆媽媽一爸爸一個老爺子一個奶奶在這驚喜連連:“這大胖小子多可愛啊。”
  “誒,這眼鏡跟他媽長得是一模一樣。”
  “這額頭多高啊,肯定跟他爸一樣聰明。”
  “這鼻子一看就是有福的……”
  聽他們一個個興奮的,我終於覺悟,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就是母親。
  典型的痛苦我一個,幸福兩家人的光榮代表!
  “這孩子太漂亮了!”連一邊的小護士都跟著插嘴。
  這一波一波誇獎的話,讓我也驚奇了,莫非我真生了個尤物?!
  於是費力睜開眼,抬了抬手,還沒說話,宋子言就心有靈犀把孩子抱過來了。
  我這一看被包得嚴嚴實實被褥裏折騰了我九個月冤家的小臉,呃,皺巴巴的跟小老鼠似的。在看周邊家人那一張張洋溢著歡樂的老臉,我納悶了,低低的問宋子言:“這孩子皺巴巴的還沒長開,他們怎麽就看出來這麽多啊?這……也太扯了吧……”眼還沒睜開呢,就發現他眼睛和我一模一樣了,難道我眼睛是條縫?
  沒想到宋子言居然也低低的笑:“不止他們,我也看出來了,咱們的孩子聰明,漂亮,既像你又像我。”
  我不由得斜眼看他,你說你平時智商多高一人,怎麽這時也這麽愚昧庸俗!
  可是看著他眼中掩不住的驕傲與激動,我斜著的眼角卻悄悄的濕了。
  再看他懷裏的小老鼠,居然也真看出了那麽點東西……
  不止是漂亮,聰明啥的,最關鍵的一點是:
  秦卿老鼠宋子言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事實上我們是一大家,某天接電話我無意中說要給俺們家小宮保舉行抓周典禮,結果那一天兩家人都來了。
  抓周現場道具千奇百怪。
  除了我們準備的一些很正常的東西,宮保的姥姥帶來了篩子,姥爺帶來了撲克牌,爺爺送來了一個印章,奶奶送來了一套衣服,老爺子帶來了一個聽診器,太奶奶最正常一點,送來了一本書。
  不過一看那書,我暈了,線裝本的脂硯齋批注的紅樓夢啊!!
  黃毛剛好在國內,還帶了一張最新的鬼片CD……
  總之,在這一片奇異的物件中,小宮保開始爬了。
  在N雙眼睛灼灼注視下,他爬啊爬爬啊爬,直接爬到了黃毛身邊,然後抓著他衣服就不鬆開了……
  第一輪抓周失敗,我們分開了他們倆,開始第二輪。
  在N雙眼睛灼灼注視下,他爬啊爬爬啊爬,又直接爬到了黃毛身邊,又抓住他衣服不鬆開……
  第二輪抓周又失敗,再次分開了他們倆,讓黃毛換了位置,再度開始第三輪。
  在N雙眼睛灼灼注視下,他爬啊爬爬啊爬,再次爬到了黃毛身邊,再次抓住了他的衣服不鬆開……
  眾人麵麵相覷,都是一臉茫然,隻有宋子言的臉有些黑,我這一個念頭形成,不敢多想,就吩咐黃毛:“你先到隔壁去吧……”
  在N—1雙眼睛灼灼注視下,他爬啊爬爬啊爬,直接衝破了圍觀群眾,往黃毛所在的隔壁爬去了……
  眾人已經不止是錯愕了,而我腦海中的念頭越來越清晰,清晰的可怕。一如宋子言了解我清晰念頭,進而鐵青的可怕的臉……
  老爺子第一個發言:“這……是怎麽回事兒啊?”
  老媽也問:“女兒,我這外孫不是你出牆跟黃毛生的吧……”
  我瞪她一眼,清了清喉嚨:“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
  他們齊齊看我,宋子言則是狠狠瞪我。
  在N—1雙眼睛灼灼注視下,我對手指啊對手指,最後終於豁出,弱弱開口:“那個……我們家宮保,或許是個……年下攻……”

  潛規則之回家
  宿舍已經沒人,自以為是的那個家還是鳩占鵲巢的,徹底沒了地方可去,我隻能回生我養我滴故鄉。身上是已經被我穿得皺巴巴的小禮服,腳下是沒有跟的高跟鞋,再加上一臉悲憤,很引人旁觀……
  在火車上的時候,旁邊坐著兩位猥褻大叔,身上一股子怪味,不時看我兩眼。不一會兒,還有人拿出山寨手機,以雷人的音量反複放著一首歌,裏麵一歌手撕心裂肺的唱:“挨打了吧~受傷了吧~挨打了吧~受傷了吧~”
  我聽了數十遍,再看看自己這一身像是被人蹂躪過的樣子,怎麽都覺得他是在影射嘲笑我。於是衝動魔鬼的支配之下,我拍案而已,桌子上康師傅方便麵都顫了兩顫:“誰挨打了?你才挨打了呢,你們全家都挨打!”
  那位大叔一臉橫肉,挑眼角看了我兩眼,臉上肌肉跳動,疑似要發火。可是最後在我淩厲眼神之下,關上手機偃旗息鼓去了。
  我踩著隻剩下低的鞋子坐下,深切領悟,沒了高跟又怎樣?禦姐,關鍵就是氣勢!
  可是這氣勢在門開時看到老媽那張不耐煩的臉的一瞬間,就消散了,隻剩下嗷嗷的委屈。我熱淚盈眶伸出兩爪就要深切擁抱,雙唇顫動拖著長音:“媽……”還沒抱住她,她就已經被後麵等著的牌友叫回去了,別說問我為什麽回來了,根本一眼都沒多看我。我一個人慢騰騰的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想什麽,從包裏摸出來手機,才屏幕上依舊是道明叔那張氣場強大的臉。
  連一個短信一個未接來電都沒有……
  心裏堵得慌,撈過來抱枕死死蓋住臉,就這麽蓋了一會兒,手慢慢慢慢的滑下去。
  經過這七八個小時的折騰,我疲累交加的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屋子裏黑通通的一片。房門忽然開了,那人“啪”的一聲按開了燈,一陣白光刺得我眼生疼,我眯著眼,看到老媽端著盤子走過來。
  把盤子放在床頭,她跟喂豬似的吆喝:“過來吃。”
  我肚子的確餓,就坐起來,抓著裏麵剛炸好的小蝦仁狼吞虎咽。
  老媽以一種算不上慈愛的目光看著我,狀似不經意的提起:“跟那個出租司機吹了吧?”
  我這差點沒噎死,驚恐看她:“你……你知道?”
  她從鼻孔裏出氣:“就你那小心思也想瞞我?別忘了,你可是我二十多年前活生生拉出來的一坨肉。”
  我忽略她最後一句話,疑惑:“那你怎麽不當場拆穿我?”
  她也拈過一個蝦米放自己嘴裏嚼,聲音含含糊糊:“雖然他現在職業低,但是一看那氣勢將來就是一暴發戶。再說了,他還專門去送送我,說明對你還是比較有心的,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我怨憤看她:“你那時既然法眼一開,看出了他是妖孽,就該把我一棍子打暈了帶回來。”那我還能在家幻想一下我們是家庭原因被迫害分開的有情人,至少還有美好的回憶,也比現在這情形強百倍。
  老媽斜我一眼:“反正你現在不是乖乖回來了嗎,你老娘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們倆沒好下場。”
  雖然事實沒錯,可是我還是怒了:“為什麽?”
  老媽繼續往嘴裏填蝦米,還不忘分析:“你在他麵前就跟你老爸在我麵前一樣,都是永世不得翻身的主。我們把你們吃得死死的,要是掏心掏肺對你們吧,你們就樂和,但凡我們有個歪心眼,你們哭都沒地方哭去。”
  我抿嘴沉默,過了好久,老媽才好奇的湊過來:“我這番話就這麽發人深省?讓你回味這麽久?”
  我帶著了然大悟的神情認真看她:“我算是明白了,原來我今天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怒指:“你沒給我選好老爸!”害我遺傳到這樣的基因。
  “啪!”老媽一巴掌拍上我腦門,柳眉倒豎:“怪我?!怎麽不說你自己不遺傳我的精華就沿襲你爸的糟粕!”
  我再度萎靡,歎息:“除了基因突變我估計就這一副死樣了,老媽,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呢?”我已經是工作男人兩頭空了。
  她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油手,說得雲淡風輕:“既然回來了,就別想以前了。明天讓你爸看看現在有沒有什麽工作,順便下午再去相相親。”
  明天下午去相親?這便可真夠順的……
  沒想到老媽並不是一個隨口說說的人,隨即就從口袋裏取出一疊照片,供我挑選。半夜三更,我們娘倆盤腿坐在床上挑男人。可是怎麽看都不順眼,有的人個頭沒宋子言高,有的人眼睛沒宋子言大,有的人鼻子沒宋子言挺,有的人笑起來沒宋子言陰……
  左看右看都不對,老媽終於不耐煩了,又兜了我一個腦瓜子:“給我好好的挑女婿,別又胡思亂想裝烈女!”
  醍醐灌頂!當頭棒喝!
  說的對!敢情我一個小三還要為奸夫立貞節牌坊?!
  如此諷刺,我火起了。摒除雜念看照片,最後十指往一張笑得燦爛的人臉上一放:“就他啦!”
  俗話說,要想忘卻一段戀愛,最好的方法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再加上照片上這個人長得劍眉星目,頭發濃密,麵目端正很有幾分英氣。帶著第一次相親的新鮮感,我還是著意打扮了一番,走到了上午時老媽和對方老媽約好的那個餐館。
  進門,眼光轉了一圈,沒發現人。
  又轉了一圈,一個角落裏的人朝我舉手示意,我走過去一看,驚甚!這個人年紀不大,可是頭頂毛發已經開始荒蕪,雙目無神,一字眉橫陳臉上,有病入膏肓之態。敢情是認錯了人,我正要走,他已經叫住我:“秦卿是吧?”還一邊舉了舉手中的報紙——我們的接頭暗號。
  再看看他其實和照片上有三分形似,七分走樣的臉,我不由略懂:
  PS真是太強大了!!
  這一頓飯吃的什麽不記得,我就隻顧著對著他的臉研究鬼斧神工的PS技術了。到吃完了飯,我大略有個統計,就他這臉P成那張照片,沒個萬道程序是不可能成功滴。正對著他那張後期經過千錘百煉的臉走神呢,就聽到他不停叫喚我:“秦卿,秦卿!”
  我回過神,張嘴啊了一聲。
  他很嚴肅地問:“我剛剛講了笑話,你為什麽不笑?”
  口牙!罪過罪過,我趕緊張開大嘴“哈哈哈哈哈”了幾聲,又捂住肚子,同樣很嚴肅的看他:“笑了,我笑了,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他很滿意:“那我再給你講一個吧。”
  如果說剛剛我是沒聽到,算是失禮,那我現在就恨不得能再失禮一萬次。等他又陸續講完三個笑話,我就跟被冰霜巨龍噴了似的,全身上下白茫茫一片好幹淨。我說這位大哥,羽絨服不找你做代言人實在是太沒眼光了,那步行街上天天搭著台子模特走秀的,都是無用功,你隻要拿著話筒講聲情並茂的講一笑話,保證羽絨服迅速脫銷。你合該是被奧巴馬請去,發表演講,通過防寒製品拉動美國內需帶領世界走出金融危機的不二人選!
  誇張?NO!看我誠懇的小眼神兒,相信我沒錯的,你絕對有這實力!
  直到這大材小用的救世主終於放過我,我顫悠悠的趁著最後的半條命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老媽還在壘長城,沒空問我。我就先回了房間,撲在床上拉了一條被子把自己團團裹住。手機忽然響了,我急切的拿過來,一看屏幕心裏頓時有些蕭索。是剛剛那位救世主,短信很簡單三個字:“我對你還是比較滿意的。”
  我這頭皮一陣發麻,按著我剛剛走神的程度,他或許理想伴侶是充氣娃娃,不過還是顫悠悠的回了一條:“謝謝。”
  他回:“嗯,我講的笑話很高深,一般人都不能領悟,你是少有的達到欣賞水準的人。”
  我囧:“你太謬讚了,我也隻是附庸風雅而已……”
  他說:“沒關係,你孺子可教,以後在我的點撥下,還是有可能理解其皮毛的。”
  還皮毛……我正想再回一句,別說你皮毛了,就是裸體老娘都沒興趣,老媽響亮的嗓門已經在外麵嚎起來了:“秦卿,開門!”
  我理解,她們打牌的時候,是一動都不想動的,倒水開門全靠我。
  把手機放回口袋,我走出去到了客廳的門邊,轉動手柄,保持微笑,禮貌迎人。
  才開了半邊,我就整個人怔在那裏,挑起的嘴角僵在臉上。
  門外站著的,是表情冷峻的宋子言。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沒有人說話,就這麽半晌,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握著的手柄,決定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很自然的後退了一步,然後“咣當!”關上了門。
  可是心裏到底是有些小沸騰,不能保持蛋腚,人就回到客廳摸摸索索,不願回房間。老媽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誰啊?”
  我回:“找錯門了。”又怕她覺得怪異,就幹脆坐在沙發上拿著蘋果刀有一下沒一下的削著手裏的蘋果。
  一陣寂靜後,門鈴又開始規律的響起來。
  我假裝聽不到,繼續削蘋果,老媽吼:“開門去!”
  我誠摯看她,表情極其認真:“老媽,不用理,這是幻覺,這一切都是幻覺!”
  “啪!”老媽扔過來一隻拖鞋:“幻覺個屁,吵死了,開門去!”
  我摸著可能被砸扁的鼻子委委屈屈的去開門。
  果然還是他,我是萬萬不敢讓他進家裏來的,隻好自己出去。
  他依舊是不說話,隻神情冷峻的看著我,慣性的,我屈服在擠威之下,低著頭不敢動。可是轉念一想,明明錯的不是我,又挺起胸脯,氣勢洶洶的看著他。
  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他先開口:“為什麽忽然跑回來?俊?
