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國時期,神秘的浦市鎮的寶塔下壓著傳說中的上古神器,卻被一個二流子私心盜走,帶給那個小鎮的卻是無盡的災禍。
塔靈,村神,仙娘,貓神,上身,下盅,十字橋,小人詛,路拖腿,夜裏野遊,街中皇帝椅,上梁三把米,黃鼠狼哭墳,熊娘家婆,等等特有湘西靈異民俗,在本書中將展示的淋漓盡致。
作者紅娘子將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浦市小鎮的神秘風情完全呈上,其寫實風格和故事融和,甚至是實物與景色的描寫都是在現實裏都還可以找到對照物。
這是一本獻給家鄉的書,也是一本充滿了真正屬於湘西的書。
——題記
內容簡介:
在城市上大學的謝楠,接到老家母親的電話,說有一個遠房親屬要贈送他一個禮物,他和自己的同學大嘴,校花蘇坤,一起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卻意外的發現哪一件被 贈送的東西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他們拿這個東西回到了城市,卻意外招來神秘的殺身之禍,他們能不能逃開厄運?那一個禮品到底包藏著什麽的秘密?這就是本 書所要揭開的謎底。
禮物就是一個先古的儺麵具,上麵細小的花紋是一種文字,記載了一個祭祀的過程,而那一個祭祀關係著一個遠古文明的消失,隨著緣 故文明的消失還有一個大量的寶藏,解開這個儺麵就以知道寶藏的下落,所以引起了各方勢力的爭奪,男主角陷入這種危險中而不自知,他和他的朋友被卷進了這場 爭奪,後來憑著自己的智慧逢凶化吉,逃出生天,這個故事雖然發生現代都市,但將湘西的風情結合的絲絲入扣,即使身在現代都市也能體會到異世風情。
楔子
民國末年的浦市鎮並不能體味世界格局變幻、風雨蒼黃的大時局,北方的中國已經是紅色一片,而此時的小鎮依然是安靜得如同能夠聽到樹葉發芽的聲音,生活依然按照平常進行。
今天是六月六,獻祭於本鎮大仙的日子,鎮口的古塔在幾日前就披紅掛彩的準備好了這一場祭祀,原本破磚爛瓦的舊塔倒有幾分新色。
湘西六月初毒辣的陽光讓眾人從發根下生出許多汗來,唐生屏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讓人可惜不已的送祭,多好的酒肉啊,平白就糟蹋在這鳥地方。
於是,他找了個空子,躲在塔柱後,扯下半隻燒雞的腿,不顧上麵煙灰大口咽下的情景。
浦市鎮好幾百年來風雷不動的寶貝就在那古塔之中,會是什麽,誰知道呢?
寶貝,唐潤生眼珠一轉,不如留下來偷寶貝。
外麵的喧嘩漸漸的散去,入夜,塔外月朗星稀的天空泛出深沉的藍色,偶爾傳來幾聲狗叫。
唐生屏摳開上塔樓上樓的門,年久鏽蝕的活頁尖利的吱叫著,迎麵而來的塵土味兒和黴味嗆眼得很。
他深吸一口氣,窄小的空間讓他有點局促,靠著一點微微的月光摸索出樓梯的方向,慢慢挪動,破舊的木梯有種隨時都會塌下的感覺。
雖然隻有點點陰冷的月光,但也可以清楚的看到到桌麵上一個盤子一樣的東西。
它就是那件全鎮人頂禮膜拜的寶貝?唐生屏借著燭光湊過去看著這個小鍋子一般的物件,上麵積著銅鏽,還有奇怪的花紋,或者是一件銅器吧,如果帶到城裏去,能值多少錢呢?
唐生屏邊想邊摩挲起來,事不宜遲,麻利的脫下汗衫鋪在地上,轉過身用雙手捧起物件。
當這個東西離開桌麵的時候,唐生屏聽到了一聲如同人醒轉過來的吸氣聲,在這個寂靜的環境,卻如同當頭一盆冷水一般,平白的從發際線滑下汗水,拿著器物的雙手定住一樣,僵在半空,動彈不得。
四周牆壁好像傳出一種貓深重呼吸的呼嚕聲,唐生屏快速的將物件放到了汗衫上,胡亂的包好,紮在肩頭,慌亂的往樓梯口退去。
出了古塔蜿蜒的窄巷走到前往家的石子路,腳下吱吱喳喳的作響,像是有無數的人在追趕自己。
回到家中,唐生屏癱倒在床邊,雙手往下摸索,摸到那個詭秘的包裹,他猛地鬆開手,驚叫著退到牆邊,因為床下如同潮水一般湧出大量的壁虎蜈蚣蜘蛛之類的爬蟲,如同浪潮一般,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四散開來,然後消失在唐生屏四壁千瘡百孔的牆縫中。
黑沉沉的雲層慢慢的從天上往浦市鎮壓了下來,原本該是個明亮的月亮卻如同讓墨給吞了,全鎮的狗如同有人召喚一般大聲叫喚起來,且是淒厲不已的叫聲,一聲一聲的連成一片。
逃,他起了一個念頭,明天如果有人看到塔裏的寶貝不見,自己一定會被懷疑,這可是觸犯神靈的事情,要被活活打死的,這種恐懼占領了他,於是閉上眼睛用被單將床下的倒黴東西包起來,咬牙夾在腋下,如同夾著火炭一般,往鎮後山上跑去。
唐生屏慌不擇路的跑著,不歇氣的跑到山腳下,坐在田坎邊大聲的喘氣,身後岔路口立著各種小石碑,他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身後一個個的石碑慢慢的呈一種奇異的樣子炸開裂紋來。
那是浦市鎮的傳統,但凡有小孩生出來後病災太多,父母就在山口的岔路上立上一塊小石碑,上書:擋箭牌,左走哪裏右走哪裏,但凡有凶惡加害,開弓斷弦,以求平安。石碑背對小鎮,起到保佑的作用。
可是這時個個裂開了縫,要從中斷開,或者這個煞星是憑什麽都擋不住了,鎮裏猛的傳來淒厲的嗩呐聲,這是有誰家死人的信報。
唐生屏這個時候明白自己闖了什麽禍,他舉起那個偷來的寶貝,麵對一滔江水,手顫抖著舉起來。
他想丟了這個不祥之物,但他能丟得掉嗎?
第一章 回家
瀘溪縣城的碼頭大多都是江上運貨的大船,連成一排伸展到開,船老板叼著煙卷兒,百無聊賴的招攬乘船的人。三人拿著包出現在碼頭倒是讓船老板心頭一喜,忙招呼著三人上船,這一大早總算來了生意。
邵東子跳上船,沅江上載客的船都是木船,造型修長,船上搭上木製的廂子,個中再簡單排上硬木座位,外表刷上船政規定的漆色,一個夥計一個船老板就可以運營,簡陋得有點粗暴。
這種船將柴油發動機發動起來,突突突突一路,倒也拉風。
謝楠和蘇坤尋了個船前位置,靜靜坐下,邵東子則衝上船頭,做鬼子隊長狀指點著河邊峭壁。
實際上謝楠這個大四學生,家鄉的老娘莫名其妙的打電話說謝楠有一個遠房親戚,托人找到了自己家裏,說他重病在身,眼看就要不行了,但是在最後時刻卻怎麽也要看他一眼,
整個事情有點荒唐,自從大學之後,謝楠就少有回家,現在卻冒出一個親戚出來,還指定要求他回家一趟,弄得謝楠一頭霧水。
換句話說:我們很熟嘛?謝楠並不當一回事。
可對死黨邵東子說起了這件事情時,沒想到邵東子興奮得出奇。
邵東子把筷子揮舞得呼呼作響,全然不顧旁邊人們的眼神:“去!幹嘛不去啊,說不定還能撈到什麽遺產什麽的,到時候,你就發了!”
謝楠抬起頭來看著邵東子,這個成天忙著玩遊戲喝啤酒的哥們怎麽這麽熱衷讓自己回去,肯定沒有什麽好事。
“要知道你們那裏戰國時屬楚黔中郡,郡治在常德市。秦昭王三十年取楚巫中、黔中郡及江南地另置黔中郡,郡治在今沅陵縣西20裏處,而秦始皇帝二十六年,那時候的湘西州境屬黔中郡,郡治設今沅陵縣西。說不定老頭會給留下點好玩意?”
邵東子像是早有準備,一大串話就冒出來了。
“是嘛?
“哥們,你先去找老師請假,就說你爺爺病危了,要請假回去。”
“你爺爺才要掛了!”謝楠表示不滿。
“那你隨便找個親一點的親戚病危吧。”邵東子的話怎麽聽都感覺摻了農藥一樣,難以入耳。
猶豫再三,謝楠還是請了假,而晚上在清真小館,邵東子帶來了重大安排事項,和號稱本校校花第一號種子選手吃飯。
第一眼看到美女,她臉上就綻放出甜美笑容,還伸出手來:“你好,我是蘇坤。這次就麻煩你了。”
謝楠回頭瞄了一眼邵東子,輕聲問道:“東子,你這個又是哪一出啊?”
“這就是我們這次湘西遊的隨行美女啊!”
謝楠一把抓住他,“我這次不是旅遊啊,有正事啊!”
“你是不是這麽不講義氣,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把美女叫出來,你得給我製造機會嘛,多一人也不多,無所謂的。”
謝楠細細地看了一眼校花,她說不上多麽驚豔,但是清秀大方,素淡簡單的一身,說話聲音也是溫和,讓人不忍側目,可能這就叫魅力吧。
這次被魅惑的是謝楠,居然傻乎乎地點了頭,邵東子宣布先回謝楠家然後再去周邊的景點逛上一圈!
謝楠嘴巴張得再大也沒有用,三人旅行團算是成立了。
下了車,回到謝楠家所在的縣城,帶著兩人急忙奔回了家。
進了家門,謝楠急匆匆地問起那個親戚的事情:“他在哪個醫院啊?我去看看就得了。”
謝楠想盡快解決這件事情,越快約好,餘下的時間好去遊玩。
“他在浦市呢,你明天過去看看吧!”
“浦市?”
還沒等老媽說完,謝楠就迫不及待的拉著接受著老媽相親般眼神的蘇坤走出門去。
於是才有三人在第二天登上了這艘船,準備前往浦市。
船老板無精打采的丟了煙頭,沿著船幫走到簡陋的駕駛艙,發動馬達,夥計使勁把篙子一撐,蕩開水麵的平靜,轉頭往江中開去。
三人看著船外的水麵,四周山巒隨著船的轉動而如同電影一般行進著,然後轉到慢慢遠離的碼頭。
目睹著碼頭慢慢遠去,整個瀘溪縣城慢慢消失在淡淡的霧靄中,這一幕像是夢回過去一般,而謝楠心中的那個巨大的記憶箱子震動著,卻翻不出任何東西。
船行在沅江上遊會經過好幾個窄小的水道,湍流暗湧,水清見底。
一邊是江邊垂直到河底的陡峭懸崖,一邊是平緩河灘和暗藏在竹林或者樹叢中的村莊,晨光照耀下,一切都染上一層金光,而水波晃動下,水中深色石子仿佛含著無數黃金一般,燁燁放光。
沅江雖不及長江的浩浩蕩蕩,卻精致細小,倒也是風情萬種,兩岸的小村的石碼頭總有人端著衣服慢慢往江邊走來,就像一副從遠古走過來的畫麵。
謝楠看著那一江水,伸出手去,河水濺在船梆上帶著涼氣,卻像溫玉一樣泌人心脾,他心情被江水倒是安撫下來。
三人都為這美景而驚歎,不覺時光流逝,隻見那陽光之下,水路彎了幾下,到了一個大的拐彎外,往往就看到大的彎處的灘頭有一個城鎮。
上了碼頭,浦市的碼頭依然是百年前的樣子,磨得光潔的紅石石階兩邊擺上了兩排攤子,瓜果糖茶的玩意兒,老板們也是無趣張望。
黑色的瓦片屋頂首尾銜接,中間偶爾出現幾處飛簷,看上去如同回到18世紀前的某個盛世。遠離現代小鎮刻板的瓷磚小樓,在黑灰色的基調下,安詳的列在江邊。
浦市這個小鎮不大,要尋人太過容易,於是,謝楠也準備氣定神閑的當是帶朋友旅遊,一路在那裏指點著小鎮。
他的外公沒有過世前,很多時間在這裏渡過,小鎮有太多父母的記憶,像是一些隨手被拋棄在時光中的種子,都紮根在這個小鎮的某一塊石板下。
雖然自己對這裏並不熟悉,可一條石板路邊上的古老的鋪子像是都曾見過一般,中午的浦市盡顯安逸,那個賣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餛飩店中沒有太多人,清香的湯味從小屋裏濫出,讓謝楠一時都不知身在何處,像是墜入了時光的黑洞。
邵東子二話不說跑向的餛飩店,大叫著先吃點東西再說,三人找了個臨江的位置坐下,要了一些精致美味的餛飩和小點心。
臨近七月的天氣,河風帶著一種特有的水腥味,卻還是很是涼爽,喝碗涼茶,正是享受之際。
蘇坤遠眺著平靜的河麵,看到江中有三條小船正並排的行進著,船尾冒出絲絲青煙,好生奇怪,於是問謝楠那是什麽。
謝楠仔細看了看,自己倒從來沒有見過,江中三條小船像是排好陣勢,在水麵上劃開三條漂亮的水紋,船速很慢,而船後麵的那些煙霧好像放了幾個香爐,正在燃燒著,煙霧繚繞在船兩側。
邵東子來了興趣,趴在窗邊胡亂猜著:“這是不是劃出跑道,好讓你們跑龍船啊?”
蘇坤算了算,說端午已經過了一些日子,好像並不是的。
見三人在那裏探頭探腦的商量,端餛飩上來的老板湊過話頭,這是居士在堪輿吧,聽說是要找什麽金脈。
金脈?三人更加好奇地看著看著三條小船,處在中間的船頭上半跪著一個人,臉上好像帶著什麽東西,在陽光照耀下泛著黃光,像是木製的麵具。
那人像是在舞動一般,不是探出身子往水中張望,將手上什麽東西丟進水中。
“哦,迷信活動啊!”
邵東子好像一下失去了興趣,見他們兩人還在看熱鬧,就自顧自地吃起東西來。
那些船在河中轉了彎,緩緩停靠在不遠處的碼頭那裏。
蘇坤喊了聲:“他們上岸了。”
邵東子馬上停了嘴上的活計,扒開謝楠,趴在窗戶上衝碼頭吹了一個呼哨,大喊一聲:“嘿,哥們,沒有文化害死人啊!”
店老板聽到嘴無遮攔的邵東子在那裏亂喊,驚慌失措的將邵東子從窗戶邊上拉下來。
“莫招惹他們啊,小心招惹邪門!”
邵東子見老板這麽著急,也沒有繼續胡鬧下去,繼續端起碗來吃飯。
謝楠瞧著那些人好像並沒有聽到,隻是兀自走遠,長出了一口氣,這個邵東子還真是個危險動物,保不齊還搞出什麽事情來。
“你別惹事好不好,大哥!好歹入鄉隨俗啊!”
邵東子翻翻白眼,將一口滾燙的餛飩吞下,胡亂點頭。
蘇坤也坐過去,吃起東西來,邵東子忙先殷勤:“這個好吃,真的好吃!多吃點。”
過了一陣,一個人走進了店子,如同河風一般悄無聲息坐在一邊。
來人臉色白淨,或者更不如說顯得缺少血色,目光卻十分明銳,用標準普通話跟邵東子和蘇坤說著:“看幾位都是外鄉來的,特別想認識一下。”
邵東子連忙招呼他坐過來,那人也不客氣,先介紹自己叫江自渡,是浦市出門在外的生意人。
江自渡話語溫情,還帶著一種久違的江湖氣味。可目光掃過這一行三人,而略過謝楠的眼神卻滿是刀光寒意。所到之處讓謝楠不寒而栗。
謝楠借口飽了,想要走人,江自渡輕笑一聲扭過頭附著謝楠耳朵說了幾句悄悄話。
謝楠讓這幾句家鄉話震動了,醒神一般睜大了眼睛。
說完這個,江自渡離座走掉,留三人在那裏發呆。
出了店子,江自渡出現說了那句貼耳悄悄話,讓謝楠感覺十分奇怪,卻又不是為何。
邵東子連忙問道:“他跟你說什麽了啊!這人怎麽回事,瘋子吧?”
“他說的是:莫來浦市,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邵東子聽了正要發作,蘇坤拉拉邵東子讓他少說兩句,反正辦完這件事就走了。
第二章 迷陣
巷子很窄小,兩邊卻是高牆大院,青磚大瓦的宅子門前留著古舊的雕梁,青石板的路磨得圓滑,謝楠沿著路走下去。”
巷子延伸著,陽光從牆縫中悄悄投下,有些晃眼,謝楠眼看著,眼前的這些景致好像越來越清晰一般,在謝楠腦中明亮起來。
猶如有了指引一般,謝楠腳步加快起來,甩開邵東子和蘇坤,往前走去。
三人在一間房前站定,往裏張望過去,那是一間很普通的民宅,大門開著,顯得堂屋有些暗,目光越過高高門檻,裏麵光線黯淡,隱約有個人影,正在在中堂案桌前站立著,在那裏一聲不響的看著謝楠。
謝楠也直直看著他,不辨容貌但是知道他在看,於是就是對視著,等著一方打破沉默。
邵東子耐不住這樣的尷尬,正要靠前,人影往門口走過來,跨過門檻,然後無聲息的在門檻上坐下,用一種平靜的語調發問:“你就是謝楠吧?我叫唐生屏,是我叫你來的。”
謝楠打量著眼前這個叫做唐生屏的人,七八十歲的年紀,留著已經雪白的短發,生活刻滿皺紋在有些瘦黃的臉上,穿著也是典型的湘西老漢打扮,眼瞼低垂著,顯得很合這個鎮子的氣場,沉悶可又好像深含秘密。他這樣的態度,全然不像一個瀕死之人,好像隻是等著他們到來的主人。
謝楠感覺讓人當頭揮了一拳,打天旋地轉,這個家夥不是說自己病重,要見自己最後一麵麽,而現在站在這裏這個人感覺活個一百二十歲也不成問題。
謝楠態度不客氣,在門口站定:“是你找我吧,我現在來了,不過我可能沒有什麽時間呆多久,如果有什麽事,我們現在就可以說了。”當然,任誰這樣都會感覺被戲弄,自然沒有好氣。
“先進屋坐坐吧,外麵挺熱的。”唐生屏並不著急,眯著眼睛看看太陽,語速還是緩和得讓人無法聽出任何情緒。
“不了,還是先說說有什麽事情吧。”謝楠還是冷冰冰的回答。
邵東子毫不客氣,他對那扇門和眼前這個人充滿好奇,拉起謝楠和蘇坤往門裏走,還和老頭打起招呼:
“大爺,我們是謝楠老朋友,咱不客氣,進去說吧。”
進了堂屋,裏麵陳設十分簡單,簡樸得也如唐生屏其人一樣,中間是大紅的牌位,上書:“天地君親師”,供桌上淩亂的放著一些糖果水果,兩邊放了太師椅,隻是顯得有些破舊,也並非什麽好木材製作。
屋內沒有點燈,四麵小小的窗戶讓裏麵有些昏暗,一角還碼放著一些待製的鞭炮,並無奇特之處。
幾十年來,這就是唐生屏賴以生存的活計。
唐生屏找來一個草墩兒,在他們對麵坐下,點上一袋旱煙,慢慢開腔了:“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我有些東西想交給你。”
謝楠問道:“也就是說你真的是重病纏身啊?可是你現在好像很精神啊!”
“死,很多人心裏自己有數的。”
唐生屏吸著煙,煙霧升騰起來,詭異的將其圍住,如同藏在煙霧中的唐生屏聲音更加清淡,好像他在從容的把自己埋藏得更深,故意要讓對麵三個城市青年不知所謂,“有些事情,自己能感覺得到,就像我知道你會來。”
謝楠差點笑出聲來,好一個裝神弄鬼的老頭,玩的又是什麽玩意。
“那是因為你可能注定了要到這裏,接受我這件東西。”唐生屏眼中霎時間發出耀眼光線,看著對麵的謝楠,
謝楠麵對唐生屏那樣尖銳的眼神,讓謝楠無力反抗,散漫的大學生活讓自己很少能夠認真的和別人對視,隻能跟隨著對方的眼神將自己的脆弱一點點暴露出來,在這種經年磨礪的深邃眼神中好像變得越來越小,最後縮成一團。
唐生屏繼續開始手中的活計,將待製的鞭炮中填上火藥,裝上撚子,微微笑著,卻沒有說話,眼睛卻沒有散開看著他。
謝楠開始感覺到恐懼,他厭惡這些感覺,因為他從小就隻是中規中矩的孩子,而在這種飽經世事的眼神麵前,自己顯得毫無防備之力。
謝楠在這些模糊的回憶中沒辦法了解自己為什麽為什麽會有什麽注定的東西,隻是心底深埋著的記憶開始翻滾,卻還是翻不出那件至關重要的東西。
桌上放著一件東西,被黃布包著著,靜靜躺在唐生屏旁邊的桌上,謝楠的眼光被它吸引過去,隻一下,就一下子像是變得恍恍惚惚的,像是在夢遊,
邵東子喊了也不應,看到他這個表情,邵東子嚇得不輕,馬上使勁拍拍謝楠,叫上蘇坤,逃也似的往門口走去。
邵東子一邊拉著謝楠使勁跑著,一邊腦袋轉得飛快,原來這老頭不是好人,沒準這一下就把謝楠的小命給要了。
唐生屏倒也沒有阻攔,隻是看著三個年輕人落荒而走,看著桌上的東西,笑了笑。
邵東子帶著兩人沿著牆走出鎮子的深巷,一下子倒是眼前開朗起來,原來在古舊建築外麵依然建好一片新城,大路倒算寬闊,人也是熙熙攘攘的,如同兩個世界,一個尚在18世紀,一個是現代鄉鎮,有著大街和喧鬧的人群。
邵東子找了一家茶館,在角落坐下,四周茶客抽著自製土煙,煙霧升騰,而謝楠還是恍惚不已,蘇坤臉色緋紅叫喚著謝楠,謝楠答應著卻並不清醒,邵東子在一旁著急得不行,又沒有辦法,隻好要了一壺茶等著謝楠的醒來。
周圍喝茶的老人看到這一幕,慢慢將目光投了過來,其中一個老頭抿上一口茶,靠近他們,說道:“這個後生莫不是受了驚,失了魂吧。”
邵東子一下如同得了救星一般,忙不迭央求著老頭想想辦法,讓謝楠回複正常。老頭倒是不慌,慢慢的端過一杯冷茶來,用手指蘸蘸茶水,彈向謝楠額頭,然後含下一口茶,含糊著念叨著什麽,然後猛的噴向謝楠。
這一口冷茶激在謝楠臉上,讓謝楠如同被人從幻境中一手扯將出來一般,打了一個激楞,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所看到的陌生的一切,好像大夢初醒一般使勁搖晃一下腦袋。
慢慢才想起剛剛經曆的一切,唐生屏說話的時候就有點暈乎,而看到那件東西的時候居然一下子失去了意識,隻能看到一雙眼睛,盯著他的一切,翻查著他的心思。
想到這個,謝楠打了一個大大的寒戰,那種感覺真不好。
至於那個還沒有到手的東西鐵定不能要了,現在他心裏也不好說,隱約感覺那是東西太過邪門,如此還是盡快離開浦市好了。
當務之急就是先找個地方安頓好了,一切待明天離開這裏再說。
謝楠找了家家庭旅社,一座兩層小樓,青磚黑瓦,牆角青苔蔓延,看來很有年頭。沒有別的選擇,那就進去吧,推開沉重的老式玻璃門,麵前是一個破舊的木前台,頂上昏黃的白熾燈顯得十分黯淡。
邵東子和謝楠一間房,在下午5點多的時刻,謝楠累得不行,想要小睡一會,蘇坤舉手讚成,而邵東子癟嘴看著房間,好生不情願。
“好好的見個老頭子,你嚇成那樣,真是沒用。”
謝楠見他對那件東西還耿耿於懷,氣得不行:
“這事情太過稀奇,我剛才一下子像是被抽了魂一樣,腦子空白一片,而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東西絕非善物。”
說罷,謝楠將窗簾拉好,倒頭躺下,求邵東子別再說了。
邵東子自覺無趣,也在旁邊躺了下來,誰知道這家夥睡著得比誰都快,不一會就打起呼嚕來。
謝楠苦笑一聲,也昏沉的睡下,而蘇坤在隔壁房間可能也睡著了吧。
邵東子睡得正安穩,突然感覺一隻冰冷的手觸上自己的臉,而後像是猛的堵上了自己的耳朵,一時間耳朵嗡嗡作響,那隻手冷得如同非人類一般,讓邵東子猛的睜開了雙眼。
睜眼以後卻隻能看看到一片模糊的世界,隱約的看到一個黑影正立在床尾,看著他,然後無聲息的退去,消失在門口。
邵東子正要大叫,發現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什麽纏著一樣,動彈不得,那一聲大喊,也隻是微微的張了張嘴。
鬼壓床?邵東子腦子一下子轟的亂成一團,開始拚命掙紮,不過隨他如何用力卻依然躺在那裏不能動彈。
那個黑影開門走掉,一切都無聲無息,而那一隻冰冷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還觸摸著自己的臉邵東子已經全然不知了,因為他感覺自己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困難。
周身感覺一片冰涼,好像那隻手變成了無數隻,觸摸著全身,感覺自己被冰凍起來一樣。
謝楠睡得不是很沉,可是對旁邊發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一切發生得如此靜默,邵東子感覺到謝楠,卻沒法提醒他自己的困境,然後,邵東子全然失了意識。
門口傳來敲門聲的時候讓謝楠猛的驚醒,連忙跑去開門,卻見服務員立在門口,有點沒好氣的說道:
“剛才是你們要開水是吧!這裏不是有飲水機嗎?壞了?”
說著不顧謝楠的疑惑,進屋看了看飲水機,隨手將開關打開,正要離去,卻一眼瞥見了正在口吐白沫的邵東子,大叫一聲,躲在謝楠身後。
見了邵東子這個樣子,謝楠連忙上去搖晃著邵東子,想讓他醒醒,可邵東子怎麽都和死豬一樣,動也不動。
那服務員探頭看著,將頭上的發卡摘下,遞給謝楠,又躲得遠遠的,遙控他去試著刺邵東子的人中和虎口。
謝楠輕輕紮了一下,見邵東子像是有反應,於是下了狠手,猛的戳了下去。
邵東子嗷一聲彈起來,頭咚的撞上了謝楠的頭,兩人同時捂著頭叫起來。
邵東子一邊捂著頭,一邊貪婪的吸著空氣,像是憋壞了,直到太過急促,咳嗽起來。
服務員見沒事了,發卡也不要,飛也似的跑了。
而這一陣熱鬧將蘇坤也引了過來,邵東子緩了緩神,將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謝楠還是不忘取笑他隻是羊角風發作,弄得邵東子發作要打人,看兩人又要不著四六的胡鬧,蘇坤提醒著去問問那服務員是哪位提醒她上來幫忙。
兩人連忙趕到前台,問服務員是誰說沒開水了,服務員見剛才看上去都不行了的邵東子這會又活力無限,瞪大了雙眼。
“你沒事吧?剛才是有人打電話來說的,我也不知道是誰。”
邵東子想到了那個黑影,難道是那個人,可他怎麽又好人壞人一塊做呢?
服務員小聲的說了句:“誰知道你們得罪哪個了,惹得人來報複你。”
這一句卻讓邵東子他們隱約覺得像是江上的那些人,今天邵東子出言不遜,讓人用了這個邪術。
邵東子才知道後怕,連忙附和謝楠明天離開浦市的說法。
於是,謝楠絕口不提唐生屏,提議去好好吃個晚飯。
話一出來,邵東子自知這一頓就算是告別浦市的晚餐,倒是樂了蘇坤,亟不可待的出門離開這個小旅館再說。
浦市老鎮在傍晚的餘光下變成了深藍色,屋簷在天空背景下刻出明晰的線條,石板路綻放暗暗的光澤,空氣中也有著一種似有似無的飯菜味道。
老宅中生活的人並不多,在這個黯淡的時刻顯得更少,即使有人,也是在深深門房後悄悄觀望。生活恬靜,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優雅,這裏的人悄悄長大、慢慢成熟、低調繁衍、然後從容老去。
時光在這裏像是靜止的,小鎮真的不變,換的隻是人,有人老去,有嬰兒哭泣,有人笑,有人鬧,有人吵架,有人罵娘,有人喊街,有人在閑話東家長短,有人立在牆角對著身邊人碎碎道:“他莫是人啊!隻曉得吃喝嫖賭。”
有孩子三五結群,從小巷裏奔跑走,跑的飛快,書包都掛在背後,不停的你追我趕。
一家小館,老板炒菜,老板娘招待著,還熱情的給兩位外鄉人介紹自家釀造的米酒,邵東子自然不能放過,再點上沅江的魚和幾個菜開始吃起來。米酒甘醇,入口綿甜。
蘇坤要了一杯,一口下就俏臉就的抹上了紅雲,邵東子這些天努力表現,但蘇坤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邵東子的熱情,隻是那樣淡淡的,一副隻可遠觀的樣子。
菜也好吃,魚燒的更是一絕,於是吃的盡興,隻是他們不知道這酒雖然沒有經過提純過濾卻度數挺高,慢慢的邵東子和謝楠喝的有點上頭,結了帳,有點搖晃的走出小館。
再次走上巷子,邵東子首先開始發酒風,嚼著舌頭一樣說話,用力拍著謝楠的肩頭。謝楠興奮起來,脫下鞋子,赤腳踏上石板,和邵東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天完全黑了下來,夜幕和巷子融在一起,偶爾有一兩顆碎星點綴,宅子中的燈亮起來,像是黑色岩石中鑲嵌橘黃色的方格,蘇坤哼著歌,沿著各個小窗投下的燈光跳格子。這個鎮子幽靜得隻剩三人稀稀疏疏的腳步聲。
巷子的一角閃過一個身影,白色的衣服在或有或無的燈光下閃現,讓蘇坤張大了眼睛,仔細的看著前麵。奇怪的是這個身影好像走得很快,又沒有丁點聲音,好像是飄忽在空氣中,保持著和三人的距離,好像是在觀察著。
蘇坤感覺頭發開始直立,吸了一口冷氣,忙往謝楠身邊退去,用手拉拉謝楠的衣角,小聲說道:“謝楠,你看看前麵,是有什麽東西麽?”謝楠聽出話語中的微微顫抖,使勁眨眨眼,往前看去,什麽都沒有。
“沒有啊?你看到什麽了?”邵東子也愣愣的靠了過來。
“好像是,是白色的人影。”蘇坤躲往兩人身後,聲音有點微弱。
“沒有啊?”謝楠和邵東子都仔細看著,看前麵除了一些昏暗燈光就是漆黑一團的街道,並無異樣。
邵東子轉頭正要對蘇坤說話,卻張著嘴不動了,讓蘇坤驚詫也回頭看去,這一回頭讓蘇坤叫出了聲,閃到一邊。讓謝楠和邵東子一個激楞,三人靠在一起,受驚小貓一樣看著那個突然出現在身後的白影。
來人站在不遠處,剛好一束燈光照在臉上,看清了以後邵東子差點直接喊出來,是江自渡,臉上接了霜一般灰白,用一種怪異的腔調說了一句:“是你們自找麻煩!”
他嘴角不自然的翹翹,退出燈光處,又留下一句話:“最好別管這裏的事。”說這句的時候,隻剩下聲音,而人卻遁地一樣消失了。
蘇坤緊緊抓住謝楠的手臂,死死咬著嘴唇,謝楠也一言不發,倒是邵東子尚未醒酒一般跳將起來,四下摸了塊石頭,踉踉蹌蹌連滾帶爬的往江自渡去的方向衝過去,大叫一聲:“媽的裝神弄鬼,我打死你個混蛋!”
可這樣隻是徒勞,江自渡這個瘋子不見了,邵東子扔了石頭,垂下頭,一屁股坐在石板上,念叨著三字經,謝楠倒冷靜下來了:“先回去再說。”
三人緊緊挨著,一路打著火機四下張望著往前走去。走了許久,卻找不到走出這條街的巷口了,四麵牆好像在無限延伸,牆上窗戶依然閃著光,每扇都不一樣,找不著頭緒,直到打火機都燒毀了,再沒法打燃,困在最簡單的黑暗中,憑著斷續的光源前行。
鬼打牆,謝楠腦子冒出這麽一個讓他不寒而栗的念頭。
可是這是在浦市鎮,怎麽又會迷失在這並不是太多的街巷中呢?謝楠輕輕的對邵東子說了這個想法,倒是惹得他老人家嗷的一聲叫起來:“靠,怎麽回事!還是那個江瘋子在搞鬼吧!”然後四下狗一樣嗅著,好像這樣能找到江自渡,然後把他弄個半身不遂。
“那該怎麽辦呢?”蘇坤已經有點受不了,一兩天時間就出現這麽些怪事,一點一點的擊潰了蘇坤的心防,讓她全然失了主見。
謝楠慢慢回憶起那些小時候聽過的關於這方麵的老故事,可一時全又想不起來,讓謝楠冷汗直流。
邵東子想了想說道:“要不我們跑出去吧,一口氣跑到頭,說不定就走出去了!”
三人咬牙一陣猛跑,用出衝刺的力氣往前奔去。跑過一陣,邵東子先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前麵的巷子依然是遠不可及的遠,也就是說,這一陣狂奔,隻是徒勞。
最後都喘著粗氣坐下,看著周圍似曾相識的景色無計可施,還能怎麽辦?邵東子失去了最初的激情,癱坐在石板上,大力拍了一下地麵:“愛他媽怎麽著怎麽著!不行大爺今天就在這裏等著天亮了!”