  我挑眉:“我高興,我樂意,常回家看看不行麽?”
  他抿了抿唇,問:“什麽時候回去?”
  我忍不住鄙視地看他,你說你一奸夫怎麽跟窮搖阿姨書裏的男主一樣無恥呢,你偷個人還這麽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呢?可惜我不是你家聖母小三,忍不住冷哼:“你是我什麽人,我什麽時候回去你管得著麽?”
  他額頭上青筋跳了跳,卻沒發作,隻是提醒:“你沒辭職。”
  我點頭:“是沒辭職,可是我樂意賠錢,你有事請找我律師,我很忙,沒空陪你嘮嗑,慢走不送。”
  說著,我就轉身要開門回去。
  他語氣壓抑:“跟我回去。”
  “回去?”我轉身,冷冷看著他,一如他曾經那樣一字一句地問我:“你配嗎?”
  俗話說得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俗話還說了,女人心,海底針。
  我今天恍然醒悟,我根本就是小鼻子小嘴小心眼的三個代表。逮著機會就不放,睚眥必報的陰暗小心理。
  這句話就這麽一說,就看到他身體一僵,不能置信的瞪著我。
  我正偷偷暗爽,嘴邊還沒帶起笑,就看到他臉色難看的可以,手慢慢的舉了起來。
  我一個激靈貼著牆壁往後蹦了三步,看著他緊抿的唇線,渾身燃燒著憤怒的小火苗,出於擠威和慣性,我這心裏忽悠悠的害怕。眼看他身形一動就要走過來了,我手足無措狗急跳牆,想起電視裏的經典戲碼,趕緊把凶器架在自己脖子上:“別過來!再過來一步我就……”
  他停在那看著我手中的凶器,麵帶鄙夷:“你就怎樣?”
  我低頭看了看掛在脖子上,連根毛都割不斷的特質水果刀,癟嘴:“不怎樣。”餘光瞄到泛著冷光的我家防盜門,背上是樓道間冰冷有點潮濕的牆壁。我看著一臉冷峻的他,再,瞄瞄毫無氣勢拿這個連手指都割不破的水果刀頂著脖子的自己。
  忽然覺得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
  這是我家門口,我的地盤聽我的,再加上畢業證已經拿到手了工作我也不要了就算賠錢我也認了。至於眼前這個男人,我更是不妄想了。
  我憑什麽還要被他威脅?!
  換言之,我又有什麽好怕他的?!隻要我吼一嗓子,老媽立即就會抄著兩把菜刀衝出來把他給卸了。
  要知道,我和老爸作為老媽的所有物,有被她蹂躪的義務,可是她也有保證我們不被外人欺負的權利。不過一日夫妻百日恩,宋子言對我不仁,我不能對他不義。在老媽發現之前,我要把他先給轟走。
  於是我挺直脊梁,放下凶器,雙手環胸,換個方向,下巴微抬,眼含蔑視,從鼻孔裏出氣:“要姐姐回去——那是不可能地,現在我進去以後也不會給你開這個門,敢情你就一直在這敲門敲到死?”
  他說:“我們可以試試。”
  他敲門雖然敲不死自己,但是可以敲到老媽出來砍死他。
  看他的樣子,我就相信他有這個實力。撫額,要真鬧起來,在小區裏我也丟不起這人。就算老媽不砍死他,他這麽大一男人在我家門口徘徊的,讓鄰居見了也難免指指點點。
  我沒好氣:“那我現在要出去不在家,你就在這裏敲死吧!”

  潛規則之牌友
  我忿忿從他身邊走過,蹬蹬蹬地下了梯,出樓洞的時候偷眼一瞧。果然,他不緊不慢的從後麵跟了上來。心裏頓時鬆了 口氣。聽著樓上我家隱約傳過來搓牌的聲音,我都忍不住自我澎湃一下,我今兒也算是救了人一命啊!
  然後我跟宋子言又開始了一前一後,不緊不慢,一停俱停,一行俱行的遛狗之旅……
  出了小區過花園,過了花園上天橋,下了天橋進商場,都從商場出來了,他還是一直溜我,他這麽熱,我都快吐舌頭出氣了,他還是氣定神閑悠悠然的樣子。我有點後悔這政策,恨不得回頭叉腰肌大喊:“你TM的給我滾回去!我一輩子都不想要見到你!”可是現在我們也算是冷戰,如同拉鋸,哪怕我現在想狠狠抽他一頓都不能。所謂冷戰第一法則,誰先開口誰就落敗,哪怕你第 句話請出了天涯神獸,也擋不住是你伏了低破了冰的事實。
  正巧,從商場出來,沒兩步就看到一個帶著大簷帽的叔叔在十字路口。
  秉著有困難找警察的標語,我趕緊奔過去,麵帶驚慌:“警察叔叔,有人跟蹤我。”
  那個警察同誌很稱職,立即警惕:“誰?”
  我指了指由於我剛剛快趕了兩步還沒追過來的宋子言:“就那個,穿米色短袖那個。”
  警察叔叔立刻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宋子言不緊不慢的走過來。
  這一走近,警察叔叔仔細看了看他,又狐疑的看了看我,咳嗽一聲開始問了:“就是你……跟蹤這個小姑娘?”
  問的很正規,可是怎麽聽著他的語氣不是質問,而是懷疑……貌似還是懷疑我……
  宋子言稍稍一怔,做出茫然的真實效果,然後溫文一笑:“警察同誌,你覺得我像麽?”
  警察筒子撫摸下巴沉吟:“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流氓。”
  我著急插話:“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騙了,他就是一個流氓,一有文化的流氓!”
  警察看看他,又看看我,難以裁決。
  宋子言又爾雅一笑:“再 了,就算我真有什麽壞心思,會動到她上?”說最後一句話時,一雙眼瞟到我身上。
  警察叔叔隨著他把眼光飄到我身上,從那副深有同感的表情上,我就知道,人民公仆被邪惡的勢力征服了!再看一邊站著的宋子言,我欲哭無淚,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流氓都成了文化人,連警察同誌的慧眼都沒用了!!
  告別了睜眼瞎的警察叔叔,我氣憤填膺的走在社會主義河蟹的大道上,這烈日炎炎,一路走著也不禁口幹舌燥,恨不得伸著舌頭吐熱氣。可是反觀身後那一位,依舊雲淡風輕,悠悠然跟著,我這心裏那個怒啊。
  幸好不遠處有個冷飲店,我趕緊走進去,點了杯酸梅汁解暑,一邊壞心的幻想我在這裏悠然喝著果汁,某人在烈日下暴曬的情景。可是還沒來得及奸笑出聲,就看到他也跟著走進來,在離我不遠不近的桌子邊坐下……
  我這腦子真是撞豬上了,想虐人想到瘋了。憑什麽我能進來,人家就不能進來?眼看著比我後點的他,都上了兩杯冰水了,而我這邊還沒動靜,除了銷魂的雙眼皮已經無話可說了= =。
  沒想到更鬱悶的事情還在後麵,喝了飲料解了暑才發現,本來隻是想著開個門,就沒拿包包,而我的錢夾子正好在包包裏。
  換言之……我沒錢付賬……
  看著櫃台邊歡快聊天,眼睛不時瞄宋子言的那三個小服務員,我默默的想:如果我把這個人的身份證號賬號密碼生辰年月愛好三圍星座地址都告訴你們,能不能……能不能免了我這塊錢……
  可是最後也沒實施,摸到口袋裏的手機,我決定場外求助
  幸好我其中一姐們住得離這不遠,雖然她有點癡有點脫線,但是難為她還是個熱心的好孩子,於是我電話打給了她。
  甜甜的聲音傳過來:“喂。”
  我手捂著嘴壓低了聲音:“是我,秦卿,我現在在你家門前的冷飲店,你能不能送幾塊錢過來?”
  她的聲音依舊很甜很甜:“姐姐沒空。”
  在她掛電話前我趕緊補充 句:“這裏有一人長的很像沒曬黑前的古天樂。”
  她“嗷”了一聲:“看緊他,我馬上過去!”就飛快掛了線。
  等著嘟嘟嘟的忙音,我嘴角挑起,我就說了嘛,小敏是一個熱心的好孩子……
  沒過三分鍾,小敏就出現在 冷飲店門口,她抬眼環視了 周,自然不是找我,然後就直線往宋子言那邊走去。我就看著他們隻簡短說了兩句話,小敏就耷拉著頭的走了過來。我好奇:“你們剛剛說了什麽?”
  她在我麵前坐下:“我問他,一個人?”
  我湊過頭去:“他怎麽說。”
  她垂頭喪氣:“他先嗯了一聲,我正想問我是不是能坐下來,他又加了一句。”
  直覺和經驗都告訴我,這一句估計能噎死人,我把麵前的兩個玻璃杯移開才問:“什麽?”
  她模仿宋子言清冷的語調:“如果你坐下來,這裏就會剩下你一個人。”
  我腦袋轉了轉,明白過來後差點沒噴了,這也太拐彎抹角又不留情麵了。
  小敏斜我 眼:“你說的就是他?”
  我睜著眼睛瞎點頭。
  她托腮下結論:“一點都不像白古,不過同樣極品。”不過她的花癡一向是來得快去的快,能褻玩的就褻玩,不能褻玩的立馬轉成欣賞,也沒傷感太久,就問:“誒?聽說你在那邊混得人模狗樣的,怎麽好好的跑回來了?”
  我沒打算掩飾,最重要是周圍的人眼都忒毒,掩飾之後也是被拆穿的份,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她聽完往宋子言那邊抬抬下巴:“那個陳世美就是這邊這個?”
  我點頭,眼看她就要站起來,趕緊拉住她的手:“你幹什麽?”
  她回答的理所當然:“給他兩個耳把子。”
  看來她雖然迷戀皮相,但是良知未泯。
  我求饒的看著她:“別去了,萬一鬧大了我臉上也過不去,你就幫 想想怎麽甩掉他吧。”
  她依舊氣憤難平,卻也同意我的話,隻想了一想說:“姐姐我帶你去一地方,保證他跟不進去。”
  她說的地方其實也不新鮮,就是一女士SPA,男士免入。
  我跟著她做了臉,周圍有舒緩的音樂,還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可是心裏還是忍不住的想,那個人是不是還在外麵站著。心裏不自主又勾勒了一出瓊瑤劇,進來的時候烈日炎炎,那個真愛無罪的男人在外麵等我,忽然,天空中雷電交加,頃刻間大雨瓢潑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他的身上,他隻身軀微晃卻不曾閃避分毫,最終衣服濕透,他凍得臉色發白,嘴唇發青,而我手執一把雨傘在門邊出現,接著狂奔過去,撐在他的頭頂。
  原本被雨淋得睜不開眼的他,看到了我,一個熊抱把我納入懷中,我一個驚呼雨傘落在地上,他緊緊的摟著我,雙唇急切的尋覓上我的嘴,一片雨幕中,倆瘋子自以為瘋狂的玩KISS……然後,發燒感冒,被疑似為豬流感送進了隔離室……
  現實和幻想總是有很大的差別,等到三個小時候我們出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外麵華燈初上,璀璨人的眼。而SPA的門口,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不禁有些失望。
  掩住失望的表情,和小敏告別,她把我送到車上,一路顛簸回家,不遠的距離,卻感覺疲累。樓下沒有,樓梯間也沒有,我覺得我可以徹底死心了。在門前奄奄一息的按門鈴,等待,門開了,然後我驚呆了。
  這情形一如我今天上午開門,隻不過,現在門外麵的是我,門裏的是宋子言。
  看到我,他居然是一副邀請的姿態:“快進來。”
  我這暈乎乎的走進去,就聽到我媽喊:“小宋,快過來,該你起牌了!”
  我隻能再傻乎乎的看著宋子言走過去,坐在麻將桌前,鎮定自若的摸牌,然後出了 張,接著就聽到我媽亢奮的聲音:“哈哈,胡!”
  我撫額,這到底是個什麽世界口牙!!
  黃鼠狼真給雞拜年不怕,可怕的是黃鼠狼跟雞仔他媽成牌友了!!
  隻能坐在客廳偷瞄幾眼,觀察敵情。
  據我所知,宋子言是不玩牌的,而且對這種國粹深不以為然。可是……現在看著衣冠楚楚的他和三個大媽人物一起壘長城,這突兀感不隻是年齡,相貌和性別。而是氣質,赤裸裸的氣質!!看看麵紅耳赤雙眼放光的老媽和另兩位阿姨,再看看麵不改色雲淡風輕的宋子言。這何止是不搭,我都想上去窮搖他,你是在打牌打牌打牌,不是在釣魚釣魚釣魚啊!
  可是我媽遠遠沒有我這麽精神至上,隨著宋子言源源不斷的把錢“輸”給她,她這倆嘴角已經一寸寸的向嘴角靠攏。等到深夜十一點,她們不成文的散場時間,宋子言自己輸,三家都贏,尤其以我媽贏得最痛快。
  那兩位阿姨先後告辭,宋子言也站起來,彬彬有禮:“阿姨,那我也先回去了。”
  老媽贏了那麽多,終於堆出了一個良心來:“晚了一下午還沒吃飯哪,吃了飯再走吧。”
  宋子言微笑回答,眼睛卻似無意瞥過我:“恐怕……不太方便。”
  我皮笑肉不笑快速接話:“那就請你趕緊告辭,後會無期。”
  宋子言但笑不語,老媽卻一個巴掌拍在我腦門上:“怎麽跟客人說話的,做夜宵去!”
  我敢怒而不敢言,心不甘情不願的進了廚房。
  這麽大半夜的說是夜宵,其實也就是做點麵。炒炒雞蛋,加了水,放了麵,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我掂著勺子出來喊他們:“吃飯啦!”這一聲剛落,就看到原本坐在客廳說話的老爸老媽和宋子言一齊回頭看我,臉上都是若有所思的奇怪神情。
  我被看得渾身發毛,丟下一句:“快過來吃。”就閃了回去。
  把飯都盛好了,他們一個個的過來。老爸老媽都端走了,宋子言手剛伸出來,我一筷子就打上去,壓低聲音:“沒你的份。”
  他還沒說話,老媽的聲音就在餐廳響起:“你們兩個怎麽還不出來?”
  宋子言一笑,轉身空手就回去,就聽到老媽問,他說:“還好,我不餓。”
  然後就是老媽高了兩度的聲音:“秦卿,把小宋的也一起端過來!”
  我咬著牙從命,放下時瓷碗在桌子玻璃麵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宋子言不以為意,還彬彬有禮的道謝:“謝謝。”
  我轉身看到老爸老媽看我時不讚同的眼神和對他欣賞的態度,淚了。
  所有義氣行事隻會自亂陣腳,反正一頓飯的功夫,該滾蛋的還是會滾蛋。
  有了這個覺悟,我就不再喜怒形於色,隻麵無表情的吃飯。連老爸老媽對宋子言的熱情招呼,我都能做到聽而不見,成了一尊泥菩薩。
  終於熬到一頓飯吃完,宋子言告辭:“叔叔阿姨,我先走了,再晚恐怕就訂不到酒店了。”
  我趕緊跑過去開了門,腰略彎,單手向外送客,露出七顆牙齒燦爛微笑:“好走不送!”
  他看了我一眼,不動聲色就要往這邊走,老媽卻攔住他,問:“你還沒訂酒店?”
  宋子言唯一蹙眉:“今天趕得比較急,所以臨時還沒找到。”
  放屁,按著他事事時時規劃的性格,這話純粹是湖綠!可是想想他剛剛告辭還特意說了那麽一句“再晚恐怕就訂不到酒店了”,他一向是能兩個字表達絕不說第三個字的。我毛發直豎,其中肯定有不為人知的陰謀!
  這不為人知隻持續了一秒,就成了司馬昭之心。
  老爸老媽對看了一眼,就開口:“要不,就先在這住下吧。”
  晴天霹靂,我怒瞪口呆:“媽!”
  宋子言也假惺惺:“那太不合適了。”
  我從來沒有這麽認可過他的話,趕緊小雞啄米式的點頭。
  老媽大手一揮:“我們家有間客房,就是平時沒人住,你不嫌棄就行,幹嗎浪費這麽浪費錢,有錢還不如輸給我呢。”
  我嘴角抽搐,老媽,你也太光明正大了點吧。
  老媽一無所覺,轉頭命令我:“秦卿,你去收拾收拾。”
  我氣憤難當,不敢置信,可是眼看老媽拿人手軟鐵了心了,隻能打碎牙往肚裏吞,拖著沉重的腳步去整理房間。
  那客房間裏原本就有張床,還是十多年前的款式,上麵雜七雜八的放著一些舊時的衣物。我把衣物抱進櫃子,又從別的櫃子抱出來一床被子。背上忽然感覺不舒服,我知道是他的目光,也不回頭,故意惡毒的嘲諷:“不會玩牌就別跟著瞎起哄,輸得痛快吧。”
  他不以為意隻是笑:“你看不出來我是故意的?”
  我沒得反駁,隻能狠狠瞪他一眼,繼續回頭跟寬大的被子和被罩搏鬥。他走過來,也不說話,隻是握住一個被角。人家是來幫忙的,我也不好說你丫給我滾,就悶頭趕緊套被罩。他清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都知道了。”
  “嗯?”我抬頭,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我不知該說什麽,隻能假裝聽不到繼續忙著,這一動,幾縷頭發從肩上滑落,幸好擋住他視線,看不到我還是難掩難過的表情。
  他伸手把我頭發攏到耳後,聲音低沉的像歎息:“你到底是不信任我還是不信任自己?”

  潛規則之趕人
  不管是不信任誰,亦或是誰不值得信任。
  即使沒有定論,我也已經走上了死胡同。
  我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要回答什麽,把套好的被子塞到他手裏就逃也似的出了房間
  我以為那條被子的一生,宋子言隻借來一晚,可是沒想到它接下來會一直被宋子言翻綠頭牌子,足足纏綿了十來天。眼看著兩個多星期過去,宋子言非但沒有要走的跡象,反而有紮根落戶的意思。除了頭幾天買的日常用品,他甚至已經開始買東西裝飾他住的房間了。
  我終於覺得事情開始大條。
  其實他也沒做任何令人發指的事情,隻是采取溫水煮青蛙策略一步步的蠶食進我家內部。
  每天下午他雷打不動的跟老媽堆砌長城,他住的時間越長,輸得錢越多,老媽就越待見他。多麽可怕的惡性循環!更可怕的是連那些從小看我看到大的阿姨們都一麵倒了,他們打牌時,宋子言很自然的招呼職能為端茶送水的我來杯冰水,我隻冷冷的回了一句:“沒空。”接著就陷入了她們數落的汪洋大海中,反倒是宋子言假惺惺的裝聖父扮好人。
  果然經濟決定上層建築,在某人以偽善和金錢收買人心之下,我陷入孤立。
  我一旦給他擺臉色看,所有人都會擺著臉色看我。
  不過幾天我也就學乖了,我不給你臉色,我直接修煉無視大法使你透明化。
  除非你人前有要求,否則我壓根把你當空氣。家裏遇到,我目不斜視擦肩而過。吃飯時,我沉默是金隻盯著飯碗。平時你活動時,我縮在自己房間。同個屋簷下,我也要努力做到沒交集,恍如他隻是一個飄悠悠的幽靈。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麽我!
  可奇怪的是,宋子言也不來惹我。不威脅,不緊逼,不強硬,就像是同租的熱心房客,不過反無視了我的無視。早晚還彬彬有禮的說早安、晚安。爸媽在家時,我也跟他很客氣,倆人表麵融洽,內在各懷鬼胎。爸媽不在的時候,我就自動把他透明化。這自己家中,我跟特務似的活得累趴趴。
  一般來說,上午老爸老媽都不在家,我在客廳看電視時,他也跟著看,有時候甚至發表一些見解。當然,我聽而不聞懶得搭理,他就像是跟空氣交談。如果是以前,他鐵準又沉了臉,可是現在他也不氣也不惱,說完之後繼續跟我一起看,看到某一點,還會再提點一兩句。繼續他跟空氣對話的命運。
  他的脾氣已經好到我都認不出來了。
  這天晚上,我怎麽睡都不安穩,渾身出汗,一個一個的夢糾結得跟麻花似的。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到衛生間一看,果然是開門紅。我整理了一番,懨懨到了客廳,盤腿縮上去手剛碰到一邊的果汁,就聽他在旁邊說:“別喝。”
  我回頭,他站在門口,剛從外麵回來的樣子。
  撇撇嘴,我自然無視,拿起來杯子就往嘴邊送。
  他卻走過來奪下,聲音也帶了斥責:“別喝這個。”
  我任由他奪過去,還是不看他一眼,知道無視的最高境界麽?揍似你再過分我都懶得看你一眼跟你說一個字。
  我無條件貫徹此項方針。
  耷拉著眼,我把抱枕抱住護著小腹懨懨看電視。
  他這次反倒有些不依不饒:“吃藥。”
  眼前出現一杯冒著熱氣的開水,還有他手心裏黃澄澄的膠囊。
  我忽然想起來,以前在他家裏,一些早上他也是這樣,一邊係著領帶,一邊語氣冰冷:“吃藥。”那時藥是放在客廳茶幾上的,他不會親手給我。再想一想,自從我跟他開始孽緣之後,除了第一次大姨媽造訪,我都沒有再嚐過那種抱著肚子打滾的滋味。因為每一次,都有人冷冰冰的命令我,吃藥。每一次,我腹誹著還是咽了下去。
  看著眼前那個修長微曲的五指,紋路清晰的手心,恍如一根羽毛輕輕撩撥心房,讓人心一陣小暈,又因著這眩暈有些心驚。
  於是,我接過杯子,看了他一眼,一揚手,水就嘩嘩倒在了桌子上的托盤裏。然後揚眉等他大發雷霆,然後甩手而去丟下鋪蓋離了我家這座小廟。
  這水倒完,其實我心裏也是很忐忑的。這種行為用俗話就叫熱FACE撞上冷P股,別說一向很要麵子的他了,就換成小人物我,也是兄可忍,嫂不可忍的狀況。果然,他沒說話,周圍的氣氛卻緊繃了起來,我故作淡定,忍下咽口水的衝動,眉梢都不抬,倆眼盯著電視,可是一點畫麵都進不了視網膜。
  盡管這樣,我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是那種絕對跟善意善良善類善解人意搭不上關係。他不說話,我也不動,隻是心越跳越快,咚咚的砸耳膜。果然,前兩次反抗都是甩手而去,不用麵對接下來的責難,這次可能會死的很慘。我心裏開始嚎啕。
  一秒過去了,兩秒過去了,數不清多少秒過去了。
  身邊壓力驟減,餘光過去,仿佛身邊他的身影空白出來。我腦袋不動,眼睛趕緊亂瞄,就看到他又到飲水機旁邊,正正經經的又接了杯水。
  他轉身的那一霎那,我趕緊眼神定位做不心虛狀。
  又一杯水遞過來,我看著杯子覺得應該增加我沒偷看他的說服力,這些天來,私底下頭一次開了金口:“你剛剛去倒水了?”
  他“嗯”了一聲。
  我表明清白:“我剛剛可沒偷看你倒水!”
  他下顎一收,似乎是忍了笑,還是“嗯”了一聲。
  畢竟生活過那麽久,朝夕相對的,我還是從他眼神裏看出來一些東西。不覺臉就紅了,接著惱羞成怒,對他這副隨你怎麽樣,我不拆穿的聖母德行很是不忿。不自覺就抬了音量,帶著挑釁的意味:“總經理,你還不回去坐陣,是不是公司倒了?”
  “公司還算順利。”他也不惱,還道謝:“多謝關心。”
  我冷哼:“能不關心麽?我老媽指望著你發家致富呢。”
  他微笑:“放心,我不會讓她失望。”
  我也笑:“可是就?!?
  就算你的支出計劃裏包括小三收買費,我的收入列表中也永遠不可能有金主饋贈這一項!
  他笑意加深,表情富了深意:“你該知道,我從不做賠本的生意。”
  我看著他,再想起現在把他當一寶的老媽,還有那根懸在心頭的羽毛,不禁打了一個寒戰,決定不能再消極反抗,而要積極應對!
  你不做賠本的生意?我這次讓你徹底血本無歸!
  瞅好了機會,這天家裏就隻有老爸一個人在看重播的百家講壇。我和老爸不僅有父女情,在老媽日複一日的壓迫中,更建立了深厚的階級情誼。像我當時做美容,宋子言來敲門,老媽脫了鞋子正要砸過去,結果一阿姨急性闌尾炎發作,捂著肚子就往一邊倒,宋子言鬆了她去醫院,然後臨時搭牌,開始踏上了賄賂的旅程。這些都是老爸後來告訴我的,可是那天我做飯的時候,到底宋子言跟他們說了什麽,導致老媽這麽把他留下來,任我軟磨硬泡了幾次,老爸卻跟鐵桶似的一點也不透露。
  我給自己倒了杯水,假裝不經意問:“爸,老媽和那個誰呢?”
  老爸說:“去街上買東西了。”
  敢情還沒走,趁著老媽難得不在我決定聯合老爸驅離他出境。又給老爸倒了杯水,我一臉鄭重的坐到他身邊:“爸,你沒覺得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他扭過臉,奇怪的問:“難道我原來在家裏有地位?”
  老爸,你實在太有自知之明了!!我都忍不住要掬一把同情淚,越是我們這樣被壓迫的越要團結起來組成抗擊強權統一戰線。我諄諄教導:“爸,你想啊,以前咱們家就你一個男的,獨一無二的怎麽也是一家寶。可是現在憑空而降一小白臉,你頓時身價就縮了一倍,你就不傷心不失望不痛心疾首?”
  老爸臉上迅速浮起一種苦大仇深的佃戶表情,不過又悶頭想了一會兒,才看著我慢慢說:“我懂了,你是想借刀殺人。”
  我痛心:“我這可是全身全意的為你著想,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我對你會有這種思想表示震驚並且強烈譴責!我們明明是秉著友好互助的五項基本原則,對有可能給我們家帶來不良影響的隱患進行合理合法合適的排除。”
  他輕幽幽地歎氣,順便教導:“女兒啊,就算你要借刀殺人也該找把鋒利的,你覺得我這輩子有可能挑釁你媽的權威嗎?”
  我認真看了看他的臉,不得不誠實搖頭:“沒有。”
  他慈愛的看著我:“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看著老爸又開始專注電視上的寥落身影,我怒其不爭哀其不幸,最終肯定了他的軟弱是導致家裏單邊主義強權政治橫行的根源。不過越是壓迫越是反抗,我心裏燃起了熊熊戰火,沒有刀子,我自己也能趕某人走!
  當天中午,我就準備了一頓大餐。
  宋子言坐在餐桌邊,無從下筷。老媽看了看一動不動的他,夾了些菜放進他碗裏招呼:“小宋,別客氣,就當在自個兒家裏,多吃點。”
  我從沒一次像今天這樣感激老媽對他的厚待,這不一會兒,他的碗裏就堆起了紅通通的小山……
  所謂趕害蟲用滅害靈,趕壞人用紅辣椒。
  小樣,看我不辣死你!