現在是無計可施了,謝楠看著身邊瑟瑟發抖的蘇坤和暴怒的邵易東,苦笑一聲,三個傻瓜在迷陣中消逝,除了安排這一切的江自渡,誰都不會知道原委。他們倆還就真傻乎乎的跟來了,這回好,全折這裏了。
邵東子尚不甘心,拿起一塊石頭往窗戶砸去,卻隻聽到石頭落下的聲音,並沒有人聲,好像這個鎮子所有人都已經睡死一般,沒人會理會這三人。
正當大家困頓到極致的時候,這條仿佛無盡頭的黑色巷子中間出現一條明顯的光亮,如同將黑暗切成兩邊一樣,讓謝楠三人如獲至寶,這就是菩薩啊,指引著咱們出去呢!謝楠連忙叫上邵東子再一手拉上蘇坤往光亮處跑去。
剛剛跑到光亮處,那處光亮又移往下一個出口,三人又慌忙往那頭跑出,生怕遲了就再次不見了光明。
兩個折回,就到了一個路燈光亮的街口,邵爺望著前麵不遠就是那條繁華的新舊城交匯處,差點興奮得抱著路燈痛苦流涕,從來沒有感覺到光明是這麽親切。
謝楠蘇坤也是長舒一口氣,卻又見不遠處那位引路人尚且站著,身影倒是有幾分熟悉。
謝楠忙上前想道謝,那人一回頭,隻見蒼白頭發和熟悉的臉——唐生屏!老頭也出現了!謝楠腦殼裏麵又開始飛速運作,這老頭和江自渡的關係又是什麽樣呢?
邵東子倒是不見外,跑過去仔細看著唐生屏,轉圈審視著,然後對著謝楠喊道:“沒事,老頭下巴影子都有,不是鬼!”
這回換成唐生屏苦笑不得了:“我當然不是鬼了,還是來接你們出來的呢!”
謝楠蘇坤靠了上來,萬分不解:“來接我們?”
“是啊,你們在那條小巷來回走,不接你們還能怎麽辦?”唐生屏還是那麽淡然。
蘇坤驚魂初定,還死死拽著謝楠的手,身子躲在謝楠後麵,眼睛睜得巨大,倒是惹得謝楠不好意思起來。看著這個玲瓏精致的美女花容失色,心生憐惜,伸出手來,卻又不知道該放哪兒好。
“真是的,在這個時候就別膩歪了。”邵東子轉頭看到兩人尷尬的造型,不滿的嚷嚷起來。
“快過來吧,老頭……啊不,唐師傅還在這呢。”邵東子有點討好唐生屏的意思了,指 看到邵東子點頭哈腰的勁頭,謝楠佩服地靠近自己這位單細胞朋友,跟唐生屏正式的道謝:“謝謝你了,不過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們讓人迷了,對手會布陰陣,但是好像隻是想嚇嚇你們,並沒打算取你們性命。”
“陰陣?就是叫來大小鬼列陣?”邵東子好奇心總是很強,脫口而出。
“隻是一種蠱惑之出,或者叫障眼法,如果有興趣的話,明天我可以去帶你們看看他留下的陣角。”說罷,唐生屏轉身就要走。
謝楠忙叫了一聲:“哎!這個人是衝我來的,還是衝你要給我的東西?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生屏沒回頭,丟下一句明天說罷!你們先休息。就進了巷子,很快不見了蹤影。
第三章 贈送
一晚折騰,都沒有睡好,天亮才合眼,就聽到房間門被拍的震天響,唐生屏那把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快快,要看陣腳就馬上,太陽大了就要消失了。”
哪想到最懶的邵東子倒跑在第一位,他實在是被好奇心給撐壞了。
拉開門,唐潤生今天他穿了一身老式褂子,拿把折扇,倒是很精神,正目光銳利的等著。
老頭帶路,三人在後麵走著,白天的浦市倒是少了晚上的那份幽靜,時不時會有小販穿街走巷的叫賣,臨街的店麵也開張迎客,居民開始一天單純閑適的生活。可是昨天晚上怎麽感覺這裏如同死城一般?謝楠四下張望,怎麽也想不通。
走到一處巷子,唐生屏停了下來,指著前麵說道:“這就是你們昨天晚上迷路的地方。”邵東子忙過去仔細打量,然後搖頭說不可能,昨天明明是在一處很深的巷子,而且左拐右拐都走不到頭。
而這裏是一處不長的巷子,兩邊雖沒有門,可周圍居民還是挺多,沒有理由聽不到三人那麽大聲音的折騰。
唐生屏沒有正麵回答邵東子連珠炮樣的發問,隻是走到巷口的一個角落,用折扇指指:“看看這個,這就是昨天那人用來設計你們的陣角。”
三人圍上一看,一塊青地磚被啟開,露出土壤,而上麵被釘上四隻木樁,每隻木樁上都纏著黑布,中間撒有些許白色灰燼,好像是某種儀式。
“我以前見過這個東西啊!”謝楠倒是想起以前會在街角看到這種東西,好像偶爾聽過這個是用來治小孩夜哭失魂的。
“ 你見得是尋魂的,哪家小孩受了驚,就認為是小孩的一魂不見了,需要在街角放上這個,指引魂回來。不過那是紅色布頭包上,中間灑的也不是這個,而是燒了孩子 八字,再點上酒水之類。包上黑布,灑上骨頭灰,那就適得其反,變成迷魂陣,讓來人失了方向。”唐生屏蹲下身子用扇子拔開木柱,仔細看著。
邵東子聽得這一通話,認定了唐生屏就是高手道爺,興奮得不行,忙讓唐生屏繼續說。
“你們昨天又喝了不少酒,自然就更容易中招。而且等我找到你們的時候,看你們神色慌張,像是受不了不少驚嚇。”看來唐生屏並不知道江自渡的存在。
“實際上之前那個陰我們的人出現了,而且出現得特別詭異,我們被他搞亂了陣腳。”謝楠大概知道為什麽江自渡要那麽出現了,原來是為了讓他們更容易的就走進他的圈套。“那麽是不是這個陣法是請鬼魂來迷住我們呢?”
“隻是種戲法一樣的東西吧,鬼這個東西我沒有見過。”唐生屏確實沒有見過鬼,至少在他的經曆中,沒有什麽是具體出現的。
唐道爺居然說沒有見過鬼,邵東子一下子失望不少,難道隻是中了魔術師的圈套罷了,這個真讓人泄氣,居然沒有超現實力量的存在就讓他們人仰馬翻地跑了半天。
說話間就到了唐生屏家中,謝楠此時的態度已經好了許多,不論是出於感激還是好奇,對於眼前這個老頭,他實在是無法退卻了。
唐生屏穩穩坐在長椅上,正色對謝楠說道:“現在開始,我可以對你說一些事情了,至於最後你選擇什麽,都是你自己去選,年輕人嘛,不能隻聽老頭子的。”
然後他開始描述50年前那個故事,盡管他還是用極度平靜的口吻在描述這件事情,也聽得謝楠邵東子伸長脖子,蘇坤臉色變白,講到他走到江邊懸崖的時候,故事又停止了。
“至於我要給你的所謂遺產,並非算是我給你的,而是這個浦市鎮給你的。”唐生屏從櫃子中取出一個錦緞裹好的東西,放在桌上,東西頗有些分量,沉甸甸地落在桌上,同時也落到謝楠的心中,墜得他心痛。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這件東西。”謝楠怔怔的說著,他知道如果自己拿來這個東西,很可能就陰氣纏身,不得安寧。
“我隻是想著把這個東西帶出去,遠離浦市,不再摻和別的什麽,而你在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預定給了你,因為你昨天的表現讓我很放心。”唐生屏十分奇怪的看著謝楠。
邵東子十分奇怪,難道昨天謝楠那麽屁滾尿流的表現就是讓人放心?
唐生屏繼續說著,實際上,謝楠之所以能夠來,還有一段機緣。
三歲的謝楠不知是什麽病,一直發燒,醫院的醫生也是束手無策,父母不知從哪兒知道的,抱著謝楠來到浦市,找到唐生屏。
說明緣由後,唐生屏答應下來給謝楠治病,隻是這謝楠卻一直對著唐生屏在笑,全然不像唐生屏所猜測的是一個招惹到了不淨力量而失魂落魄的小孩,照湘西常見的受了驚劾的孩子會哭喊不止。
而這個孩子卻異於他人,或者膽子生就很大,更或者天賦異稟!那時候唐生屏就趁勢要求謝楠父母將謝楠認作師傅,好庇護這個八字凶險的孩子順利成人。
謝楠父母自然順當答應,經過簡單的一些儀式,謝楠也是奇跡般的好起來,父母自然千恩萬謝的帶了孩子回去,以後逢年過節還會寄點小錢過來當時謝師。從那時候開始,唐生屏已經暗自把謝楠當做自己遺物的繼承,反正,這件東西好像已經沒了什麽大問題。
謝楠聽完唐生屏說完,腦袋真是漲大不少,什麽就師傅徒弟,什麽就一笑定乾坤,真是荒唐。接收東西倒不要緊,大不了往哪兒一扔不管不問就好了,隻是現在出現一個擺明要跟自己過不去的江自渡,再攤上個好奇心無止境的邵東子。
想完謝楠伸出一隻手對唐生屏狠狠的說:“這個東西既然沒什麽問題了,何必要給我呢,我也沒有什麽能力!”
邵東子忙接過話頭:“別啊!”撲過去抱住謝楠,對著唐生屏說道:“沒事!唐大爺,這事我看就按你的意思辦,謝楠不怕,有我呢!”
謝楠要崩潰了,這都是什麽父母什麽朋友還有什麽師傅啊,什麽都兒戲一般!
待笑鬧過後,唐生屏咳嗽了一聲,眼睛直直的看著謝楠,正色說道:“你倒不必勉強,想必你上了大學,走出這一方山水,可能難得再回來,沒必要再掛上什麽神道巫蠱的事情,而正是不用在掛上這些,而你的心眼也好,我才放心把它交給你。”
謝楠聽完這些話倒是楞了,邵東子和蘇坤也是料不到唐生屏會冒出這樣的話語,馬上轉臉看著謝楠,不知道他會怎麽回答,事關這一趟到底收獲什麽,自然在謝楠這一句上麵。
一個損友,一個美女加上老頭尚帶期盼的目光,謝楠頭腦一熱,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反正馬上就回去,不再糾纏在這個鬼地方,咬牙閉眼說道:“好吧,我會拿走這件東西。”
唐生屏微微笑起來,雙手將那件杏黃色綢布包好的東西交給謝楠,如同儀式一般莊重,搞得另外兩人緊張的吸著氣。謝楠接過東西,卻出乎意料的隻是打開背包,將東西放進包裏。惹得邵東子差點叫起來,如果接受了這麽一件玩意兒卻沒有看看到底是什麽,實在讓人感覺奇怪。
唐生屏倒是無所謂:“不想打開看看麽?”
“ 如果真的是浦市給我的,那麽或者不打開最好,就這樣保持這份平靜就好。”謝楠眼神堅定,有的東西是需要坦然的接受,哪怕就算是對唐生屏的報答吧。至於後麵 會怎麽樣,隨它去好了。說罷就起身,拉拉蘇坤就要離開,邵東子對麵前這個謝楠簡直有點不認識了,酷得有點離譜,可也隻能無奈的跟出去。
唐生屏送他們到了門口,三人徑直往巷子走去,謝楠在即將消失在轉角的地方,回頭看了他一眼,對視間,唐生屏眼中淡淡的流出一絲憂傷,謝楠笑了笑,快步離開。接下來他就馬上打算坐車回城,不做流連。
唐生屏微笑的看著他們遠去,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看著那顆老樹自語到:“是時候了,要上路了。”
於是,在傍晚的時候有人看到唐生屏獨自走上河堤,不理會任何人的招呼,緩緩消失在小鎮的盡頭……
謝楠回到家,簡單利索的打理好行李,將那件東西深深的壓在行包最下,如果說這件東西真有什麽力量的話,那最好遠離這個力量的源泉最好,如果有什麽妖魅鬼魂那就讓它永恒沉睡。
蘇坤和邵東子也是一籌莫展,實際上他們心中也暗自猜測這件東西會不會惹來江自渡一般的怪人,會發生什麽怪事,但是想著這些要發生在學校,邵東子倒是壞笑不止,有點小興奮。隻是遺憾兩件事情,一是沒跟唐生屏討教上幾招,二就是謝楠這個家夥怕事,打開看看又有何妨?
踏上回程火車,謝楠的心情和來的時候幾乎一樣,未來總是充滿了不知,想太多沒用,暫且就這樣吧。
謝楠正在走神,背上被輕輕拍了一下,嚇得謝楠一下站直身子,撞上上鋪的橫梁,痛得咬牙切齒。
蘇坤見謝楠撞得不輕,忙摸著謝楠額頭詢問有沒有事,邵東子在對麵不痛不癢的說起風涼話:“你再吹吹,沒準謝楠還會變聰明呢!”
蘇坤倒還真的吹起來,謝楠臉紅耳赤,躲開腦袋忙說沒事,讓蘇坤坐在身邊。車開動了,謝楠長長舒了一口氣,這個不大不小的噩夢該結束了。明天就該是開始平淡無奇的生活了。
火車開始離開家鄉,家裏的電話卻來了,接起來是老媽的聲音,有點慌張的聲線告訴謝楠唐生屏死了,是淹死在河裏,後事由鄰裏去處理了。
最為讓謝楠恐懼的是老媽在最後壓低聲音跟他說道:“聽說是水鬼拉下去的,腿上還有印子呢!”話沒有說完隻聽到聽筒那邊謝楠爸爸抱怨的說不要亂說的言語,電話匆匆就掛下了。
死了,那這件東西真的成了遺產,老頭子最初也說過一些玄之又玄的話語,看來他真的知道一些事情,真不知道他是在安排自己的生命還是命運在安排他,就這麽悄然死去。
謝楠用盡量平靜的事情跟邵東子和蘇坤說明了這件事情,邵東子張大了嘴不知道該說什麽,蘇坤卻嚶嚶的哭起來,倒讓謝楠一下子真切感覺到這個老人是永遠逝去了,即使再回到那個街麵,那個門頭,不再會有一個老頭會坐在門檻上了。
謝 楠說了唐生屏是溺水而亡,隻是最後那句話,沒有說出來,這趟旅遊已經變成了一場不知死活的冒險,而現在事情即將結束,也就不用背上那麽多額外負擔,隻是老 頭雖然隻是兩次相遇,不過對於他,好像有些相同的東西在聯係著,可是又不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麽,一時也想不到,隻是眼圈紅紅,原來那一眼相對,就是永訣, 走好,老頭!
倒是回去的路上,謝楠安慰著蘇坤,兩人淚眼相執的樣子,讓邵東子心裏酸溜溜的。好嘛,這一趟走的,師傅沒了,姑娘也快被人拐了,失意啊!
第四章 墜樓
回到學校後,第二天起床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謝楠有點恍惚,一切大概又正常了。
“起床了,東子。”
上鋪邵東子含混的說著:“不急不急,我還沒銷假,今天我繼續休息。”繼續悶頭大睡。
臨近上課時間,各路懶蟲帶著尚未擦幹淨的眼屎趕往各個教室,大喇叭放著不知所謂的廣播,吵成一團。這麽挺好,人氣足,謝楠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麽一個早晨挺美好。盡力舒展了一下身子,嘴角露出難得的一個笑容。
上課的地點在老教學樓的三層,總共也就三層的蘇式建築是他們生物化工環境科學工程係的主要據點,鬼知道誰起了這麽一個如此要命的名字,老頭子教授們還以點名為樂,簡直就是地獄,進了教學樓,謝楠埋頭上樓,今天樓道安靜得出奇,靜謐得有點怪異。
抬頭四下一望居然沒有一個人在走廊上,謝楠心想不妙,肯定開始上課了,連忙快速往上衝刺一般的跑。
不 一會謝楠腦子猛的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這是幾層了?照說剛才至少爬上了三樓了,而往上看,樓梯依然慘淡的延伸,並非是頂層,慢慢的繼續往上走了一層,兩側 走廊依然安靜無聲,牆裙反射著頂燈黝黯的白光,所有的教室門緊閉著,這種的安靜讓謝楠清楚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顫抖著的心跳聲。
抽回腳步,一步一步往下退,心裏的跳動聲在某一個關節上彭的炸響,謝楠失態的轉頭就跑,腳步重重的踏上樓梯,發出巨大聲響,幾乎是抓著樓梯欄杆在往下跳!
三樓,二樓,一樓!
謝 楠咬牙默數著自己下樓的層數,停在樓梯口,大口喘氣,再定睛一看,把那些氣又全數吸將回去,這一層依然是空無一人,沒有大門,沒有標示,上下樓梯依然在那 裏,不知道到底會通向哪裏。事到如今隻能硬著頭皮走進走廊,看看這裏到底是在什麽層數,該死的難道那個江自渡他居然跟來了?在這學校裏麵玩上迷魂陣了?
沿著牆根緩緩走過去,謝楠沒有勇氣去推開教室門,天知道裏麵會出現什麽,教學樓兩頭倒是有窗戶,那就往那裏去,至少看得到的,讓人稍微安心一點。
走 到走廊盡頭,透過玻璃往外張望,窗外隻是平常風景,隻是看不到有什麽人在,下麵是一片小樹林,從高度上看上去自己隻是在三樓,隻是誰來給這個沒上沒下的樓 梯一個解釋?唐生屏已經死了,邵東子他正在睡覺,蘇坤,蘇坤最好不要在這裏。謝楠腦子一時又沒了頭緒,轉身正要往樓梯那邊走去,再試試能不能走出去,身後 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隨後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從樓下傳來。
出事了!謝楠本來就空白一片的腦袋轟的鳴叫起來,連忙轉身推開窗戶趴在窗台上,探頭往下看去,樓下水泥地上躺著一個人,鮮血正緩緩漫溢開,扭曲的呈大字狀展開身子,這並不是三樓這個高度能造成的狀態,
跳樓?謝楠仔細瞧著,那個身影十分熟悉,居然是邵東子麵朝天躺在地上,他血流滿麵,眼睛睜得巨大,直瞪瞪的望著謝楠,躺在慢慢侵染開的的血花之中,如同在召喚謝楠一般,隨他一起綻放在水泥地麵。
謝楠猛地咬了手臂一口,鑽心的痛讓他一個激楞,幻境還是一個幻境,這一切不是真實的,謝楠提醒起自己,然後用盡力氣跑向樓梯。不管怎麽樣,一定先要走出去,隨著狂奔,謝楠大聲嚎叫起來,這一嚎居然讓頭上莫名的痛起來。
好 像是再次睡醒一樣,謝楠重新睜開眼睛,眼前居然是在教室,青筋暴露的老教授正卷起教案張大鼻孔怒視著自己,好像要噴火的恐龍一樣。這一幕情景加上之前的恐 懼,謝楠呆呆看著眼前這個滑稽的老頭,嘿嘿嘿的傻笑起來,惹得全教室也哄堂大笑。老教授臉色同豬肝一般,嚎叫起來:“你叫什麽名字,太不象話了,上課睡覺 還說夢話,你肯定不及格了!”
謝楠忙指著腦袋編起胡話:“老師,發燒了,真的,您看我都燒糊塗了。”
老頭恨得牙癢癢,卻隻好抿抿嘴,搖頭作罷。謝楠繼續裝病怏怏狀,好讓人相信他真的是半死不活的堅持上課。看來和邵東子待久了,還真有加厚臉皮的趨勢。
下課鈴一響,謝楠一掃病態,猛的起身,往寢室跑去,甩在後麵的是掉落一地眼鏡的眾人。
原 來隻是個夢,不過那種感覺真的不好,謝楠一麵走向寢室,一麵仔細想著自己從早上起來上課到做夢驚醒之前的過程,可是怎麽也想不起到底是怎麽進了教室。管他 呢,看來起來得太早,真是不好,還在是個夢,不過邵東子躺在地麵上那個眼神真是難以忘記,真切得讓心頭發緊,真有必要去看看他,順便提提這件事。
回到寢室一看,邵東子並不在床上,但是他的鞋子倒是沒有動過,丫真跑去跳樓了,讓謝楠後脊梁一陣發冷,忙竄上床翻動被子查看。
“你幹嘛啊……!”背後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驚得謝楠差點掉下去,隻見邵東子從對麵的上鋪爬起來,睡眼惺忪的看著跟猴子一樣吊在床架上的謝楠。
“看你不在,以為你出事了啊!你幹嘛睡那邊去了啊?”謝楠實在是怕了這位神仙了。
“不是怕有人來查寢嘛,睡別人床上不就不記我曠課了麽?”邵東子實在不愧是生物化工環境科學工程係(以下簡稱生化係)的流氓種子選手。“再說我不見了你翻被褥也翻不出來啊,我又不是蟈蟈。”
“不是,我今天早上看到你丫跳樓了!”謝楠覺得和他商量這件事是證明自己智商過低。
“拜托,你才想不開呢,好好的我躺這兒怎麽就跳樓了!”邵東子終於打算起床了,怪叫一聲,詐屍一樣挺起身子。
好像想到什麽事情一般,邵東子猛地問道:“我從哪兒跳的?”
“生化係大樓啊!”
“哦……這個,你還沒吃早餐吧?”邵東子晃晃腦袋,話鋒轉換得相當無厘頭。
“好吧,你請我。”邵東子自說自話,翻身下床,找雙拖鞋,穿上沙灘褲,胡亂套上件T恤大搖大擺就出門。
學校後門小館子要了兩碗熱幹麵,謝楠悶頭開吃,這個夢做得真累,好像真跑了一圈一樣。
邵東子挑撿著一次性筷子,正要掰開,突然想起什麽一樣,問道:“你真看到我跳樓啊!”
“做惡夢!還是上課時候做的,你丫死得那叫一個透!”吃飯的時候又開始說這種話題,受不了這個神經質損友。
邵東子掰開筷子,直直的看著謝楠,用微弱的聲音說到:“哥們兒,我早上好像也夢到我站在樓頂來著,不過不知道哪座樓頂,你這麽一說,還真的像是在係教學樓上麵。這事有點邪門了啊!”
謝楠停下筷子,張大了嘴巴,事情真太巧了,巧到有點怪異。怎麽會把這個內容分別給兩人做夢做出來。自己是A角,邵東子是B角,然後各自在各自夢中出演。
“那自己你跳了麽,還夢到別的麽?”謝楠繼續追問。
“呃……忘了,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心靈感應?”可邵東子轉眼間就調整好了心態,坦然麵對的端起碗來吃東西。再次讓謝楠對這位軟硬不吃,皮堅肉厚的家夥進一步敬仰。
“我才不會和你有什麽要命的心靈感應!想想就惡心!”真是讓人心寒的自我安慰能力。
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你看會不會是江自渡那種人搞的鬼。”謝楠有點小心的說了這一句。
“不會啦,管天管地管不著咱拉屎放屁,何況是做夢!”邵東子此言一出,四周側目,不少人丟下碗付賬走人。謝楠見他又口無遮攔的大聲說話,忙打住話頭,一切等吃完再說。
用罷早中餐,邵東子和謝楠找了個無人的長椅,就上午的多角度電視連續夢展開討論,無奈邵東子根本就認死了那隻是一個夢,即使它再怎麽多角度也沒有什麽奇怪的。
“你精神過敏啊,小謝!所謂日有所想夜有所夢啊。”邵東子一邊心有旁騖的看著來往的美女一邊跟謝楠打著哈哈。
“問題是我昨天也沒想著你死的問題啊,要夢,最多夢個蘇坤。”說完謝楠才發覺自己說漏嘴了,這回讓邵東子抓到了小辮子。試圖拿話搪塞,卻又張嘴結舌。
“你小子盡想美事啊,人家是校花,不大可能跟我們走一趟鬼屋冒險就喜歡上你小子吧!”邵東子挖苦的話裏直泛酸,“這樣吧,你今天晚上設宴,咱們來一頓壓驚酒,怎麽樣?這樣的話你可以見到美人兒,而邵哥哥我也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明知道是邵東子在訛人,謝楠卻沒有掙紮反抗就接受了這個條件。隻是至於夢的事情,最好不要跟蘇坤提起,免得惹得人心惶惶。
“同誌!不好啊,你很可能被糖衣炮彈征服了,這樣下去,很可能不可救藥啊!”邵東子拍拍屁股站起身來,正兒八經的背手對著發呆的謝楠說了一段,扭頭走人,邵東子的午睡時間到了,討論會稀裏糊塗的結束了。
晚上還是那家清真飯店,蘇坤如約來到,三人再次同坐一張桌上。雖隻是相隔一天多一點,謝楠卻顯得有點局促,忙遞過菜單,堆上笑然後試探性的問道:“最近,你還好吧?”話一說完又覺得不算妥當,隻是一天時間,又何來什麽最近,尷尬之際,隻好暗地搓手。
蘇坤倒是依然淺笑,沒有作答。
邵東子揶揄著插話:“蘇坤同學,謝楠這次設宴款待我們主要是想表達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情緒,非得讓我們吃一頓不可,不消客氣,多點,多吃。”
蘇坤相當體貼的點了兩個便宜菜,還是微笑的說話:“不是不圓滿啊,其實這次說起來也是曲折離奇,比普通的旅程好得多吧。”
完了,看來鬼屋之旅還是很有效果的,邵東子暗自替唐生屏的死惋惜起來,不然也好學個一招半式好賴可以扮英雄救美。
這一晚,倒是如同好友聚會一般,輕鬆的度過。
送完蘇坤,謝楠倒是很高興,挽著邵東子哼哼著不知歌詞的流行曲,醉鬼一般往寢室走。這見完美女就春風得意的勁頭,真是招人忌恨。猛看那學校草叢猛的竄出一隻大黃貓,一閃而過,跑在兩人前麵消失在宿舍樓的花壇中。
“靠,貓都去幽會了,可憐我邵易東一表人才的怎麽就沒有姑娘投懷送抱啊!”想到動情處,狠狠的朝天歎了口氣。
到了寢室,空無一人,牆上留有一條:通宵刷夜,有風吹草動電話聯係。
“看來今天晚上就我們倆了,要不我們也去玩吧?”
“不去,好好睡吧!”謝楠倒在床上,頭埋在被子裏,想想蘇坤,不由得嘿嘿傻笑。
“完了,你真的中了桃花蠱了,整個人都瘋掉了,看來短時間內請客吃飯的活都得你包了。”順手把燈一關,邵東子腳都沒洗就竄上床,美滋滋的開始規劃謝楠的第二次壓驚酒。
沒過多久,謝楠在酒精的催化下都似睡不睡的模糊起來,邵東子也正式躺下了,卻聽到下麵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如同老鼠在磨牙一樣,難道謝楠這小子在啃指甲?於是擺動身子,晃了一下床,那聲音悄然消失,邵東子才鄭重的閉眼。
寢室安靜得隻剩鼻息,於是那種微弱的,如同女人泣述的聲音就分外讓人驚異。邵東子猛的張開眼睛,仔細辨別這種要命的聲音的來源,聲音忽大忽小的如同自問自答,而來源正是下鋪,好像謝楠在蒙頭哭泣。
邵東子一下火大,小子唱完笑、笑完哭還就沒完沒了。沒好氣的叫了聲:“謝楠,睡了麽?”
下麵並沒有答話,隻是那聲音霎時消失了,真是毛病。邵東子在黑暗中吐吐舌頭,還沒等收回去,那聲音又來了,差點咬了自己舌頭。還是分明的就是下鋪,再壯膽定神一聽,微小的聲音真的是個女聲,邵東子臉上一陣陣發麻。
再次輕輕叫聲:“謝楠,謝楠你沒事吧?”然後使勁搖晃床鋪。
下麵傳來謝楠好像剛醒的聲音:“幹嘛啊,剛睡著。”
“剛才你哭了沒有?”
“我傻啊,哭什麽?”
“那別說話,我們一起聽聽。”
兩人屏氣靜聽,那聲音卻一時找不著了,謝楠聽了半天卻沒有什麽反應,正要張口罵人,隻聽到自己床下傳來那個倒黴的聲音,關鍵是,那個聲音一邊在哭,一邊在走動!感覺像是鋼刷一般遊走於自己的背脊。
再抬頭一看,一張臉正模糊的掛在上鋪邵東子的床邊,這一下謝楠沒法控製自己的喉嚨,嗷的一聲叫起來,聲音異常響亮淒慘。那張臉也劇烈的嚎叫起來,一個碩大的身影幾乎是滾了下來,原來是邵東子在探頭張望,被謝楠這一叫把猛地把繃緊了神經撐斷了,跟著一起大聲呼號起來。
顧不了周身疼痛,邵東子一個挺身,利索的爬上了謝楠的床,情急下抱上謝楠。
嚎完一嗓子,謝楠忙推開緊緊抱著自己的邵東子:“你搞什麽背背山啊!”
“是你先鬼叫的!”邵東子遠遠的跳開,看著謝楠和他那張床,退著身子,摸索著開燈。謝楠也忙的爬起來,遠離那個怪異的聲音。
燈開了以後,兩人仔細打量著床下,隔著桌子研究到底下麵有什麽玩意。門猛的被打開了,來人叫喚著:“說過了讓你們寢室不要在晚上唱歌的,沒聽懂麽!”
多麽親切的聲音,是人稱包租婆的樓管阿姨!盡管平時都是要躲著走的人物,謝楠兩人此刻卻特別想擁抱這個40出頭的李大媽。
“我們沒唱,是床下有東西叫!”謝楠不無委屈的指指自己的床鋪,邵東子忙表示願意作證。
“有東西,我怕是你們腦子有東西吧?”包租婆皺眉低下頭去看。
這一低頭,包租婆卻沒了嘮叨,猛的直起身子,轉頭麵對著兩人,可是瞳孔卻如同失蹤了一般,翻起了兩對白眼。然後用異常扭曲的動作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微微顫抖。
“嗷——”這回兩人又齊齊叫上一聲,連滾帶爬的跑到走廊。
“這回出事了,包租婆她變成喪屍了。”邵東子聲音變樣了。
謝楠真的不想再去想這位大仙到底是在搞笑還是說實話,隻是坐在走廊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這幾下折騰,倒是把整個樓層的幾個寢室都驚起來,眾人以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三兩下就爬將起來,往謝楠寢室集中。不消兩分鍾,幾十人的大隊伍就把整個房間圍了個水泄不通。
隻見包租婆這時候已經閉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的說著什麽,頭隨著說的節奏尚有起伏。眾人慢慢靠上前去,打頭的是學生會幹部秦綬,作為領導自然需要他來跟樓管交涉。
包租婆好像聽不懂人話了一般,依然自顧自的念叨著,臉色灰白,顯得沒有血色。
“包租婆鬼上身了!”人群中不知誰爆出一聲,轟的一聲,圍觀圈子集體往後跳了一兩米。
“不要亂說,這個應該是癲癇發作。”秦綬定定驚魂,作為學醫學的以及學生幹部,勢必要穩定軍心,說罷就要上前掐掐人中什麽的,實施急救。
不料還沒靠近,包租婆猛的張開雙眼,用全樓男生都沒辦法想象的聲音說起話來:“相公,奴家這是身在何處,你們看我作甚?”
京劇腔,發嗲,聲線溫和,無論如何不是那個粗暴的包租婆形象能發出的。秦綬剛要伸出的手觸電一般收回,低低對著後麵說了聲:“媽的,這回包租婆真的撞邪了。”領導帶著大家緩緩往後退。
是報警還是叫救護車,大家開始紛紛議論,謝楠和邵東子兩人站在最後麵發呆,還好不是自己跑去探頭看床下。但是這樣下去總也不是事,管理員大媽坐這裏,一會學校保安來了怎麽都沒法解釋,到時候扣個帽子說是邵東子嚇的,準是吃不了兜著走。
包租婆依然在那裏自說自話,眾男生從最初的好笑變成了一種害怕,不知道該怎麽好。又有人提出:“好像是黃二仙上身了,俺那噶嗒有人撞過!”聽到這話邵東子倒是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連忙問到:“那到底怎麽辦啊?”
“找個跳大神的來,一下能治好!”
“這哪兒來跳大神的啊。”大家一致否決這個餿主意。
謝楠擠進人群,想定神聽聽包租婆到底在說什麽,可誰知謝楠一上來,包租婆一下變臉一樣凶光畢露,靈巧的蹦起來,撲向謝楠,謝楠馬上閃開,一下考上那個藏有東西的衣櫃,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就勢撲上前,而是在不遠處看著謝楠,不知道是出於什麽,眼中居然流露出恐懼。
是裏麵的東西,謝楠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如果她是怕這件東西的話,那就更不能動了,就這樣,謝楠緊靠著櫃子,警惕的望著包租婆。
包租婆直瞪瞪的看著謝楠,或者說是望穿了謝楠看著身後的櫃子,嘴裏模糊的說著:“不是這裏的東西,就不要放這裏!”話語凶惡,而眼白翻動得更加厲害。
“什麽東西!”謝楠試圖裝傻來蒙混。
包租婆桀桀的怪笑著,如同喘不上氣一般,讓所有人汗毛直豎。謝楠,包租婆還有圍觀的人就那麽奇怪的僵持著,氣氛粘稠。
秦綬躲在人身後試探性問了問:“一起鬧一鬧,說不定可以嚇走?”外圍幾人躡手躡腳的鑽回各個寢室找來臉盤飯盒吉他等等,又悄然圍上,隻見秦綬一揮手,大家猛的敲起各色武器,沒家夥的大叫著,震天動地響起來。
包租婆正硬著脖子,困獸一般嘶聲低喘,周圍猛的響起巨大的嘈雜,猛一轉頭,眼睛居然閉上了,而後失去了和謝楠對峙的勁頭,軟下身子癱倒在地上,不再有動靜。看來土辦法也是科學,秦綬又恢複了自信,過去猛掐人中虎口。
謝楠看著包租婆癱倒在地上,終於算是鬆了氣,順著櫃子坐在地上,看著包租婆確實已經閉上的雙眼,長出一口氣。
猛的包租婆的眼睛又睜開了,狠狠的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這一切一閃而過,但是腎上腺的作用讓這一切變得緩慢而真實,謝楠踢騰著雙腳彈起來,再看看地上的包租婆,好像剛才隻是一個幻覺,她正吐著白沫,人事不省。
趁著這個空子,邵東子開始扇風點火:“我說哥們,我們可得統一口徑,要是跟校方說包租婆是低血糖高血壓暈倒了,要是說什麽鬼仙上身,還不被輔導老師當我們在惡作劇,到時候不好脫身啊!”
有人搭腔:“是啊是啊,說不定包租婆真的就是癲癇癔症什麽的!”秦綬一聽,點了點頭,周圍一看領導表態,紛紛表示認同了。
這一折騰,包租婆還真幽幽醒轉過來,張開了正常的雙眼。
“包……啊不李阿姨啊,你沒事吧。”秦綬轉好了身份,招呼兩個人一起扶起包租婆坐好。
“我怎麽暈過去了,剛才一低頭就眼睛一黑,看來我是高血壓又犯了。”包租婆緩緩回憶能記起的所有細節。
大家尷尬的笑著,還真沒人去點破,說出之前的發生的一切。
包租婆拍拍衣服站了起來,恢複角色,狠狠的看了謝楠邵東子一眼,卻又說不上什麽東西,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你們寢室要注意衛生,你床下好多破襪子!還有,不要再半夜唱歌鬧吵了!”
謝楠邵東子聽到這話跟得了大赦一樣,點頭哈腰的忙說一定處理,然後跟摻老太後一樣,扶著包租婆下樓去。
回頭看到大家尚未散去,邵東子說到:“剛才,包……阿姨說了,她高血壓犯了,所以暈了,然後又肯定是伴隨來了相應的癔症癲癇羊角風,沒事的,沒事的,大家睡吧!”說完拉過秦綬,諂媚的問道:“你說呢,秦主席。”
秦綬自然得意,忙符合:“是的,是的,沒事,同學們,隻是小意外,休息吧!”
眾人一聽戲完了,紛紛做了鳥獸散。
留下謝楠和邵東子獨自呆在寢室,背靠背坐在床上,隻有他們才知道事情到底還有什麽蹊蹺。
兩人看著天花板發了一陣呆,邵東子不無恐懼的說了句:“我們也去上通宵吧。”
“同意!”謝楠套上長褲就跑出寢室,邵東子也緊跟著跑出去。燈都不敢關上,帶上門就跑。
宿舍樓下黃光還是一閃,那隻所謂的大黃貓跳往黑暗中……
第五章 迷霧
第二天,兩人苦臉相對的繼續呆在校園的長椅邊,昨晚兩人跑去網吧,找了個最熱鬧的位子,縮在沙發上勉強就和了一晚,還冒著被人看做是GAY的目光,兩人跟著別人一起上廁所。
“不能這樣了!”邵東子蹲在椅子上,怒氣衝衝。
“我怎麽知道會這樣,難道是江自渡那小子又在暗中搞鬼?”邵東子低頭看著地麵,在這個時候還能說什麽。
“別說那個江自渡了,你有沒有想過是那個東西?”
“那個東西?你的意思是它招出這些事情?”
“你覺得呢?昨天包租婆中邪的時候,跟我說這個東西不屬於這裏。”謝楠仰頭看看天:
“唐老頭說過這個東西並不普通,很可能邪門。”
謝 楠無奈地歎了口氣,當初接下這個東西倒是真沒有好好想可能會發生什麽,而且現在發生也不是他所能想象得出的,真是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衝動,就貿然拿過這個。 唐生屏他是死了,不用理會現在到底在這個學校發生什麽名堂,當初要是問問他這個東西到底怎麽處理,或者直接帶去繼續埋在古塔下麵,也不至於現在這麽茫然。
“回寢室吧。”謝楠站起身來。
“你回吧,我可不去招惹黃二仙這種玩意,說不定這個就是專招那玩意的。”
“我去把那東西拿出來,然後找地方扔了。”謝楠頭也不回的就往寢室走去。而今之計隻能這樣。
邵東子倒不摻和,隻是繼續蹲在椅子上,傻傻看謝楠遠去的背影,喊了一聲:“我就這裏等你!”
走上寢室,從櫃子找出那件玩意,再尋了幾張報紙包好放進背包,謝楠跟做賊一樣溜出,一路小跑到邵東子跟前,蘇坤也等在那裏了,一定又是邵東子多事,把她也叫來了。
“扔哪兒?”謝楠顧不上喘氣,把包往椅子上一放,反正今天就得解決這個問題,累死都值。
邵東子拿過包,打開拉鏈,拿出東西就要拆開,謝楠一看,一把將包和東西都搶過來。詫異的看著邵東子:“你打開幹嘛?”
“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就要扔了,總讓哥們開開眼界啊!”邵東子十分不滿謝楠一直就不敢打開綢布看看到底自己拿到一件什麽東西,不管怎麽樣,這是他們一起拿到的。
“看也不是這裏看啊!人太多!”蘇坤明白謝楠的意思。
“不在這裏看難道兩人找個角落打開啊,跟文物販子交易似的不說,萬一冒出個鬼鬼怪怪的東西,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邵東子已經多了個心眼,這回知道了說往人少的地方去總是好的。
包交給了邵東子,接過包三下五除二的撕掉報紙,下麵就是那層杏黃的綢布了,從之前的手感來看,那個是一個大碗狀的東西,而真的要打開的時候,心裏也是一點底都沒有,不光是它到底是什麽東西,而且在打開它以後,會發生什麽,都無從得知。
管他呢,一咬牙,邵東子揭開了最後一層,眼前是一件銅器,且是一件銅麵具。暗青色的色彩在陽光下卻顯不出任何光彩,顯得相當不起眼,如果不是重量,它更像一座泥塑。而麵具眼睛突出,臉頰上刻著奇怪紋飾,邵東子搜盡腦子中的曆史知識,也沒辦法判斷這玩意到底是什麽來頭。
謝楠並不打算繼續糾纏在這個上麵,拿來包就打算往裏裝,這時候一個老頭湊過來。十分驚喜的對三人說道:“這幾位同學,我可以看看這個東西嘛?”
這一聲讓三人猛的收緊了神經,忙把東西收進包裏,藏在身後,哪兒冒出這麽一個老頭?看樣子穿著十分的普通,或者說有點過時,一身藏青色的唐裝,中式的打扮卻是花白的頭發亂糟糟的爆炸一樣張開,長得跟愛因斯坦一樣,不過穿著唐裝。
蘇坤壓低聲音,小聲的提醒謝楠和邵東子:“這是曆史係的薑教授!”
“江教授?媽的很可能是江自渡的爺爺!”邵東子緊張起來,眼神連忙暗示謝楠準備隨時撤退。
聽了邵東子胡謅這一句,謝楠心中一凜,真說不定兩人有啥關係,一個跟僵屍一樣,一個就是科學狂人。忙往後退兩步,嘴上客氣的拒絕:“老師,這是我們的藝術創作,這不就7月半中元節了,假麵舞會假麵舞會。”
蘇坤被這兩位弄得哭笑不得,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倒是讓兩人鬼扯到一起了。還中元節假麵舞會……
薑教授倒是繼續微笑,顯得很耐心:“中元節戴這個,你們倒不怕惹禍上身麽?”
老頭看來真的是江自渡那一號人,一樣鬼鬼神神的,不管了,馬上想法撤。邵東子使了個眼神,另兩人心領神會,齊聲說:“老師再見!”然後轉身,一溜煙跑步消失。
薑教授看著三人背影,嘿嘿一笑,倒沒有什麽糾纏,轉頭走開。
而那三人狼奔豕突的跑了一陣,邵東子轉身確定以薑教授的老胳膊老腿是不可能追上了,才大叫一聲:“停,等我喘口氣。”
“沒追上來吧?”謝楠蹲在地上,警惕的往後看著。
“好個江自渡的爺爺,聞著味道就找來了,還好咱跑得不慢。”邵東子恨得不行。
“他姓薑,薑子牙的薑,是學校的元老級人員,和那個江自渡沒啥關係的。”蘇坤沒有經過招租婆事件,神經還沒有謝楠兩人緊張,同時算是有一份清醒。
“管他是薑還是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還是想著怎麽處理掉這個玩意吧。”謝楠意識到這個東西真的是個磁石,不啻怪事,怪人也粘著上門。
“真的把它扔了啊,唐生屏那邊怎麽交待?”蘇坤突然想起那個老人,如果說他把這個守候盡大半生的東西給了謝楠,現在又輕易的丟掉,於情理都難以說過。
這句話讓正興奮策劃著丟棄地點的兩個家夥一下沉默下來,雖然當時沒有什麽承諾,隻是如果就這樣丟了,或者又對不起他這五十多年的守候。
邵東子話軟了下來:“要不,還是藏好吧。”
“ 可是老頭已經死了!我們做什麽,他管不了,也管不著!”謝楠狠心的說完這些話,提起包,幹淨利索的繼續往前走去。無論如何,這個負擔已經變得不可能承受, 太多不知和恐慌,如同那晚的浦市的窄巷,黑暗複雜危險,而且——永無盡頭。而唐生屏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拿著燈光在前頭帶著他們走出其實簡單的迷陣。
謝楠徑直往學校的邊緣,一個小湖在那裏,少有人去,就丟在那裏。
邵東子和蘇坤連忙跟上,三人走到那個小湖邊上,深綠色的湖水在中午耀眼的陽光下顯得凝固一般的靜謐,謝楠默不作聲的掏出香煙,點上三根,放在欄杆上,算是給唐生屏提個醒,今天,這塊糾纏太久的玩意要繼續沉默下去了。
然後掏出那個麵具,對視一般地看著那雙黑洞洞的眼孔,用布重新裹上,手一滑,咚一聲,麵具沉入水中,瞬間被水吞沒,不見了蹤影,隻剩一點水紋四下蕩開。
這一聲讓謝楠如釋重負,扶著欄杆長出一口氣,邵東子過去拍拍他的肩膀。當作安慰。
實際上他們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就讓生活繼續平靜,隻是暫時的沒有一個負擔。
還是那個清真飯館,三人相對沉默的開始吃飯,邵東子眉飛色舞的開始講述昨晚招租婆中邪的事情,並且把謝楠當時的狼狽表現使勁數落一番,好像他自己鎮定得跟史泰龍一樣。但是謝楠始終沒回嘴,反而顯得相當冷場,邵東子自知無趣,隻好悶頭吃飯。
蘇坤得知這個事情倒是沒有過分害怕,隻是對謝楠倒有幾分理解,輕輕握了下謝楠的手臂,用一種鼓勵的目光看著他,話多說無益,隻好這樣了。
謝楠卻正式的舉起酒杯,“幹杯,謝謝你們!”喝完杯中酒,然後認真的針對邵東子開起玩笑來。
這一晚,加上後麵兩天,真的是什麽事情都沒有,除了謝楠居然拋開了邵東子單獨和蘇坤吃飯外,這不大不小的引起了一點轟動,萬千情敵大呼上當,紛紛開始組織家鄉幾日遊項目,如謝楠這種悶蛋居然都能和蘇坤這種美女出雙入對,世道不公啊!
邵東子依然開始沒心沒肺的折騰,繼續必修課選逃,選修課必逃的生活。
其實謝楠和蘇坤在一起一直是一種朋友的身份在相處,圖書館,或者食堂所有大學生戀愛開始的濫俗地兒都去了,隻是那層好像是窗戶紙的東西一直沒法捅破,按邵東子的高論來說,你看著跟保鮮膜似的,其實難說它是玻璃,更難說的是上麵還帶電!事情一說破,啥都沒有了,還落一殘疾。
“什麽殘疾?”謝楠認真討教。
“腦殘……”說完邵東子還是那麽牛的轉身玩電腦去了,謝楠發飆揚言要殺人。
美女總是要追求的,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或者該找個機會說說這個事情,那麽第一步通常都是發短信邀約,好的,第一步成功了,下麵是第二步,就是見麵了。
在路燈即將亮起來的時候,蘇坤出現了,謝楠連忙迎上去,找了家飯店進去。
吃完了晚飯,去操場上散步,這樣可能是一個好機會,如果說真的是一層帶電的窗戶紙的話,那就觸電試試看吧。
第三步,表白。盡管這是一個濫透的過程,不過謝楠依然希望能正式的說出一些話來,不管怎麽樣,蘇坤漂亮得讓人沒有理由去退縮,再者,事情總需要一個鐵定的結果來定性。在這個黑暗,寧靜的操場或者就是最好的地方,謝楠緊張得手心好像也要捏出汗來。
表白這件事謝楠十分的不在行,但是讓人不安的事情發生了,遠遠的看到一團白霧正在從湖那邊升騰起來,如同巨大的幕牆,越來越高。
無論怎麽樣,這樣的景色不像是給自己的表白平添浪漫,晚上9點起霧不是有點詭異麽?
不遠處有幾個白色人影隱約閃動,好像正在往自己這裏靠攏,謝楠拉著蘇坤,想往操場外走。但是白霧迅速的推了過來,吞沒了樹林、樓房,到了操場,如同暴雨一般,從天上紛紛落下。
所有的路燈隻成了這白色世界的一個一個光團,模糊得如同每個人都帶著一片磨砂玻璃眼鏡一樣,那些白色人影已然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霧氣中。
謝楠往著操場邊緣跑去,所有的一些都深深埋入了這一團不知來由的霧氣中,所有的一切的標誌慢慢消失在模糊之中,即使是自己跑的方向,謝楠也沒法知道這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方向。
身邊有人影晃過,謝楠張嘴就要大喊,但是那些人影快速的閃過,如同看不到兩人一樣,劃過兩人身邊,不過他們身著白衣,好像漂浮著一樣,輕飄而快速的通過。
所 有的東西都沉沒在白色的霧氣之中,燈光也起不到指向的作用,一切化在混沌之中,猛的一個身影劃過,直衝謝楠而來,朦朧中並不能看清來人的麵目,謝楠緊抓住 蘇坤,一個閃身避開來襲的人影,誰料想那個人影居然真的是一個影子,憑空的就穿過了謝楠的手臂輕巧的劃過去,不留痕跡的如同隻是一團白氣一般。
蘇坤全然失了主張,緊緊抓住謝楠的手,如果一脫手,或者自己陷入迷霧之中再也沒法找不到人,也沒法出去。
剛才一個轉身,就讓兩人全然失去了方向,現在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遠處閃爍著燈光,可沒法判斷那邊到底是那裏,霧氣深沉,這兩個人已經在不大的一個操場中迷失了方向,如果朝著任何一個方向衝去,或者都能找到邊緣,可現實並非那麽簡單。
四周的白衣人依然悄然穿行著,在霧氣中幻化成一個個若有若無的黑影,在粘稠的空氣中此起彼伏的出現,如同一群遊弋盤旋的鯊魚,困著中間兩個驚慌失措的人,如果朝著任何一個方向出去,隻要這些鬼影一打亂,方向依然是會變得毫無把握。
謝楠沒法看清那些逡巡的影子到底是什麽玩意,不過那些迷霧來自那個麵具消失的湖麵卻是確實無疑,要是這個是隻是和浦市黑巷一般的迷陣又何來這麽大排場?
最遠的,隻能看到蘇坤的臉,那張精巧的臉已經失了顏色,在霧氣中閃動著眼瞼,而瞳孔張大,用失真的眼神的看著這個全然模糊的環境,白霧在暗自流動,夾雜著那些影子,席卷過來。
謝楠認真的抓緊蘇坤的手,想說出幾句安慰的話,不過此時刻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隻有跑才是正經事,先走出這一片不知所謂的迷霧最好,摸索著往前走著的同時,一麵警惕的看著周圍晃動的白影。
能 見度最多就一兩米的範圍,兩人瞎子一樣觸碰到了牆壁,一下子興奮得不行,繼續往前走,或者就能走到了大路了,謝楠胡嚕了一把臉龐,卻沒有看到有什麽濕氣, 這個霧還真是奇怪,然後簡單的判斷了一下方向,背對著蘇坤說道:“這個操場是個圓的,運氣好的話,我們不過300米就能找出口,到時候會好得多。”
說完下意識的拉動蘇坤的手,這一拉卻驚出又一身冷汗來,原來手上並沒有抓住任何東西,如果蘇坤就此不見,又該如何是好。連忙回頭一瞧,所幸蘇坤尚在身旁,隻是她的眼光好像並不在謝楠身上,而是在他的身後。
蘇坤怯怯的努努嘴,示意謝楠看看自己前麵,一個白影真切的漂浮在謝楠上方,準確的說是一件風衣式的白袍,空蕩蕩但是如有所指引一般,憑空就漂在半空,風帽下空無一物,卻長了眼睛一般盯著謝楠。
謝楠硬著頭皮再次抓上蘇坤的手打算強行穿過這件怪異的白袍,卻見四周的這些影子都明明顯顯的靠將過來,將兩人圍在中間,無聲無息的把原先的包圍圈箍得更緊,情況緊急倒也不用顧忌什麽,謝楠一頭衝去。
不料白影居然真的如同晾曬的衣物一般,輕易的就讓兩人穿過,謝楠不顧腳下小跑了一陣,眼見著有些離遠了那個白袍圈子,稍微放慢下腳步,伸手四下一探,誰料原本實實在在在那裏的牆壁卻找不到了,好像是衝出圈子的時候,選錯了方向。
如果是這樣,那麽又該往哪裏走好,謝楠有點泄氣了,停下腳步跟蘇坤說:“打住,打住,先別亂走了,你覺得這像不像那晚的巷子類似的迷陣?”
“是啊,但是這裏是操場,而且剛來的時候這裏還三三兩兩的有人的啊。”
或者在這之外,所有人都還是在正常活動,隻是謝楠兩人困於一個小小的迷陣中,不得解脫,前兩天丟掉那個麵具的時候尚且說不會再有唐生屏出現來搭救,今天就應驗了。
而不遠處的白袍子們,又悉悉索索的開始繼續遊弋,尋找獵物一般四散開,隱藏在濃霧之中。
還要怎麽辦才好,雖說這些東西並沒有實際傷害到兩人,但是很如果長久困下去,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謝楠!是你嗎?”迷霧中居然有聲音傳來,並不是很真切,但是在四下鬼影亂舞卻悄無聲息的地界,這種人聲真的是異常驚喜,謝楠忙應聲答道:“是啊,是啊!”
說完四下又是一片寂靜,謝楠開始後悔起來,這一聲應答,不是要了魂了麽?不論是啥野史文獻,但凡在這時刻叫你名字,不是勾魂還能是什麽?
白茫茫中倒是有一黑影,不若那些白袍一般飄忽,倒是和他倆一樣,跌跌撞撞的爬將過來,有點像,像是叔伯們描述的偷瓜的野豬。
謝楠的感歎還沒有出來,那個黑色的東西已經滾了過來,幾步之遙,依稀能看到這個是個人,隻是趴在地上,幾乎失了人形。
謝楠和蘇坤警惕的提起腳,如果這個鍾樓怪人一般的家夥再靠近,就隻能武力相加,用腳踩死他!
“謝楠是你嗎?”來人哼哼嘰嘰的念叨著,聲音有點像邵東子這個蠢貨,結果他一抬頭,兩人看了個真切,還真的就是邵東子,不過看上去,他是一路跌跌撞撞,吃了不少苦頭,連衣服都撕開了。
一見是謝楠,邵東子猛的就趴了上來,抱上謝楠激動的拍打著他的後背,謝楠忙把這個沉重的哥們卸下,問他怎麽也來這裏了。
“別說了,你們去吃飯了,我就隨便找了個地方吃飯,這不天黑了麽,然後又起了大霧,啥都看不見,最後迷迷蕩蕩的就過來。”邵東子一肚子委屈說不完,一路過來深一腳淺一腳碰了不少壁,而且那些怪影子時不時圍著你,時不時衝過來,這樣折騰半天,快得精神病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怎麽走出這個地方,三人簡單商量一下,繼續四下尋找出口。
謝楠走在最前,蘇坤隨後,邵東子壓陣,而那些漂浮著的白衣服們居然緩緩消失於霧氣中,悄然的,眼前清淨了。
“不知道這又是什麽意思。”謝楠小聲的說話,生怕又把那些東西引來,霧氣好像也開始淡了下來,腳下地毯一般的白煙散開,居然看到了腳下的草地。
看來真的可以走出去了,三人不約而同的出了一口長氣,加快步伐走著。
邵東子四下張望著,前麵兩人手拉手走著,處在隊伍最後,他還得照顧身後,可是誰知道一回頭背後會出現什麽玩意,邵東子心虛得心肝脾胃腎都在扭結在一樣。
謝楠還是提醒著邵東子要注意背後,邵東子不情願的轉頭看看後麵,果然,背後遠遠的跟著一個身影,或有或無閃過。
連忙轉過頭,裝著沒看見好了,可轉頭過來又看到一件白衣掛在麵前,不及閃躲,猛的撞了上去,原本以為會輕鬆穿過,可是這一次白衣如同藤蔓一樣纏上了邵東子。
衣服扭動著讓邵東子穿上,邵東子想大喊,可是白衣如同鐵絲一般強勁,卡得邵東子幾乎要窒息,脖子上的青筋漲大,眼珠好像要爆出一般,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白衣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幾乎是融入自己的手臂軀幹,看著兩人漸漸走遠。
終於那件白衣全然套上了邵東子,如同蠶蛹一般,邵東子倒在地上。
看到邵東子穿著白衣,慢悠悠的從前麵走了過來,謝楠這時候才發現隊伍最後已經不見了邵東子。
這時候的邵東子已經失了魂一樣,低垂著手臂和腦袋,無聲無息的靠近,謝楠和蘇坤知道不對勁,隻能步步後退。
邵東子淒厲的尖笑,猛的衝到謝楠麵前,機械的抬起頭,居然他是閉著眼睛的,像是這件衣服在控製著他,但是他的嘴卻說著話,話很簡單:“去死!”
說完一拳揮過來,正中謝楠眼窩和鼻梁處,這一拳毫不留情,眼前一黑,一顆金星晃過,退了兩步一屁股坐下,鮮血從鼻孔中流出,痛得呲牙咧嘴。
邵東子繼續過去,死死地掐住謝楠的脖子,自己好像也是被人勒緊了一般,臉色鐵青,嘴裏流著口水,含糊地說著“去死”這個詞,而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的眼睛始終是閉著的。
第六章 石出
蘇坤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人死掐,能看得出來,如果謝楠死了,邵東子估計也會死。
謝楠喉嚨咯咯作響,不消兩分鍾,臉已經紅紫色了。蘇坤拉著邵東子,可是邵東子身體硬的跟木頭一樣,隻是機械的卡著謝楠脖子,取他性命的同時,可能衣服也在快速的消耗邵東子自己的生命。
蘇坤幾乎是一籌莫展,而那些餘下的白袍又冒出來,狂歡一般在三人周圍轉動。
謝楠鼻子流出的血淌了一臉,一隻眼睛已經腫得看不見了,加上邵東子全力的掐著,即使再怎麽抵住,也快撐不下了。
完了,看樣子今天就得折在這裏了。謝楠騰出一隻手,揮舞著,示意讓蘇坤快跑,蘇坤卻眼淚汪汪的隻是呆立在一旁。
猛的一聲類似槍響的聲音,濃霧退潮一樣的散去了,那些亂舞的白袍子轟然軟下來,紛紛落地,而邵東子強悍的雙手居然鬆了勁,臉色好像猛的通了氣一樣,不再繼續青紫下去。
隨後,邵東子癱倒在一旁,謝楠坐起來,大口喘氣,用袖子猛擦著鼻血。這回得救了,可是如果是誰救了他們,還真的不知道。
霧氣散盡,三人發現自己還是留在操場中間,而不遠處有一對人正朝著他們跑過來。
邵東子還躺在一邊昏迷,謝楠狼狽的坐在地上,狠狠的擦去血跡。來人好像是學校的誌願者保衛隊,是在夜間巡防的一些學生,為首的是一個大個子。
大個子走過來,看著這個傷員謝楠,關切的問道有沒有事,謝楠揮揮手,表示自己還行。這時候邵東子也爬了起來,好像宿醉一樣摸著自己腦袋,四下觀看著,對之前的事情大概也想不起來了。蘇坤也走上前,她居然認識這個大個子,而且相當熱情的打起招呼來。
“莫北哥哥!”
“呀!蘇坤,你怎麽在這裏啊!”大個子臉上帶笑回答。
謝楠腦袋又絞在一起了,這位莫北,還被叫得那麽親切,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難道是這個肌肉男救了我們?沒可能啊?
蘇坤熱情的拉過莫北的手,將謝楠介紹給他,然後再說起關於莫北的情況,他們是中學就開始同學,而後考進同一間大學,是在體育係,剛才正帶著誌願隊治安巡邏,聽到這邊有聲音就過來了。
邵東子暈暈乎乎地爬到謝楠是身旁,傻傻的看著眼前這一群人,想起什麽似的抱著謝楠,帶著哭腔說:“哥們,咱們沒事了。”鼻涕眼淚齊下,看到周圍人一陣議論。
莫北比劃著兩個拇指問蘇坤:“他們倆……?”
蘇坤哭笑不得,原來把他倆看成背背山了,可是還怎麽解釋好呢?這幫大概怎麽也不會相信剛才有衣服控製邵東子來殺人吧?
隻好敷衍幾句:“你們男人間的友誼什麽的,互相揍幾拳,然後哭喊著又摟在一起,就是這種事情唄。”
所幸,真性情的體育係的人們居然信了,七手八腳的將人送到校醫院。
謝楠咬牙接受著校醫用獸醫的技術治傷,而蘇坤正睜大眼睛倒吸著冷氣,那一拳差點把眼眶給打裂了。
邵東子蹲在一邊,得知是自己動的手,多少有點不知說什麽好。
校醫手下一用力,按得謝楠嗷嗷叫。
“老師,您倒是手下留情啊!”邵東子看到那個成了半邊熊貓眼的謝楠說不上好笑還是難受。
邵東子舌頭鼓動又要開始宣傳攻勢了。可是校醫不吃這一套,眼睛一瞪,就把邵東子下麵的囉嗦全都瞪了下去。
等包紮好了,三人警惕著的往回走,謝楠被紮成了個獨眼龍,這回邵東子終於沒有忍住,放肆的笑了好一陣,弄得謝楠火氣上升,非要在邵東子臉上對稱的來一個黑眼圈,蘇坤連忙打住兩人不知死活的笑鬧,提出一個嚴肅的問題:到底今天又是怎麽回事?
“你覺得是不是那個鐵麵具啊?”謝楠捂著眼睛,努力學習用一隻眼看世界。
邵東子收起笑容:“但是那個東西不是已經丟了麽,難道還來尋仇?”
“但是它還是在那裏啊,招鬼惹神的!”謝楠哼了一聲,要是每天來這麽一場,還不如和那個麵具一起跳了塘算了。
“那到底應該怎麽辦?”蘇坤心慌意亂,另外兩人不知道怎麽作答好。
走一步算一步吧,謝楠隻能敷衍了事了。
送完了蘇坤,邵東子低聲問道:“第三步怎麽樣?”
謝楠伸長脖子,把臉湊過去:“呐,第三步。”
“血流滿麵的第三步?”
“不好意思,還不是拜你所賜!”
謝楠一腳踢在邵東子屁股上,邵東子沒躲開,反而正色說道:
“要報仇!”
“找誰報仇?”
“我也不知道。”邵東子全身也都是小傷滿處,隻想爬到自己床上好好睡一覺。
“我看那個莫北好像和蘇坤不是一般關係哦!”邵東子聽到蘇坤跟莫北說的那一聲莫北哥哥就感覺問題大條了,,謝楠這隻老蛤蟆估計是吃不上天鵝肉了。
“管我什麽事情,現在做我腦殼裏麵真是糊成一鍋粥了。”
邵東子絲毫沒有在乎他說的話,而是繼續針針見血的說著莫北:“這個大情敵的出現就麻煩了,你小子很可能弄不過他,第三步!想也別想了!”
“你他媽別說了!”謝楠罵人都少了中氣。
“情敵也!同誌,聽邵哥哥一句,有時失誌不免膽寒,有時落魄不免什麽來著,愛拚才會贏嘛!”邵爺蹩腳的模仿著那首老歌,目光炯炯的看著眼前這個身上帶傷,精神上又倍受打擊的可憐家夥。
謝楠隻能苦笑一聲,保持沉默最好,不然邵東子會有一火車皮的話從那張倒黴的嘴巴裏麵冒出來。
蘇坤正要走上寢室,卻發現角落有兩個女子正在蹲著竊竊私語,兩人整齊劃一的穿著白色的長裙,嘰嘰咕咕的說著話,奇怪的是,她們不時回頭看看蘇坤。
兩人雖不熟,但是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蘇坤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算是打了招呼,那邊卻反應得異乎尋常,兩人站起來一前一後的圍著蘇坤,用一種興奮的語調說話,語音中帶著某種顫抖:“蘇坤,蘇坤!你和我們一起去好嗎?”
蘇坤摸不著頭腦:“去哪兒?”
“一起去嘛!是好地方,是有寶貝的地方!”兩人依然紅光滿麵的說著,還不客氣的將手搭上了蘇坤。
蘇坤皺了一下眉毛,客氣的說了一句:“抱歉,我真的有事,再見了。”說完扭頭上樓,折了一晚,還跟她們去什麽鬼地方?蘇坤不安的看著四周,心髒好像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正常的跳動節奏,看樣子今晚得吃安眠藥才能安睡了。
那兩個女的看蘇坤走掉,有些失望的搖頭,繼而又蹲在牆角低聲商量著什麽,直到兩人最後露出不知的怪笑,才算結束。
吃完安眠藥,不知是不是太累,所有恐懼不安完全不及想起,蘇坤就已經睡得相當沉了,夜繼續深下去,整個學校都沉睡了一般安靜。
兩個身影悄然站立於蘇坤床前,穿著那兩條相似的白裙子,無聲息的看著熟睡的蘇坤,嗡動嘴唇,低沉的說道:“蘇坤,我們一起走吧!”
蘇坤在睡夢中感覺自己好像在飄動,睜開眼才模模糊糊的發現,頭頂的天花板居然在移動,在安眠藥強勁的作用下,蘇坤的眼皮好像自動門一樣不受控製的合上,可是身體確實在移動,而且頭上還有沉重的鼻息聲。
腦子像觸了電一樣,蘇坤意識到有人在抬著她往外走,而抬著她的人除了呼吸,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蘇坤想睜開眼,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渾身如同麻木了一般,毫無力氣,任憑人抬著,通過方向判斷自己所處在的位置,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安眠藥是這麽強勁。
走道,下樓梯,再走出大門就要出去了,要是這一出去,真沒法想象到底會發生什麽,拚了命睜開眼睛,也隻能眯成一條縫,卻看清了是那兩個白衣女一前一後的抬著她,用難以想象的平坦和快速往前走著。
如果沒有人出現,那蘇坤絕對會被抬出去,因為不知為什麽。守門的大媽今天缺崗,大門會是洞開。
在最後一個拐角,蘇坤的頭發正巧纏上了樓梯扶手,而兩人卻渾然不覺的繼續往下走著,而拉動的痛感讓蘇坤麻木的嗓子突然張開,尖叫了一聲。
這一聲尖利的叫聲讓兩人突然轉醒一般,手上猛然少了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大力氣,居然撒手將蘇坤放下。
而蘇坤撞在地上,霎時間麻木感少了很多,在走道燈光照耀下,那兩個白衣女齊齊站在麵前,眼眶張得巨大,但是不知道她們的瞳仁跑到哪兒去了,隻是翻著眼白,一眨不眨地盯著蘇坤。
蘇坤開始往後爬著退卻,而兩人好像恢複了力氣一般,緩緩靠近。
她們咧嘴笑著,悄聲的繼續那句話:“蘇坤你跟我們一起去吧。”白色的牙齒,暗紅的牙床,還有白色的眼球,在昏黃的燈光下如同一副惡心的肖像畫,在黯淡的背景下開始腐朽。
蘇坤踢騰著雙腿,後麵已經沒有路可退了。
好在之前的一聲叫喊讓一些寢室亮起燈,一時間人聲響起來,兩個家夥一愣,居然在白色的眼球中間流出一點悲傷,咧著的嘴往下垂著,嘶啞的說著:“你真不跟我們走啊?你真不跟我什麽啊?蘇坤!!”