  我也假惺惺的不停往他碗裏麵夾菜,嘴邊還帶著溫柔笑意:“其實我們一家人特愛吃辣了,以前我媽胃不好斷了一段時間,好在現在已經養好了。我們雖然不在湖南四川那一帶,可是全家人都跟辣妹子似的,無辣不歡。你也多嚐嚐我們家的招牌菜,每一道都保證你辣的很過癮很銷魂。”
  宋子言沒說話,隻是抬頭看了我一眼,眼裏無波無瀾,我的筷子卻頓時停在半空,訕訕地收了回來。
  他又笑了笑:“多謝阿姨,秦卿。”
  我眼睜睜看著他夾起一塊紅通通的豆腐,感覺像是元宵節點燃了一根爆竹,眼看著導火線一寸寸成灰,隻等它驟然上天的那一瞬。
  宋子言的動作很優雅,但是顯然的慢。他的身體狀況我最清楚,吃不得冷,吃不得辣,平時隻能清清淡淡的養著,上次隻吃了幾口就住了院。如果這一碗吃下去,生命之危倒不至於,但是肯定有他受的……這一想,眼前又不自主晃動起他之前虛弱蒼白的臉,還有那滿頭的冷汗……最後變幻成他手心那顆黃澄澄的小膠囊……
  眼看就要移向嘴邊了,我心顫了又顫,終於拍案而起,一個虎爪掏心海底撈月,把他手裏的飯碗給搶了過來。
  宋子言的動作停在那,意味不明的看著我。
  老爸老媽睜大眼,詫異的看著我。
  我不自然的看了看他們,梗著脖子結結巴巴地給自己找理由:“我……我忽然覺得他這碗特別好吃……”
  = =
  這理由真夠挫的,他們一個個神情古怪,我連看他們都不敢,趕緊低頭猛扒。吃得太快,上麵滿滿的辣椒卡在喉嚨那邊,幹辣的冒火,我劇烈的咳嗽,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噗”老媽先笑了,“咳咳”老爸忍笑忍得很辛苦,再看宋子言,他倒是沒笑,隻是一雙眼眯成了二十的月亮,眉宇像是被四月微風吹開,說不出的愜意愉快。
  我兩隻眼從他們忍俊不禁的臉上一一滑過,仔細分析他們每一個表情,最後得出的結果是,他們全部了然,隻是帶著曖昧的眼光在看我鬧別扭看我這場出洋相的好戲。
  登時,我一張老臉血染,惱羞成怒了!臉漲得比辣椒還喜慶,刷的站起來,推開碗,甩手飛奔回房間,大力關上門,以砰然一聲巨響昭示我出離的憤怒!!

  潛規則之討好丈母娘
  我趴在床上,生自己的悶氣。
  哀莫大於心死,我這是心軟的那一遭啊?結果本來是自己耍狠,還搞了一頭的灰。我就該鐵石心腸讓他病死疼死難受死!他跟他老婆眾目睽睽下奸情時,他就想過我難受麽?他放我一個人可憐兮兮地回來,他又想過我心痛麽?
  把頭蒙在被子裏,我得出結論,歸根到底,我還是太善良了……頭上的杯子忽然被人掀開,宋子言端了一杯水站在床邊。我大驚:“你怎麽進來的?!”
  他把水杯放在床頭,“走進來的。”
  廢話,我瞪他:“我門事鎖著的!”
  他搖了搖受傷的鑰匙,“我開了門。”
  我疑惑:“你怎麽會有鑰匙?”
  他笑得誌得意滿,“阿姨給的。”
  “我媽為什麽會給你鑰匙……”這句話已經不用問,我狠掐枕頭,把它當成是老媽的三十二皴的腰身蹂躪!
  宋子言揉了揉我的頭發,哄騙的口氣:“你鬧也鬧過了,任性也該有個極限,難道你真要我在這裏一直陪你住下去?”
  我鬧我任性?我翻過身,語氣很冷:“你自己賴在這的,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眼裏又積聚起風暴,不過最終還是按捺了下來,隻問:“你到底要我怎樣?”
  這話問反了吧,我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什麽叫我要你怎樣?應該是你想要怎樣才對吧,讓我乖乖跟你回去,繼續昧著良心當小三?”
  他怔了正,問“什麽小三?”
  一提來我心裏血就嘩嘩的,傷心又難看:“你別不成人,你不是黃毛的姐夫麽?你和他姐姐不是還沒離婚麽?你不就是一個人在國內孤單寂寞難受找人奴役就找到了我麽?!”
  他怔了正,問:“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我冷笑:“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也是我自己夠笨,如果不是那天黃毛告訴我,我愛一直被蒙在鼓裏。”
  他看了看我,歎氣,“我沒有結婚。”
  這麽多天每夜每夜地輾轉難眠,足夠讓我把事情想得清楚透徹:“那你告訴我,黃毛不過是你公司一個經理,至於你連房子都給他住?那黃毛的姐姐和你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一回國就找你?他說你是他姐夫難道是在紅口白牙汙蔑你?”
  他沉默,我的心隨著他的沉默一點點沉了下去,這時我才發現原來一直沒有私心,一直想聽他解釋那些都是假的就算他結過婚也是有苦衷的。可是他隻是用沉默織成一張大網,我幾乎要溺斃過去。
  很久之後,他才慢慢地說:“我跟展露曾經差一點結婚。”
  故事的開始很簡單,初出國門的宋子言在學校遇到了那邊的華裔展露,宋子言就算再如何自負,畢竟也是年紀輕輕離鄉背井,加上展露一項的熱情外放,兩個人交往不免多起來,包括當時的展楊,三個人經常一起旅遊聚餐。一個是翩翩公子,一個是明麗佳人,倆人一來二去地堆了眼,最終甚至發展成同居,在當時美國那種奔放熱情自由的氛圍中,同居了沒多久的他們就準備結婚。兩家雖然都覺得發展有些快,可是女方家裏已經完全西化,不會幹預組織,由於南方的性情,家裏根本又管不了,幹脆也順水推舟,布置籌劃了一番就準備婚禮。
  說道這裏的時候,宋子言就停了停,我覺得心也要停了,開始覺得從一開始就這裏聽都是錯,可是依然不肯認輸,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故作不在意地問:“然後呢?又是為了什麽離的婚?”
  宋子言看著我,嘴裏依然是那句話:“我們沒結婚。”
  我不由一副疑惑,他接著說:“去婚禮的路上我們出了車禍。”
  我自動腦補:“然後她失去了記憶,徹底忘了你,你黯然神傷之下,回國舔舐傷口,好死不死遇見了我。可是沒想到你新生活還沒來得及開始,你的昔日情人又恢複了記憶,回國找你,然後……”然後不是該你們相擁而泣,把手共拾美好時候麽?你現在又跑到我家做什麽事?還是說,我是那個不知不覺取代她在你心中地位,化身甘泉滋潤你幹涸心田的那個後來者?”
  現在關鍵就是,這一出究竟是癡心男女經曆磨難破鏡重圓的劇情,還是後來者不知不覺擒獲情場落魄漢的戲碼。
  關進人物就是眼前這個男主角,我看過去,卻被他鐵青的臉色嚇了一跳。
  他狠狠瞪著我:“把你腦子裏的東西都給我忘幹淨!”稍頓,臉色稍霽才又開始敘述:“我們的車撞在路邊的樹上,車頭癟了下去,人都沒什麽大礙,隻是亂成了一團。我下了車,又到另一邊把展露拉出來。當時我穿著禮服,她穿著婚紗,衣服都皺了,頭上還有碰撞那一瞬間的擦傷,都很狼狽。”
  雖然很心酸,可是這個場麵我依然忍不住腦補:“然後大難不死的你們看著對方心裏都充滿了感動,珍惜,相互脈脈深情看了很久,然後緊緊擁吻?”
  他延伸都想殺人,幾乎咬牙切齒:“現實實際都沒你腦子裏的念頭精彩!”
  聽他這麽說我心裏還是放了一塊石頭:“然後呢?”
  吸了口氣,他說:“我們當時看著一身狼狽的對方,看了很久,都笑了起來,然後都決定悔婚。”
  我眨眨眼,又眨眨眼,憑著強大的想象力和匪夷所思的邏輯,依然不能把車禍後相視而笑和悔婚扯上關係,就不恥下問:“為什麽?”
  他想了想,說:“說不清楚,當時隻是覺得熱情忽然就褪了。後來回國,在全家的反對下我還是堅持自己開公司,慢慢沉澱下來才想清楚。我和展露那時都太年輕,又太平順,生活事業是沿著家裏鋪好的路,感情也是,以為當時在身邊的,自己和旁人一致覺得好的就是自己想要的。其實不然,都隻是不知道拒絕而已。”
  心因為某個猜測幾乎跳出來,我放晴了聲音問:“那現在你走的路……身邊的人,都是你想要的麽?”
  他眸子鎖住我,點頭,“是。”
  “很好。”我點頭,宋子言不輕易解釋,更不會撒謊,看來的確是真心實意。因此,我笑得特別開懷,“解釋得不錯,男女授受不親,現在你能出去了嗎?”
  他怔住了,不能反應。
  想不到吧,禦姐是什麽?禦姐最高境界不是氣勢,二十踩著BLX還一臉無辜地笑。
  於是,我笑得很天真:“總經理你來不就是想要跟我解釋?現在誤會冰釋,我原來你剛你了,所以請你離開我的房間,最好順便打包離開家。”
  他眯起眼:“秦卿,你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他聲音抬高:“現在你要為了這八百年前的事情使小性子?”
  我反嗆回去:“我就是使小性子又怎樣?這次莫名其妙拍出來一個前妻,誰知道什麽時候又跑出一個前未婚妻前女友,與其到時候生大氣,不如現在先把小性子使了,搞不定以後還沒人哄呢。”
  他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聲音也冷了幾度:“沒有人過去是一張白紙,從來沒有這麽要求過你,甚至計算你被過去絆住了又回來,我都沒有計較過一次。我還以為隻有將來就夠了,現在看來你根本沒這個意思。你找了這麽多借口,無非是沒有繼續的打算。我們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別人隻是三言兩語,你連向我求證都沒有,就直接給我安了罪名跑回來。秦卿,從頭到尾,你從來沒信任過我。現在我拋下公司來了,解釋了,還討好著你的家人,忍著你的無理取鬧,你就是再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任性?”我冷笑,“我就是人性又自悲,可憐別人跟我說了幾句話,我就跑回來,就算回去了,別人跟我說句什麽,我還是依然會跑會來。宋子言,你口口聲聲跟我說信任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想想自己有沒有做過讓我信任的事情,為什麽我心裏會這麽不踏實,為什麽我過得這麽戰戰兢兢?你憑什麽讓我相信你?”
  他不能置信地盯著我,“憑什麽?那這些天你以為我在做什麽,陪你過家家?”
  我直直看著他:“你愛我嗎?”
  他抿唇,沒有說話。
  我頓時心灰意懶:“就算沒有鮮花貼心電話的追求,沒有浪漫感動的過程,我雖然遺憾,可是都能接受。可是你連三個字都不說,在我看來,我連你家養的寵物都不如,至少你心情好的時候哄哄它。你能給我個定位嗎?是玩玩的情人還是免費的保姆?”
  他嘴張了張,卻沒說話,沉默的時間太長,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他卻開後了,聲音低沉:“愛人。”又重複了一遍:“我把你當愛人。”
  心跳停頓了一秒,我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那就把我想聽的三個字說出來。”
  他垂下眼瞼,隻說:“我會和你結婚。”
  到底這個男人是有多鐵齒銅牙,說了那三個字會要了他的命?我又是你愛人,你又心甘情願被我綁一輩子,卻連那三個字都吝嗇?我完全失去了忍耐:“不必,沒有愛情的婚姻是墳墓,我一張熱臉沒必要貼墓碑上。宋子言,總經理,我已經跟你沒有別的話好說,你從哪兒來請回哪兒去,如果你還是死皮懶臉地待我們家,我明天就旅遊去。以前算我太傻太天真,覺得能把石頭暖熱了,以後我很精很聰明,對你完全死心還不成麽?請你快點走,省得我看見厭煩。” 他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渾身上下都是掩飾不住的怒氣,我看著他的手在身邊握起又張開,張開又握起,也有些害怕。可是他最終還是壓製了下來,依舊厭煩的敷衍的口氣:“我承認我是愛你的,這樣夠不夠?”夠你MA的頭啦!他這打發乞丐一樣的語氣,讓我立即氣結,可是氣到了極處,居然不怒反笑,“謝謝總經理,不過不用你這麽委屈自己了,要別人這麽一句就夠了,換成了你,別說這三個字了,就是你一天一束花半小時一電話有事沒事在我麵前瞎晃蕩死命追我都沒可能!您老的話金貴,千萬別浪費在我身上,不值得,真的!”
  說道最後我還重重點頭,加深效果。他沒說話,隻是那麽看著我,我分辨不出他什麽神色。這麽看了許久,他轉身,走路,開門,出去了。門哐的一聲關上,有些細微的灰塵落下。 原本義憤填膺的我,忽然就沒誌氣地後悔了起來。其實他別扭悶騷我又不是不知道,話也逼出來了,這麽還逞一時意氣活活把人家氣走。本來該拿個小本本記下,以後每年在日曆上畫圈圈慶祝的節日,被我這麽不知天高地厚地耍大牌,結果一個玩大發人家不配合,給活活爛尾了。我捂臉呻吟,你小樣都跟他睡那麽久了,他那少到可憐的耐心指數你還不清楚。偏偏還打腫臉充胖子,人家賣豬肉的都不上門了。看著緊閉的房門,我欲哭無淚,趕緊穿鞋下去把人追回來。握住們把還沒用力,那門把卻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轉動開,果真是老天被我的深情轉化,物為我悲嗎??還沒來得及自我表彰,門一開,外麵就是剛剛出去的宋子言 “你……”“你……”我們兩個人同時開口,同時停下。沉默下來,我心中默默流淚祈禱:千萬別是來辭行的,千萬不要是說玩完的。剛念了幾遍,就聽他清咳了一聲,而表情顯然很不自在,眼睛幾度遊移也不看我,怎麽看都有些局促有些不好意思。在我的忐忑不安中。他開了口:“你……喜歡什麽花?”不知是否我看錯,他臉頰似乎有一點紅……
  宋子言正式開始追我了!