說著轉身往大門走去,消失在沒有路燈的地方。
出門看個究竟的女孩們看到蘇坤坐在那裏,倒而是先嚇了一大跳,幾個膽大的過去看看,發現是蘇坤,忙把她扶起,蘇坤卻再一次陷入僵硬一般傻傻的看著兩人遠去的地方,直到那兩張扭曲的臉龐沒有再出現,才算鬆下氣來,全身軟綿綿的。
這一夜學校保衛科過來做了一回調查,那兩人確實不在,隻是據同寢室人說,她們早上就請假回家了,沒有可能在學校。保衛處科長看蘇坤驚魂未甫的樣子,倒是不忍心說出自己的判斷:蘇坤夢遊。也就作罷收兵,整個樓也恢複平靜。
蘇坤寢室沒有關燈,門鎖得死死的,除了蘇坤,其他人是被蘇坤嚇得不輕,糊裏糊塗就出現在一樓,天知道是怎麽回事。
蘇 坤抓緊被子硬撐著那片效力十足的安眠藥的侵襲,終於在淩晨四點多的時候,疲憊不堪的再次睡了過去,那兩個白眼女子再次來到,好像外麵下雨了一般,全身都濕 透了。蘇坤是閉著眼睛,但是也能看到這兩個恐怖的人,用濕淋淋的手,輕輕搖動著自己的身體,蘇坤不能動彈,等死一樣無計可施。
搖動的力氣更大,蘇坤終於忍不住大聲叫起來,可隨著這一叫,居然眼睛睜開了,白晃晃一片,而且麵前的兩個女鬼成了室友,是她們在搖她起床。萬幸,這隻是個噩夢。
室友被蘇坤的叫聲一嚇,倒是把先前想好的詞都忘了,蘇坤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手,看來強力安眠藥的作用過去了,想到這,蘇坤順手將安眠藥瓶子丟進垃圾筐。
看到蘇坤好像沒什麽大事了,室友假裝鎮定的說:“蘇坤,小丁和小吳兩人昨天晚上好像跳湖自殺了。”
說這個話的時候,室友的表情有種說不上來的意味,看著蘇坤。
如同霹靂一樣,剛起床的腦子裏麵在一次閃現出昨晚的那些片段,好像被抽了骨頭一樣,坐在床板,半天說不出話來。
手機響了,是謝楠打過來的,蘇坤接了電話,卻沒有說話。
那頭謝楠焦急的問著蘇坤有沒有事,顯然昨晚的事情八卦遍了全校,然後謝楠嘰裏呱啦的說著,蘇坤隻聽到關鍵的一句:兩個女生跳湖的女生跳的,就是丟掉麵具的那個湖!
蘇坤掛掉了電話,繼續縮回床上,蒙著頭,全然失了神。
謝楠看著手中的電話,無奈的轉頭看看眼巴巴等著的邵東子:“完了,這回事情大條了。”
再次打電話過去,關機,隻好打了她室友的電話,室友表示會照顧她,謝楠和邵東子才算鬆口氣,下麵,準備去湖邊看看。
湖邊老遠就拉上了警戒線,看來警察叔叔已經開始工作了,學校的保安三三兩兩站崗巡邏,兩人抽個空子,鑽了進去,貓腰躲在一片竹林中。
湖水被放幹了,本來不大的一個湖,下麵居然層次豐富,泥沼,怪石還有一些垂死的魚,幾個人在下麵搜尋著什麽,而那兩個女生的屍體已經放在岸邊,蒙著白布,淒然的躺在湖邊,幾個警察抽著煙商量著什麽。
湖水幹了,那麽那件明黃布頭包著的東西,自然顯眼,不過打眼看過去,居然看不到那個東西,正在納悶,眼尖的邵東子叫一聲不好!
謝楠忙問怎麽了,邵東子比劃著:“看湖裏,那個不是那天的薑教授麽?”順著手指看過去,隻見那個老頭真的在警察旁邊,還指揮著下麵人員清理著什麽。
說話間好像往竹林這邊看了一眼,謝楠和邵東子連忙趴在地上,此地不宜久留!
兩人站起來就跑,弄得竹林嘩嘩作響,那個薑教授好像沒有發現他們,倒是快跑遠的時候讓保安逮到,數落一頓,才讓他們順利離開。為了安全起見,還在學校漫無目的的轉了一大圈。
回到寢室,大門洞開,謝楠瞪了邵東子一眼,你又忘記關門了吧,說著就往裏進,前腳剛踏進,又跳出了門,邵東子一把拽住忙問怎麽了。
“裏麵躺了一個人!”謝楠有點幽怨的說,這幾天來事情太多,有點麻木,邵東子看倒是不知是興奮還恐懼跟著手舞足蹈著要跑!
謝楠站住了身子,長吸一口氣,抓住邵東子的領子小聲說:“別慌,冷靜!好像還有打呼嚕的聲音!”
邵東子支起耳朵一聽,還真是有人在打呼嚕,一下好像恢複了一般,大喝一聲:“大膽毛賊偷東西偷到你邵爺這裏來了!”
說完整整表情就大步邁進,看到一個家夥正麵朝地的躺在地板上,還發出雷鳴一般的呼嚕聲,兩人正要走上前去,那人卻如同個猴子一般機靈的翻過身來,然後猛的坐起。
薑教授!兩人同時發出呼號,這個老頭剛才還在湖邊,現在這麽又來這裏了。薑教授倒是不客氣,一邊起身坐上謝楠的床,一邊美滋滋的掏出一個金屬小瓶,擰開蓋子,抿上一口。
“看樣子你們都認識我了啊!很好。”薑教授拍拍床板,示意讓兩人注意。
要命的事情:一件黃布裹好的物品正赫然放在旁邊,邵東子張著嘴說不出話,隻好對著謝楠誇張的擠眉弄眼。
兩人自知多說必然出錯,隻好畢恭畢敬好像進了教導處的辦公室一樣,僵立在一邊,一副革命烈士的表情,心中做好打算:任老頭說什麽,咱死不承認好了。
薑教授看看兩人,又轉頭繼續四下看著房間,好像對這個典型的邋遢宿舍更感興趣。隻是這樣卻看得邵東子直發毛,一下撲過去把自己桌上亂七八糟的光盤雜誌以及陳年衣服一把抱起來胡亂藏起來。
謝楠則是不知道是不是也該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可現時間實在看不出這個笑盈盈的老頭到底要幹什麽。
薑教授止住了他們,手按在那個包好的麵具上:“我是來送你們中元節的假麵來了。”
兩人驚訝的看著這個怪老頭,送?這是什麽意思?
而薑教授慢慢解開了布,仔細的摩挲著那副金屬麵孔,眼中流出的是一種憐惜。那些花紋還有那個空洞洞的眼窩,在他的手中拂過,好像是某個藝術家看著自己的作品一般。
“這麽好的東西丟掉了真是可惜啊。”薑教授慢條斯理的將麵具裹好,雙手遞給謝楠,謝楠接過麵具,,咬了咬嘴唇,看著麵前這個老人。他似乎明白其中的秘密,事到如今隻能信任他一次了。
第七章 困境
“薑教授,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你知道嗎?”謝楠很誠懇發問。
“這樣吧,你們跟我來,帶著那個東西。”薑教授起身往門外走,謝楠連忙把麵具裝進背包,和邵東子一起跟著走出宿舍樓。
“你們叫什麽名字?”薑教授頭也不回的問兩人。
兩人連忙自我介紹一番,
邵東子擠擠眉,在他看來希望又出現了,原來自己學校裏麵也有神人大仙,可以學上一點什麽東西了,真是找上門的好事啊。
“教授,我叫邵易東。”笑顏諂媚那個樣子真是讓謝楠唏噓。
“薑教授,我叫謝楠。”
老頭笑笑,倒沒有說話,腳下走得挺快,轉眼就到一座樓前,不過樓倒是挺高,不過比生化係教學樓還要老舊。
薑教授帶著兩人開始爬樓,窄小的木樓梯吱呀作響,聲控燈時明時暗,大樓空蕩蕩的不見人影,三人密集的腳步聲在樓梯間混響震動,氣氛很沉悶。
“教授這是什麽樓啊,平常沒見打開啊?”邵東子不甘寂寞,沒話找話的開始跟未來師傅搭訕。
“你們沒有來過麽,這是學校的老博物館,裏麵還有一些所謂的二線藏品存在這裏,一年最多開放4次,不過你們應該有機會來看過吧。”
上了頂樓,打開一扇破舊的門,門上的毛玻璃窗戶都已經破損了,看來是個被學校的喧囂所遺忘的角落,薑教授拿出鑰匙,打開門的同時問了一句。
“你們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麽吧?”
謝楠點點頭,又搖搖頭,還真不清楚。
門後麵是一個幹淨簡單的辦公室,墨綠色的布沙發上鋪著白方巾,簡單的辦公桌,還有陳舊得磨沒了花紋的木頭椅子,仿佛回到了80年代某個片段一般,隻有桌上那個玻璃做的“館長辦公室”在提醒所有人的身份。
書架上有很多書,幾乎從竹簡到精裝不列顛百科全書這個過程中的書本類型都有,更像是一個書籍裝訂方式博物館。
薑教授示意將麵具給他,謝楠連忙遞過去,拿到了麵具,教授好像開始上課一般,開始大論。
“這個就是儺麵具,普通儺麵具大多為木製或者皮革製作,上麵的神鬼形象大多特有所指,各司其職。戰爭瘟疫、生老病死,如同戲劇角色一般,在各種祭祀或者祈福驅邪儀式中出現,各主一方。”薑教授舒舒服服的坐上自己那把熟悉的老椅子,緩緩的說著關於儺的曆史。
“我們手上這個儺麵具是個什麽來頭?”謝楠急需自己唐生屏到底是給了自己一個什麽樣的東西。
“這個並沒有特指的神明,而且這種青銅造型並不似商周漢民族的模式,大概是西南少數民族最早所製造的原始圖騰。”說著隨手翻開麵前的書籍,把那張四川三星堆的青銅器圖片展示給兩人看。
薑教授這麽閃爍其辭,兩人著急了,丟出一句:“你覺得這兩個女的跳湖自殺和這個有關嗎?”
薑教授沉吟一聲,仰著頭靠在椅子上,長歎一聲。
這一聲長歎讓兩人神經繃得筆直,要是這一聲代表著他也一無所知的話,隻好麻利的將儺麵具包裹好交給謝楠,扔到北海裏麵去,求他它不要再搞神搞鬼搞下去了。
“其實應該是有關係的,但是不應該是這個儺麵具的問題啊?這一點是我最想不通的。”薑教授看著麵具,自己或者也不解。
兩人更是不解了,那還是誰,難道是單單隻是一個自殺事件?
看著兩人一臉迷惑,薑教授繼續開始講課:
“這麽說吧,你手上這個麵具並不是青銅的,這個可能你也知道,但是具體是怎麽製作出來的,大概誰也不知道,但是它上有一種神奇的力量。”
“力量,是不是招鬼惹神的力量?”謝楠幾乎是找到了迷宮的出口一般興奮。
“ 是一種磁場一般的吸引力,如果說真的有什麽超自然的力量的話,我還真看不出來,鍛造這個儺麵具的金屬很特殊,一時也說不上是什麽東西打造的。儺師就是它們 的使用者,擁有通神鬼的力量,這種力量我理解是對自然的一種深層理解,他們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麽他們能預知未來、能祛除病痛、甚至能控製人身。大約是他們知 道一些特殊的原理,但是自己又沒法解釋。”薑教授滿口的不確定的觀點,原來他自己也和那些遠古的儺師祭司一樣,在神秘的現象中沒法找出答案。
“那您的意思就是背後有人操縱麽?”從頭到尾除了在浦市出現的江自渡,之後的事情都來得異樣,可並沒有任何其他人出現,即使有什麽人出現,那人或者已經死了。
“你覺得呢,最近你們遇到什麽怪事麽?”薑教授這種上課的語調持續起來真會讓熱情滿滿的邵東子就地倒下去睡著了,說了半天倒是沒見到這個高人做法化解了謝楠和自己身上的黴運,倒是理論一套套的層出不窮。
謝楠說了寢室、操場還有蘇坤昨晚發生的事情,薑教授沉吟半天,拿起儺麵具,鄭重的對兩人說道:“我現在需要戴上這個,如果有什麽事情,你們最好別亂動,我不能保證什麽。”
兩人楞了一下,戴上這個會發生什麽,謝楠紗布下的眼睛開始隱隱作痛。
薑教授將麵具扣上,蓬亂的白發露在儺麵上頭,倒有幾分搞笑,兩人找了個沙發,靜靜坐下,看老頭到底弄出什麽花樣來。
麵具下透出薑教授的聲音,沉悶而怪異:“你們坐好,別亂動哦!”說完他開始抽搐身體,呼吸也變得異常沉重,儺麵上的眼孔突然冒出某種紅光,原本扶著麵具的手鬆開了,而神奇的那副麵具居然沒有掉下來,而是牢牢地好像粘在教授臉上一樣。
兩人見狀慌了神,邵東子正要起身去揭開麵具,謝楠一把按住,示意不要亂來。
“老頭情況不對。”邵東子小聲說著,謝楠卻像屁股釘死在了沙發上一般,什麽話都不說,隻是看著薑教授一點點的好像被麵具控製起來。
薑教授痛苦的輾轉,滾在了地上,那副麵具好像另有人控製一般,始終將那個泛著詭異光線的眼孔對著正襟危坐的兩人,“看”得謝楠直發毛。
要是這樣下去,老頭很可能有事,兩人終於交換了一下眼神,衝過去想把麵具從薑教授臉上揭下來。
誰知還沒有過去,薑教授猛的站起身來,奮力將麵具摘下,喘著粗氣,一把坐下。
“你們膽子挺大啊?”說完大笑起來,即使臉上通紅好像剛剛跑完百米一般,薑教授還是用了一種嘲弄的語氣。
兩人突然覺得好像這老頭是在調戲他們,正欲發作,薑教授的電話響了起來,薑教授看了看氣呼呼的兩個小朋友,麵帶笑容的接了電話。
“嗯,嗯,嗯,你看著處理吧!”打完電話,薑教授跟兩人宣布了一個驚悚新聞,那兩個女生的屍檢完畢了,兩人肺部沒有積水,但是確實是窒息而亡,至於為什麽,警察不知道。而且校方並不打算徹查。
坐在那裏的兩人將後背深深埋在沙發裏,謝楠說道:“如果說這兩個女同學肺裏沒有積水,可能有人殺了她們然後丟進湖水,那麽這是一個凶殺案啊!”
“問題是一部監控錄像說明她們不是這樣的,而是確實自殺跳湖。”薑教授再一次拿出那個金屬的酒壺,喝上一口。
“也就是說是她們自己把自己的呼吸停止了。”謝楠難以想象出自己把自己憋死會有多麽困難。
兩人還想問點什麽,薑教授卻包好儺麵具,鄭重其事的雙手遞到謝楠手上。
“我還不能全然了解這些,但是這個東西還是你拿著,如果真是儺麵具本身作祟的話,放哪兒也是白搭。”
謝楠和邵東子差點沒咬了舌頭,說了半天,老頭根本就沒有什麽幫忙的地方,倒是把這個燙手山芋麻利的丟回了謝楠手裏。
“那我們再遇到這些事情怎麽辦?”兩人還是不甘心。
“如果非要我說什麽的話,我隻能說,所有的恐懼更多來自內心,而很多錯誤是來自欲望和慌張。”薑教授這句話說得字字落地,然後走到門口,同時作出一個送客的手勢。
謝楠和邵東子極度失落,默默的裝好儺麵,垂頭走出大門,沿著樓梯緩緩下去,如同背景音樂一般,腳步在木梯上發出隆隆節奏。
背後大門呯的合上,謝楠背包越來越重,頭越垂越低,這樣一來,誰知道還會出現什麽鬼怪把這個原來應該平靜的生活一點點拉扯變形?
走出老博物館樓,邵東子抱樹做痛苦狀:“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能變出女朋友和人民幣什麽的法術嘛?我要求不高啊?”
邵東子從那種不知所以的失落中轉過心態,問匆匆趕路的謝楠:“這是去哪兒?出學校吃飯吧。”
“除了吃飯你還真猜不出什麽,我們去看看蘇坤。”謝楠抓緊背包,咬牙切齒的說著,現在隻能繼續摸索前進了,當務之急先找蘇坤再說。
打完電話,兩人歪歪扭扭的站在女寢室大門口,等蘇坤下來,嚇了一大跳,隻見眼前這個美女好像換了人樣一般,臉色蒼白,眼圈黑黑而眼珠紅紅,看樣子被折騰得厲害。
見了兩人,卻沒有說話直接抱了一下謝楠,這幅委屈的樣子,倒是楚楚可憐,謝楠僵立著,心裏暗爽。
“你沒事吧?”邵東子看著著情形,閃在一邊,故意大聲的問。
蘇坤抹抹眼睛說沒事,邵東子眨眨眼睛說道:“不是說你,說謝楠呢。”
謝楠瞪了一眼邵東子,開始說正事,把遇到薑教授,拿回麵具的事情說了一遍,蘇坤提議,既然知道了是儺麵,不妨去網上查查資料。
“好!不過之前先吃個飯吧,算是壓驚。”
在網吧沙發上,謝楠和蘇坤尋找著各種關於儺麵具的資料,邵東子百無聊賴的倚在後背上,可網上找出的相關的東西,對於這些怪事情依然沒法給出什麽解釋。
謝楠眼睛尚不好使,而且鼻子也傷得厲害,堵上了一邊,說話跟感冒似的,於是他就盡量不說話,盯著網頁,飛速的轉著滾輪,腦子卻空無一物。
打開一個空白的網頁,上麵就有一張圖片酷似自己包裏那個儺麵具,一個聯係用MSN,謝楠連忙加了他,可人不在線,看來這回全都是白費勁了。
隻好退而去找更原始的東西了。三人約好第二天圖書館見。
圖書館開門之前就有三個人等在那裏了,邵東子很少會這麽早起來,正迷迷糊糊的靠著柱子打盹,一個帶著厚厚紗布的獨眼龍,一個完全不像會去圖書館的懶散東子,加上一個如花般的美女,這三個的組合倒是奇特。
等到圖書館終於打開了,三人連忙進去,直奔頂樓的民族文化圖書室,謝楠和蘇坤掏出借書卡,順順當當的進去,而邵東子卻直愣愣的站在門口。
“進去,還要這個啊?”邵東子從上大學以來就很少或者說從來沒有來過圖書館,自然不知道還有借書卡這麽一種神奇的東西。
兩人都相對無言,隻好讓邵東子在大廳等著,等找了再說,邵東子聳聳肩,無奈的走了過去找了個位子坐下。
這個圖書室明顯少人來,管理員無精打采的翻弄著少得可憐的幾本退還書籍,偌大一個廳,隻有謝楠和蘇坤在裏麵。
在高大的書櫃間逡巡,各種書籍讓兩人眼花繚亂,卻沒有一個頭緒。就如同狗熊掰棒子一樣,拿一本丟一本的,半天過去看看手上的書,沒有一本能夠切到問題。
畢竟一隻眼睛不太好使,謝楠就找了個角落席地而坐,就著手上的書胡亂翻動起來。
清早的圖書館所有的聲音細小而精致,倒是像個讀書人的地方,聽久了就好像野外蟋蟀的鳴叫一樣,差點沒睡著了。
而在最關鍵要睡著的時候,某種一樣微小但是刺耳的聲音把謝楠拖回現實,這個聲音太過於刺激,好像很熟悉。是笑聲,冷峻但是聽不出任何意義的笑聲。
謝楠馬上警覺的往書櫃兩邊掃去,馬上四肢跟觸了電一樣晃動,掙紮著站了起來。
邵東子坐在長凳上,調整著姿勢正要繼續補覺,眼光掃過時看到窗外居然有個女人正看著自己,有什麽好看的,沒見過人在圖書館睡覺麽?
閉上眼睛,邵東子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這裏是7層樓高的地方,站窗戶外?那就是漂在半空中,想到這裏,邵東子猛的睜開眼,看過去,那扇窗戶關閉著,而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窗外就是整個校園的遠景。
邵東子走過去,想看看風景,就要走到邊上的時候,窗外一束頭發從上垂下來,緊接著是一張臉,那個女人倒掛著慢慢的漂了下來了。
看到邵東子,作出一個不知道到底該說是笑還是哭的表情,然後輕輕繼續往下降。
邵東子嚇得後退好幾步,嘴裏罵罵咧咧,大白天居然都出鬼!馬上去找謝楠吧。
一動腳,邵東子啪的摔在地上,好像給什麽絆到了,回頭看到自己的腳上,纏上了一簇黑亮的頭發,沿著頭發看去,正是那扇窗戶,不知什麽時候被打開了。
那張蒼白得如同假人的臉露出半張在窗戶下邊,或者她還笑了一下,然後就是霎時間消失了。
那束頭發一下繃緊,然後好像下麵墜了什麽東西一樣,拉動著邵東子往窗戶去,邵東子還不急叫喊,就被拖著快速滑過光潔的瓷磚地板,狠狠的撞上了邊牆。
一看那頭發居然是濕漉漉的,如同一條水蛇一般,潤滑好了路線,好輕易的拖動邵東子。
這一下撞得邵東子快背過氣去,而頭發繼續拖著他往窗外,強大的力量讓邵東子一會就成了倒吊狀,邵東子四下亂抓,想抓住什麽,但是除了滑溜溜的地磚和牆壁根本沒有什麽可以做救命稻草。隻能撲騰著身體,不住一點點往窗外滑去,一會就將一場墜樓自殺案了。
因為貪圖沒人,找了這個人跡罕至的角落,想喊出聲來,卻怎麽也沒法張嘴,好像那頭發也囫圇的塞進了自己的嘴巴,隻能含糊出聲,卻沒法傳出口。
這回完蛋了,邵東子甚至後悔沒帶借書證了。
這邊謝楠四下看去尋找那個笑聲的來源,都沒有人,難道是神經過敏?謝楠摸摸腦袋,使勁的定定神,繼續在書架上漫不目的的找著書。
《少數民族祭祀文化研究》?這本應該沾點邊,書很厚也很重的感覺,夾在書籍中倒是真難輕易取出來,謝楠雙手握住書,使勁一拉,依然沒有什麽動靜。
不過看到書脊上染上了血跡,謝楠才驚異的發現自己的手指被劃出一條口子,鮮血猛的湧出來,好像是被書頁劃傷了,但是卻毫無發覺,沒有痛感,隻是血倒是一直流著。
蘇坤看到這個,連忙用紙巾包好謝楠受傷的手,順手輕易就將那本書取出,讓人疑惑。
謝楠走出圖書室想去洗手間衝一下手,走到大廳,剛好看到即將消失在窗戶的邵東子,邵東子一見謝楠,伸出一隻手臂,趴在窗上的身子鬆了勁頭,一下子消失在窗戶。
謝楠連忙衝過去,一看邵東子還抓著窗戶的邊緣,用盡力氣摳住了鋁合金邊緣,整個指關節蒼白,哢哢作響。
一把抓住邵東子的胳膊,用力往上拉,但是邵東子好像千斤重一般,怎麽都拖不動,而且謝楠也一點點的更往前探出去。
突然一人路過,謝楠大喊一聲快來幫忙,來人猛的衝了過來,一把抓上謝楠的腰,猛的一拉,兩股力量一合,居然將邵東子拉動了,得以趴在窗戶上,緩下最關鍵的一口氣。
終於被拖回了人間,邵東子躺在地上雙手抖動著,剛才那一下基本上使上所有力氣,謝楠正要道謝,卻看到蘇坤聞聲尋了過來,又叫出了那個名字:“莫哥哥。”
又是莫北,為什麽他總是在這種時候出現了,跟超人一樣。
邵東子還躺在地上,就沒人記得把他扶起來,隻好躺著幹喘氣,順便看這個小三角關係怎麽理順。
蘇坤倒是細心,連忙讓謝楠和莫北將邵東子扶起來,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情,邵東子活動了下舌頭,急急巴巴的將事情一頓說。
謝楠卻說:“剛才我探出去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什麽女的啊?”
邵東子連忙拉起褲腳,卻發現腳上並沒有什麽印跡,剛才那束頭發巨大的拖力,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但是剛才邵東子要死的現實是確定了,眾人沒有多說,各懷心思,摻著邵東子走出圖書館。
無意間看到謝楠手上的傷,邵東子問道怎麽回事,謝楠看看這條莫名劃出的口子,苦笑一下,如果沒有這條口子,或者邵東子就該開追悼會了。
事情有時候真的很巧。
第八章 死期
莫北認為這兩次相遇都十分的奇異,剛才聽邵東子說的事情,也是很吸引人,非要請三人吃飯,順便要聽聽他們的故事。
“呃,那就走著唄。”謝楠沒有什麽猶豫,既然莫北這小子不怕死,又自動自覺的攪進這趟渾水,那就來吧。
請客的地方是學校附近以宰人出名的一家飯店,看來這個莫北還是個有錢的主。
有人引位的飯店還真是他們這倆有錢沒錢都清真小館對付的家夥少來的地方,邵東子嘴上不由囉嗦:“這裏一盤涼菜得夠烤上三羊腿吧。”
“你就那麽點出息了,烤羊腿的命!”謝楠一時間又看不出這個莫北為什麽對我們這些事情感興趣,要這麽大費周章。
邵東子是個殺冤大頭的好手,裝傻充愣的指著菜單上華麗麗占了很大篇幅的雪蛤木瓜、極品盅肉之類的菜品說道:“這個是個啥東西,不知道好不好吃。”看樣子這個莫哥哥今天碰到麻煩了。
不料這個莫哥哥倒是大方,依然笑盈盈的點下了很多貴菜,還不忘談笑,氣度不凡的樣子讓一邊的謝楠有點黯淡。
邵東子再次心花怒放,這回謝楠估計麻煩了,好戲即將上演,還有好吃好喝,遇鬼這個事情暫時丟去一邊好了。
蘇坤開始給莫北說去浦市的事情,還有回來以後零零總總的發生的事情,還說了一個讓謝楠和邵東子從不知道的事情,從夢到邵東子和謝楠跳樓開始,生活就沒有安生過。
她也夢到了邵東子跳樓!那麽這個夢就該是齊全了,居然三個人都齊齊做了這個電視連續夢,邵東子剛剛恢複的心情掉到了穀底,看來自己是死定了。
謝楠不動聲色的把他和邵東子的連環夢隱去了,繼續補全了蘇坤說漏的一些事件,整個過程莫北興趣極高,甚至拿出小本,要記下。
大家瞪圓了眼睛,看著莫北稀奇古怪的表現,莫北笑笑說到:“其實我是學校不思議協會的會長。
不思議協會?謝楠不記得學校還有這個組織,這個又是什麽來頭?
莫北給大家解釋了這個地下協會,是由一些對神秘現象感興趣的人群秘密組織起來的,他就是會長,最近學校事情好像還挺多,協會活動很多。
“想不到這些事情都是你們弄出來的!”
莫北相當興奮,麵前這些人將是自己會長生涯的頂峰。
“可以把那個儺麵具給我看看麽?”莫北亟不可待的想看看那個神奇的物件。
謝楠大方的將儺麵從包中取出,遞過去讓莫北開眼,莫北接過儺麵具興奮異常,仔細端詳著這件神秘的東西,嘖嘖讚歎。
邵東子輕蔑的看了看眼珠子快掉下來的莫北,真是沒見過世麵。
眼看著菜都上了,邵東子唏哩嘩啦的開始吃東西,莫北自是看著儺麵具愛不釋手。
“你們那個組織都是這樣麽?”邵東子一邊猛吃一邊看著有點犯傻的莫北。
“這個東西並不吉利,你小心啊!”謝楠和蘇坤沒有動筷子,這幾天的事情已經讓足夠恍惚了,根本沒有吃東西的熱情。
莫北好像根本就沒有聽進去,自顧自拿著麵具使勁看,而且試著戴上。
見過了戴上麵具後的薑教授的表現,謝楠連忙將儺麵奪過來,假意笑嘻嘻的說:“最好不要戴。”
莫北砸吧一下嘴巴,倒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眼見著謝楠將儺麵具裝進包中,似有無限依戀。
這頓飯除了沒心沒肺的邵東子,其他人都幾乎沒有吃東西,各懷心思,這些日子所積壓的所有鬱悶在湊在一起後,凝固幻化成一種沉重的氛圍。
散了之後,謝楠送蘇坤到宿舍樓下,看著這棟顯得黯淡灰瑟的樓房,蘇坤麵上露出些許猶豫。
“沒事,進去吧,有什麽事馬上打電話。”謝楠也不知如何撫慰,隻好將手機掏出,示意自己隨時等候,蘇坤苦笑一聲,默默進了樓。
謝楠看著她的背影,也跟著苦笑一聲,轉身往回走,電話又響了起來。
“你是?”謝楠接了電話,卻摸摸頭,想不起是誰的聲音。
“我是莫北!”
莫哥哥!這時候打電話來幹嘛,謝楠幾乎要瘋了,好死不死的你們都消停一點多好。
“我想找你談談。”那頭好像聽出了謝楠要抓狂的感覺。
“我們有什麽好談的,不是剛說完麽?”
“隻是談談,這樣,過二十分鍾,我們在體育教學樓下麵見。”那邊匆匆就掛了電話,並沒有留什麽商量的餘地。
謝楠掛上電話,轉頭就進了宿舍,悶頭倒在床上,誰知道他這個神叨叨的會長又能出什麽招數。
二十分鍾的時間快到了,謝楠突然覺得有必要去看看這個家夥,且不說他救了邵東子,至少,吃了人家的嘴短。
穿上衣服,猶從邵東子的抽屜中拿出前幾天買來的一根甩棍,啪一聲甩出,看著沉重的鋼頭,再仔細收好放在褲兜中,將儺麵具裝在暴力,悄然出門。
體 育教學樓一直就是學校不思議傳說的焦點地段,一二三層是教室,而最為恐怖的是四樓,那裏是學習解剖學的教室,裏麵密密麻麻排滿了各種型號的骷髏以及泡在玻 璃瓶中的變異器官,最為讓好事人樂道的是:在一邊大池子中放有三具用於解剖分析肌肉的屍體。所有怪談在一屆又一屆的學生中流傳加工,變得神乎其神,除了上 課,少有人上四樓去。至於莫北為什麽選在這裏“聊天”,除了他,誰清楚呢?
體育教學樓門前的路燈透過樹蔭斑駁的照在水泥地麵上,謝楠慢吞吞的走過去,看到莫北正站在燈光下,四下顧盼。
仔細看看手機,已經9點半了,自習的學生陸續散去,莫北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十分突兀,看來他今天不見到自己是不罷休了,謝楠走過去,也沒有打招呼,站在莫北麵前。
“有什麽事麽。”
莫北沒有出聲,隻是直愣愣的看著謝楠,表情中有種說不出的僵硬,隻是一個轉身,進了樓內。
“真是大家都瘋了。”謝楠站在原地,並不打算跟著進去。
莫北在門口停下腳步,麵對著謝楠,簡明扼要的說了一個字:“來!”這個字眼從他的嘴中說出有種極度壓抑的感覺,好像喉頭含著水在說話一樣,讓人寒毛直豎。
謝楠抓緊了褲兜中的甩棍,一步一步上前,問道:“你到底怎麽回事啊,聲音好像感冒了。”
莫北慢慢地上樓,動作有點踉蹌,好像喝得太多了一樣,他扶著欄杆一級級地往上,走幾步就回頭看看謝楠,眼睛好像充滿了血絲一般宛如黑瞳,深邃的如同失了靈魂一般空洞。這個空洞盯著謝楠,吸引著他跟著往上走。
莫 北緩緩上了樓,腳步聲傳來,二樓,繼續往上,那個平時就讓人不願靠近的四樓,謝楠掏出手機,打通邵東子的電話,急匆匆的讓他盡快帶點人來體育教學樓,可能 出事了。然後就掛機。沒有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現在這個莫北即使再怎麽想打敗謝楠這個情敵,也無需花這麽多心思裝神弄鬼。
走進樓內,隻剩下最後一點燈光,所有的黑洞洞的窗口,大門都沉默注視這個闖入者。謝楠大喊一聲:“還有人嗎!”回聲淺淡但是清晰可辨,而莫北的腳步已經消失在四樓毫無燈光的黑暗中,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上去冒險。
眼角餘光一掃,一個人影晃動著,謝楠馬上一個側身,那個人影也是一個側身,動作出奇的一致,仔細一看居然是藏在樓梯下的正容鏡,年久不用,早已蒙灰太久,靜靜躲在角落,原來隻是自己嚇自己,真是……
但是鏡子總是會給人不安的感覺,因為鏡子後麵居然真的冒出一個人來,低矮而且垂著頭,氣踹聲如同砂紙劃過玻璃,在陰涼沉寂的空氣中格外刺耳。這一驚讓謝楠神經猛的繃緊,吧一聲甩出甩棍,緊緊握在手中,且退且舉起手中唯一的可能也是毫無用處的武器。
退的時候謝楠嘣的一聲撞上了玻璃大門,發出巨大的聲音,那個矮小的人手中不知道哪兒來的強力手電筒,直射謝楠已經嚇得有點白膩膩的臉上。
“你幹什麽的!哪個係的!”
聲音老得不像話,也大得不像話。同時樓梯下的昏黃燈泡亮起來,謝楠驚喜的看到一個閃亮的禿頭反射出燈光,下麵是一張幹癟的臉,穿著軍大衣左手電筒右手是一根比自己手上甩棍威風得多的巨大木棍。
看門老頭,他的值班室就藏在樓梯後麵,為了不礙瞻觀,不知道那位領導想出把這個正容鏡擋在門前,搞得老頭跟從鏡子下麵爬出來一樣。
“你幹什麽的!哪個係的!”
老頭中氣十足的問話,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謝楠也不知道該怎麽怎麽說,忙把手上凶器收好,說道:“我是生化係的,我一個朋友剛才喝多了,跑上樓去了。”
“你說什麽!大聲點!”老頭老了,老得聽不見正常的說話聲,而且自己說話聲音之大讓人不由得偏過腦袋才能接受。好嘛,一個耳背的看門老頭,自己還能指望什麽,隻好湊過老頭耳邊,大聲吼叫一遍剛才的說辭。
老頭半懂不懂的看看謝楠,對著謝楠的耳朵同樣大聲吼道:“那上去把他拖下來!”他也習慣性的把別人當作耳背了。
謝楠一邊死命用手指摳著自己脆弱的耳朵,一邊猛的點頭哈腰,然後馬上往樓上走去,背後炸雷一般吼著:“臭小子,成天就知道喝酒!”無奈傻笑一聲,扶著扶手,一級級的往上走,探頭探腦的張望,要是莫北這小子也陰上自己一拳,剛拆的紗布估計又得再次裝上了。
二、三樓的燈光昏暗,但是這一層沒人,莫北應該是直接上了四樓,謝楠掃了一眼,繼續往上走,三樓居然沒有開燈,真是要命!隻好暗自叫苦,樓梯中隱隱有些光線遊動,隻能勉強看清階梯,而且莫北毫無聲息,全然不知他會在哪兒。
謝楠忍不住大喊一聲:“莫北!你出來吧,我看到你了。”然後再加大聲音往下喊了一聲:“大爺,四樓!您給開個燈!”