  第二天,花店裏的小妹妹就送來了一大束花,鮮紅的玫瑰,嗯,還不錯,雖然我對花花草草一向不感冒,但是這花象征愛情,我就歡樂地收下了。翻了翻或怒放或含苞的花骨朵,裏麵居然還有一張紙箋,好奇翻出來,上麵是瘦削剛勁的鋼筆字,是宋子言熟悉的字體: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麵帶刺的玫瑰。親愛的,你張張嘴,陣陣花香會讓你沉醉……。
  我又覺一陣負離子從天靈蓋劈下,周遊到四肢百脈,我整個人……焦了……沒看出來,宋子言隱藏在龜殼之後的是一代雷公啊!!!剛好他打電話過來,我顫巍巍地問:“花收到了,可是卡片上的詞你抄誰的?”他問:“不滿意?”何止是不滿意,簡直太不滿意了,我開始對他的審美標準產生質疑:“這歌詞是你選的吧,就隻有這個?”也太沒水平了……裏麵傳來翻書的聲音,稍過了一下,他說:“還有幾個候選的,一個是老鼠對大米的告白,一個是狼對羊的,還有一個是孫子對爺爺的,隻有那兩隻蝴蝶還算同類。”我一聽,登時兩眼冒光:“孫子對爺爺?”難道我們這裏已經民風開放到接受爺孫戀了麽?他唔了一聲,又是翻書的聲音,低聲讀出來:“你不要再來傷害我,爺爺爺,不要再來傷害我,爺爺爺。”什麽爺爺爺,明明是人家深情得yaeh yeah yeah吧!依我對他的了解,我略懂了:“你不是去大街上買了盤磁帶,自己聽著記了歌詞就寫上來了吧。”他回答的很誠實:“找的最暢銷的那種。”想起他一身西裝革履精英氣質帶著耳機,一邊聽著那些網絡歌曲,一邊在紙上飛快地記著,然後在花店小妹妹鄙視的小眼神兒中,一字字再把那些銷魂的字句抄在紙箋上……我右邊的嘴角就不由得網上抽搐了兩下……
  他偏偏還一本正經地和我打招呼:“正好七首歌,那就一天一首,剛好一周。”
  “不用了!”我趕緊打住,天天看這些雷得人風中淩亂的歌詞,我折壽啊!
  他訝然,問“不用了?”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不用,不用了,你的心意我已經深深的感受到了。”而且也被深深地囧到了。正中了那句話,如果囧,請深囧。 話筒裏傳來紙張撕碎揉搓的聲音,接著就是他的回答:“很好。”
  送花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我滿心歡喜地等待他接下來的攻勢,享受公主一樣被王子愛慕的虛榮。
  我坐在餐桌邊,一邊漫不經心的撥拉著米飯,一邊偷瞄對麵的宋子言,接下來他會怎麽行動?從對麵門樓上拉橫幅,在我家窗外放熱氣球,還是在樓下堆滿心型的蠟燭?
  正樂滋滋的想著,就看到對麵正吃著飯的宋子言放下了筷子,站起來對我們說了聲抱歉,走到了陽台邊。我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陽台瞟,該不是像珠光寶氣裏那樣有飛機拉橫幅示愛吧……桌上的手機先嗡嗡震動,接著鈴聲大嗓,屏幕上顯示來電人就是宋子言。
  瞄了眼陽台上手機放耳邊的那個人,我接起來:“喂”
  聽到我的聲音,他一句話也沒說,舉手收了線,又走回來坐下吃飯。
  剩我一個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孩子不會是夢遊吧……
  直到收到同一個類型的N個電話之後,我才發現我的錯誤,他不是夢遊,他是在堅定不移地執行我的方針,半小時一個電話。十一點之後當我昏昏欲睡之時,那電話已經半小時一個,不早不晚,在零與三十準時響起。忍無可忍的我幹脆關了手機,好不容易快睡著了,就聽到有人咚咚的敲門,我惺忪著眼下去開門。宋子言在外麵神情不善:“你關機了。”
  我沒好氣:“我要睡覺了,當然關機!”
  他一臉嚴肅:“這樣就和你給我的建議不符。半個小時一個 電話,你借不到怎麽算?”
  OMG!我是真的被他活活噎死了,狂亂地抓抓頭發,我吼:“ 不用打了,這一關算你過了還不行麽?”
  他臉上這才帶了笑,很欣慰地笑:“很好。”又摸了摸我的頭發,“快去睡。”
  然後就在我木睽睽下,愜意地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扶著門框發了一會兒楞,他……是故意的吧……從送那麽 雷人的紙片到這午夜凶鈴,他哪是追我?壓根就是整我!!
  每天一束花,半個小時一個電話,有事沒事在我麵前瞎晃蕩。
  貌似我傳授給他的死命追我大法就是這個樣子,我仔細想了又 想,跟律師琢磨案例似地摳字眼,最終把目光投放到最後一句上。
  歧義!太有歧義了!按著這句話,難保我什麽時候一抬頭就看到 她一張臉!
  加上宋子言那匪夷所思的行動力和意誌,我深深恐慌。
  上廁所的時候先踩三次電才敢進去,晚上睡覺還在門後頂了兩章椅子,椅子上還放了一盆水,就怕我哪個不注意,冷不防地久看見他在我身邊浮現。好好住在自己家裏,我卻比防賊都艱苦。
  不得不說,我的確是自作自受。
  可是樹爭皮人爭氣,沒台階我還是得端著。
  就這麽端了好幾天,偏偏跟他抬頭不見低頭見,我就一直神經緊繃著,感覺那弦都快崩斷了,老媽的發小李阿姨一個電話打過來救我於水火之中。
  她女兒要嫁人了,要我去做伴娘,老媽是一送客。
  也就是說,有整整一天的時間,我不用再對著那張臉,我頓時心花怒放,比新娘子都高興。那一天就起了大早趕去李阿姨家裏,陪新娘去盤頭化妝。這不去不知道,一去嚇得何止是一跳。頭上戴朵花五十。臉上鋪層水五十,一對假睫毛五十,連雙新娘子的手套都要兩百。我的表情從驚訝,愕然,憤怒到最後完全頹廢了下來,老媽在身後低聲斥責:”別人大喜的日子,你怎麽擺了張哭喪臉?”
  我懨懨把頭靠在她肩上,喃喃:”老媽,恐怕你得養我一輩子了。”
  她後怕:“我年紀大了,你別嚇我。”
  我哀哀哭泣:“本來我就不好找,現在化個妝都這麽燒錢,就更沒人這麽花錢娶我了。”
  老媽溫柔撫摸我頭頂,”放心,隻要你能把自己推銷出去,化妝費我出。”
  我抓住機會趕緊站直,“喏,你說的啊!”
  老媽和藹地看著我的眼睛,語氣很煽情:”誰讓我是你媽呢。”我正要再度投入她懷裏,就聽到她嘀咕:”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今天回去繼續撥。”
  新娘很快就化好了妝,站起來羞怯緊張地看著我們,那一襲白紗襯著粉雕精磨的小臉,的確漂亮。我們的確是真心地交口稱讚,他才稍稍緩解了一些緊張,我們一起出了影樓回到她家裏等。大約九點多的時候在一陣鞭炮聲中,新郎來了,在一陣起哄聲中進了門。新郎長得並不出色,可是那一身新郎禮服襯著滿臉又是羞澀又是驕傲甜蜜的笑,怎麽看都動人。又是一陣推托,最後新娘還是被他抱了起來,一直抱進了喜車。
  小小繞了一周就到了飯店,千篇一律的結婚典禮,可是看到新人泣不成聲地向父母感恩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眼角有些濕潤,再看老媽,她轉頭看著典禮台,雖然假裝淡定投入,但是掩不住細紋的眼角映著天花板上的燈光,也是格外地亮。
  我迅速轉過了頭,不願讓她看見我在看她。女兒到了這個年紀又是這樣的場合,我們心裏多少都有些別扭,因著親情太濃反而生了一些隔閡,如同貼心小棉襖裏多了一層隱形的小背心,保暖依舊,卻不能再無話不談,全然的赤(百度)裸相見。
  那對新人拜完了父母主婚人,那禮儀還給了那兩人一人發了一個小紅本本。
  我感歎:“嘖嘖,一張紅紙就把自己給賣了。”
  旁邊一個人接的很溜:“你也把你賣給我吧。”
  我一回頭,駭了!竟然是哪天相親那個ps男!他就坐在我的旁邊,磕著盤子裏的西瓜子。
  我愣:“你怎麽在這兒?”
  他指了指台上的李阿姨,“那是我姑姑,”
  我這才想到,上次這人就是李阿姨介紹的,照片後還有他的來曆來著,可是這大堂少說也有四十來桌,我怎麽就要死不死的碰上了呢。他嗑著瓜子還質問我:“我給你發短信你怎麽不回呢?”
  這人太不懂外交辭令了,不過我也不好讓人家下不了台,就找台階下:“哦,我這段時間正好比較忙。”
  他還不依不饒:“是嗎?”
  我嚴肅的點了點頭,表情灰常認真:“宅女很忙的!”
  他轉過頭又磕了顆瓜子不說話了。
  我回頭喝了口冰糖菊花緩口氣,他又把頭轉過來了:“我剛說那事,怎麽樣?”
  我愣,“什麽事”
  他提醒:“就是領結婚證那事兒。”
  一口菊花茶差點沒噴出來,可是反應過來還是忍不住為自己的無邊魅力沾沾自喜:“咱剛見了一次麵,你就對我一見鍾情死心塌地?”
  他回答得很憨厚:“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知道你是適合娶回家當老婆的。”
  這話說得……要不是他顏太次了點我都恨不得上去親他兩口,我遮嘴低笑,很是嬌羞:“別太誇我,就是你拿讚美當船票,我也不會登上你的破船的。”
  他自顧自接下去:“我的工作性質,老是得往外跑,就想找一個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
  我繼續掩嘴謙虛:“其實我也沒你想的那麽賢惠。”
  他不接受我的自謙:“怎麽會呢,我都瞅準了。就你這樣的,就想著不老實都沒資本,就算你趴牆外麵都沒行人路過,所以我對你很放心,就想娶你這樣的。”
  我依然捂著嘴,不過這次下麵的嘴角不是上挑,而是下拉。
  他打擊我,他一本正經打擊我,他一本正經打擊我一個妙齡少女的長相!
  我被他這一本正經的一席話打擊得快哭了……
  其實我這人也算是個彪悍種子,如果有人刻意地辱罵我汙蔑我,我連正眼看他一眼也不屑。可是一旦有人是特公平公開公正地質疑我的,我就立刻繳械投向媽媽的懷抱了。
  幸好老媽就坐在身邊,我一頭鑽進她懷裏,再也不要看見PS男那一張大餅臉了!老媽撫摸著我的背,奇怪地問:“怎麽了這是?”
  估計婚宴上噪音太大,我和那個人又壓低了音量她沒聽到。我鑽進她懷裏帶著鼻音:“老媽,你快把我旁邊那個人趕走!我今生都不想再見到他了!”
  老媽的聲音從上麵傳來:“這是你李阿姨家的侄子,比你大不了幾歲。這一桌子上也就他和你有共同話題,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啊。”
  我在她懷裏猛搖頭:“不要,有他沒我,有我沒她!”
  那小青年也慌了,聲線都被撥高:”你怎麽了?我剛剛也沒說什麽啊, 雖然咱們相 了親,我又跟你求了婚,可你也不該高興得哭了吧?”
  我一聽他這話,原本還沒哭,這下反而真想哭了。
  一聽到這熟悉得讓人發毛的音調,我渾身僵直,慢慢慢慢地抬起頭就看到宋子言帶著很溫柔非常溫柔得不能再溫柔得笑容站在那裏。
  隻看了他臉色一眼,我就迅速低頭……太太太太太太可怕了!再度鑽進老媽懷裏,老媽,我今晚要跟你睡,不然我一定做惡夢的呀!
  老媽聞不出風雨欲來的預兆還問:”小宋,你怎麽來了?”
  宋子言答:”我和叔叔要出門,發現你們沒帶鑰匙,就把鑰匙給你們送來。我也該慶幸我專門送了過來,不然恐怕也聽不到這麽精彩的內容。相親,求婚,我是不是該恭喜你啊,秦卿。”
  最後幾個字,他的音調又溫柔了三度,我卻覺得背後溫度又下降了三十度,冰塊嘩啦啦地結凍,我匍匐在老媽腿上,簡直要發抖。
  老媽終於認清了當前形勢,就解釋:”小宋你別誤會,秦卿她絕不是在你來的時候相親的,她是回家第二天就去了。”
  嗚嗚嗚,老媽,你一向當慣了S,就別做中間人了,這不是越描越黑麽?”
  果然,宋子言一聽這話,聲音溫柔得都能滴得出水了:”第二天?嗬,秦卿,我該不該誇你動作足夠快?”
  老媽居然還認不清自己的定位,還解釋著:”這也不能怪她,她那會兒不是想徹底和你散了,老死不相往來嘛。”
  老媽!你是後悔當初生下了我,現在想借宋子言的手了結我麽!!
  ”老死不相往來?”宋子言重複了一遍,笑了!他驚恐地笑了,”很好。”
  我趕緊捂上耳朵,太太太太太太可怕了!老媽,我以後都要跟你睡呀!不然不用做噩夢,單單這兩個字的幻聽就足夠嚇暈我了呀! !
  老媽終於認清了自己越幫越忙的實質,閉嘴了。
  宋子言問得溫文爾雅:”阿姨,我有話要跟秦卿說,放不方便?”
  我趕緊抬頭,眼淚汪汪看著老媽,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老媽,我可是你二十多年前拉下的一坨肉……”
  老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宋子言,最後居然笑著對宋子言囑托:”輕拿輕放。”
  我簡直不能置信,一向S的老媽在S氣場更強大的宋子言麵前,居然送女求榮了!宋子言伸手就來拉我,我像小孩子似的死死拉住她的衣角,”老媽!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是你唯一的女兒,貼心小棉襖呀!!”
  老媽嬌軀一震,果然不忍眼睜睜地勘我被拖走,她……別過了臉去……
  我溺水之人,隨手抓稻草,朝著PS男喊救命。不知事真想娶我當老婆,還是想展現男子氣概,他不負眾望,刷地站了起來,“等等!”