兩句話顯得挺滑稽,既然看到了莫北,又要大爺去開燈,換著誰是莫北,都會在上麵啞然失笑,不過這兩話喊完,沉默依然是沉默,一個聽不見,一個聽不進,謝楠站在樓梯上,有點傻眼。
打開手機,用亮光勉強照亮附近,繼續摸索著往上走,雖然冷汗慢慢的流下,積在眉上,但是幾乎是一種慣性,隻能繼續前行,一滴汗水入了眼,刺得眼睛生痛,意識被一痛弄得全盤失控,謝楠靠在一個牆角,緩緩蹲下,鎮定,這個時候或者應該冷靜的想想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情。
“所有的恐懼更多來自內心,而很多錯誤是來自欲望和慌張。”薑教授最後這句話閃過,用在現在倒是合適。
手上的手機不是還有他的號碼嘛,打過去,不就知道那小子在哪兒了嗎?謝楠忙打回去那個號碼,在這個時候等待是最痛苦的,隻能喃喃的念著:“通!通!通!”
四 樓走廊傳來鈴聲,最普通的鈴聲,那種老式電話的鈴聲,想判斷聲音來的方向,可那鈴聲如同蔓延一般擴散開來,好像整個四樓,或者整個樓宇都有這個聲音,不過 真切的知道,那個莫北至少在上麵,大概隻是個酒瘋子,一個傻透頂的瘋子,謝楠拍拍自己的麵頰,自我解釋了莫北之所以這樣的理由。
上樓!少了一些猶豫和恐懼樓梯好像不是那麽難走了,更加讓謝楠信心大增的是,四樓樓道口居然有一個紅點——觸摸式路燈開關!這個真是好東西,謝楠觸亮了路燈,雖然隻是一盞小的不能再小的白熾燈,但是這種暖黃的燈光和下層泛上來的燈光融合在一起,這種安全感是無以複加的。
四樓走廊陰涼而幽長,沒有其他樓層樓那麽多的教室和門,而且刷上深綠的牆漆,一邊就是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隱約的學校燈光,空氣中好像還有股子淡淡的福爾馬林氣味。左或者右,選擇很簡單,莫北隻能躲在這個狹長的走廊的任何一頭,謝楠再次撥打電話,已經關機了。
方向要二選一!謝楠選往左走,在深綠色的牆上有些黑色痕跡,用手觸到,居然沾染上!手指湊到鼻邊,濃重的血腥味鑽進頭腦。
紅色在深綠上的牆上的確成黑色,不過這血是誰的?如果這裏沒有第三人,難道是莫北自己的?
血痕是用手抹出來的,四道血痕模糊不清的黑道往更黑暗處延伸出去,盡管一直在心中如同念經一樣把鎮定這個詞嚼爛了,不過血腥氣可以重新擾亂這一切,耳朵尚還有被看門老頭吼過的耳鳴聲,謝楠扶著牆,踮著腳往前靠近,他要是知道這麵牆後麵就是解剖教室的話,肯定不會這麽幹。
對麵居然響起了腳步聲,謝楠停下站好姿勢,重又把甩棍拿好,如果又是一場暴力遊戲,這回倒是要扛好了!
腳 步聲伴隨著一種吱吱呀呀的聲音,好像是誰用手掌拖拽著拂過光潔的牆壁,想到那四條血痕,謝楠猜的出來,是用占滿血液的雙手,莫北至少在上來之前還是活潑健 康的,這會兒又是這樣,是他被打了還是他打了人?謝楠開始設想現實的可能性,如果任由想象力創造的話,對麵很難說就是一頭屍體!一頭行走的屍體。
沒辦法不往後退,謝楠想靠近燈光,好作出一個至少靠譜的判斷,但是對方好像並不打算留給他這種時間,莫北,或者說陌生人衝了過來,黯淡的燈光下好像能看到他的手上也拿著武器,一塊玻璃,猛的向謝楠紮去。
謝楠用甩棍橫的將玻璃打碎,玻璃散落在地麵,讓來人一愣,趁著這個空當,謝楠快步回到樓道樓最為光亮的地方,背靠牆,緊握武器,咬牙警惕的望這個那個模糊的身影。
碎裂的玻璃在地麵上反著光,好像是鏡子碎片。慢慢的來人又撿起了剛才打破的玻璃的碎塊,然後靠近燈光,真的是莫北,不過那張臉好像已經不屬於他,眼睛血紅,麵上不停的抽搐,雙手捏著兩片碎裂的鏡子,早已割裂的手掌流著血,沿著鏡麵滴答在地。
“莫北!”謝楠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活人,但是不由他再說什麽,莫北握著碎鏡繼續刺將過來,不過這種動作全然少了勁道,謝楠輕易就躲開了,繼續大聲喊一聲:“莫北!”
這一聲好像對莫北並不起作用,但是四樓的樓道燈倒是全開了,瞬間亮堂起來,謝楠一下被收緊的瞳孔弄得有點暈,樓下還傳來看門大爺的呼號:“別叫了,給你開燈了!”
而莫北的情況好像更為嚴重,突然而至的光亮讓他變得顯得不知身在何處,鬆下手中的碎鏡片,四下轉頭看著,發出哎?哎?的疑問聲。
第九章 毒蕈
莫北在燈光下顯得異常猙獰,雙手滴著血珠,而眼中好像渾濁的肥皂水一般,一下落在光線中好像失了先前的殺氣,隻是手上的兩塊尖利的鏡子尚且寒光熠熠。
不消一會,好像適應了光線,看清了謝楠,莫北牙冠緊咬著衝將過去,手上揮動碎鏡,毫不客氣的像是要宰了謝楠。
這等狂態讓謝楠隻能步步後退,莫北動作並不敏捷,且好像有點看不清,隻憑著雙手揮動,最後兩塊玻璃都撞上了牆,碎落在地,但莫北仍無停下的樣子,繼續將雙手揮動,把滿手鮮血甩向四周。
幾步急退,又快退到走廊另一端了,突然謝楠意識都身後有什麽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上甩棍一揮,聽什麽東西落地,而身後的人忍不住大叫起來。
謝楠連忙回頭細看,那人帶著一副眼鏡,臉色極難看的坐在地上,放開聲音鬼叫著,邊上摔著一部DV。
不及問他到底在幹嘛,那小子加高了分貝衝著謝楠猛叫,一隻手指著他身後,示意莫北上來了,謝楠背後一涼,莫北撲上來抓緊了背包,一抓到背包,莫北興奮得鼻息中如同野獸一般。
儺麵!謝楠意識到莫北最終來意,順手猛一甩,想把莫北的手甩開,誰想莫北如同老虎鉗子一般緊緊抓住了背包,怎麽都甩不掉。
謝楠反手將甩棍打過去,這一手頗重,謝楠不由閉上了眼睛不忍見莫北挨這一下,可預原本瞄準手臂的棍子,卻讓不斷拉扯著背包晃動的莫北用頭去挨了著結實一下。
頭上這一下猛的吃痛,莫北鬆開雙手,捂著頭大聲怪叫。謝楠見包上留下大片血痕,隻覺此地真不宜久留,遠遠繞開莫北,沿著牆根往樓下跑,那眼鏡小子見狀也忙撿起DV,跟在後麵,往樓下跑去。
一路猛跑,眼睛小子不忘檢查下自己的DV是不是尚能工作,直到跑到底層,兩人不顧看門老頭呼喝,蹲在門口大聲喘氣,才算脫離了莫北的狂亂。
邵東子帶著幾個同學匆匆趕到,看著滿身血跡的謝楠和惶恐失色的眼睛男,不由嚇了一跳,正欲問清緣由,突地樓上玻璃聲響,而後一個身型掉下,重重摔在地麵上,血人一般,四散漫開血跡。
仔細一看,是莫北掉了下來,其狀讓趕來的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莫北好像被玻璃劃開全身一般,血色滿遍,而最為致命的是他的頸動脈被劃開,血液泛著泡沫緩緩流出,而整個四樓想必已經成了地獄一般,不堪一看。
謝楠等人正要離開,莫北卻僵立起來,嚎叫了一番,伸手抓向謝楠腰間的包,眾人一時呆立,四周警笛鳴起,將眾人圍起來,而莫北則轟然倒下。
看門老頭叫來了警察,將謝楠和眼鏡以及邵東子等一幹人等帶走,想有所勘察,學校已經出了第二件死亡事故,如果再有差池,恐怕誰都難當起責,自然需要細細查勘。
在午夜前,邵東子和一群前來救援的同學被放出了派出所,而謝楠和眼睛小子卻因為牽涉太大,還是留在派出所。莫北頭上那道明顯的甩棍印跡讓謝楠沒法脫身,隻能繼續留在拘留所等候。
謝楠看著旁邊攤在地上的眼睛小子,無奈問道:“你是誰啊,你怎麽在那兒啊!”眼鏡小子一副死像,偷偷從身上摸出藏好的微型DV,看著回放,口中淡淡回答謝楠:“我是怪談協會的,今天莫北會長讓我跟著,說今晚會有會史上最偉大的事情。”
倒也是,今天會史上最偉大的事情就是會長莫名其妙的死掉了,而且死相極為難看。謝楠看著這個文弱小子,氣憤都說不上來了。隻好找了拘留室角落的凳子,好好坐下來,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辦法。
“會長說你會有一件能夠引起鬼怪的東西,讓你帶到那個學習最為不思議的地方,就能拍到神奇的素材。”眼鏡小子依然擺弄著手中的DV,平靜的說著理由。
這樣的協會,卻在關鍵時候那麽廢物,謝楠幾乎要笑起來了。
裝有儺麵具的包和那隻護身的甩棍已經讓警察搜走,謝楠現在都沒有了,如果警察告起來,僅僅憑莫北頭上那一棍,謝楠怎麽都跑不了,抓著鐵欄杆,謝楠毫無辦法,隻好倚著凳子,癡癡看著鐵門外。
如果定下罪來,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邵東子在出去之前使了一個眼色,卻不清楚他到底什麽意思,就此看,至少今天晚上得呆在拘留室了。
倒也好,少了那些怪事,謝楠伸展身體,躺在椅子上,開始睡覺。
第二天早晨,鐵門打開的聲音震醒了謝楠,謝楠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著門口幾個人影,還沒有反應,就被人拖了出去,這個無妄之災,瞬間又結束了。
看清了來人,除了邵東子之外,還有薑教授,兩人辦理著手續,強忍著情緒填完表格手續將謝楠和眼鏡小子帶出公安局,到了門口,邵東子終於忍不住笑罵著把謝楠的各個東西交還給他。
“你這小子玩獨的,什麽時候死了都不知道!”
邵東子在被放出去後就找到了薑教授,希望薑教授能將謝楠救出,誰想薑教授並無猶豫就答應下來,幾番電話,清晨就帶著邵東子將謝楠和眼睛小子帶出了派出所。
謝楠心懷感激,看著薑教授,正要說話,薑教授卻急奔向一家剛剛開門的包子鋪,嘴上叫著:“太餓了,我們先吃點東西吧。”
吃著熱乎乎的小籠包,薑教授才慢吞吞的將事情結果說出來,能夠讓謝楠出來,完全隻是因為莫北的原因,如非莫北自身,謝楠少說也是一個故意傷害。
謝楠自知原因,不過如果科學手段能找到莫北昨晚的表現原委,倒是一件好事,於是認真聽著薑教授說辭。
“魔蕈,不知道你們知道這個東西麽?”薑教授夾起熱乎乎的包子,認真看著眼前幾個懵懂小子,麵有得意。
邵東子急忙回答:“魔蕈字麵意思就是有魔力的蘑菇,這個說明什麽呢?”
“說明至少莫北在之前是不知人事的,謝楠那一擊,最多算防衛,倒無大礙,所以今天才能把謝楠帶出來。”
薑教授依然美美的吃著包子,好像救謝楠出來如給學生打一個及格簡單。
謝楠鄭重地謝了薑教授,詳細詢問起魔蕈的事情,才知道魔蕈是一種強力致幻毒品,稍微服用就會產生劇烈幻覺,而莫北的屍檢卻意外的檢出這種東西的存在,加上薑教授的斡旋,才能夠讓警方順利放了謝楠和眼睛小子,唯一奇怪的是那魔蕈原起源於日本,出現在這個城市,倒是奇事。
謝楠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至少自己那一棍並非莫北致死要點,不過那根甩棍已經被警方當違禁物品沒收,如非薑教授人情,謝楠或者還得關在拘留室幾日。
隻是毒蕈,如果隻是這樣的話,莫北和他那個所謂怪談協會,或者從今天就該瓦解了。
眼鏡小子一直觀摩著自己拍下的會長錄像,在其他人說話的時間,他著魔一般看著手上的DV,好像發現了什麽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將錄像反複觀看,麵前的包子吃食早已涼下,卻毫無察覺。
謝楠描述了自己在四樓所見,聽得邵東子一直說謝楠為什麽不早通知他,或者還能救那個莫哥哥一命。
聽到這裏,謝楠不住歎氣,莫北的死,已成事實,這個事情畢竟不是什麽好事,看到一個上午尚好生生的活人血肉模糊躺在麵前,實則讓人感慨。
薑教授卻不受影響一般吃著東西,其實眼光卻盯著眼鏡小子看,那家夥從半夜開始就一直看著錄像,但是卻一直沒有什麽言語,真是讓人生奇。
眼鏡小子大喊一聲:“我看到了!”合上DV,拉上謝楠就往學校奔去,邵東子和薑教授連忙跟上,不知這個小子到底看到了什麽。
在薑教授的辦公室裏,DV接上電視,眼鏡小子將時間倒到他們開始錄像後幾分鍾,畫麵上,莫北嬉笑著準備著拍攝,一切看似正常。
邵東子耐不住性子,連忙問道眼鏡小子到底怎麽回事,眼睛不慌不忙地將播放速度放到最慢,在模糊的畫麵上,莫北正嬉笑著對攝影眼鏡叮囑一會兒謝楠來後怎麽控製好鏡頭,而在他身後居然閃過一個黑影。
這個黑影並不明顯,不過卻動作神速,而且眼鏡正色的說道:
“這個影子是從解剖室出來的!”
“什麽!”謝楠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從這個黑影出現後,莫北再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走下樓層,在樓下等著謝楠出現,而後就是那些事情發生,就是莫北被玻璃劃傷全身和他的死亡。
謝楠和邵東子都不知該說什麽好,隻是薑教授看著電視屏像是有所思量,眼鏡默默的將器材收好,肅穆的看著三人,希望能得出什麽結果。
薑教授冷峻的要眼鏡把DV拿給自己看看,眼鏡交給他的時候,薑教授卻取出帶子,恨恨的將其踩碎,然後用一種十分威嚴的聲音對著眼鏡說道:“這些東西警察沒看到吧,最後不要去碰這些東西,你們的什麽協會最好解散,不然莫北就是你們的下場!”
眼鏡看著臉色驟變的薑教授一時不知說什麽話好,惶惶然接過DV,胡亂點了一下頭,算是答應。
送三人到樓下,薑教授使勁拍拍謝楠的肩膀,認真說著:“有些事,你們必須一肩承擔,我這次可以用校董的身份保你出來,不過下次,我這幅老骨頭不知道還能不能救你一次!”
謝楠點頭應允,邵東子也似懂非懂的應承一番,而薑教授湊過謝楠耳邊,悄聲說道:“過幾天,我們一起去看看莫北死地,但願能找出什麽。”
然後收起笑容,關上大門,走上舊大樓頂層。
邵東子好奇問道:
“老頭都跟你說什麽啊?”
“沒什麽!”謝楠打了晃眼,不說這個事情為好。
眼睛小子一臉不服,好容易得來的影像卻讓薑教授一腳踩掉,真是不甘心,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麽。
謝楠一臉凶惡的湊了過去,惡狠狠的說道:“你別再提這個事情,要不然……”
眼鏡小子不甘心,回問道:“要不然怎麽樣!”
“看到莫北了吧,到時候你和他一樣,死!”邵東子張牙舞爪的湊過來,為謝楠的恐嚇添磚加瓦。實話說如果什麽怪談社還摻和的話,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眼鏡見兩人凶相,倒是有了幾分怵勁,收起DV,跑開了。
邵東子一把挽上謝楠,用幾日來少有笑容湊過去:“這個薑老頭居然還是個大領導啊!”能把你弄出局子,真不錯!”說完拉著謝楠往寢室走去。
此刻,薑教授在頂樓看著下方,心神不靈,學校本為安穩之地,怎麽又平白冒出這麽個災星出來。
將儺麵具丟進衣櫥,謝楠放肆的躺上自己的床,一夜睡木椅,真不是好享受,在這個當口最好使勁伸伸懶腰。
邵東子一起滾上床,多事的問了一句:“莫哥哥的事,蘇坤知道麽?”
“不知道吧!”謝楠睡意全無,坐在床邊,如果說計較起來,最後一記打擊倒真的是自己甩棍所傷,蘇坤失了這莫哥哥又該如何呢?正想到這裏,邵東子手機響起,支支唔唔作答一會,邵東子有些為難的對謝楠說道:
“哥們,看來你睡不了,蘇坤就在我們樓下,想問你莫北的事情呢。”
謝楠翻身坐起,來了就見唄,說完下樓看到全然失了神氣的蘇坤,謝楠正要開口安慰,卻讓蘇坤揮手拒絕,直接問了謝楠:
“我聽說你用鐵棍打了他?
謝楠不知該如何分辨,事實是莫北死掉了,蘇坤如果看到莫北當時的死相,估計更加受不了打擊,唯一隻好沉默,等待薑教授所說的去莫北死亡之地的勘察了。
蘇坤回去的時候,邵東子跟在後麵殷勤獻盡,蘇坤卻沒多大反應,默默離去。謝楠站在遠處,看著蘇坤的身影,不知該作何感想。
薑教授找到謝楠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後的夜晚了,三天來謝楠失魂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邵東子怎麽勸慰都無濟於事,薑教授一來,謝楠也是默默的跟著老頭而去,邵東子竭力要求跟著,薑教授拗不過,隻好一起帶上邵東子,在晚上10點,站在體育教學樓前。
這個地方,謝楠 和邵東子都相當熟悉,莫北就是在這裏掉下來,然後血染遍地的,薑教授想想,輕輕一揮手,帶著兩人往上走去。
四樓已經被查封,那晚莫北不知怎麽頸動脈被劃撥,這地方完全成了死域一般,一片狼藉。
如果一個人的頸動脈被劃破。他的血液可以噴射到2米以外,而這個四樓加上之前莫北的瘋癲發難,整個樓層如同阿鼻地獄一般。
邵東子劃動著自己手中電筒,這棟樓的看門老頭早以不見蹤影,早在深夜前,所有樓中人群都已經散去,如今整個大樓隻空蕩蕩的剩下這個不畏死的三個人。
薑教授查勘著血跡,墨綠色的牆裙已經斑斑駁駁的滿布血跡,而越往前靠,就將是那個DV錄像中的黑影出現的地方了。
三人提上心思,警惕的往那個光線好像照不到的地方過去的。
如果真的是有人在拍攝之中給莫北下藥蠱惑,那麽那個解剖室的門就有可能是開著的,薑教授小聲念叨著,把自己的推理講給謝楠和邵東子。
而這兩人,各自執著臨時找來的棍子當兵器,準備好了任何突發事件。
擰開解剖室的門的時候薑教授感覺事情蹊蹺,還難判斷,而那間本應隻有死人的解剖室卻猛的躍出一人,將薑教授撞倒在地,淩厲的向謝楠和邵東子衝去。
即使打開了所有走廊燈,解剖室的門口依然黯淡不明,衝出來的人十分迅猛,一股濃重的福爾馬林味道急劇占領所有活人鼻腔,定睛一看那個猛衝的家夥,居然就是跑在藥液中的病理解剖屍體。
一 具沒有了皮膚的屍體活生生的衝了出來,嚇得邵東子大叫一聲躲開道路,身後謝楠卻不及躲閃,被那句僅僅背著肌肉骨骼的屍體死死撞上,強大的推力將謝楠直接撞 出了教室碰上牆壁後,與那具肌肉標本一同倒在地上。謝楠眼睜睜看著讓人冷汗直流的屍首與自己來了一個麵對麵的親密解除。
謝楠觸電一般跳起來,遠遠躲開,那具肌肉標本卻不再動彈,脖子歪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靜靜宣示自己死人的身份。
薑教授反而不急,掏出金屬酒壺,深深抿上一口,將邵東子手上木棍奪過來,狠狠揮起一條弧線,卻沒有砸向屍體,而是打斷了什麽東西。
邵東子強忍著惡心在空中抓一把,拉到了一條強力魚線,原來這是一個用死屍來布置的一個機關。
“看來有人準備好了,知道我們會來。”謝楠脫下占滿福爾馬林氣味的外套,四下尋找解剖教室的電燈,摁了幾下,卻沒有反應。
薑教授打開電筒,掃了幾下,周圍掛了許多骨架標本,月光慘淡的照進來,整個地方陰森透骨。
邵東子緊緊握住棍子,挨著謝楠,警惕看著四周,薑教授還在仔細尋找什麽。仔細一聽,門外居然傳來腳步聲,薑教授馬上讓兩人不要說話,靜靜等著。
腳步聲慢慢靠近,好像也是尋找什麽,時緊時緩,踩在碎玻璃上發出突兀的尖聲。
薑教授示意兩人緩緩出去,邵東子將手中棒子做了一個揮舞姿勢,正要殺出,門外卻亂了起來。
來人大叫一聲,好像倒地了,隨後又是幾聲悶響,而後又恢複了平靜。
三人趕出教室,隻見看門老頭不知何時冒了出來,此刻正頹然靠坐在牆邊,頭上挨了兩下,血正慢慢從頭上流下。
把看門老頭扶到樓下的保安室,簡單包紮一下,薑教授丟出領導的身份,看門老頭連忙大叫委屈,說明剛才離崗理由。
薑教授笑笑讓他說說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老頭見領導不怪他不在崗的事,連忙一五一十的開始說:“領導同誌啊,剛才俺一回來就開始巡樓來著,四樓我不敢去的,後來我想著領導的關心啊,我就上去了。”
邵東子差點沒笑出聲來,這老頭倒也有點扯東拉西的本事呢,薑教授耐心的繼續問他發生了什麽。
看門老頭耳背毛病還是一樣,沒聽到薑教授話語,繼續加大音量說著:“在四樓的時候,俺就隨便拿手電一劃拉,看到解剖室門口有人,鬼鬼祟祟的看著什麽。俺就過去了,誰知讓那小子力氣忒大,一把把俺推倒了,躲了我的警棍子,打了俺,然後跑掉了。”
謝楠和薑教授對視一下,剛才自己在教室的時候,外麵就有人了。還好有這看門老頭,算是及時發現。
不過這人到底是誰,想幹什麽,倒是一無所知,而且解剖教室最多證明有人進去過,很有可能就是剛才那個人。
薑教授又拿出金屬小壺,喝了一口,沉沉思考。
那老頭還在絮絮叨叨著:“要是俺年輕那會,指不定誰頭上開花呢……”
第十章 協會
給老頭開了張工傷證明和一些小錢,算是堵上了老頭的碎嘴,薑教授帶著兩人出了教學樓,若有所思的背對著兩人說道:“現在你知道些東西了吧?”
邵東子一愣,不知所雲,謝楠卻沉沉回答:“這些東西不是因為儺麵,可是因為儺麵而起。”
如薑教授所說,所有鬼事並非是儺麵產生的,而是有人朝著這個儺麵而來,所有死亡傷害都是因為這個背後的影子帶來的。
邵東子不假思索的說了聲:“莫非是那個江自渡!”
薑教授好奇的問起江自渡的事情,邵東子倒豆子一般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大通,從見麵到迷陣。
薑教授嘖嘖稱奇,一個年輕人卻通這些神怪之事,也真是湘西才有吧,不過從離開浦市之後,就再沒有見過他,可能性並不是很大。
三人找了個夜宵檔子,叫了東西繼續說著晚上的事情。看門老頭的傷並不重,看來對方下手不是很毒。
謝楠打開啤酒,深深喝了一口,薑教授還是掏出小酒壺,小口喝著。
邵東子好奇的看著那個酒壺,問薑教授是不是在喝威士忌伏特加什麽的,薑教授哈哈一笑,將酒壺遞給邵東子,讓他喝一口,邵東子連忙擰開蓋子,小心的喝了一口,剛入口,噗一聲吐了出來。
“什麽啊,苦苦的像是茶!”邵東子拿起啤酒來漱口,還真是個怪老頭,每天拿個酒壺喝茶。
薑教授不緊不慢的開始說自己的經曆,從小他就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但是如果說給大人們聽,大人都異常緊張,帶著他去了很多醫院,但是還是於事無補,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還是一樣在自己周圍轉動。
那時候常常自己一開口,就嚇得周圍的人紛紛逃開,隻好閉嘴,但是那些玩意兒還是成天出現,跟你說很多事情,真的假的,或者躲著嚇唬你。
薑教授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微微笑著說:“最後,最後診斷是輕微幻想症,開了一些藥物,有些沒有用處,但是某天發現將茶葉和某種鎮定劑合起來用,就不會看到那些東西了。”
邵東子和謝楠聽得完全傻眼了,連問薑教授那天為什麽要躺在寢室地上,老頭更是笑得抽過去氣一樣,說謝楠床下好像有過什麽東西,就在那裏聽聽。
邵東子心底的希望又悄然燃起來了,怪老頭還是有本事的,居然知道那晚鬧黃大仙的事。
教授笑完,說不過可能是用了太多藥了,沒法去了解那個東西,而且自己有時候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精神病還是通鬼神,因為那裏也是不真實的。
“這樣吧,你們還是當我是精神病好了,不然我還真不確定要怎麽幫你們呢。”說完飲完杯中酒,讓兩人回去,不然太晚了。
走在學校林蔭大道上,謝楠和邵東子看老頭走遠,開始熱議剛才老頭的話,嬉笑間給薑教授取了個神經頭的外號。
一路走著,邵東子突然暗的拉了謝楠一把,小聲說道:“小心後麵,好像有人一直跟著。”
謝楠偷偷瞄了後麵一眼,果然有個小個子在緩緩走著,不遠不近的保持著距離,邵東子瞄著四周有沒有可用的東西,嘀咕著:“要是敢來,我拿板磚拍平他的臉。”
兩人放慢腳步,跟著的家夥也放慢了腳步,謝楠使了個眼色,猛的加速和邵東子鑽進一片小樹林中,那人居然不知就裏的馬上跟上,剛進樹林就被邵東子從後一腳揣翻在地,謝楠緊跟著撲上去,用那件滿是怪味的外套罩上,正要動手開打,身下的家夥亂叫著:“別亂來!”
挺熟的聲音,謝楠扒開衣服,小個子露出頭來,是那個什麽怪談協會的眼鏡小子,他像是被衣服悶壞了,大口喘著氣。
邵東子沒好氣的問他跟著想幹什麽,那小子卻硬著脖子來了一句:“這是我們協會的事情!”
協會你個頭,謝楠順手將衣服丟在一邊,指著眼鏡小子鼻子哼了一身,轉身就走。邵東子湊上一句:“你這個協會不是該解散了嘛!”
不及走遠,那小子大聲回了一句:“我們協會沒解散,新的會長已經有了。”
這是何等的辦事效率啊,舊會長剛出事,新會長就迫不及待的上位,謝楠苦笑一聲,跟邵東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就這這樣的膽色和身手,卻一直想和鬼神較勁,真是個搞笑的組織,兩人嬉笑著往寢室走去。
眼鏡小子像是倍受委屈,默默掏出DV,仔細看著一段錄像,就是剛才薑教授帶隊去解剖教室的情形,LCD屏幕的藍光反射在臉上,那張臉上浮出一個怪異的笑容。
第二天早上,謝楠收拾著疲憊的心思硬拉上邵東子去上課,這一段時間缺課甚多,到時候期末肯定有大問題,少說要打個照麵吧。
一進教室,邵東子則是倒頭就睡,謝楠偷偷給蘇坤發了條短信,問她在不在上課。
良久沒有回音,謝楠百無聊隻能賴的看著手機,直到下課,邵東子都睡得很香,下課鈴聲一響邵東子就龍精虎猛的站起身子,拉著謝楠往外走。
謝楠拖著腳步緩緩走著,看著地板,情緒低落,邵東子倒是拉著他快步疾走,不一會,邵東子捅捅謝楠,讓他看仔細了。
一抬頭,居然和蘇坤不期而遇,仔細一想,這很可能是邵東子故意安排的。
在教學樓的門口,兩人遠遠站著,誰也不說話,不知誰來開頭打開尷尬。
邵東子推上一把,讓謝楠過去,蘇坤眼見著謝楠過來,卻故意作出一副不哼不理的樣子,眼睛飄向別處。
謝楠說了聲對不起,蘇坤看了謝楠一眼,淡淡的說了句沒事,然後轉身走掉,丟下謝楠和邵東子,獨自走了。
邵東子一直蹲在旁邊抽煙,見狀翻翻白眼,拍拍謝楠:“算了,這事隻能時間消化了。”
蘇坤心思很亂,兩個女同學和莫北的死讓她有點懼怕和謝楠見麵,更怕那副麵具到底還能帶來什麽厄運。
這時一個小個子在後麵輕輕叫了一聲:“同學,你好。”
愕然回頭,是那個怪談協會的眼鏡小子,正笑盈盈的看著她,蘇坤並不認識他,那小子卻從容的介紹起自己來,眼鏡小子大名康建,說是莫北會長有些遺物需要交給蘇坤,讓她晚上去學校附近的LDS酒吧,說完就走了,也不問蘇坤是否應承。
蘇坤看著康建遠去,眼淚慢慢模糊了視線,一下子,莫北的東西已經成了遺物。
夜晚的路燈下,LDS酒吧門頭的霓虹燈牌滋滋閃著,蘇坤來到酒吧前麵,沿著指示緩緩下樓梯,走到這個地下室酒吧的門口,裏麵已經有不少人,好像有什麽演出一般,正熱烈的準備著舞台。
要了一杯檸檬水,蘇坤坐在吧台等著康建的到來,這時麥克風發出調音前的刺耳聲音,然後一人站在台上,大聲呼號:“怪談協會例會開始。”
蘇坤聽到這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連忙轉向舞台,隻見康建在舞台上,顯得格外意氣風發,而台下已經聚滿了人,所有人都身著黑衣,不知道什麽時候,每個人都戴上了一個純白色的麵具。
燈光打開,一隻樂隊走上台,每人都將臉塗得雪白,然後用紅黑色畫出線條,作出如血般淌下的屍臉,身上的黑色皮衣裝滿鐵釘和鏈條,一種濃烈的異樣氛圍。
隨著吉他的嘶叫,演奏開始,主唱咆哮著叫喊,台下人群開始瘋狂的甩頭。
而此刻那個康建已經不見了人影,蘇坤慢慢離開了座位,想要逃出這個瘋狂的音場,康建卻跑了過來,將麵具摘掉後,康建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大聲的給蘇坤介紹著這個晚會。
怪談協會既然是非官方的組織,活動會是秘密的進行,主要是研究一些神秘事件,而麵具算是一個傳統,很多會員不一定全是學校裏麵的人,許多人互不相識。
康建將一袋東西交給了蘇坤,打開一看,無非一些書籍和CD,蘇坤草草將東西拿起,就要出門,康建連忙攔住。
“你不想看看我們的新會長麽?”
“這和我好像沒有關係吧。”蘇坤對這個新會長毫無興趣,執意要走,還沒有走出門口,就被幾個身形彪悍的會員攔下,極不禮貌的將她拉到了台前。
樂隊停下了演奏,一個男人走上台前,與他人不同的是,這人穿著的是一身黑色長袍,想必就是新會長。他在昏暗下來的燈光下低著頭,台下開始躁動,而這個男人好像在醞釀這種躁動一般,保持著長久的沉默。
射燈照下,新會長伸展開雙臂,所有會員也齊聲歡呼,而那個新會長的臉上也帶著一副麵具,這是個什麽樣的聚會!
煙霧開始升騰,空氣中瞬間充滿了迷離的香味,會員們紛紛甩開麵具,開始儀式一般的舞蹈。
原本羈押著蘇坤的幾個人也開始狂歡,蘇坤趁機往外走,這個舞會實在是太過詭異了。穿過舞池的時候,撞上不少人,那一張張臉讓人沒法釋懷,咬牙切齒的表情和渙散的瞳孔幾乎讓蘇坤忍不住要尖叫起來。
那是一種死人的臉色,好像這些會員當中不但有人,還有屍體和鬼魂,蘇坤捂上耳朵,朝門口奔去。
幾個負責羈押的家夥發現了蘇坤在逃跑,連忙追趕,眼看就要追上的時候,康建攔了上來,說沒事別再去糾纏了。
為首的哼了一聲,一腳踢在康建的肚子上,誰知康建竟然馬上爬起來,繼續攔住前方,憑著自己小身板擋著不讓幾人通過。
一陣拳打腳踢過後,幾人再趕上街麵尋找,已經找不到蘇坤的蹤影,於是幾個會員懊惱的回到酒吧,將事情說給新會長聽,新會長始終躲在麵具後的麵孔與麵具溶於一體,毫無情緒的點了點頭。
新會長走上舞台,大聲宣布自己的全然新任,然後麵具摘上,掛上了話筒架。
“下麵讓來說說我們的活動吧!”