  宋子言麵色更不善了,冷冷一瞥:“有事?”
  我看著那個大男人立馬萎縮了起來,臉上從剛剛的嫉惡如仇快速轉換成諂媚笑意,結結巴巴地說:”既……既然來了,就喝杯喜酒再……再走吧。”
  看來不是我太諂媚太市儈,二十宋子言氣場太強大,人人在他麵前都自動被狗腿同化啊!
  一路跌跌撞撞被拖著走,到了飯店外麵站定。
  正好是中午,外麵陽光很好,刺得眼睛都睜不開。宋子言站在我麵前,背對著陽光,我仰著臉被迫眯著眼,隻看到她黑漆漆的輪廓……
  好恐怖!
  他居然很淡定地開了口:“我們把順序來理一理。”
  我假笑,非常體貼。”不用這麽麻煩吧,人生還有那麽多有意義的事情等著咱們去……”
  “做”還沒說,就被他露出一排陰森森牙齒的笑給嚇得硬生生吞了下去。
  他慢條斯理地順著:“剛開始你隻是聽了旁人隨便兩句話,就潑了我一身水,扔了我送的戒指,跑了回來。”
  我低頭。
  他接著盤算,“回來的第二天,在我安排好公司的事趕過來的途中,你已經迫不及待地去相親。”
  我把頭低得比胸都下垂。
  他不依不饒:“我來了之後,你就想著法的為難我,怎麽都不肯回去。”
  我在事實麵前已經快鞠躬了。
  他冷笑,“原來是已經找好了人求婚,難怪今天這麽心急火燎興高采烈地出門。”
  我幾乎就要匍匐在地上……
  還沒壓倒花花草草呢,就被他一把拉起來,又拖著往大門邊走。
  我驚恐:“幹嗎?”
  他頭也不回:“你不是想結婚麽?我成全你”我死勁站住,他回頭陰惻惻地笑:“不願意?”
  當然不願意!可是現在這功夫,我當然要先順毛:“不是不是,隻是……雖然我老爸老媽挺待見你的,可是你家那邊我還沒有專門去拜會過呢。”
  他氣定神閑打斷我:“別擔心,你都見過了。”
  我這一想,他爺爺奶奶老爸老媽在我有意無意間卻是是見過了,再看他一切盡在掌握中那悠然樣子,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他該不會很早就有這種直接綁人的打算把!
  坐在民政處那朱紅的辦公桌前,我更深深地有了這個覺悟。看看桌上的文件,我淚,居然連我臨時落跑留在他家裏的臨時戶口本和身份證都帶來了,估計我今天劫數難逃,注定要從野生轉變為圈養。
  這麽一想,不禁萬念俱寂,了無生趣。
  辦公桌那邊的阿姨對照了身份證,戶口,又對比了我們兩人和我們兩人剛剛在街邊的合照,又掃了一眼我們填好的表格,拿了章正要蓋下去,又狐疑的看了愁眉苦臉的我一眼,“小姑娘,你……是自願的嗎?”
  宋子言冷冰冰地回答“她自願。”
  我扁嘴不敢發表異議。
  阿姨還是有一顆公仆的熱心滴,她又把印章放回去,很嚴肅的看著我:“如果你不願意,就直接說出來,不用受任何人的威脅,國家有法律保護。”
  宋子言手“輕輕”放在我手上,笑得很“柔和”,“告訴她,你願意。”
  我一個哆嗦,趕緊就點頭。
  那阿姨認真的看了我一眼,歎一口氣,又拿起了公章。眼看著那章離證書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在它與紙麵似接觸非接觸的臨界狀態,我終於決心為了我的下半輩子抗爭,大喊:“我不結婚!”
  那阿姨抬頭看我,以一種婦女人民得解放的目光。
  宋子言回頭看我,以一種嚇不死我不償命的目光。
  片刻靜寂,他麵容緊繃地開口:“你是不想結婚,還是不想和我結婚?”
  低頭囁喏:“我隻是……不想現在結而已。”
  他表情有絲放鬆,不過雙眼仍緊緊鎖著我:“是因為年紀小?”
  我搖頭。
  他又問:“是因為沒玩夠?”
  我再搖頭。
  那阿姨也問:“是舍不得父母?”
  我繼續搖頭。
  他們倆一人一句地猜,最後把舍不得這城市這麽扯得理由都問了,我的腦袋還是一直做撥浪鼓的運動。最後宋子言終於不耐煩:"那到底是為了什麽?"我對手指傷感:“今天那個新娘子打扮得很漂亮……”“然後呢?”那兩個人齊聲問。
  我哀怨:“現在我這麽胖,穿婚紗肯定不好看,能不能晚點等我減肥之後再結?"說完,我飽含期待地抬頭,就看見那兩個人麵目全非,臉上被層層黑線籠罩。過了許久,那阿姨才恢複正常,不過看宋子言的眼神從剛剛的提防專程了濃濃的同情,視線也不掃過我一眼,就快速打開那小紅本,刷刷在上麵按了兩個章。
  她一個人民公仆就這樣罔顧我所代表的勞動人民的意願,手了資本家九塊錢的賄賂,就用倆小紅本,把我給賣了!!!
  我吧全部希望寄托在我親爹親娘身上,他們總不會看著他們辛苦拉扯大的女兒就這麽成了人家的人吧。我惡毒地YY著,真相拆穿宋子言抱著頭被老媽一路打著掃地出門的樣子。
  可是回到了家,他一個字也沒提。他不提我也不知道怎麽開後,總不能開門見山地說老媽,你女兒在今天跟你分別四十五分鍾零三十七秒之後就結婚了吧。於是,我隻能沉默是金。
  看這閉口不言的宋子言和被蒙在鼓裏的老爸老媽一如往常波瀾不驚,我不禁傷感,別的程序不對就算了,沒想到我連接個婚都是潛水走私的!!
  我擺著一張怨婦臉還做了晚飯,坐在餐桌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老媽一如既往地開始扮演偏心眼,給宋子言夾菜送水的。宋子言葉一如既往地禮貌回應:“多謝媽。”
  啪! 老媽一如既往地收回筷子的動作出了差錯,手裏空空,筷子在桌子上滾動了兩下吧嗒掉在地上。這聲召喚起了已經石化的老媽,她眨眨眼搖搖頭才顫悠悠地問宋子言:“你……剛剛叫我什麽?”
  宋子言依然很淡定,淡定地喝了口水,淡定地看著我們三個人,最後淡定地宣布:“我和秦卿,今天下午結婚了。”
  波瀾不驚的睡眠,突起風雲,老媽睜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我:“閨女啊!誠信社會,你老娘還是有信用的。你至於為了那幾百塊錢的化妝費,這麽豁出去嗎?”我被老媽痛心的眼神和疾首的質問給震暈了!她怎麽會得出這麽強大的結論呢?!
  等回過神的時候老爸老媽已經在跟宋子言興致勃勃地開始討論諸多事宜了,比如婚宴,賓客,儀式等。
  絲毫沒有一點閨女被誘拐的憤怒!甚至連他們被誘拐閨女的憤怒都視而不見!
  第N次弱弱反對遭到無視後,看著他們繞過當事人自主自發進行三邊有好協商的場麵,我不由傷感……
  敢情我在家就這麽不受待見,宋子言這個回收站一出現,老爸老媽就迫不及待地要刪除我。
  經過三天的協商,我的電腦和回收站初步達成了協議。
  儀式在我新晉婆家舉行,而婚紗照要在這邊拍。據我媽時候那個照相館記錄了我外公外婆第一張合影,老爸老媽當時那黑白的婚紗照也是在那裏被定格,算是我們家不可遺忘或缺的精神文化遺產。
  第二天去的時候才發現,時隔這麽久,那家小照相館已經成了一個大影樓,選好了樣式已付我們就開始拍照。這種後期可以PS加工的照片,不用擔心我的豬腰子現行,再加上那幾套華麗麗的衣服,我也就撇開了不甘願,加上宋子言鏡頭前相當配合,這照我是拍得相當地哈皮。
  從室內到室外,一共拍了三天,最後一張照片拍完,我進了更衣室要換上平常的衣服,就看到影樓的那個老板娘也進來了。想到價格表那華麗麗的數字,我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丫怎麽不去搶劫呢。沒想到他看到了,還直直的朝我走來了。
  我頓時一身冷汗,她不會後期製作的時候給我穿小鞋吧?不過她倒是滿臉笑容,手裏捏著幾張紙,跟我打招呼:“宋太太。“這稱呼聽著著實別扭,我笑著點了點頭。
  他說:“是這麽回事,宋先生拍出來的照片效果相當的好,我們影樓接下來有一套新的季節係列,所以希望……”
  第一句就讓我膨脹到飛起了,我難掩興奮:“是想讓我們當模特,再拍一套嗎?”
  他看著我,眼神閃爍了一下說:“對,我們會支付一定的報酬。”
  又有照片可以照,又有錢可以拿,多好,我忙不迭點頭:“好啊”
  她有些沮喪,“我們已經問過宋先生,可是他不同意。”
  我挺起胸脯,大言不慚:“我做主就行。”
  “我不也是當事人之一嗎?”
  她眼神又閃爍了一下,斟酌:“呃……這個最主要的是?!?
  我拿過她手裏的合同,拍著胸脯打包票:“放心,包在我身上。”
  在等待室,我把合同推到宋子言麵前,跟哄小孩似地催眠:“簽吧,簽吧。”
  他皺眉:“他們找你去了?”
  我自吹自擂:“那當然,我照片上風情萬種吧閱盡千人的他們打動了,為了讓我當模特,他們輪番上陣不知費了多少口水,我才勉強答應的。”
  他看我一眼,慢慢地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我瞪他:“我誤會什麽?!你看這多好的事啊,咱們拍照熱家還給錢,我不也是為你著想嘛。”
  他淡淡一瞥:“不需要。”
  太讓人生氣了,我隻能撕下賢妻的麵具,暴露自己的私願:“咱們那套相片我才穿了幾套衣服,可是這店裏這麽多婚紗,每一套我都好想穿,我都沒有勉強你跟我照一套。現在正好有了這個機會,你就從了我吧。”
  對於我撒嬌的語氣和期待的眼神,他的反應是直接站起來,看了看外麵說:“天色晚了,早點回去。”
  我癟嘴,出於淫(百度)威拿著包就要跟他走,可是餘光中能看到流瀉燈光下那一套套我還沒有來得及穿的婚紗,或火紅或嫩黃或純白或淺粉。我腳步邁不開,又坐了下來,跟女鬼似的幽幽自言自語:“有的人已經差點就結了一次婚,婚紗也拍好了,現在怎麽都是攪白水,所以是不能理解我這種一生隻結一次婚的人。人家以前拍過一次,現在又拍了一次,也不能保證以後就不拍第三次第四次,那禮服一套套地換,當然不肯為這一次多費心啦,恩,我能理解,我都明白……”
  宋子言回頭,語氣有些不自然:“你又亂想什麽呢?”
  我不看他,據徐幽幽拌女鬼:“這就是隻結一次婚的壞處,如果我也能像人家一樣,結婚跟玩遊戲似的,大不了重頭再來,那還用現在為多穿幾件衣服斤斤計較啊,反正又不是隻拍一次……”
  他又坐了下來,都快咬牙切齒了:“我不是都跟你說明白了嗎。”
  我點頭:“是明白了,可是你也知道,我就是一典型的小鼻子小嘴小心眼的三個代表。難保哪天不會翻出來曬一曬,你別放心上,就讓我一個人在心靈陰暗的角落裏慢慢腐朽吧。”
  他狠狠瞪我,我假裝看不見,繼續神思飄渺拌女鬼。最後,他歎了口氣,拿過合同,大略看了幾眼,再抬起頭眼神忽然變得算計:“我簽約,但是以後不需再提這些。”
  我裝傻:“哪些?”
  他臉色沉了下來。
  我趕緊點頭:“好好好。”
  雖然少了一個製約他的把柄,但是能拍到漂漂的照片,我也算心滿意足了。
  還是穿著剛才的婚紗我坐在那裏等,化妝室裏一堆人圍著一個女模特轉,沒一個人搭理我。不一會兒,有人來喊女模特出去拍照,我好奇也跟過去,就看到宋子言居然和她一起進了場地。我拉住一邊的人問:“這……是不是出錯了啊?不該是男模特嗎?”
  那人漫不經心地回:“這位宋先生不就是咱們剛請的模特嗎,嘖嘖,雖然是客人,氣質還真不錯。不過他老婆也夠大方的,為了點錢讓自己新郎跟別人拍婚紗照。”
  我石化了,半響才明白,怪不得那個女的那麽神情閃爍,敢情她要找的模特就宋子言一個,根本沒我的份!
  再度看向場裏,那個女模特靠在宋子言身前,一隻手還搭上了他肩膀。我嗷的一聲衝了進去,推開女模特,跟老母雞似地占住宋子言:“不許拍了!”
  一堆人都停了下來,錯愕地看著我,隻有宋子言帶著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對我淺淺地笑。那個攝影師從黑布後麵探出頭:“你誰啊?別在這兒搗亂。”
  我雙手用力挽住宋子言,飽含占有欲地宣布:“我誰?我是他老婆!”
  宋子言眼睛彎了起來,輕輕拍了拍我扒著他胳膊的手。
  我頓時更添底氣質問:“有你們這樣的麽?我還穿著婚紗呢,你們就把握老公跟別的人配對了!”
  那攝影師無言以對,我拉著宋子言就往外走,還沒到門口,老板娘已經過來了,一句話就把握堵了回來:“你們不能走,這合同上可是簽了名的。”
  就是她語意不明地騙了我,我憤然:“違約怎樣?”