“新會長的活動安排一定最棒的!”台下有附和,一時間叫好和嚎叫聲響徹酒吧,新會長微微一笑,又將麵具戴上,讓人將活動安排念了一遍。
“把康建帶過來!”
新會長招過那幾個大個子。
幾人連忙四下尋找康建,卻發現已經不在了,看樣子是挨打之後早已經跑了,新會長見狀皺著眉頭讓幾人結束之後馬上去找。
這個時候蘇坤驚慌失措的往學校跑去,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生怕怪談協會的人追上,可是這樣還是讓康建攔住了去路。
康建被打得挺厲害,卻毫不在乎回答蘇坤的查問說自己沒事,但是有些事很想和蘇坤說說。蘇坤還是警惕的看看四周,康建知道她已經魂不守舍,就主動找了一處人多的地方,細細將這個新會長的事情說了一遍。
本來怪談協會在這個新會長出現之前還是一個單純的研究一些神秘現象的小組織,但是前一段時間,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他所擁有的魔力讓所有會員包括會長大為震驚,隻憑著一手能夠憑空生出火焰和測命的本事就讓他順利成為了副會長,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越來越極端了。
不少來路不明的會員加入,而那些老會員也慢慢對這個副會長言聽計從,這包括莫北在內,協會有越來越多的活動,每次活動都如同萬聖節狂歡一般,總是充滿各種噱頭,而最近幾次,更加如同是邪教一般,居然用了動物作為活祭,怪談協會早已超出自己的範疇。
說到這裏,康建默默低下頭,莫北一直作為大哥在關照他,其實自己並不是十分著迷這些神秘事情,也沒有膽量,或者隻是這種感情在維持自己。
“不過莫會長死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康建居然開始流淚,蘇坤遞過紙巾,心想這個小子還算是重感情的人。
康建擦擦眼角,對蘇坤說道:“總之你小心吧,今天他們讓我把你叫去,我也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麽,沒有下次了。”
說完就往校外方向走,走了幾步,轉過身來,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還是恨謝楠,但是你沒必要。再見吧!”
蘇坤看著這個小個子背影,不知道他又要做什麽,卻有有種莫名感動,往回走的時候,一直在隆隆想著康建的那個最後一句。
不知道協會聚會上的煙霧是不是有迷魂作用,蘇坤的頭腦越來越混沌,在堅持到最後一步,倒上床鋪後就馬上睡著了。
睡著了,不如說是昏迷,因為這一次她睡了足足兩天,而兩天後她會知道康建失蹤了,而謝楠和邵東子也會發生很多事情。
第十一章 活屍
謝楠打過蘇坤的電話,卻已經關機了,而且這一關就是近一天,而且蘇坤寢室的室友趁著周末都不見了蹤影,實在不知道她怎麽了,整個人急得抓耳撓腮。
邵東子躺在床上,不陰不陽的說著:“你看過鬼丈夫吧,瓊瑤那個,沒準她去莫哥哥家完婚去了。”
一隻拖鞋飛上來,邵東子一手撥開。
“別鬧,今天有什麽安排麽?我怎麽有種等死的感覺。”
“等死?”
“就是我們明明中了江湖奇毒,卻在這裏每天躺著,這叫什麽?這叫引頸就戮!”邵東子說到這裏,嘴上不由得憤憤不平起來。
謝楠倒沒說什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平靜讓他感覺很不好,幾乎開始習慣於兩天一個怪事的節奏了。
“出去走走吧!”謝楠提議道,說完將衣服鞋子穿好,將裝有儺麵的包背上,邵東子跟在後麵,唧唧歪歪的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去蘇坤寢室門口蹲著吧。
學 校的某個路口,卡著食堂、教學樓、寢室樓三處要緊,謝楠和邵東子一前一後蹲在長椅兩側,打量著熙熙過往的女生,曬著下午的太陽,抽完了兩包煙以後,就閑呆 到夜燈初上了。可蘇坤始終沒有出現,還有薑老頭,還有那個眼鏡小子,還有淹死的女同學們,誰都好像失蹤了一樣,晾著兩個傻瓜成天神經緊繃著度日。
謝楠眼尖一點,猛的看到不遠處有個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在路燈下不斷往自己這邊張望,馬上招呼邵東子繼續守著,自己跑去看個究竟。
那人見謝楠從長凳下氣勢洶洶的跳下,正殺氣騰騰趕來,連忙慌不擇路一般開始逃。
謝楠見狀更是加快腳步,追了上去,邵東子轉眼就不見了他,如撒鷹一般,瞬間跑得沒影。
那人越跑越快,七拐八拐的在各個樓間靈活的走位,謝楠每次隻能看到他的最後一個背影出現,出了學校門,尾隨著到了一處少有人至的荒廢公園。
破舊長椅和吱吱呀呀被風推得微微顫動的秋千在最後一線光下顯得十分寂寥,那個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一片被開發商已經劃好的用地,但是遲遲沒有動工,謝楠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衝動的進了一個圈套,回想起來,那人好像在故意引誘他來到這裏。
謝楠扭頭想走,這一轉身,卻發現自己恰恰好的把脖子套進一個繩圈,還來不及在心裏說聲不好,就讓人狠狠的吊起來,那人從樹後麵出來,手中緊緊拉著繩索。
是康建,那個眼睛小子原本羸弱的身子骨好像被血液充滿了一樣,紅彤彤的,渾身骨骼和牙齒都在吱吱作響。
謝楠雙手緊抓住繩圈,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個狂暴的小個子,繩子越勒越緊,頭頂上的樹枝也不住顫動,謝楠死命把手指摳進繩圈,猛一個下蹲,反而把康建一把拉倒。
謝楠氣急敗壞的將繩圈取開,大口換了幾口氣,憤怒的跑向康建,大聲叫道:“眼鏡,你他媽有病啊!”
康建怔怔的看了謝楠一眼,居然開始伏在地麵上哭起來。對這個小自己幾歲,還有點娘娘腔的家夥,謝楠隻能抓耳撓腮,之前的憤怒變成了無名煩躁。
“正神經病!”謝楠實在有點受不了眼前這位了,轉身要離開,誰料康建又爬將起來,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彈簧刀,對著謝楠紮過來。
謝楠躲過這毫無力道的攻擊,再次看著這個奇怪的小子,康建鼻涕眼淚齊流,憑空的劃著彈簧刀,毫無意義的嚎叫著。
謝楠無奈的找了張長椅坐下來,打了個電話給邵東子,讓他過來,實在不行隻能兩人把這個小瘋子抬出去了。
電話那頭邵東子有點興奮,嚷著要打車來,耗子洞大的一個地方,打車,謝楠真不知該說什麽話好了。
不一會兒,邵東子探頭探腦出現在公園,身後居然還跟著一個人,這時候天色全然暗下來,隻能憑著路燈隱約看到,而康建還在那裏歇斯底裏的叫嚷。
靠近一看,居然是蘇坤,謝楠暗自高興,連忙問候,誰知蘇坤好像並不領情,直徑過去看康建。
康建一見蘇坤來了,無力的丟下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安靜下來。
終於讓謝楠鬆了口氣,這小子已經鬧半天了,蘇坤有點責怪的問謝楠是不是欺負康建了。
“康建?這小子叫康建啊?我可沒有欺負他,是他欺負我來著。”說著謝楠開始展示自己尚未消退的紅痕。
三人將康建扶上長椅,蘇坤將那天去酒吧的事情一說,邵東子嘴巴半天合不上,原來這個莫北還是邪教主來著,謝楠連忙附和,那康建聽了卻猛的驚醒一般,大聲喊叫著:“協會不是邪教!”
這一叫把謝楠嚇得不輕,這小子怎麽一驚一乍的,這一開頭,康建就開始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東西,言語模糊而且斷續不得邏輯,而個中一些話語讓三人瞠目結舌。
其一是莫北找到他,要他去為自己報仇,這就是今天找謝楠的原因。
其二就是拿到謝楠的麵具。
其三則是保守所知的新會長的秘密,蕈園。
邵東子看著喋喋不休的康建,不禁伸手摸摸他的腦門,半調侃的說道:“他沒有發燒啊!”
正說著,康建突然跳起來,看著前方暗處,嘴上叫著:“莫北哥哥,會長!”
聽到這話,三人寒毛直豎,順著康建的目光看過去,並沒有發現什麽,但是腳踩著碎葉的聲音卻緩緩過來。
空氣中有種血腥味開始蔓延,謝楠可以想象起那晚頸動脈劃破的莫北的慘狀,而現在他又來了,又一次將胸腔中的血液四處噴灑。
靠近了之後,勉強看得出來人真的有莫北的身形,而那顆低垂下來的頭昭示著這是一個被劃開脖子的家夥,緩緩走來的過程中,一種氣腔嘶鳴的聲音也在靠近。
三人連忙往後退,躲在長椅後麵,盡量遠離這個所謂的莫北。
莫北卻準確的撿起康建丟下的刀,然後費力的抬頭,看了三人一眼,那是一種讓人沒法忘卻的眼神,是瀕死或者已死人的眼神。
康建卻不管不顧的撲向前去,和莫北開始了一場隻有回答卻沒有提問的交談。
莫北微微顫動著身子,而康建卻好像了解一切一樣開始說話。
“我沒法為您報仇了,會長,對不起您了!”
“我還會繼續努力的,是的!”
聽到這,謝楠氣得渾身發抖,這小子還繼續努力!隻是莫北拎著刀在那裏,隻好忍著不發作。
“麵具必須要拿到,可是……”
“秘密!”
康建最後說了一個這樣的詞,莫北丟下刀,自顧自地往三人走來,而康建卻撿起刀,動作僵硬的用刀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這種自刎幹淨利落到讓謝楠自己的脖子一陣寒意,好像能聽到血聲一般,感覺整個後背被涼水潑下。
看著莫北繼續發出嘶鳴往自己靠過來,謝楠大喊一聲:“跑!”拉上蘇坤拔腿就跑,邵東子也毫不猶豫地開始跑,當中還不忘把找來當武器的板磚丟向行動遲緩的莫北。
鑽過破爛的擋板,外麵就是大馬路,三人仍不敢懈怠,繼續往有人的地方跑,身後公園的高大樹群中烏鴉盤旋起來,肆無忌憚的大聲叫喊,報喪一般。
停下來的時候,蘇坤看看拉著自己的謝楠,輕輕甩開,如果不是因為眼前這個謝楠,或者莫北還是莫北,而康建依然是康建。雖然明知所有一切並非謝楠自願,但是真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靠得如此近。
謝楠自知無趣,隻好摸摸脖子,不知是被勒壞了,還是看到康建突然的發難,總之現在麻煩的事情還是出現了。
“如果警察發現了康建的屍體,會怎麽樣?”謝楠對戴手銬的經曆比見鬼更心有餘悸。
邵東子聽完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一時沒了主意,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開始原地打轉。
蘇坤卻舉手提議說:“我們找個地方吃東西吧,我很餓,然後慢慢商量!”
邵東子讚同,我們中國人還是在飯桌上解決問題比較務實,然後帶頭開始找飯館,謝楠隻好同意,不過想把薑教授找來。
“也好,你聯係吧,反正蘇坤不是還沒有見過薑老頭麽?”邵東子心理轉化能力不是蓋的,一下又完全投入到找飯店的工作中。
坐下來蘇坤才從店裏的日曆知道自己已經昏睡了兩天,難怪餓得十分難受,如果不是邵東子,自己估計現在還沒有醒來。
“哈?邵東子怎麽叫你的,你不是手機沒電了麽?”謝楠打完薑教授的電話,好奇湊過來問道。
“他進了寢室找我的。”蘇坤不顧吃相的開始吃東西。
“你男扮女裝啊!”謝楠做嘔吐狀。
“我偷了個紅袖章,拿個小本裝檢查衛生的。”邵東子輕描淡寫的帶過去,如果不是他,蘇坤真不知道睡到什麽時候去。
正說著,門簾打開,頂著一頭亂發的薑教授走了進來,一番介紹後,薑教授急著讓謝楠說說情況。
謝楠將事情說了一番,薑教授緊鎖著眉頭,莫北的事情他比較清楚,也是他親手將莫北的骨灰交給他的家人的,而今天出現的更像是一具屍體,真是讓人費解。
“這樣,還有一個消息,那個毒蕈我找了半天資料,發現這種東西和日本的那種並不一樣,懷疑是一種新品種。”薑教授失蹤了兩三天也就是在弄這個。
“蕈?”邵東子夾起一塊蘑菇,“這個也是吧?”
蘇坤白了邵東子一樣,指出康建最後一句關於秘密的話。
“蕈園!”邵東子將筷子一拍,說話就要出發去搗毀這個製毒基地,被謝楠一把拉回椅子:“黑燈瞎火去找什麽蕈園不是犯傻麽。”
謝楠現在依然最為擔心康建的屍體在那裏會引來麻煩,邵東子則覺得反正也沒有人看到他們進去了,不用著急。
薑教授聽完他們七嘴八舌鼓噪,笑著喝上一口自己的藥水,捋捋亂發,讓三人吃完就回去睡覺,明天大早,再一起去處理這件事,然後就出門不知去向了。
蘇坤傻愣愣看著這個瘋老頭一般的教授,謝楠忙給說了一番來龍去脈,蘇坤脫口而出:“啊?這老頭看上去像神經病,難道還是真是神經病!”
邵東子樂得不行,調侃道這年頭神經病比正常人牛,謝楠保持中立,誰知道明天又會有什麽事出來,至少隻有薑老頭明白一些,而且關鍵是願意幫忙。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三個人影在校門口等著薑教授的到來,即使是盛夏,這個淩晨也有幾分寒意,不過這個寒意更多的可能來自他們心中的一點不安。
邵東子焦急的等著,伸長脖子看著校園那條筆直幽深的大道,可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過來,嘴裏開始囉嗦老頭居然不守時,枉為教授啊。
不過不一會一輛半舊的富康車從校外開過來,停在校門不遠處,招呼著三人過去,謝楠驚奇的看到今天薑教授居然一身短裝,好像要去郊遊一般,自己的愛車也隆重登場了。
蘇坤輕聲質疑薑老頭開車的可能性。謝楠笑著搖頭:“這老頭精神起來就沒有病了。”
邵東子湊上一句:“對,病沒有了,就剩下神經了。”
富康車裏麵擠了四個人裝得滿滿當當,打了兩次火不見開起來,薑教授下車狠狠的拍拍機蓋,才算啃啃哧哧的發動上來,看來這是部老爺車,不過和老頭挺配的。
邵東子邊在副駕駛上上下其手摸著,一邊問薑教授從校外來是不是昨天晚上就過去把康建的屍體給處理了,現在隻要自己和謝楠過去考察指導了。
薑教授嘿嘿一笑,沒有回答,說讓三人到時候看了就知道,說著把那個金屬小酒壺遞給謝楠,大大咧咧的說道:“要不,來一口?”
“這不是你的藥麽?”謝楠大惑不解,今天老頭不但有點亢奮,而且有點事事賣關子的感覺,想著禮貌的推開遞過來的酒壺。
邵東子倒是很感興趣,接過薑教授的酒壺擰開就喝了一口,皺著眉頭抿下之後回頭對謝楠說:“上次不是喝過麽?沒事的。”
聽著邵東子說話,薑教授開始放聲大笑起來,邵東子見狀也豪邁的跟著哈哈哈大笑,一路傻笑到了廢棄公園。
在白天看起來這個小公園倒也並非太過蕭條,隻是四周林立的建築地基昭示了它的命運,加上又是長期停工,一時成了遊魂野物聚集的地方罷了。
徑直走到昨晚康建自刎的地方,除了地上厚重著發散著腐敗味道的落葉,血跡,屍首還有其他一切的痕跡都好像驟然之間全部不見了一樣,任憑謝楠和邵東子四下尋找,還是沒有看出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邵東子急不可耐的幾乎趴在地上在找,薑教授打趣說道:“要不你再好好聞聞!”惹得蘇坤輕笑起來。
邵東子氣急敗壞的坐在地上,衝著薑教授嚷嚷:“肯定是你,要不然怎麽就憑空不見了呢!人是不是還藏在汽車後備箱呢!”
謝楠找了一圈無奈的走了過來,勸邵東子別鬧,富康車是沒有後備箱的,邵東子眨巴眨巴眼睛,選擇了閉嘴。
薑教授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打量著謝楠和邵東子,然後閑庭信步的往樹林裏麵走去,那是一片茂密的樅樹林子,大清早的,裏麵霧氣彌漫,自然充滿了各種未知的秘密。
三人跟著薑教授後麵,薑教授一邊走著,嘴上哼著戲,手上也不閑著,找個根木棍四下撥弄著草叢和枯枝,邵東子嫌這樣辦事太過拖遝,大步衝在最前,就要往一處深深的茅草叢裏殺將過去。
不料前腳還沒邁出,就被薑教授一把抓住領子,使勁往後一拖,差點摔了一個踉蹌。邵東子正要發作,卻將薑教授蹲下身子,指指前麵,邵東子一見,連忙往後退了兩步。
謝楠和蘇坤湊上前,隻見整個茅草叢外密密麻麻橫陳著各種蛇蟲鼠蟻的屍體,由此延伸過去一大圈,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大圈,將最深處的樹林重重圍在中間一般,要是剛才邵東子再腳快一點,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薑教授慢慢的用棍子把草和枯枝撥開,露出一朵橘紅色的小傘般的蘑菇,說這就是毒蕈,不過這一種還真沒有發現過。
毒蕈,謝楠腦子中嗡的想起那個關於怪談協會新會長的蕈園,原來就在這裏,從麵積上看,這片小蕈園隻有幾百平米大小,他種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麽。
還沒有等想完,一個身影從這個幽密的蕈園中衝出,直接衝著謝楠四人過來,邵東子首先叫了起來:“莫北!”
這個莫北依然手拿著昨晚那把彈簧刀,穿過好像凝結在地麵上的濃霧,如同野獸一般,發出哼哧哼哧的粗糙氣喘,快速越過草叢,直逼上來。
邵東子和薑教授馬上往後退去,而謝楠和蘇坤好像中了邪一樣,站在那裏動彈不動。
第十二章 迷局
眼見著莫北衝了過來,手上的尖刀已經能看到鋒利的寒光,謝楠和蘇坤還是僵立著不動,邵東子連忙撿起根棍子,往回趕去。
蘇坤幾乎能看到莫北的臉了,不過眼前這個人已經沒法和之前那個莫哥哥相比,玻璃已然劃破了他的臉,整個血肉模糊的五官已經沒法再去辨認出什麽痕跡,體形雖然相似但是結於其身上的逼人煞氣讓蘇坤不覺閉上了眼。
謝楠眼睜睜的看著莫北衝上來腳上卻像是生了根一樣,刀馬上就要紮過來了,邵東子正扛著棒子回援,不過時間上已經不夠了,可是在最後這一刻,莫北卻轟的一聲倒在麵前,一頭紮進了滿是各種蟲屍的地上,痛得他嗷嗷叫喚。
叫聲!謝楠頭腦突然中閃過一個念頭,莫北怎麽會痛得叫喚呢?他已經劃破了喉嚨,理應不會再叫,難道麵前這個家夥是個假貨!
邵東子三步變兩步趕到,不論三七二十一操棍子就上,一棍過去,那莫北又叫喚起來。邵東子見有效,接茬又要動手。
那莫北卻開始求饒了,幾人仔細一看,那個所謂莫北用袖子抹了臉,上麵的妝全去了,眼前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高大家夥,所有人都傻眼了,揮舞起手中家夥問他到底是誰。
高個子頹然失了先前的勇猛,並沒有回答問題,而是麵色慘白的看著自己的腳脖子處。
有一隻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腳踝,才讓他摔倒在地,而那隻手是從地上伸出來的,指甲上泛著些許血跡,沾滿了泥土,讓人不寒而栗。
高個子戰戰兢兢的說著:“康建,康建!!!”聲音淒厲得像是在抓撓玻璃。
這才知道康建昨晚死後就埋在這裏,可是又是什麽力量讓他能夠知曉自己死得不對,又是什麽力量讓他能夠在這個時候抓住這個仇人的腿,如果說真有什麽報應,大概這就是吧。
謝楠連忙問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高個子支支唔唔的說自己是怪談協會的,昨晚康建在見你以前就吃了魔蕈。我扮作莫北莫會長出來,沒想到我什麽都沒有說康建就無緣無故自殺了,隻好趁著夜色將他埋了。
而這一切都是新會長讓幹的,高個子驚恐的說完了一切。
新會長,又是這個新會長,幾人麵麵相覷,這個新會長到底是個什麽人?
而蕈園那頭烏鴉受驚群起,樹林中好像還藏有一人,謝楠恢複了動作後算是要好好表現一下,衝在最前頭,邵東子和其他兩人立即跟上,那高個子見狀連忙喊叫:“你們不能這樣丟下我不管啊!”
邵東子回頭揶揄了一句:“你怕什麽?”
蘇坤居然破天荒的也說了一句:“你求他吧,就像他求你一樣。”
眼看著四人走遠,高個子幾乎要絕望了,看著被緊緊抓住的腳踝,試著去掰開那些鐵青的手指,不料怎麽也打不開,急得眼紅耳赤,又眼見著康建的手好像又動了一次,幹脆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追到樹林邊上,隻看到一個白色人影騎上摩托一溜煙開走,薑教授連忙開門上車,上車前邵東子死命往機蓋上一拍,這回一定得打著!
老爺車順利的跟上了那輛摩托,可惜老邁的發動機嗤嗤轉動,就是沒法再有什麽提高,隻能勉強遠遠跟著。
邵東子對剛才自己的表現相當滿意,帶著吹噓說到:“剛才咱哥們牛吧,膽子大沒辦法。”謝楠對這個才經過圖書館被嚇事件就馬上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嗤之以鼻,誰知邵東子得了勁一般分析,覺得是因為喝了薑教授的藥水的緣故,薑教授聽了,還是一笑,依然沒有作答。
在 離校門不遠的地方,謝楠發現摩托車停在了路邊,好像是進了學校,馬上下車尋找。校園裏找個人很難,也很容易,那個人影始終在前方指引著,謝楠恍惚中好像看 到了,於是一直帶著幾人往前走,腳步越來越快。那個人始終就在前麵,這時候謝楠腦子中狂熱的燃燒著一個想法,不論他是誰,隻要他是造成這一切的人,不論是 什麽代價,都要結束這一切。
快到化工係的教學樓了,人影隱約跑了進去,蘇坤和薑教授已經有點跑不動了,就遠遠在路邊休息,邵東子好像真的因為喝了薑教授的藥水,生龍活虎的趕了上來,居然在謝楠前麵跑進了教學樓內。
在邵東子不見之前,他喊的是:“把敵人消滅幹淨。”可是連敵人的麵都沒有見著,邵東子就徹底被這個上了近四年課的地方弄糊塗了,整個大樓好像換了個布局一樣,所有零星的東西都不見了,空空蕩蕩的。
邵東子自覺不對,正要退出去,但是那隻擁有油滑長發的女鬼卻不期而至,堵上了大門,蒼白但是起了惡心的皺紋的臉讓他一下子失去了藥水的法力,全身不斷篩糠,看著那個女鬼一步步把那張失去光彩的臉皮一點點靠過來。
謝楠走進教學樓的第一感覺是一種撲麵而來的陰冷,繼而是一種熟悉,靜謐的走廊和淡綠的牆裙,陰柔但是讓人眩暈的光線,謝楠試著往上走去,在走到第五層的時候,擺在前麵的依然上升的樓梯。
那個夢成真了,還是自己現在隻是在繼續那個夢?謝楠有點糊塗,但是這一次的感覺太過於清晰和真實,讓謝楠無所適從。
邵東子在自己之前進了這個教學樓,那他會在哪兒?
謝楠朝著上下樓梯大聲叫喊了幾聲,上下都沒有任何反應,跑去窗戶一看,外麵居然是一片迷霧。
如果這個夢繼續成真下去,會發生什麽?
蘇坤和薑教授在路邊喘氣,看著兩個家夥莽撞的衝了進去,教授揮了揮手,沒有叫出聲,兩人已經相繼進了樓,不見了蹤影。
蘇坤見人不見了,急著也想進去,薑教授勸住了她。
“你去也沒有用,這個地方不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了?”蘇坤大為不解,如果知道這裏有異樣,為什麽不早點攔住兩人呢?薑教授重重的坐在地上,眼色灰暗起來。
“看來我真是老了,居然現在才發現這裏全然成了一個局。”薑教授仔細考量著這棟本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樓房,現在全然慘霧籠罩,大大的危險。
先是讓謝楠他們接觸到了毒蕈,然後再引誘到這裏,意圖是什麽,薑教授尚且猜不透,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絕非好事。
邵東子手腳並用地往樓上爬去,女鬼無聲息地在後麵慢慢跟著,那條濕漉漉的頭發拖著地板,留下如同鼻涕蟲一般的痕跡。邵東子冷汗合著灰塵,整個人幾乎成了土人。
謝楠則是在同一棟樓中繼續往上走著,前麵的樓梯依然無窮無盡,慢慢的,他都快忘了數自己到底走了多少層。
薑教授帶著蘇坤小心翼翼的走進小樓側邊,希望能發現一點什麽,四周不知為什麽,好像全校的人都失蹤了一般,整個教學區靜得能聽到風搖動樹葉的聲音。
上空,有幾隻烏鴉在盤旋,隻是不出聲,好像在等待著什麽。
謝楠走不動了,就地坐了下來,將頭深深埋在膝蓋之中,這個夢的結果已經定了下來,如果自己不能上頂樓,那麽邵東子會從這裏掉下去,然後瞪著眼死在血泊中,而按照蘇坤的夢境,自己也會隨著邵東子一起掉下,兩人一起死翹翹。
真是個讓人不甘心的夢,可是夢就是夢,而今自己好像正在親力親為的去實現夢想,真是個讓人沮喪的現實。
掏出一支煙正要點上,樓上居然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謝楠揉碎了煙卷,躲在牆角目不轉睛的看著上麵的樓梯。
一個人下來了,身上穿著全黑的袍子,麵上是一副白色麵具,穩穩站在了樓梯上,一動不動的看著謝楠。
黑色的眼孔中看不出他到底是怎麽一副表情,不過可以說是得意,是那種獵物到手的得意,看著謝楠,好像並打算有什麽動作。
謝楠靠著牆角,下意識的摸到了自己的包,那副儺麵具正躺在裏麵,難道它就是今天問題的關鍵不成?於是大聲向那人喊道:“你就是那個新會長吧!”
麵具下的人並沒有回答,好像在等著謝楠繼續發問。
“你是想要我包裏的東西吧!我猜莫北、康建、甚至還有那兩個女學生都是你用來拿這個的工具吧!”
謝楠憤慨的吼叫著,如果真的隻是為了這個儺麵具,何必拉上這麽多人死去,何必把邵東子和蘇坤逼到如此境地!隻是這個儺麵具的話,幹脆讓他拿去好了!
“來,拿走吧!”謝楠解下背包,遞了過去。
那人依然無話,卻對這個舉動顯得有點懼怕,轉身就往上走,腳步平穩,但是速度很快。
謝楠完全被激怒了,將背包一甩單肩背著,跑步追了上去,真是怪物,不給就殺人放火,現在雙手奉上卻不要,老子跟你拚了。
往上跑了三層,那個腳步聲不見了,謝楠放慢下速度,一步步跟上才發現,居然到了頂樓,天台大門洞開,老舊的活頁吱呀作響,投下來的強光讓這個小門如同絕路人看到洞口一般興奮。
走上天台,才發現邵東子已經怔怔的站在那裏,目光中滿是驚恐的看著自己出來的那道門。
邵 東子被女鬼追著的時候腦子中慢慢在回想起什麽,在從浦市回來以後的第二天早上,他稀裏糊塗的做了一個關於自己自殺的夢,之前的所有都模糊得如同漿糊一般, 而現在所有的東西開始清晰,之前的所有細節現在正在重複,樓層已經爬的差不多了,自己腦子裏麵過電一樣將夢境和現在所遇到的糟糕情況一一重合,真沒法判斷 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玩真的。
感覺累得要死,邵東子的腦子開始缺氧,眼中一塊塊的出現金星,隻是憑著本能在跑,還能記起的就是——那個夢唯一所留下的影像就是自己站在天台邊緣,搖搖欲墜。
甩開了女鬼好像挺遠了,邵東子慢慢清醒,仔細一看自己正是站在天台邊緣,差一步就下去了,驚得邵東子差點直接晃了下去。
回頭看看,女鬼好像還沒與跟上來,不過那道門依然張著黑漆漆的嘴巴,不知道裏麵回吐出什麽來。
蘇坤在薑教授的帶領下開始找這個迷局的陣腳,尋了半天,卻一直沒有什麽發現,兩人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的時候,一群人站在他們麵前。
黑色的衣服,還有白色的麵具,如同一群幽靈一般,突然出現。
蘇坤認得這些人的裝束,全是怪談協會的人,不及薑教授發問,拉上他就跑,那群怪談協會的人馬上緊追。
在快要跑上道路的時候,薑教授被幾個人撲倒,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蘇坤也被圍住,一個會員掏出繩子,晃動著走了過來。
在下麵發生的一切謝楠和邵東子都沒法知情,現在最大的事情就是,當謝楠從天台門裏走出來的時候,發現邵東子好像完全不能認出謝楠,隻是一味的躲閃著,任憑謝楠如何叫喚他,他好像失了魂一樣躲著謝楠。
不知道邵東子到底自己看成了什麽,謝楠心生鬱悶,將背包脫下,放在手裏,張望著尋找那個新會長到底在哪兒。
轉頭之際,卻發現邵東子又不見了,整個天台隻剩自己一個人,謝楠心慌不已,在原地轉著圈,一圈、兩圈之後,謝楠發現自己好像穿了紅舞鞋一般,沒法停止轉動,眼前萬花筒一樣綻開各種奇異的花朵、人像、還有鬼怪。
謝楠大喊一聲,用盡全力蹲了下來,停下了轉動,雖然腦子還是在晃動一般,但是眼前居然出現了那個新會長。
謝楠猛的拍了兩邊的太陽穴,將包雙手遞過去,嘴裏喊道:“給你,都給你,結束吧!”
新會長卻慢慢後退,好像懼怕謝楠手上的東西似的。
包裏的東西太多沉重了,謝楠幾乎要拿不起來了,他快步上前,幾乎是把包塞到新會長的手上。
新會長躲閃不及,腳下一個拐步,猛的掉下了樓,那個包居然還是在謝楠手裏,一聲重重的落地聲傳到謝楠耳中,倒是讓他清醒許多。
蘇坤在被怪談協會的人綁起來的時候看到了驚愕的一幕,邵東子被謝楠一步步逼到樓的邊緣,最後被謝楠一把推下了樓房。
邵東子從四樓墜下的時候隻想著為什麽會這樣,這個夢原本就是這樣來的麽,謝楠從樓門中出來,自己連忙迎上去,謝楠卻眼神凶惡的直接衝著自己過來,嘴裏大聲吼叫著不知什麽東西,在癲狂了一陣後,雙手伸出,打算將自己推下去!
然後腳下打滑,然後墜樓,媽的,我年輕的生命,這回就這麽完蛋了。
謝楠在落地聲傳來的時候好像被針刺一般,開始變得清醒,新會長剛剛掉下去了,這個噩夢要是就這樣結束就太好了,探頭一看,眼中看到的東西讓他還是回到了噩夢中,邵東子躺在地上,和那個夢境一樣,邵東子躺在慢慢浸開的血泊中。
蘇坤來不及叫謝楠就被幾個怪談協會的人堵上了嘴巴,手帕中的乙醚味道傳到腦子,一下昏了過去,然後七手八腳的會員們將她裝上一輛小麵包車,快速的消失在校園林蔭道盡頭。
一旁的薑教授被打了後腦,倒在小路邊上,好像所有的東西都結束了,隻留下這些死傷病殘。
謝楠急忙跑下樓,看著一動不動的邵東子,淚水如潮湧般流出,坐在他旁邊,這個家夥怎麽就死了呢!
怎麽就死了呢?謝楠手上還拿著那個包,此刻卻無比憎恨包裏的東西,不是它的話,一切都不會發生,一切都會正常的進行下去,即使沒有蘇坤,沒有薑老頭和唐生屏,這都不重要,邵東子這個老油條會畢業,找工作,結婚生孩子,而不是死在這裏。
當死亡一次次來臨,謝楠的神經不是一次次的堅強而是全線崩潰。
正為邵東子死去活來的時候,一隻手搭上謝楠的肩膀,謝楠這時已經完全無力反抗,把包舉過頭頂,愛誰誰拿去!
那隻手並沒有去拿包,而是多了一隻手,費力的將謝楠扶起來,靠著牆站好。
原來是薑教授,雖然受了一下,但是還是很快就醒了過來,看到事情成了這樣,連忙過來處理。
邵東子在血泊中已經全然沒了氣息,薑教授卻將他放平躺好,然後招呼著謝楠去打急救電話,謝楠聽意思邵東子還有救,連忙打了電話。
薑教授繼續讓謝楠去校門口接車,謝楠連忙答應,正要跑去,薑教授喊道:“謝楠,包,放這裏吧!”