  她丟下倆字:“賠錢。”
  隻這兩個字立即澆滅了我萬丈火焰,我高大的形象不停地萎縮萎縮再萎縮,成了一個黑點。宋子言走上前,吧萎靡的我攏到身後,平平地說:“違約金連同費用一起算吧。”
  出影樓的時候我是飽含熱淚的,想到哪白花花的銀子,我小心翼翼地問:“宋子言,你不會怪我吧。”
  他搖頭,隻是提醒:“以後做什麽事都小心一點。”
  他這一說,我想到了,我是糊裏糊塗地沒看合同,可是他看了啊,以他的老奸巨猾怎麽坑內隨便就簽約,我肯定地問: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會這樣?”
  在我狐疑的小眼神中,他坦然點頭淚,怪不得他這麽配合,虧我還以為我是小伎倆成功,原來還是被人家算計,丟人不說,還白白地把壓製他的把柄給雙手交了出去……看著一副輕鬆愜意的宋子言,我無限傷感,跟著這個軌跡下午,我哪年哪月哪日才有翻身的一天啊啊啊啊啊!
  回到家的時候,我還是耷著腦袋,回到房間後,老媽也跟著來了,頭一句話就問:“又被算計了?”
  我傷感“老媽,你確定不多留我兩年,在提高一下我的等級段數?現在送我過去,我鐵定是骨頭渣子都不剩下一點的。”
  老媽歎:“我和你爸不也是怕夜長夢多嗎。”
  我不懂:“現在離婚這麽方便,隻要他樂意多夢,跟結不結婚是沒差別的。”
  老媽拍我頭:“我倒是不擔心小宋,主要是你的地位。”
  一提地位,我都恨不得蹲角落畫圈圈:“你覺得我現在又地位嗎?”
  看著我無神的雙眼,老媽也沉默了。
  隻剩一陣小風刮過,卷起幾片枯黃的葉子,顯示著淒涼的落花時節。。。。。
  過了會兒,老媽才說"就算是地主手下也有長工和佃戶的區別,雖然都逃不過被壓迫的命運,我們還是應該向辦法把你的地位撥高一下。"她問:"你以後想抓住他把柄的幾率是多少?"我呲牙:“零…。”
  他又問:“你以後像這樣不怕死的跑回來,又為難他的幾率是多少?”
  我咧嘴:“零…。”
  老媽拍拍我腦袋:“所以說現在是你曆史最高點了,現在結婚你還能混一佃戶,再拖下去你就變成包身工了。”
  我一想,果真是這個道理,立即沒了對老媽的偏見,特崇拜地看著她:“老媽,你想的真遠。”
  老媽笑:“都說男人是股票,其實女人才是。催一個女的看別人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而是懂得在最高價錢的時候把自己拋出去。”
  等到照片洗好之後,挑好了照片又托運回去,我這隻股票就心甘情願的跟著股東回去了。回去的那些天宋子言忙著準備婚禮,我就忙著減肥,爭取在婚禮前餓出一個窈窕淑女。這天,我按著咕咕叫的肚子在家裏看電視,手機聲大作,我尤其物理的接起來,裏麵是久違的黃毛的聲音:“秦卿,我聽說你回來了,是嗎?”
  一想起來我就生氣了,聚起剩下不多的力氣吼:“哎,你說你忒不厚道了啊,那天我問你離婚了沒,你就說沒結不就得了,害我現在妙齡少女化身少婦,你擔得起責任嗎你!我這麽信任你,你怎麽挖坑讓我跳呢?”可憐的是,最後還是宋子言填的土。
  沉默了很久,他才說話,卻也不是回答:“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我一驚:“你要去哪?”
  他似乎哭笑了一下,話筒裏有稀疏的氣流:“回美國,以後可能都不回來了,我腦子忽悠了一下,趕緊就問:“什麽時候的飛機?”
  他說:“今天下午三點半的。”
  我抬頭看表,隻剩下一個是小時又十分鍾,我急了:“你怎麽現在才打電話呢?”
  他笑:“怕你送我唄。”
  我衝著手機喊:“怕個屁,你就在那兒等著,我現在就去抽你。”
  匆忙就掛了電話,趕緊下了樓。
  在飛機場不僅看到黃毛,還看到了展露,我頓時有些不自然。在宋子言的觀念裏,他們分了手,也算不的朋友,他也不會主動和對方聯係。可是一旦對方有事來求助自己,再不麻煩的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必定還要伸出援手。
  不熱絡,卻也不失禮,這就是宋子言一貫的行事風格。如果不是展露回國認得的人不多才過來找他,或許他壓根就在想不起這個人。
  雖然知道也確認是這樣,可是對著展露,我還是很不舒服,會有她忽然憑空消失的妄想。於是隻僵硬著表情打了個簡單的招呼。她雖然眼睛比我大,但心眼跟我一樣小,笑笑算是回應,又對黃毛說:“你們聊著,我先就去了。”
  黃毛點頭,她跟我微笑示意了一下就往登機口走去。
  她一離開,我就瞪著背著大包的黃毛:“你要走怎麽不提前說一聲呢?”
  他隻是笑,不說話。
  我也不好接,隻是餘光看到展露搖曳生姿的背影,想起宋子言說過黃毛有些戀姐情節,我更不放心了:“要不就別回去了,你姐姐是親人,在這裏把我當成親人也行啊。”
  他看了看我,低頭:“那不一樣。”
  我看著他斂起的下巴,垂下的眼睛還有紅潤的嘴,這是我多少次欺負過的壓迫過的正太的臉孔。從我進公司以來,其實從頭到尾他都在,從啼笑皆非的迎新開始,知道這一刻。其實仔細想想每一次我失意傷感的時候,他都在我身邊,從酒桌上彪悍帶著辛酸的告白,到醫院裏跟蘇亞文的重逢,還有從青島狼狽地逃回來,以及最後烏龍的酒會。
  每次我最狼狽辛酸的時候,他都在,頂著正太的臉孔被蹂躪被欺壓。
  他是我出了校門進了公司的第一個朋友,我眼裏不自覺有點濕,"非要走嗎?我以後不欺負你了還不行嗎?"他忽然笑了起來,"秦卿,你怎麽這麽好騙哪?"我睜眼看著他。
  他幾乎樂不可支:"你欺負我?你到現在還覺得你一直在欺負我呢?告訴你吧,我都是騙你的,無辜天真好欺負那些都是我裝出來騙你的,我就是想看看宋子言放棄我姐姐,找的是什麽樣一個人。就算你一直不明白,可是最後我騙你說宋子言是我姐夫,害你生那麽大氣,你都不記得了嗎?"我看著他,不太能反應。現在的她張揚嘲諷,沒有當初一點純良無害的樣子。
  看我愣愣的,他還捏了捏握臉,下了結論:"你太笨,連我這個騙你的人都沒成就感,所以說我最討厭和白癡打交道了。"眼前的她,熟悉得臉孔,卻全然不同的氣質,我不知道要說什麽。這時機場裏催促登機的甜美女音響起,我們都抬頭看了看那顯示牌上滾動的字眼。
  那時他即將要坐的航班。
  如果是平常。如果他氣勢弱,我就抽他,如果他氣勢強,我就在心裏抽他,可是現在離別在即,我滿心隻有傷感,從哪顯示牌上回過眼,跟囑咐小孩子似的:"不管怎麽樣,到了那裏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他沒有說話,隻是低頭輕輕歎了口氣,不一會兒,卻突然抬頭看著我身後,驚異地喊:"總經理?"我下意識地久要轉身看,頭發忽然被他拉扯住,一痛,身子不自覺地往前傾,嘴上一陣溫熱。
  腦子空了一空,反應過來時,那個罪魁禍首已經背著包走到了檢票口。我看著他背著背包的身影,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張張嘴很想喊聲再見什麽的,可是怎麽都說不出口。
  知道他一個拐彎,人再也看不見,我才轉身,慢慢地走回去。
  坐上出租車的時候,手機在口袋開始振動,拿出來一看,是黃毛的短信。
  有一句真話來不及告訴你就算不看恐怖片,我也想一直握著你的手再見腦中有混沌模糊的念頭,不敢去想,可是眼淚就掉了下來回到家裏的時候,宋子言已經回來,就問:"去哪兒了?"我放下包,說:"去送黃毛了,他今天出國。"他看看我被揉的紅腫的眼,也不多說,隻嗯了一聲,就進了臥室。
  我心裏湧動起一種情感,快速走過去,從背後抱著他。
  他沒動,隻問:"怎麽了?"我抽抽鼻子:"沒事,就像抱抱你,覺得很幸福。"他沒說話,試試手放在他腰間我交疊的手上,慢慢握緊我低頭看著地板上我們擁著的身影,覺得感激當我終於走到這一步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你也在這裏。
  當他無心等到這一天的時候,才看到我已經走了過來。
  不早不晚,不前不後,就這麽一路走來,剛巧在最美好的年華。
  多幸運,在海來得及的時候相遇;多難得,在來不及遺憾的時候就學會了好好珍惜不錯過。
  關於如何舉辦婚禮,我和宋子言產生了第一次家庭戰爭。
  按照他的實用主義來說,日子是自己過的,沒必要給別人看。
  按照我的浪漫思想來看,結婚一輩子就這麽一次,就算當耍猴戲,我都恨不得弄個萬人空巷。
  宋子言絲毫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但是在我家時,看在老爸老媽的麵子上,還是決定“從簡”舉行婚禮。依照我對他的了解,這個“從簡”絕對是最低標準,於是我是出了殺手鐧,某天裝作不經意撥通了老爺子的電話。效果絕對是立竿見影的,三個小時後,兩輛車就停在了我們樓下,宋家兩代四位大佬齊齊上場,和宋子言在房間裏密謀許久,三個小時後,才陸續出來。老爺子難掩一臉興奮對著我在沙發裏的我保證:“小蓮,你的婚禮就交給我,保證你絕對難忘。”
  看著一邊宋子言陰鬱的臉孔,我還裝作無辜眨眼:“怎麽了?”
  厚厚,近墨者黑,現在我小肚子裏果然也是一肚子壞水。
  宋子言看著來葉子興奮到發光的連,再看我又一臉同情地搖頭,“你會後悔的。”
  我繼續快速眨眼裝無辜,“你在說什麽?”
  宋子言拍拍我頭頂,很惋惜,“有句話叫,自做孽不可活。”
  直到婚禮當天我才明白為何他的眼底長含同情,又為何他說出那麽一句話。
  看著身邊“如花”一般的四位伴娘,我豈止是後悔!我恨不得衝出去勒緊老爺子今天特意打得領結,死命對他吼:“不過結個婚,你至於找四個伴娘,四個伴郎麽!單單這麽多人也就算了,雖然我說了,伴娘不能比我高不能比我瘦,不能比我白眼睛不能比我大,嘴巴不能比我紅,頭發不能比我長……。可是你至於找這四朵”如花“一樣的女子麽?”
  可惜我沒那個勇氣,更沒那個力氣,因為喂了維持小腹平坦的假象,我已經提前三天絕食了……雖未減肥不努力,婚禮徒傷悲。
  我現在已經餓到手腳無力,眼冒金星……。
  於是在老爺子又提出來的什麽從熱氣球上降落,站在秋千上蕩漾出來等一係列科幻驚險的出場方式時,我隻能耷拉著無神的眼讓他知難而退,心裏趟過的何止是熱淚。大有諸葛亮不停皇叔言,大意失街亭的痛心,宋子言啊,你那句老話說的真對,自做孽,不可活啊!!!
  幸好老爺子終於吧種種電影鏡頭的構想省去,我直接挽著老爸的胳膊走了回紅地毯。不過那浪漫也沒覺得,因為我簡直是整個人癱在老爸身上,被拖過去的。到了台上,老爸和宋子言進行完了交接儀式,我又直接癱倒宋子言身上,深刻詮釋了在家“靠”父,出嫁“靠”夫的深刻含義。
  那司儀果然是老爺子請過來的,同樣的嘮叨抽風,眼看我就要陣亡在饑餓生死線上了,居然還提議要玩什麽咬蘋果吃麵條的遊戲。在周圍人的起哄聲中,宋子言也不反對,隻是對著他笑,小的風輕雲淡,笑得溫文爾雅。他就這麽風輕雲淡溫文爾雅地笑了一會兒,那司儀卻擦了擦汗,直接正色宣布:“現在我正式宣布,婚禮開始。”
  這次他廢話不敢太多,三兩下就進入了主題,我渾身無力,腦袋放空,隻是祈禱這行刑一般的婚禮快點完快點完。知道身後一位如花姐姐過來,禮貌的推了推我,在我耳邊說:“該你發言了。”
  我餘光一瞄,看到老媽在下麵對我握了握拳,立刻警醒了!
  前一天,我和老媽度過了我出個前的最後一夜。老媽諄諄教導,這次婚禮來了這麽多名流,要我一定要緊抓機會把自己的地位再抬上一個台階。而最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新娘有話說這裏敘述一下新郎當時是如何的蘇追命大才震動我的放心,我感動於他的深情才不恥下嫁。這樣滅新郎誌氣長新娘威風,是每一個新娘在結婚之後的第一個下馬威!
  這一席話,讓我一個小蝌蚪找到了一本武功秘籍,迅速找到了成為大蝦的捷徑,我頓時精神抖擻,跟老媽研究;了一夜才寫出了我翻身的幾百字。
  我趕緊站直,挺胸抬頭,脊梁筆直,目光如炬掃過宋子言和以下賓客,清了清喉嚨開始背誦:“我和宋子言相遇在我的大學校園,但是他是老師,我是學生。”下麵賓客開始竊竊私語,畢竟師生戀還是有些稀奇,而最為老師的宋子言是值得詬病的。而宋子言隻是稍一錯愕,又兀自微笑起來。
  我接著背:“然後宋子言,當時的宋老師就約我出去吃飯看電影,還利用自己的身份要挾我天天早上和他見麵(跑步)。”下麵的嗡嗡生更大了,連宋市長都皺眉有不讚同的眼光看向我身邊的當事人,而當事人宋子言卻微微側著頭,微笑著傾聽反而很認真。
  又高官公公撐腰,我士氣大作,再接再厲:“後來進了公司,他又利用自己總經理的權利,天天讓我到他家洗碗做飯,後來又製造機會讓我們一起旅遊。我離職後又專門找到我讓我回公司,還用盡手段逼迫我跟他同居。雖然他是瞅瞅利用潛規則,可是看他一片真心兩腔情願深情款款離了我就活不了的樣子,終於還是勉為其難被打動半推半就被他潛了。”
  底下不明真相的群眾一致用“你丫原來是禽獸”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那個潛規則滴正主,反觀宋子言麵不改色,依然笑容可掬,隻問我:“說完了?”