不及多想,謝楠丟下包就跑去迎救護車了,不一會跟著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居然看到邵東子真的還在喘氣。
醫生稍作檢查,就抬上車要送去醫院,謝楠正要上車跟著,薑教授卻示意他跟著自己的老爺車走。
一路上跟著救護車,謝楠抓耳撓腮的正著急,薑教授更給了他更大的一個打擊,蘇坤失蹤了,很可能被怪談協會的人帶走了。
“什麽!”謝楠這才意識到問題是越來越複雜了,難道這新會長是為了蘇坤而不是儺麵具?
薑教授卻沉默著,一路無話的把車開到了醫院,看著邵東子進了急救室,謝楠又迫不及待的要去找蘇坤,薑教授按住,讓他坐好。
“年輕人以後做事不要太過衝動了,這樣吧,你看著邵東子,我去找蘇坤,怎麽樣?”謝楠看看薑教授,不知剛才他到底做了什麽,邵東子是活了過來,老頭自己卻眼裏充血,好像眼球所有的血管都破了一般,讓人不忍卒睹。
不能再讓他去冒險了,謝楠鐵下心腸,一定要把蘇坤和那個新會長找出來不可。想著就扶著已經疲憊不堪的薑教授坐下,一個人往外走去。
第十三章 儺師
費了不少周折才算找到這家蘇坤說過的LDS酒吧,不在街麵也沒有大而明顯的招牌,一看就是搞壞玩意的地方,謝楠揣著剛剛買來的西瓜刀,看著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心裏還是有一點忐忑。
走到門口時候,聽到裏麵還有人聲,謝楠抽出西瓜刀,猛的踢開半掩的門,氣勢洶洶的進去。卻發現裏麵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東西,幾個中年人正夾著包在裏麵指指點點。
看到謝楠殺了進來,幾個中年人連忙抱頭跑進裏間,看著早已被搬空的酒吧,謝楠自然知道這裏再不會有什麽線索,於是轉身就出了門。
正在往上爬那個高陡的樓梯,上麵下來了幾個人,身上的黑色T恤倒是相當熟悉——怪談協會的人。
隻覺得眼上一熱,錚一聲又將刀抽出,殺氣騰騰地衝著那幾個怪談協會的家夥過去。幾個協會會員見這個瘋漢一樣的家夥眼中的凶光炙熱,光憑這個就能殺人,連忙掉頭逃竄。
謝楠追上去,一手拉過最後一個家夥的領子,將其拖倒在地,用刀指著他的腦袋,惡狠狠的問道:“你們的新會長呢!”
那人捂住腦袋大叫饒命,然後口齒不清的說新會長和新加入的會員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這些老會員因為吃了新會長的提供的通靈蘑菇,幾個已經躺倒在醫院,現在他們也是來找人的。
聽完這話,謝楠手上的西瓜刀哐當掉在地上,丟下那個不知自己其實服毒的會員,自顧自的回頭往醫院走去。
醫院長椅上,薑教授正在閉目養神,急救室的紅燈依然亮著,邵東子還在和自己的性命較勁,謝楠走過來,渾身像抽掉了骨頭一樣,一屁股坐在薑教授的旁邊。
薑教授眼睛都沒有睜開,把那個包還給了謝楠,拍拍他的肩膀,權當安慰。
“你知道戴上這個儺麵是什麽感覺麽?”
薑教授突然發問,讓謝楠一時反應不過來,隻好瞪大眼睛等個現成的答案。
“其實很痛苦,第一次我戴上的時候你也看到了我的情況,這麽說吧,好像抽掉了我的靈魂,讓我看到很多我不想看到的東西。”
“是你把邵東子救了吧。”謝楠淡淡的說著。
“你怎麽知道呢?”
“猜的,我能感覺當時邵東子已經死了,而且這些事情在很多天以前已經讓我們知道了?”
謝楠說了那個三人一起做的夢,如果說今天的事情和那天的夢有所不同的話,那麽隻是在用現實來查漏補缺,將缺少的情節補全。
薑教授沒有十分詫異於這個夢,隻是輕輕的點點頭。
“蘇坤沒有找到吧?”薑教授能猜出謝楠為什麽就這樣回來了,謝楠點點頭,怪談協會這回是真正解散了,蘇坤依然不知下落。
醫生從手術室裏走出來,謝楠連忙去問情況,口罩眼鏡嚴密包裹的醫生搖了搖頭,驚得謝楠心髒都快出來了,哭喪著臉問:“是不是救不了?”
醫生摘掉口罩吼道:“什麽就救不了了,剛才我搖頭是表示這個真是生命的奇跡,你沒看到我帶著笑麽?”
謝楠一聽才算鬆了口氣,點頭哈腰送走了醫生,伸長脖子等著邵東子出來。
邵東子被推出來的時候居然已經醒了,薑教授和謝楠湊過去一起推到病床,看護士一走,這才放心的問邵東子到底怎麽了。
“還活著就好?”邵東子有氣無力,隻能惜字如金,心想你小子把我推下去的時候怎麽就不留下手。
活著就好,謝楠連忙張羅去住院事宜,薑教授瞪著通紅的眼睛,看著邵東子被紮成木乃伊一般,暗自發笑,這小子可能還不知道他這回是在閻王爺手下走了一遭吧。
邵東子傷勢並不重,如醫生所說,真是個奇跡,居然沒有什麽大傷,不足一周就可以出院。
而這段時間來和薑教授四處尋找蘇坤,想盡辦法也沒有探那個神秘的新會長的虛實,在蘇坤的父母來了以後,學校一度鬧得不可開交,薑教授雖然全力從中周旋,但是這種壓抑的氣息越來越嚴重,幾乎要把謝楠拖進泥潭。
遠遠看著蘇坤父母在那裏哭天搶地的背影,謝楠頭一次感覺自己成了個災星,會把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害死,而這一切全是因為背上了這個儺麵具,才會惹來這些,好心好意的接受唐生屏的饋贈,這一下子成了個丟不掉的十字架,那些釘子,正一顆顆的敲得更牢固。
百無聊賴的時候打開電腦,登上很久沒有用過的MSN,那天在網上找到的那個研究儺麵的聯係人將自己加上了,謝楠哼了一聲,這個時候真不想提什麽儺麵的事情。
麵對屏幕謝楠腦子實際上空白一片,直到那個陌生的MSN聯係人上線,這一切才算真的又連上線,讓謝楠繼續解開或者更深陷這個迷局。
那人“你藏好了儺麵具麽。”
開宗明義的一句話,謝楠一驚,看了看躺在自己床上的背包,是那個新會長?至少現在還不知道。
“你想要嗎,我可以給你,那個女孩是不是在你手裏?”
“不不,這個遊戲還得繼續。”
“什麽遊戲?”
那邊並沒有回答,而是長久的沉默,謝楠腦子飛速旋轉,這個家夥到底是玩什麽,如果他隻是要拿到麵具,這幾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費這麽多周折幹嘛?終於信息又繼續發過來。
傳過來一個音頻文件,謝楠猶豫了一下,接收過來,點擊播放後,居然是蘇坤的聲音,說著類似謝楠救命的話語,但是有些模糊,隻好將耳機戴上,開大音量去聽,慢慢的後麵的聲波越來越奇怪,一種急促而怪異的節奏慢慢增強,開始在耳朵中盤旋。
這種聲音好像是零碎的音符湊起來的,可是在旋轉中匯成一種聲音,如同唱經一般,讓人在這個磁場一般的環境中,困頓在裏麵。
謝楠心頭一驚,想去摘耳機,可雙手失了力氣了,僵硬的身子沒法動彈,在轟鳴的聲音中,謝楠的瞳孔散開了。
經過萬花筒一般的變化,謝楠好像剛剛回到現實一樣,房間依然還是那個房間,自己還是坐在椅子上,蘇坤正站在自己旁邊,臉上像結了霜一般,冰冷得沒有一絲表情。
謝楠喜出望外,連忙說:“你回來了!我和薑教授一直在找你,要救你!”
蘇坤好像覆蓋了一層霧霾的眼珠沒有轉動,抬頭看向天花板,謝楠這才從頭頂感覺到詭異,抬眼一看,天花板正用在溶化,畫成炙熱的岩漿,而自己正在岩漿中,一點點的往下沉!
旁邊蘇坤站立著,眼神中似有無限幽怨,看著天花板上的謝楠一點點的在下沉,一點點的開始燒焦,卻無動於衷。
看著另一個自己在頭頂慘叫,謝楠好像已經身在火中,疼痛難當,蘇坤在一邊冷冷說到:“你救我?你自己都沒法救自己。”
蘇坤說完開始冷笑,而且那張精致的臉就在謝楠麵前開始變化,眼珠那團霧霾濃重起來,腐蝕一邊將她那雙大眼化成黑洞,臉上的血管賁張開,成為一條條觸目的紋路。
在蘇坤的臉變成一副血肉的儺麵具前,謝楠抱住頭,蹲在地上,實在沒辦法繼續看下去。
當謝楠再次回到現實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包括那段催眠樂,但是他腦袋裏麵好像裝了一部轟鳴的除草機一樣,正在快速的割去自信和希望這一塊原本就不豐裕的地方,這是那個新會長給自己的什麽,挑戰?
MSN留下了最後一條消息:
“你玩過捉迷藏的遊戲嗎?我就是那支鬼,你需要找到我,帶著我要的東西,來結束遊戲。”
脫機的灰色頭像讓人感覺很不好,謝楠將手指節扳得哢哢作響,呆坐在那裏,想起一些似曾發生的事情,在浦市那些幽深狹長的巷子,躲貓貓,朋友轉過身去,讓謝楠數數,然後自己消失在那些不知通往何處的巷子。謝楠靠著牆根開始倒計時。
一聲!
兩聲!
第十聲就是遊戲的開始,轉過身來,眼前一切都是陌生的,不像浦市,但是又確實的在浦市的街道,隻是那些街道,魔術般的變化著座次,獰笑著歡迎謝楠進入其中某一條不知的路。
在那個舊辦公室找到薑教授,說明自己的來意後,謝楠就不再說話,傻愣愣的等著答案,他想知道,邵東子是怎麽救回來的,現在隻有這個可能成為自己被割掉的自信的唯一支撐了。
“就是那副儺麵具,是它找回邵東子那麽一點魂魄。”薑教授眨巴著紅紅的眼睛,淡然的說。
“不過,你最好不要去戴上它,可以這麽說,是它在控製你,而不是說你在控製它。”這裏有太強力量,僅僅憑你,是沒法去駕馭它的。”
“是嘛?那是什麽力量啊?”謝楠掏出儺麵具,翻來覆去的看著,拿著這個東西挺久了,可實際上還是對它太過陌生了。
謝楠用半開玩笑的口氣問薑教授如果自己戴上這幅麵具是不是也會有強大的力量,薑教授一下子支支唔唔不知該怎麽說。
看著薑教授左右為難的樣子,謝楠微笑了一下,起身要走。
薑教授止住了他,開始給謝楠上課,儺麵作為神器,自然會有專門的人士在操縱,或者是老司,或者是儺師。
早期一個儺師往往是村鎮中最為顯貴的人,因為他們的能力,所有民眾隻能又畏又敬,如果說成了家族,往往就是鎮中相當有影響力的族群。
所有的東西並沒有什麽書寫相傳的習慣,他們大多都是靠經驗,包括對於毒蟲毒草,符紙咒語的使用,不過這些東西不一定次次都靈光,不過這些東西的神奇效果還是讓他們穩穩享有尊重還有畏懼。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這種經驗,冒冒然去做這些事情,總會出亂子的,小則黴運纏身,大則丟了性命。
“你明白麽,我現在這雙眼睛就是因為這個弄成的。”
薑教授講完長篇大論,看著謝楠還是愣愣的站在那裏,試著拿手捅捅,真不知道這個小子開小差是不是開到爪哇國去了。
謝楠被捅醒了,連忙哼哼唧唧答應幾聲,應付一陣就急著出門走了,臨走的時候依舊心事重重,讓薑教授心生疑惑。
“千萬不要試著去戴上,這是幹傻事!”連忙追出去補了一句。
“知道了!”謝楠邊下樓邊答應老頭。
其實他心裏打好了主意,回浦市,找一個儺師,用上這幅麵具的力量,他必須要救出蘇坤,還有自己。
收拾好了東西,坐上火車,謝楠才給薑教授和邵東子發了短信,拜托薑教授在這邊繼續追查蘇坤的下落,自己必須要回家處理一些事情。
回到家的時候,謝楠老媽驚喜不已,連忙接過行李,開始忙活飯菜,做著做著又趕出來不安的問道:“你別是犯了什麽事情,讓學校開除了吧!”
謝楠無奈的回答說沒事,學校現在安排社會實踐,自己回來找找課題,再就著這個借口問老媽是不是有認識的儺師什麽的。
一旁沉默的老爸突然開腔:“找儺師幹什麽!”語氣中顯得有點怒氣。
謝楠繼續說是社會實踐,可沒等他說完,老爸繼續發飆,說謝楠一個學生物化工去整這些歪門邪道,繼而威脅要是還是這麽不正經就找人捆起來押回學校。
見自己說話觸了這麽大黴頭,從來好脾氣的老爸變成了閻羅大王,謝楠連忙收聲,心頭暗地裏盤算怎麽繼續下去。
“我去浦市那個化工廠搞搞實習,明天我就去找找。”謝楠絞盡腦汁,總算是找了個合適的理由,這才算安定下人心。
吃飯的時候,謝楠老媽念念不忘蘇坤,旁敲側擊的問起來,老媽不知就裏不要緊,這話卻如同鋼針一般深紮謝楠現在心頭最脆弱的地方。
謝楠把頭一埋,大口大口吞飯,老媽明白了半分,也就沒有追問下去。
“我可以喝點嗎?”謝楠指了指老爸的白酒,見沒反對,謝楠倒了半杯,一口吞下,然後離席回房。
明天,一定要找到一個儺師,絕對!
第二天大早上就趕到汽車站,沒等司機來,謝楠就背著包站在車邊等候,心裏盤算著今天怎麽找人,那司機從邊上溜過來,驚奇的看著謝楠,少有的人等車,今天還是真是個好兆頭。
謝楠坐在副駕駛位上,亟不可待的問什麽時候開車,司機點上一顆煙慢悠悠的抽著,說還得等客,不可能拉他一個人走。
見一時沒人來,司機開始搭訕起來:“後生家去浦市探親啊?”下意識的謝楠隨口說自己要去找儺師,一下看自己說漏了嘴,抬頭看看司機,沒往下說下去。
司機長得瘦瘦高高的,一頭中分加上脖子上戴著的粗大金鏈子,準確無誤的詮釋著自己的身份,眼睛滴流滴流轉著,至少是個精明人。
“哦,儺師啊,你要算命什麽的吧,聽說江東寺不錯,挺靈的。”司機無聊的敲著方向盤,自言自語一般說著。
謝楠心想司機這種職業說不定還是個靈通人士,不妨一問,就打聽哪兒能找到儺師,自己有事情要解決。
司機看看謝楠,遞過一根煙來,說道現在搞這個的人不多了,還挺難找,估計得花點錢,說著用手機鄭重其事的翻著電話簿,像是要找人。
身上帶著從老媽那裏誑來的幾千塊鈔票,想都沒想,就點頭說錢不是問題,現在首要就是要找到儺師,不管怎麽樣,蘇坤沒有找到,事情就拖不得。
司機聽了謝楠的話笑眯眯的開始介紹自己:“我叫侯三,承蒙江湖上弟兄給麵子,一般叫我聲三兒哥,我們話還挺投機的,這樣吧,等我給你找一個來,權當你照顧我生意,我給你幫個忙。”
好,還遇到個江湖熱心人士,謝楠難得的笑起來。
一路上侯三邊打電話邊開車,方向盤甩得跟舞龍一般,兩側山石陡峭,汽車卻飛一般穿越,還真是個高手。
謝楠聽著侯三三姑六婆的聯係,心生感激,等搞好自己的事情,一定得請他喝個酒,到了浦市,侯三留個電話,說找到的話即刻聯係,謝楠千恩萬謝的走了,侯三還在那裏找人。
循著之前那次的路又往舊城走去,找了家國營的浦市招待所,一座兩層小樓,青磚黑瓦,牆角青苔蔓延,看來很有年頭。推開沉重的老式玻璃門,麵前是一個破舊的木前台,開的房間也是簡單,頂上昏黃的白熾燈油光錚亮。
丟下多餘行李,謝楠漫無目的在浦市街頭走著,不一會電話就響了。
話說侯三在謝楠走了之後,尋來了自己的狗友胡麻,把謝楠的事情一說,胡麻不解的問找儺師啊,找他幹什麽。
“你蠢啊,你裝是儺師不就得了,到時候搞個千八百的不比你挨家唱喜歌來錢啊!”胡麻是浦市鎮上的電聲樂隊的主唱,說白了就是有個紅白喜事就帶著家夥式去唱個曲子什麽的,也不用技術,胡謅就行。
“莫,我搞這個不行,不專業,讓我唱歌還行。”胡麻說著就要走,侯三敲上一個暴梨,讓他把別人辦喪時候老道唱的東西胡亂學一把,又不是搞什麽要性命的東西,沒出息就是沒出息。
挨了這一記,胡麻好像開竅了,捂著腦袋同意,回家找了身爺爺留下的長袍子,拿了些黃紙鬼畫符的做了些符紙,就算準備停當,然後給謝楠打了電話。
第十四章 厄運
謝楠如約和侯三見了麵,看到他身後那個顯得挺年輕的胡麻倒是心生疑竇,侯三見謝楠臉上有些不對,連忙鼓吹胡麻是十裏三鄉聞名的儺師,本事了得。
找了家飯店吃飯,侯三依然不忘吹噓著胡麻如何神通,幹了幾杯後,就帶著謝楠往自己家裏去。
侯三家是一座大宅,天井中間的石水缸和四側的兩層房間顯示這裏曾經的輝煌,來到正廳,侯三拉過一條椅子讓謝楠坐穩,然後朝著胡麻擠擠眉,示意開始糊弄。
宅子有點暗,謝楠四下打量著這個老房子,即使百年過去,椽子大梁依然結實得很,目光一走,猛的發現裏屋居然端坐了一個老婆婆,在昏黃的燈光下如同蠟像一般。
這座蠟像在和謝楠目光相對一刹,突然又睜開眼睛,滿臉的皺紋做了一個不知道是笑還是哭的動作。
謝楠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問侯三裏屋是否有人,正忙著搗鼓出一張香案的他輕描淡寫的說是自己奶奶在裏麵,沒事的沒事的。
將案子上的幾個水果和兩塊肉擺好,再借著酒興胡麻哼哼嘰嘰的開始唱著自己也不懂的經文,侯三靠過來,在耳朵上比劃一下:“老婆婆老了,聽不到!”
聽了一會胡麻的唱經,謝楠直截了當的掏出儺麵具,遞給胡麻,說明了自己來意。
胡麻慌忙接過儺麵,侯三也湊過來,看到這具古董,兩人眼中瞬間發出光來,將頭湊在一起,背著謝楠盤算著怎麽把這個搞到手。
謝楠看他們在那裏細聲商量,瞥見老婆婆依然還是端坐在那裏,像是聾得厲害。
這一陣的觀察基本可以肯定這個所謂儺師並非真神,能看到這具儺麵卻不動聲色要麽太厲害要麽就是什麽都不懂,如果想打這個主意,還真想錯了。
謝楠打算給他個教訓,作出一副崇敬的樣子,說想讓胡師傅看看這個有什麽蹊蹺。
侯三精明,正略加猶豫,胡麻就迫不及待的將麵具扣上了臉,然後得意洋洋的轉身過來,麵對著謝楠。
話還沒有說出口,胡麻喉嚨就發出了嘶叫的聲音,儺麵黑沉沉的眼孔中開始淌出血,手腳亂甩,一頭紮到案子上,將上麵供品和香燭一掃開。
侯三不難猜出這個原來以為是古董的東西該是怎麽樣的邪氣東西,嚇得丟了手上符紙跳開很遠。
胡麻的樣子讓謝楠驚出一身的冷汗,薑教授說過不要輕易戴上儺麵具,現在從這個假儺師看來,真是難以想象儺麵具下麵發生了什麽,讓他居然發出這樣的聲音。
謝楠想著往後退去,一下子撞到一個人,猛的一驚,還來不及躲閃,一隻瘦如骨架般的手搭上了他的肩頭。
連忙一動身子,那手卻如同鐵夾一般,讓謝楠沒法掙,侯三卻連滾帶爬的過來拉住身後人的手,大叫:“婆婆救命!”
那聾耳婆婆此刻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身形敏捷,放開謝楠衝到正在痛苦掙紮的胡麻前麵,撿起一束香,往他後腦一刺,然後快速的將儺麵脫下。
婆婆看了一眼儺麵,卻如同觸著了炭火一樣,將它拋給謝楠。
胡麻雙目流血,脖子上青筋好像打了結一般糾纏著,一場折騰隻剩下了半條命,隻能進氣不能不能出氣的躺在地上。
侯三惶恐的看著謝楠,生怕他手上的儺麵又會惹事。
婆婆並沒有理會謝楠這個陌生人,卻操起手中拐杖狠狠的打向侯三,嘴上罵道:“這個背時鬼,怎麽就招的這些個要命的東西進來!”
侯三鑽進桌下躲避,憤懣的衝謝楠叫喊,讓他馬上滾出去。
謝楠默默將儺麵放進包裏,卻並不急著走,他知道眼前這個老婆婆或者能幫上他,正要上前答話,那老婆婆卻目光不善的將手中拐杖舉起來。
剛剛張口,婆婆就先問起來:“後生,你知道你手裏拿著的是什麽呢?”
“儺麵具。”
“知道就好,你最好馬上離開這裏!”
如果她知道儺麵的原委和秘密,她或者能說出來,謝楠思量著想把自己的目的說一遍,那婆婆卻毫不客氣的揮起拐杖,要趕謝楠出去。
“別不識好歹,快走吧!”
躲開拐杖,朝門外走的時候,婆婆又問謝楠:“後生,你姓什麽!”
“謝!”報完家門,婆婆若有所思,但又沒有什麽特別表示,謝楠隻好走出大門。
侯三連忙扶起胡麻,手足無措的看著像是快死的了搭檔,誰知道為小錢又惹來這個禍。
門呯的關上,裏麵的事情頓時不關謝楠的事情,現在又隻能是一個人,抱著包,茫無目的的走在浦市夜晚稍顯清冷的小巷裏麵。
下麵該怎麽走謝楠還真不知道,撥通了薑教授的電話,那頭卻並不十分熱情,隻是答道一切還是正常,隻是蘇坤,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從來浦市前的那線希望到現在,心情真是有點沮喪,隻好踱回了旅館,悶頭睡了一晚,在早上三三兩兩的雞叫省中醒來。
繼續走在這些深宅大院的夾縫中,謝楠突然發現和上次來,整個鎮子在發生著變化,好像在悄然的進行一場整修,或者更恰當的說,像一場即將起來的變革。
爬上高高的大堤,謝楠發現在古舊的鎮子正中正新蓋起一片仿古的建築,氣勢雄偉,飛簷高聳如同俯視著小鎮世態一般,十分的醒目。
找了幾個人打聽,人人卻是一副諱之若深的態度,都搖頭說不知道,謝楠撓撓頭,眼見著深色的沅江上好像多了許多淘金船,機器正轟鳴,將河底泥沙掏出,翻進船艙。
一條黃色濁流滾滾瀉往到下遊,幾月不見,浦市土木大興啊,有點讓人唏噓,跳下河堤,謝楠繼續在各條巷子尋找著,希望能找到了能夠指點自己的正牌儺師。
不過一個流言在浦市鎮已經悄然傳開,說的是一個後生帶著一件邪物來到了浦市,這件邪物不知來頭,但是清清楚楚的,胡麻已經嚇得有點半瘋兒,而且差點破了相,帶著那件東西的小夥子還繼續在鎮裏遊蕩,不知道到底安的什麽心。
說不上是誰開始散布的流言,不過這個讓鎮民們惶惶不安的流言在七傳八傳下卻愈發真實,幾乎成了外鄉人來浦市收魂一般恐怖。
於是謝楠接二連三的吃了閉門羹,不少婦女見了打扮時髦一點的陌生年輕人但凡隻要背著包,就遠遠關上大門,等著人走遠了才緩緩出來戳著脊梁骨。
整個鎮子被這個流言弄得陰沉不已,一種壓抑的感覺讓謝楠時時刻刻感覺有人在看著他,警惕著他的所有行動,包括招待所的胖服務員,這種感覺虞姬愈厚,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開。
下午的天開始變得悶熱,浦市鎮老城區幾乎所有居民都被淒厲的嗩呐聲叫醒,尖刻的聲音穿過無數牆壁直到正在巷子中找尋的謝楠耳中,如同哭泣一般的,然後零碎的鞭炮聲告訴唐生屏,這個鎮子有人亡故了。
嗩呐和鞭炮如同白貼一樣,讓整個浦市鎮知道,有個他們日夜熟知的人,離開了他們,到了吃紙錢香煙的地方去了。
謝楠木然看著街坊四鄰往鞭炮鳴起的地方走去,擅長哭喪的大嬸們好像暗地還醞釀了一下眼淚。
隨著從各個門裏出來的人流,匯成一道,謝楠慢慢跟上,緩緩往報喪的地方走去,走到靠江邊的筒子巷,哭聲變明晰了,深巷中透出一家老小的哀號來?
鎮上的三姑六婆猛的一下竄入宅門,不管三七二十哭將起來,男人們則躊躇一回,想看看明白再說。
謝楠遠遠的透過人群中,伸長了腦袋,看到堂屋正中停放著一具屍體,白布蒙著,白布的頭部位置還透出些許血跡。
從嘰嘰喳喳的人群中得知,原來是這家人家的老人突然過世了,好好的日子,突然吐了一地的血,就過去了。
喪事在眾人的聚齊一起慢慢正式開始辦了,謝楠待在角落中,默默看著一切,說不上是好奇還是憐憫,看著整個大大的堂屋人來人往,張羅著各種事情。
正在看著發愣的當口,突然從巷口跑來一人,匆匆闖入靈堂,大叫著:“楊家奶奶剛才咽氣了!”然後走到嗩呐手和一直哼唱著的哭喪老頭前低聲耳語,嗩呐手麵露難色,這家自然知道這是要讓嗩呐手轉場過去吹楊家的喪,麵上自然不好看。
送信人抬眼一看,也不好繼續說什麽,氣氛一下尷尬起來。人群中也嗡嗡的開始議論,真是不吉利的日子。
送信人眼尖,看到了呆坐在街角的謝楠,拉過別人,朝著那邊努努嘴,人群轟的好像炸開了鍋了一般,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明顯的,坐著的就是流言中的那個帶著邪物的青年,邊說著邊投過不少不安眼神過去。
此刻的謝楠還是不明就裏,依然在看著人群團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麽,最後如同滾油中滴上一滴水一樣,最終炸開鍋,幾個小夥氣勢洶洶操著家夥就過來了。
見幾人來意不善,謝楠慌忙起身跑開,幾個人追了幾條巷子,也就沒有再跟著去,謝楠卻腳步越來越快在高牆青磚的石板路上飛奔,好像後麵還在追殺他一樣,沉重快速的腳步在巷子中惹起一大串狗叫。
如果再不找到一個能夠幫自己的人,浦市也呆不下去了,找到的這一線希望也將徹底失去。
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謝楠才太算停下來,雙手撐著膝蓋狗一般大口喘著粗氣,一路跑下來,腦子幾乎缺氧了。
抬頭一看,居然到了唐生屏的那座老房子,真是巧啊,這個黴運開始的地方。
房子上的對聯已經發白了,短短的時間,瓦楞上居然就長上了幾蓬野草,大門緊鎖著,一副冷清的慘樣,旁邊的屋子改成了賣紙錢香燭的地方。
那個門檻上不可能再有一個老頭在那裏等著自己了,謝楠在對著唐生屏家大門的地方找到一個石墩子,一屁股坐上去,傻傻的看著那扇塵封起來的木門。
良久,謝楠走到那家賣香紙的小鋪,想買上點紙錢什麽的,給老頭燒上一點。
那小鋪小得可憐,黑乎乎的牆壁上貼上一個紅條,上書:“百無禁忌”,老板是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太太,正小心翼翼的紮著紙元寶。
看到謝楠過來,老人並不開口,仔細的看謝楠挑了紙錢香燭,這情形,更像是在打量著他。
在大門口焚化了紙錢,再點上根煙,又坐回了石墩子,一口一口抽著,直到最後一點香灰掉了下來。
第三次的嗩呐和鞭炮聲響起來,浦市鎮開始了從未有過的情節,短短一個下午,死亡卻蹊蹺的前來,如果胡麻沒有受傷,今天可是個忙活的日子。
謝楠意識到鎮上人之所以有這樣的態度就是因為他帶著儺麵回了這裏,而鎮子開始出事,自然會聯係到他,就算不是他,也沒法逃出幹係了。
既然集合著一下午死了三個人,這家小鋪成了備用的選擇,幾個人從街那頭匆匆趕來,謝楠連忙躲開,溜回了招待所。
還沒有到招待所門口,就遠遠看到那個服務員大媽慌不擇路的跑開了,要不是這是國營生意,謝楠肯定被趕出去了。
臨近傍晚,走道上並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鎮上要住旅館的人並不多,絕大多數房間都是空著,整個樓裏就隻有謝楠自己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響成一片。
丟下包,謝楠攤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對自己下一步行動一籌莫展,而且最大的問題是,如果再繼續出事的話,自己很可能被五花大綁的送出浦市鎮去,至於儺師,就不消說了。
跑了一身臭汗,謝楠搭著毛巾去招待所隻有冷水的公共浴池,籠頭下洗刷刷開始洗澡,一下被泡沫迷了眼睛,而水流卻變得異常的小,光滑的地磚上的洗頭水一時衝不去,偌大的一個公共淋浴室成了滑冰場。
光著腳的謝楠想就著最後這一點細流把刺眼的泡沫抹幹淨,卻重重的滑到在地麵上,撞得他眼冒金星,眼睛更是進了不少了泡沫痛得不行。
那股細流還是在滴答留下,謝楠捧上一把,卻被濃烈的血腥味衝得鼻子發苦,腦子猛的觸電一般嗡嗡鳴叫。
水管裏麵流出的是血,用手抹了抹眼睛,眼前泛起一片駭人的深紅,整個浴室狀如地獄,謝楠驚慌地想站起來,卻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來了,謝楠這時候腦子裏麵莫名的冒出這個詞,這些東西始終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現在又出現了。
趴在地上滑到邊緣,胡亂摸到一條毛巾,將臉上的泡沫擦去,被洗發水蟄得生痛的眼睛勉強能看到一些東西。
好容易睜眼,卻發現浴室和自己被迷眼前一樣,光潔的地麵和冷冰冰的水龍頭,方才滿地的鮮血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楠匆忙擦幹了身子,圍上浴巾,將衣服踩在地上,逃命一樣跑出這個滑溜溜的浴室。
真是讓人惡心,肥皂泡或者血液都一樣,沒見過浴室全部都用瓷磚給包了個遍的。
出來浴室,謝楠顧不得滿頭的泡沫,隻顧著抱怨這個太不合理的設計。
進了房間,謝楠眼裏依然還是痛得厲害,摸索著開了電燈和吊扇,那吊扇卻呼哧呼哧的發出奇怪的聲響。
電扇也壞了?真是個倒黴的日子。
揉揉眼睛,謝楠被眼前的景象把剛剛按進胸中的心又提上了喉嚨,吊扇之所以哢哢作響,原來是上麵吊了一個人。
那人脖子用繩子吊在電扇上,隨著電扇一點點的費力轉動,慢慢的開始擺動著身體,兩條腿如同風鈴一般,在空中甩著。
床上的包已經被翻開,那具儺麵被翻出來,戴在他的臉上,在窗外血色的夕陽照耀下,好像在躲在麵具後獰笑的鬼似的,晃動著身子,朝著謝楠示威。
風扇終於帶著那人開始轉動,隨著一圈一圈的旋轉,從麵具中透出的血,一行行的灑在牆上,綻放著血腥的花朵。
謝楠慌忙停下了風扇,衝著樓下大叫著讓服務員上來,喊了幾句,下麵卻毫無動靜。
儺麵被甩下了地,在床上轉了個圈,優雅的停下,那個人,莫如說是屍體也緩緩停下,正麵衝著謝楠。
是胡麻!謝楠認出了他,他居然跑來這裏,然後用這種慘烈的方式死去,真是讓人困惑。
謝楠快步跑過去將儺麵裝回包裏,帶著滿頭泡沫快速離開了房間,跑到樓下。
通過服務員的描述,加上謝楠的辯解,警察表情複雜的將謝楠放了,可能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服務員大媽絮絮叨叨的在警察耳邊一陣耳語,讓他知道了謝楠就是那個邪氣青年。
胡麻是自殺,不過是詭異到不能理解的自殺!
不過招待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住了,服務員大媽隔著三五米遠讓謝楠離開,警察也表示謝楠最好離開浦市鎮。
謝楠一邊胡亂點頭,一邊朝車站那邊走去。
在一個拐角,確認沒人看到後,謝楠閃進了巷子,他想去唐生屏的老房那裏。
第十五章 重逢
這樣浦市好像對他來說全沒了意義,儺麵具是帶來一切的起源,但是現在又成了唯一能夠將蘇坤找回的關鍵鑰匙。
隻能帶著它繼續想辦法,這是那個神秘人訂下的遊戲規則。
不過自己現在在做的,又好像隻是在浪費時間。
去唐生屏的房子,隻能算一個心理安慰,老頭不可能再給自己帶來什麽,他給謝楠給得夠多了。
給了個長得讓人發指的噩夢。
遠處滴滴答答喪禮的聲響還在繼續,從招待所出來,已經折騰到了半夜,現在浦市鎮大概已經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呆了。
到了唐生屏的老房子,隔壁那家鋪子居然還開著,橘黃色的燈光讓謝楠心裏的失落好像被暖了一下。
走到門口,謝楠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好,隻好呆呆的站在那裏,看那個幹瘦的老婆婆在裏麵忙碌。
不一會,裏麵傳出聲音,讓謝楠走進說話,謝楠聽了,連忙踏進門去。
唯一可以坐的地方是一個小馬紮,周圍已經堆滿了紮好的紙元寶和各種喪葬用具,等謝楠坐定以後,老婆婆才抬頭看看他。
謝楠知道大概這裏是浦市唯一能夠接受自己的地方了,能坐在這裏就好,不說話都成。
老婆婆卻開口說起來,說自己也姓唐,和隔壁的唐生屏算是一個祠堂的,從唐生屏死後,這附近就著魔一樣少有人來,做生意也不好做,自己過來開了這樣的一個鋪子。
“您知道我是誰麽?”