  我點頭:“完了。”
  “很好。”他嘴邊笑意泛開,“換我來問你幾個問題。”
  我提防地看著他,深覺自己說的是事實,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說:“好”
  他用一種你不知死活的眼光看我一眼,問:“當時在學校,是不是你先給我告白的?”
  我解釋:“我那也是迫不得已。”
  他打斷我:“進公司時,是不是你胃口太大嚇跑了我的相親對象?”
  “我吃得多…。。”還不是被你逼迫的………他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我生病時,全公司你是不是第一個自己跑過來專門探病,還專門下廚做飯給我吃?”
  “飯是做了…。”不過是做給我自己吃的“到了醫院急診室之後,你是不是因為我病得嚴重,而差點哭了出來?”
  “我害怕…。。”你追究我滿桌辣椒的肇事責任……。
  “公司去旅遊之前,是不是你一臉傷心說沒有我會是一生的遺憾?”
  “雖然說了這話…。。”可那時諂媚啊“旅遊的時候,你是不是預支了一個月薪水還要送我襯衫?哦,對了,還有一隻情侶手表…。。”
  “襯衫和手表是我買的…。”可那不是送的,你是搶的啊!
  他一次次打斷我,這次也不例外,不過眼神沉了沉,多了幾絲意味深長的眸光:“在青島飯店,是不是你先解開了我的扣子?”
  下麵的人倒抽了一口氣,我臉暴紅,怔在那裏。
  回神後,往下麵一看,那些人譴責的目光已經從宋子言那裏轉到了我身上。
  我憤憤地看向宋子言,扭曲事實啊扭曲事實!我這麽筆直一身軀,影子活生生給歪到了爪哇國。你不是一直在國外的嗎,怎麽中文斷章取義學得這麽徹底啊!
  無視我殺人目光,他接著闡述:“你編了一出黃世仁和白毛女的愛情戲劇,後來又承認我是你心中的黃世仁。“頓了頓,嘴邊勾起一抹笑,他做出總結,“所以,從學校到公司,是你一直想潛規則我。而我,隻是給了你這個機會。
  不可置信的,我張嘴看著他大慈大悲的臉,囧到說不出話來。
  而那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用目光,給我的手腳拷上了道德的鎖鏈,無聲而莊重。現場一片安靜,很安靜。
  肅穆了很久,那抽風的司儀終於清了清喉嚨來打圓場:“無論是新郎潛新娘,新娘潛新郎都好,所謂潛潛更健康,我們在這裏祝福這對有情人一潛到底,潛程似錦,潛力無限,愛情潛規則,越潛越瘋魔,潛出一個白頭偕老,大家說好不好?”
  下麵轟然響應,各人都舉起了杯子。
  我看著宋子言,天花板傷的燈光流瀉在他眉眼上,如晨霧微曦一般隔著霧氣,有些不真實的意味。我心裏莫名一動,隻覺得熟悉,頓時有賈寶玉一樣的疑惑:不知是在哪裏見過?在我忘記的某個時間,可是怎麽想腦海裏也沒有印象。
  見我皺眉苦思,他低低地問:“怎麽了?”
  很想問是不是在為她?以前的以前,我們是不是見過,可視化到了嘴邊,遊覽的再問出來,既然情深緣潛,又何必去計較那隻是當時是尋常的初見,反正結果已經擺在眼前,總結起來不過振聾發聵的字: 我靠!被潛了!

  書版番外 為什麽是她?
  這裏是好夢正酣的淩晨五點多,地球另一端卻正在拉開夜生活的序章。有些人按著自己的習慣,就忘了對方的作息。雖然隻是短短幾句話,卻足以讓一個清晨被擾醒的人消除掉所有睡意。宋子言點了根煙,隻吸了幾口,就在一邊摁滅。煩躁。不僅僅是一早被手機吵醒的陰鬱,那些錯綜雜亂的事情堆積在胸口。說不出的煩躁。幹脆穿上衣服,關了門出去。或許是習慣成自然,等到頭腦清醒了一些,才發現他無意中開到了學校門前。
  一路的行駛,胸口稍稍平複,打開音響裏麵是低柔的藍調。昨天有兩節課,晚上又看公司的資料看到淩晨,這時也不由得有些困意。合上眼,俯在方向盤上隻想著稍稍歇一下。
  沒想到竟然睡著了,直到一陣篤篤的聲音把他吵醒。宋子言抬頭,車外,一個女孩兩根手指不停的敲打著他這邊的車窗。已經是清晨,外麵太陽已經老高,隔著灰色的車窗,能看到外麵那個女孩其貌不揚,一身學生的裝扮,氣質也很幹淨,隻是帶著一副精神奕奕卻又惺忪遲鈍的表情。典型的睡眠不足,卻又熬過頭出奇興奮的精神狀態。霎時了然,??M餉婢陀屑父鐾?桑????S諧鋈ネㄏ?賢?模?飧鯰Ω靡彩瞧渲兄?弧K淙皇淺鯰詒槐莆弈尾旁諮?H謂蹋?墒強吹秸庋?難???巫友員疽彩茄岱常?懷?蕩鞍諏稅謔鄭?⒉煥砘帷?墒竅勻荒歉鋈說哪托苑淺:茫?企企頻納?粢恢痹詼?呦旄霾煌!K巫友圓荒頭車陌聰亂喚爻蕩埃?姑煥吹眉八禱埃?潛唚歉讎?⒁丫?捌鵒聳鄭?劬γ諧鮃桓鎏趾玫幕《齲骸罷饢幌壬??櫛業闈?蓗~”宋子言有些楞,難道這個……不是大學生?是那些據說很猖狂的騙子?那女孩看他猶豫,連忙搶白:“不用太多,隻要五塊就行!”隻要五塊……?國內的經濟條件就這麽差?宋子言眯起了眼。那女孩趕緊又降價:“不用五塊,其實三塊五就可以了,嘿嘿,你開這麽好的車,不會這點錢都不借吧?”看著那雙雖然下麵有擋不住的疲憊灰影,卻依然彎得很討好的雙眼。宋子言拿出錢包,掏出一張粉紅鈔票遞過去。無論她是什麽都好,別再來煩他。那女孩接了錢,一臉感激:“謝謝啊,好銀!”還衝他伸了伸大拇指,才轉頭走了。
  看著她走開的身影,宋子言不禁搖頭,居然真的是騙子,真是浪費她身上幹淨的氣質。
  抬腕看表,已經是七點多,剛巧上午八點多第一節就有課。已經沒有回去的必要,幹脆再等一會,直接去上課,打定主意,宋子言拿出手機給田經理,交代一下,剛掛斷就聽到又有人在敲車窗。
  回頭看,又是剛剛那個人。她手裏拿了幾個小袋子衝他招手。車窗再度搖下,還沒等他不耐煩的開口,她已經把兩個袋子塞了進來。他隻能接著。手裏熱乎乎的感覺讓他皺起了眉:“這是什麽?”那女孩獻寶似的:“一個煎餅果子,一杯豆漿!”又遞過來一把鈔票:“煎餅果子兩塊五,豆漿一塊,一共是三塊五。這裏是找的九十三塊錢,你要不要數一數?”他不耐煩:“什麽意思?”女孩樂嗬嗬的:“這些東西算是我請你的,我算是一共花了你七塊錢。”
  宋子言看了看她手中和自己一樣的袋子,很無語:“你大街上借錢買早餐?”
  她聽不出他的反諷,一陣小雞啄米的點頭:“昨天忘帶錢,今天徒傷悲,幸好有這種好心人拯救我於饑餓之中,社會主義河蟹建設就是好啊!”聽到她最後熱淚盈眶的感慨,宋子言徹底無語了。幸好這女孩也沒打算多聊:“我也要回去了,今天要補眠,大概明天晚上繼續通宵,你後天在不?我還你錢。”宋子言不願跟她多說,就隨便點了點頭:“好。”事實上他很快就拋諸腦後,直到十來天後又是上午第一節有課,他來得早了,經過那個路口時,忽然聽到後麵有人喊,往後視鏡裏一看,一個女孩正在後麵追著。還一邊喊一邊用力跟他揮手。
  停了車,搖下車窗,那人迫不及待趴上來,氣喘籲籲:“終於等到你了!”
  宋子言覺得不可思議:“你每天都在這裏等?”她誠實搖頭:“沒有,那天來了,可是你不在。後來我就隔兩天來一次,隔兩天來一次,想著如果半個月還遇不到,我就把錢給貪汙了。”說完還嘿嘿奸笑兩聲,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不過很快又苦下了臉:“今天是最後一天,沒想到好死不死就遇上你了。”做為被她“好死不死遇上”的那個人,宋子言扯了扯嘴角:“真不巧。”
  她苦哈哈的還跟著點頭,又問:“你有十三塊錢沒?”宋子言想了想,搖頭。她臉更苦了,從口袋裏摸出一張二十的:“我也沒零的,現在煎餅果子都收攤了,也沒地方換。”她為難的表情實在太生動,看著她掙紮的模樣,宋子言忽然很想笑,不過隻是繃著臉沒說話。
  她最終一咬牙,眼裏放光:“這剩下的十三塊錢算利息好了!”然後慢慢的,緩慢的,緩緩的,一寸寸的把手裏的錢遞了過來。宋子言看著她一點點移過來的手,再看著她不舍的緊盯著那二十塊錢的眼睛,有些壞心的想看看自己收下這錢的話,她……會不會當場就流下幾滴眼淚?不過他性格向來冷清,更沒有跟人開玩笑的習慣,隻是淡淡的說:“不用了,你自己拿著吧。”
  隻這一句,她臉上瞬間綻放光彩,並且睜大眼睛:“真的?”宋子言點頭。她急急地證明:“所以現在是你不要,而不是我不還嘍?”既然這麽財迷,偏偏剛剛還追著追著還錢。再看她現在睜著眼睛求證的模樣,宋子言啞然失笑,又想占便宜,又想心安理得,抿了抿嘴輕笑:“是你要還,而我不要。”她迅速把錢就收回去了,眼睛笑得彎彎的,又朝他伸大拇指:“好銀!”
  看著她彎起的眼睛,宋子言才想起來,自己怎麽認得她。他絕佳的記憶似乎隻在別處,對人對車子對這些社交上的東西,沒有一兩次的交道他鮮少能記得。可是剛剛一眼就認出了她,大約是她這雙笑起來彎彎的眼睛,自以為小聰明式的狡黠的笑。可是看著很笨拙,可是不阻礙讓人看得很愉快,愉快的很想欺負欺負……讓她明白其實她真的有夠笨……這個反常的念頭,讓宋子言有一瞬間的怔忪,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依舊是淡淡的:“還有事?”她搖頭:“沒事沒事,你去忙吧。”從車窗上扯下,站直了身體。宋子言也收回視線,剛升上車窗,卻又聽到車窗篤篤的敲打聲。果不其然,又是她。她手裏拿著一個黃色的小瓶子,遞了過來,臉上帶著不好意思的笑:“我還是覺得不舒服,呃……這個是木糖醇,我前天剛買的,才吃了幾顆而已,就當還錢吧!”宋子言有輕微的潔癖,在吃這一方麵尤為嚴重,可是看著?
  文看到他高興的走過來:“三哥!”宋子言這才想起來他學校也在附近:“通宵上網?”蘇亞文求饒:“你可千萬別告我媽去,對了,我聽我媽說你現在被奶奶逼著在學校任教,不打算回美國了?”宋子言點頭:“沒這個打算。”蘇亞文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剛剛和你說話的是你學生?”宋子言啞然:“不是,就是一個借錢買早餐的。”蘇亞文愣了愣也笑了:“借錢買早餐,估計也就秦卿做得出來吧。”秦卿?宋子言略帶詫異:“你認識?”蘇亞文說:“上次一起爬過山。”語氣中不自覺帶了一分寵溺和驕傲:“是個很特別的女生吧?”想起她那表情多變的臉,想起她的小聰明與小市儈還有彎彎的眼睛,宋子言也不自覺帶了笑:“是呢,很特別。”人生若隻如初見。尋常的路口,偶遇到的人,平淡的相遇,這時他們並不知道彼此在對方人生中扮演著什麽角色。
  同樣是這個路口,兩年後這個女孩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而摟著自己的好朋友嚎啕大哭。
  同樣的路口,三年後有人坐在車裏看到選修課報名表上秦卿兩個字時,勾起了那清涼糯軟的香甜回憶。柏油的公路,周邊的花壇,白色的斑馬線,他們無法記憶也無從預測。究竟誰來誰往,誰停誰走。可是命運知,它一直知。所以三年半後,在宋子言不緊不慢的收拾著東西時,一個女生會磨磨蹭蹭磨磨蹭蹭走到他麵前:“老師,我是九班的秦卿!”他沒說話,可是眼睛裏微蘊起了笑意。秦卿咽了咽口水,壯士斷腕一般咽了咽口水:“老師,我愛你!”嘴裏似乎浮起了記憶中的清涼糯軟,看著那張很想讓人欺負的臉,他這次下了欺負的決心,分明看穿了她的小把戲,卻仍是恍然大悟一般的回應:“啊,這樣啊。”啊,這樣啊。好像一隻貓百無聊賴,找到了一個毛線團,覺著有趣,就兩個爪子來來回(百度)回的撥弄。
  自己高興著自己樂和著,一個低頭才發現無意間這團毛線已經纏滿了你全身,讓你掙脫不得,然後就這麽糾糾纏纏的一輩子。你撥著她,她纏著你。其實,也就是這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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