“你不就是現在鎮上說的那個帶著邪物的外來客麽?”唐婆婆反問道,手上的活計開始慢下來。
謝楠苦笑一聲,看來這個名頭是戴定了,如果自己膽敢明天還在街上晃悠,鎮上的人們非得把自己丟到沅江裏麵喂魚不可。
“你是他的什麽人,我不記得他有你這樣的後生朋友。”
“我應該是他的徒弟。”
這話說得有點奇怪,不過本來這個徒弟就是莫名其妙的。
“嗯,可惜他這個背時貨就那麽一聲不吭的死了。”
謝楠聽完,暗自叫苦,看來唐生屏偷來的儺麵又鄭重其事的送給了自己這個所謂徒弟,還打包贈送一個甩也甩不掉的黴運的事情婆婆並不知道。
“他的墳在哪兒,我想去拜拜他,然後就離開這裏。”
唐婆婆一聲歎氣,說唐生屏哪有什麽墳哦,他死在哪兒現在都沒法知道。
這話讓人不由生疑,那天謝楠老媽已經說過唐生屏是淹死的,而且還暗示是水鬼拉下水的,現在又說根本不知道死在哪兒,又是怎麽回事。
“我能知道他死了,但是又沒法找到他,就胡亂編了理由,趁夜裝作撈上了屍體,然後就匆忙下葬,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屍身可言。”
唐婆婆說著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手上的紙活已經編的亂七八糟,沒了形狀。
人死總要有個歸宿,不見了人,衣冠做個葬禮也是應該的,唐生屏混沌一輩子,這隻能算是最後的安慰吧。
唐婆婆掏出一把鑰匙,交給謝楠,讓謝楠今晚就住在唐生屏的屋子裏。
“我幫不上你什麽,我這裏太小,你就和著住一晚吧,明天你走吧。”
謝楠接過鑰匙,走出了唐婆婆的小鋪,不一會,裏麵的燈就熄了。
打開大門的時候,塵土味鋪麵而來,嗆得人幾乎沒法呼吸。屋裏結上不少的蜘蛛網,除了蒙塵,一切好像還是保持著謝楠來時的樣子。
掃過一扇竹床,謝楠疲憊不堪的倒在上麵,頭上的燈發出暖暖的光,舍不得關掉,就這樣,不一會就睡著了。
朦朧中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但是卻顯得很是遙遠,謝楠微微睜開眼,看到唐生屏漂浮在半空,周身發出微弱的熒光,在日光燈照射下顯得若有若無一樣。
麵對這一幕,謝楠倒是沒有驚慌,冷靜的分析出這像是唐生屏的鬼魂,這些天的磨礪倒是讓自己的膽子見長。
見他的光那麽微弱,一拉燈繩,關了燈光,唐生屏一下變得透亮了一點。
唐生屏蜷曲著腿,浮在半空中,眼睛緊閉,全身在那種熒光的照耀下成了冰藍色,謝楠小聲叫了一聲:“唐生屏。”
聽到這個聲音,唐生屏的魂魄悄然轉過頭,好像在尋找聲音方向,不過如同被封住了一般,隻能在那個藍色的殼中保持著浮動的姿勢。
謝楠不管那麽多,自顧自的朝著這個不能聽不能說不能看的魂魄發起了牢騷,把所遇到的那些事情一一說著。
那頭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任憑謝楠說幹了嘴,也沒有什麽表示。
說得興起,謝楠開始大罵,罵唐生屏無緣無故的給自己帶著的這一切,要是沒有些事情,現在自己可能在找工作,或者已經找到了,準備開始朝九晚五的生活。
“不過,當初是我自己答應收下這件東西,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了。”說到動情處,謝楠禁不住要流下淚來。
“邵東子,你記得嘛?他差點死在我的手裏,那個蘇坤,她不見了,這些我都一點辦法都沒有,你能幫我嗎!”
說完擂了一拳竹床,震得灰塵簌簌的往下落,眼淚也控製不住,開始掉下,這時候謝楠幾乎要崩潰了。
唐生屏不能聽到,也沒法作出反應,他身上的光開始慢慢變淡,一點點的消失在那裏,最後隻剩下黑漆漆的空氣。
“媽的!”謝楠倒在床上,死盯著眼前墨一樣的黑暗,死死咬著牙,一直到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太陽從唐生屏家房頂破洞中投射下來,照在竹床上,空氣一下熱起來,催人起床。
謝楠摸摸腦袋,看看空空如也的四周,怎麽也回想不起昨晚到底是做了夢還是真實的看到了唐生屏。
今天得逃出浦市鎮去,要不然真的會出事,謝楠盤算了一陣,然後探頭探腦看看外麵,趁著沒人,溜出屋子。
唐婆婆的鋪子早早就開了門,看到謝楠灰頭土臉的鑽出屋子,唐婆婆招呼謝楠過去。
“昨天晚上說夢話了?”唐婆婆遞過一碗米豆腐,笑著問起昨晚發生了什麽。
謝楠把看到唐生屏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端起碗唏哩嘩啦的把東西吃完,又繼續端著碗傻愣愣的看著被早上太陽照得油光光的石板路發呆。
唐婆婆聽了昨晚的事情,抿著嘴想著什麽,兩人就這樣呆了半晌。
謝楠收回了神,將鑰匙遞過去,起身要走。
“慢點,我想知道你昨天說的都是真的麽,他們說的邪物就是唐生屏給你的?”
謝楠點頭稱是,既然她都聽到了,也就沒必要再費力說一遍,於是邁開了步子要往外走。
唐婆婆卻又將鑰匙丟給了謝楠,說道:“後生,你走吧,不過我覺得這個還用得上。”
說完繼續開始編紙活,隻是頭低得更深,不讓人看到她紅紅的眼。
接過鑰匙,然後把背包卸下,將所有雜物統統丟進一個紙袋,再次道了一次謝謝後,就該去車站了,這一次謝楠沒有回頭,上一次是惶恐不安需要回頭看看,而這一次是絕望。
到了車站,謝楠攥緊了紙袋子,身上的衣服在唐生屏屋子裏一折騰已經變得髒兮兮,背包也沒有帶,這一來大概不會有人再說什麽邪門青年來了。
可是要命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等客的那部中巴司機恰恰又是侯三,謝楠正轉身要跑,侯三就趕上來,擋在謝楠麵前。
“怎麽,後生,回城去啊?”眼前的侯三好像全然沒有發生那晚的事情一般,笑嘻嘻的打著招呼。
真是難以置信,謝楠打眼看了看這個中巴司機,默不作聲的想往前走,侯三伸開雙臂一攔,繼續嬉笑著。
流言從哪兒傳出來的謝楠隨便猜猜就知道,侯三現在又這樣真是讓人起疑。
但是侯三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了浦市鎮今天就兩班車去縣城,上一班已經開了,他是唯一的選擇。
“其他的車都去參加喪事了!”這一句侯三分明在威脅。
“好吧,我坐你的車。”謝楠耐不住性子,胡亂答應下來。
侯三卻表示今時不同往日,車價要漲,最終要了謝楠500塊才答應不說出他是什麽人,好讓同車的人不至於轟他下去。
這種趁人之危還真是不要命,謝楠梗著脖子遞給侯三車錢,侯三逐張看了真假,才要死不活的開動汽車,往縣城開去。
一路上景色依舊,可謝楠卻心不在焉的看著江水,目光融化在碧綠的水中,偶爾瞥眼看到侯三依舊興奮的開著車,嘴角掛著一絲怪異的笑容。
晚上的時候,唐婆婆帶著紮好的一大堆紙元寶和紙人,走到了江邊,幽怨的看著緩緩流淌的江水,低聲呼喚著一個名字。
“唐生屏!唐生屏……”
點燃了那些元寶,把香燭插好,繼續念叨著一些話語,誰也聽不懂,而且這江畔四下無人,隻剩下那個瘦弱的身影在燭光搖曳中閃現。
江水中的某一處開始翻滾起小浪,好像下麵藏著什麽在萌動,唐婆婆夾著紙人,一步一步的往水中走去。
平白多了許多淘金船,河床已經被翻得不堪入目,在墳包般一個個石頭渣堆邊,就是深不可測的挖金洞,江水在這裏盤旋起來,任誰都會卷進去,可唐婆婆依然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著。
腳下像是有了眼睛,她始終能夠夠著那些石頭河床,不讓自己沉下去。
快走到了江中的時候,唐婆婆站在一個石頭堆邊,將紙人拋了下去,照理應該浮在水麵上的紙人卻碌碌下沉,一瞬間就沒了蹤影。
水下的響動更大了,好像沸騰一般湧出無數氣泡上來,像是得了回答一樣,唐婆婆喊得更為淒涼。
她趴在石頭堆上,雙手觸及水麵,娓娓道出關於她和水下這個男人的悲哀:
“我怎麽又會攤上你這個背時的人啊,單單為了你的幾句好話,孤獨了30年,你何時又來找過我,而你直到死,誰又會在乎你到底在倒什麽黴?”
唐婆婆的淚水從渾濁的眼中慢慢流出,滴進江水中,即使再滾燙,也抵不住冰寒的江水,他們這個卑微的愛情故事,在浦市鎮的一個角落開始,斷裂,而今得結束了。
“你為你犯的錯要守著那個東西一輩子,而我呢?做了你的女人,卻也要陪著你守一輩子,你狠心啊。”
說著說著,唐婆婆一點點把自己投入了深潭,留下在世上最後一句話:
“唐生屏,30年了,我熬不過了,可我們現在可以在一起了,我王淑平算是把這個沒頭沒尾的情給結了。”
唐婆婆消失在水中,那個淘金洞,隻剩下了漣漪在晃動,河風吹散了最後一把紙錢的灰燼。
回到家中的謝楠躲在屋子裏不肯出來,任憑父母在外威逼利誘也默不作聲,急得他老媽要找精神科醫生來解決問題。
最後的希望也在慢慢消失,謝楠實在找不出有什麽頭緒可言,蘇坤到今天已經失蹤了整整十天,這十天裏,謝楠的腦細胞好像在逐個燒焦殆盡。
關上窗簾,謝楠坐在床上對著儺麵發呆,看著那兩個空洞的眼孔,心如刀絞。
薑教授打來電話,說邵東子吵鬧著要出院找謝楠,被醫生當作情緒不穩定打了鎮定針,這幾天正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要死不活。
而關於蘇坤,則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希望能夠利用自己一些老交情繼續尋找,正說著話,電話被人搶了過去。
“你個混球啊,我都被你弄成這樣了,你小子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邵東子在話筒那邊大聲嚎叫起來,全然不像一個剛剛墜樓生還的人,看樣子恢複的相當不錯。
聽著這個聲音,實在是讓人感慨,謝楠拿著電話好像隔了半個世紀一般,聽著邵東子七七八八的說著,嘴上慢慢跳出一個微笑。
“你沒事吧。”
“我鐵拳無敵邵易東怎麽可能有事啊?你就就等著我來吧,一起行動!”
謝楠抹了一把鼻子,輕輕的笑著,說了一句:
“哥們,我可能等不及了。“
不論電話那頭邵東子怎麽鼓噪著讓他說明這話是什麽意思,謝楠不由分說的摁下了掛斷鍵,繼續端坐在床上,盯著儺麵繼續出神。
如果沒有人來幫自己,那麽就自己試試,賭一把。
謝楠老媽得知了一個消息,唐生屏的屍身這回真的冒出來了,同時還有一具女屍。而風傳是在淘金船瘋狂挖著沙石的時候,他們一起浮上了水麵。
具體情況被傳得異常神奇,船工正在作業,卻發現河麵莫名的出現極大的聲響,河中出現無數條黑色的鯰魚,在一個水坑中劇烈的扭動。
如同黑色的漩渦一般,在水坑中旋轉成型,好像風暴一樣,圍繞著什麽東西。
河中很少再出現這麽多的魚了,當大家興奮的衝上去打算捕撈的時候,眼尖的人看到魚中間出現了兩個人影,頓時讓所有人楞在船上。
屍體是一男一女兩具,當人們將其打撈上來的時候,那些黑色的鯰魚卻不知從哪兒溜走了,河麵依然保持著平靜。
唐生屏的屍體在水中月餘居然沒有過分變形,而那具明顯新死女屍就是在唐生屏房子旁賣香紙的老婆婆,有人說這是唐生屏多年前在外鄉娶得的一門親。
他們倆抱在一起……
原本鎮上所有人都知道唐生屏被埋了,現在又出了屍首,再加上那個老婆婆,所有的邪說都變本加厲的開始傳播。
而挖金船的幕後老板好像受了驚嚇,集體歇業了幾天,浦市鎮繼續籠罩在壓抑中。
謝楠老媽沒跟謝楠說這個事情,因為她的寶貝兒子已經如同著魔一樣呆在房間裏麵不出門幾天了。
如果繼續下去,沒法去估計會發生什麽,因為他爸爸已經耐不住性子要發作了。
此時離蘇坤的失蹤已經第10天了,不過她和她的丈夫都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每天到了吃飯的時間,謝楠都會出來盛上一碗飯夾上點菜然後灰溜溜的回房,電腦開著,等著那個MSN上麵那個聯係人,不過始終沒出現,剩下的就是發呆。
終於那個人出現,不過隻說了一句話就消失不見了。
“你還是沒有找到我,不過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快沒有耐性了。”
謝楠急得直拍鍵盤,這個新會長總是這樣故作神秘算什麽?好歹要給個提示什麽的吧。
不過時間不多是什麽意思,如果蘇坤算是他們的肉票的話,難道他們想撕票不成。
氣急敗壞的謝楠重又盤腿坐上了床,看著儺麵,伸手拿起來,撫摸著上麵的花紋,心裏開始下決心。
它可以殺人,不過它又將邵東子從死拉了回來,或者戴上的話,會有什麽力量給我,而不是害我啊!
謝楠將儺麵塞進包裏,匆匆忙忙的趕出去,打算找個地方去試試儺麵的威力。
客廳中老爸正襟危坐的死盯著眼神渙散的謝楠,看著他要開門,大聲喝住,謝楠卻沒有任何停留,徑直出門。
後麵傳來怒吼:“有本事就不要回來!”
或者這一次真的就沒本事回來了,謝楠抓抓頭皮,低頭往河邊走去。
第十六章 幻境
河邊那條沿江風景街總是人流熙攘,不過再往河灘那邊走的話,就清淨得多,月光皎潔,照得河麵如同萬盞明燈一樣,石頭灘也白晃晃的讓人心底沉靜。
吸了一大口氣,謝楠努力的壓製了一下自己狂亂的心跳,不管好事壞事,現在就要開始了,大不了和薑教授一樣,以後每天喝鎮定劑過活。
不過掏出儺麵的時候,謝楠還是耐不住大叫一聲,讓自己的聲音在對岸的山上回響了好久。
一屁股在灘上坐下,雙手捧起儺麵,居然禁不住顫抖,將凹麵對著自己,小心翼翼的扣上臉。
儺麵出奇的合適,冰冷的貼合自己的皮膚,如同定製一般,在顴骨、鼻梁還有眉弓處合適的貼合,謝楠一時覺不出有什麽不對勁。
猛的一下,謝楠感覺自己好像進了個萬花筒之中,月光攪和著不遠處的燈光變成了絢爛的花紋,在眼前不斷旋轉。
眼睛不由自主的閉上了,但是麵前的花朵依然在變幻著,生生的把自己尚能控製的大腦牽引到另外一個視角。
謝楠如同睡著一般,直挺挺的躺在河灘上,隻剩下了一點抽搐。
透過眼孔,謝楠不能完全的看清自己身在何處,隻是眼前的場景有些熟悉,一座古塔披紅掛綠的在自己眼前,而塔前擺好的祭台上已經列上了三牲,莊重的等著自己。
自己已經穿上了頗為考究的祭服,手搖木鈴,嘴裏講些生疏詞語:“古塔神仙,於斯顯靈,螻蟻之眾,祭祀仙靈……”
然後高香燃起,紙錢也紛紛揚燃得遮天蔽日,隨後各種祭品堆了上來,爆竹聲和台下紛紜民眾祈禱之聲嗡嗡的連成一片。
好像是一部用儺麵看的電影,謝楠依然思考著所看到的一切,但是自己的眼睛好像並不是自己控製,它正按著這一出電影的方式在轉動。
幾位壯漢四脖子汗流的將這些祭品抬將到塔門口,滿地紅色的炮仗碎屑和空氣中的青煙好像能聞出味道來。
可現在還是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意思,像是誰深留下的一段記憶?
將塔門打開了,充滿銅鏽的大鎖發出了無可奈何的歎息,大門後麵是一個空空如也的石板,另一個土司牽起一頭犍牛緩緩過來。
望著皺紋深刻的老司和目光渙散的犍牛,謝楠卻好像有幾分熟悉,隻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儺麵的哪一個主人所留下的。
而後幾個壯漢抹抹黑汗,抖動肌肉將繩索套上牛腳,猛一起勁,將強壯的水牛轟然拉倒,大水牛憤然哀鳴,無奈的流下眼淚來。
用一柄寒光四射的尖刀,伸手過頭,尖刀在陽光下耀出金屬特有的色彩,銀亮的刀刃在坑坑窪窪的黑色刀背襯映下顯得奪目極了,牛眼望過,居然露出了些許無奈,靜了下來。
手起刀落,牛血湧出,泛著泡沫四下流淌,人群仿佛壓抑著的情緒瞬間爆發起來,在黑壓壓的腦殼下喊出幾聲嚎叫,無數的鞭炮開始叫響,在腦子中炸開一樣轟鳴。
看著水牛哀鳴輾轉死去,台下民眾瘋也的加快了磕頭的速度、直到額上微微滲出血色,死亡和希冀在這一刻誇張到極致。
穿著黑青色短褂的苗人或者潔白洋布的漢人們一起發出類似言語但又含糊不清的聲音,嘈雜著漸漸變大聲進而統一,變成了繞著這古舊老塔的香煙,變成河中水流湧動的震顫。
血流變得黑亮而厚重,卻湧動流向古塔的腳下,然後沿著裂縫消失,速度很快,好像地下有某種力量在吸吮。
眼見著這一幕,謝楠不禁驚恐起來,這個祭祀場合好像暗藏太多不能了解的東西。
這時候透過眼孔看到另一個祭祀走了過來,那張臉有些熟悉卻一閃而過,然後萬花筒卻又轉起,讓謝楠又轉進了不能自己的幻化過程中。
花紋停止的時候,謝楠睜眼看到的是夜空,星星滿天的。
背後有人大聲地叫著自己的名字,聽聲音像是老爸。
謝楠連忙將掉落在一邊的儺麵放進包裏,朝著那個聲音走去。
路燈下老爸略有佝僂的身影顯得有些可憐,不過遠遠的就能感覺到他的氣場,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憤怒,以及能穿過黑夜的矍鑠目光。
光這個,就讓謝楠磨磨蹭蹭的把50米的路走了半天。
他老爸並沒有說什麽,隻是背手往回走,謝楠見狀隻能灰溜溜的跟著他來到某個茶館,找了偏僻的位子坐下。
“如果你在搞什麽歪門邪道的話,趁早給我停了。”
謝楠老爸不顧自己一貫的講究,隻是把茶葉胡亂衝了一遍,惡狠狠的說了這一句。
從他泡茶來看,謝楠知道他真的發了大火。
“我沒有。”
正打算討好的按鐵觀音的泡法給自己老爸重新泡一壺的時候,謝楠的鼻血快速的流了下來,滴在茶水中。
老爸睜大了眼睛看著鼻血跟斷線一般流淌的兒子,差點沒把手中的茶杯捏破了。
“你還說沒在搞什麽歪門邪道,你到時候連自己怎麽死了都不知道!”
說完丟下一包紙巾,就氣呼呼的走了,留下謝楠坐在椅子上,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己認識多年的老爸,今天變成這個樣子。
走到洗手間,仔細的擦擦鼻血,再發現自己的眼睛也和薑教授一樣,紅得厲害。
不過這一次,好像沒有任何收獲啊。
時間不多了,新會長的話還在心頭繞著。
在自己的房間裏,謝楠決定第二次戴上儺麵具,第一次至少說明這個東西不至於讓自己死,況且那段記憶讓人感覺有種吸引力。
就是憑著這種吸引力,再次戴上了儺麵。
這一次卻不一樣,那種眩暈的感覺不再有了,而是變成了劇痛感,從這一陣劇痛開始,眼前才出現了景象。
自己橫躺在地上,四周一片黑暗,所有自己所經曆的恐懼一件件襲來,溺死的兩個女孩、莫北、還有康建等等,一一的出現來麵前,以他們死亡的狀態在不遠處站立。
一個個露出獰笑,將自己慘白的臉湊上前來,露出自己灰色的牙齒。
謝楠自覺鼻孔的血繼續開始噴發,眼珠好像要被吸出去一樣,這種感覺極端不好,卻又因為困在這層金屬皮中無法掙脫。
鼻血積在裏麵,流進嘴唇,鹹鹹的味道是最後的感官。
在即將失去呼吸的最後時刻,謝楠猛地被揭去了儺麵,像是重新浮出了水麵一樣,得以生機。
光線顯得很刺眼,謝楠努力的睜眼看看是誰在幫他,卻驚喜的發現薑教授和邵東子站在他麵前。
不過他老爸也默默的站在後麵,鐵青著臉,默不作聲。
薑教授幫謝楠擦去血跡,然後嚴厲的責怪他不該這麽亂來,在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這麽做無異自尋死路。
邵東子手上還紮著繃帶,傻看著鼻血滿臉的謝楠,嘴角帶著一絲微笑。
“是弟兄,什麽都還得一起過一過!”
謝楠伸出一隻手,和邵東子的健康手拍在一起。
謝楠老爸看到了那件東西,原本有點憤怒的情緒卻變成了沮喪,一直坐在沙發邊上抽著悶煙,讓其他人都不好做聲。
邵東子使了個眼神,謝楠帶頭,跑出了沉悶的屋子。
“你爸臉色很不好!”
“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老是這個樣子。”
薑教授回味著剛才謝楠老爸的眼神,分明就是看這個老頭還和小孩混在一起搞東搞西表示十二分不屑。
謝楠說了去浦市遇到的事情,薑教授沉吟半天說了一句:
“唐生屏那個樣子好像是被困在什麽地方了,以至於魂魄都沒法動彈。”
聽了這話,邵東子嚷嚷著去浦市找找不就結了,謝楠卻一副苦臉,前幾天去一次已經被全鎮人知道是掃把星了,這次再去非得被打出來不可。
邵東子端詳著謝楠,得出個結論:沒人認得出他了。
這幾天謝楠邋遢得像個叫花子一般,加上消瘦下下去,儼然一個長期失意的大齡未婚青年。
“化化妝肯定是個大叔,沒事的。”
在邵東子的鼓噪下,三人馬上就去了車站,趕上最後一班車。
巧的是,這次還是隻有侯三的車,而他見了謝楠居然一副不認識的樣子,自顧自的坐在一邊抽煙。
車上已經坐好了三個人,一個老頭,還有兩個正昏睡著的毛頭小夥子,分散在座位上。
夜晚臨近,看樣子不會再有人來了,侯三爬上駕駛室,打火上路,在太陽收掉最後一點光線前,往浦市開去。
謝楠打電話給家裏,胡亂編了個謊說今天來的是一起實習的同學和指導教授,可即使明知這個謊太假,老爸卻沒有說什麽,在掛斷的時候,分明聽到了一聲歎息。
邵東子嚼著口香糖,在自己的繃帶上用筆塗鴉,突然想到什麽一樣,喊了一句:
“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了?”
“你爸之所以生氣大概就是你四處找儺師道士什麽的,可能他就是,氣你沒有眼力見!”
“什麽沒眼力見?”
“說不定他就是個儺師啊!”
謝楠用折斷邵東子另一隻手臂為威脅讓他閉嘴,老爺子的不正常可能隻是操心自己不爭氣吧,隻能這麽想了。
薑教授上車後就和另外三個旅客一樣昏睡下去,在稍有顛簸的路上發出微微的鼾聲,全然不理會兩人。
血色的夕陽下落,山脊露出最後的雄渾背影,侯三依然叼著香煙,哼著不知名的歌曲,這個旅途有點沉悶。
噗的一聲,車子打了個大踉蹌,停在路邊,好像是車胎被紮了,侯三罵了一句,掉下車去,查看情況。
換胎的過程顯得有點漫長,謝楠和邵東子蹲在路邊看著寥寥無幾的車輛跑過,問侯三還要多久,侯三卻氣急敗壞的點上煙,不做回答。
在天黑透的時候,車輛重又上路,薑教授和其他三人依然睡得香甜,像是全然不知車壞了一樣,按這樣下去,等到了浦市,真個是夜黑風高了。
車前燈晃動著,照得前麵的路更加模糊了,侯三好像煙囪一樣連續抽著煙,手指捏著方向盤,興奮得抖動,真不知道有什麽可高興的。
前麵的路邊走著一個人,在車燈照耀下顯得異常的突兀,身上穿得豔紅,如同鬼魅一般走著。
邵東子正看著這個像是惡俗的村姑打扮的女人好奇,在車即將靠近她的時候,她卻猛地轉身伸出手攔車,把邵東子嚇了一大跳,死死往後一靠。
侯三一個刹車,將車停在女人前麵,嘴裏說著難得又有了客,等著她上車。
女人慢吞吞的上了車,姿色平平,混在人群中誰都找不出來,同時還死著個臉色,讓邵東子歎了口氣。
謝楠打趣道:“沒戲了吧!你還指望會在這裏碰上個豔遇?”
“從衣服上就看出品味嘛,誰指望在這山間公路上還能出現個比基尼美女攔車啊?”
邵東子盡量小聲的抱怨了一聲,黑布隆冬的夜路真是讓人無趣。
車子繼續往前走,侯三也急著回家,腳下油門踩得更加急了。
顛簸中,薑教授終於醒了,看了一眼窗外,問怎麽還沒有到啊,自己都睡了好幾覺了。
“車壞過一陣,沒辦法,一會就到了。”
謝楠也沒法判斷現在是到哪兒了,按時間來算,應該是差不多了。
“您睡得香,後麵幾個睡得更香,現在都沒啥動靜呢。”邵東子努努嘴,後麵幾個乘客更是睡得天昏地暗。
薑教授擦擦眼鏡,看看前麵,說了句:“前麵還有個紅衣服女人走著呢,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兩人聽了忙往車前一看,果然遠處的路上還有個身著豔紅的女子在慢慢走著。
女人整個人低垂著,好像是在想著什麽事一般,慢悠悠的走著。
邵東子問謝楠是不是他這裏流行這麽打扮的時候,侯三大喊起來,那個女人用不可思議的方式橫的飄到了路中間,馬上就要撞上了。
車燈照得那紅衣女人如此明晰,可撞上的時候卻沒有一點震動,如同穿過煙塵一樣,平白的過去了。
前麵是一個急轉,侯三驚魂不定的猛的打方向盤,車身一歪,衝出了馬路,一頭將車栽進一片泥田,腦袋撞上方向盤,暈了過去。
汽車側翻過去,薑教授打破安全窗,讓從這裏爬出,邵東子回頭看了一眼車內,那個之前上車的紅衣女人也無故消失了,而另外三個乘客則扭曲的歪在車裏,沒有一點動靜。
爬出了車,謝楠想去救侯三,被薑教授一把拉住,往更遠的地方跑去。
“車漏油了!先跑!”
邵東子扶著自己的傷手,緊跟著在後麵奔跑
空氣中充滿了濃濃的汽油味,隨時可能爆炸,謝楠正要打電話報警,卻被人從後麵一把用袋子蒙上,捆了個嚴實。
邵東子和薑教授也被人偷襲,同樣被蒙頭綁上,然後抬起就走。
三人被扔上了一輛車,隨即就發動離開,背後傳來爆炸聲,侯三、那三個乘客還有他的車都將化成黑灰,還好爬出來了。
不過按現在的情況也不樂觀,誰知道是誰綁了自己,是送往哪兒,不過聽著兩邊邵東子和薑教授的哼哼聲至少說明他們都在身邊,還算不錯。
車停下來,幾個男人將三人扔進一處地方,就悄然不見了,罩子上的繩子也鬆開了,謝楠奮力解開頭上的黑布罩,摸索將其他兩人的頭套脫掉,在黑暗中能能聽到各自的聲音。
邵東子緩過神來,忙問這裏是什麽地方,謝楠歎氣說到要是知道早告訴你了。
不管怎樣,這回好像真的被困住了,邵東子掏出火機四下照著,得出個重大答案,這裏很可能是個塔,六邊形的結構!
謝楠想到了自己戴上儺麵具後看到的塔,不過這個能有什麽聯係呢。
而現在首要問題是三人都困在裏麵出不去了,至於是誰困住了他們,更難以知道。
邵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嚎叫著:“要殺要剮你他媽倒是來啊,我邵易東要是皺一下眉就是小媽養的!”
薑教授看不過去,製止下邵東子殺豬一般的嚎叫,安靜下來讓他好好想想事情。
邵東子全然忘了自己的傷,大聲的討論著關於那個紅衣女子的事情。
“這就是個局,靠著這個把我們拐下溝去,然後就綁我們到這裏來。”
謝楠倒是有興趣回答:
“那麽為什麽要把我們弄過來呢?“
“你們傻啊,那車上那三個分明就是替死鬼一般,說不定現在警察已經宣布了我們死了啊!”
這一句倒是讓薑教授和謝楠如同驚醒一般,整個車禍就是一個設計好的過程,那三個人可能在上車前已經是暈倒或者幹脆就是三個死人。
現在真有可能在警方眼裏謝楠他們早就成了一堆黑灰,沒法辨認了,換句話說,就是已經算是被消除了身份。
但是這樣對那些人來說,有什麽好處麽?
難以理解,謝楠靠著邵東子坐下,勉強的伸出拇指誇了誇,糊塗人在關鍵時候還真不糊塗。
三個人開始想辦法出去,謝楠貼在門前聽了聽是不是還有人在,那幫人的目的好像就是把他們送到這裏來,然後扭頭就走。
朝著木門踢了一腳,紋絲不見反應,好像門前堆了石頭或者砌上磚一樣。
借著打火機的火光,邵東子驚喜的發現三人的包都還在,連忙喊道:“還以為精心準備的十八般兵器都了沒了呢。”
首先掏出裏麵的電筒,邵東子一件一件的往外掏:軍刀、指北針、墨鏡、還有一個強力彈弓。
最後拿出一塊防潮墊,這真是個好東西,薑教授一見這個忙打開墊上,聲稱老人不能席地坐,會得風濕的,然後還挺美的盤腿喝著自己的特製飲料。
謝楠嘀咕著這個老頭真是完全沒有一點緊張感,真是虱子多了不咬。
邵東子擺弄著指北針,手上轉動羅盤儀.嘴上嘀咕著口訣,幾分鍾過去了,得出前方就是正北的結論。
看來他還是犯糊塗了,在這裏知道哪兒是東南西北有什麽用,還不如拿著刀去摳磚塊出去。
邵東子全然不知自己在犯錯還在那裏瞎弄,謝楠光火不已,正要發作,卻看到塔中間是一塊光潔的大石板,而石板上麵有一個凹槽,模樣大小倒是有些熟悉。
而薑教授一直就坐在這個凹槽的旁邊,似乎已經看了很久了。
謝楠拿出儺麵比劃了一下,剛剛好,能夠放進去,正打算按進去的時候,薑教授一手拉住了他。
“傻小子,你就這樣放上去了?”
“那還怎麽樣,看著能放,我就想放進去看看。”
“誰知道放了以後會出什麽事情,還是小心為妙。”
邵東子放下手中亂七八糟的玩意,湊將過來,見薑教授還在那裏思前想後,急脾氣上來,一把奪過儺麵,不由分說的按進裏麵。
被邵東子這一攪和,薑教授和謝楠隻好閃遠一點,死死看著儺麵,等著有什麽情況發生。
三個人都不說話,沉默了好一段時間,不過好像沒有什麽變化,邵東子噓了一聲,想將儺麵摳出來,剛觸到儺麵,平白的在頭上傳出冒出一聲像是歎息一樣的聲音,驚得邵東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猛的抽回了手。
回頭朝著謝楠和薑教授抗議,讓不要發出亂七八糟的聲音!謝楠做了個封嘴的東西,薑教授也表示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邵東子抓抓頭皮,再一次去拿儺麵,手剛上去,發現石板有點鬆動,就用力再按下去,轟的一聲整個石板翻了過來,邵東子如一個大布袋一般,掉進了露出來的大洞裏麵。
謝楠連忙過去看看邵東子有沒有事,洞裏卻傳來他興奮的叫聲。
“這裏有個地道,同誌們,我們可能能出去了。”
原本這一摔讓邵東子的傷臂一陣痛,可一摔卻讓他發現一條用石板鋪好的地道,幽幽的通往哪兒。
不過這還是讓邵東子興奮得大吼大叫,這裏哪怕不能出去也會是個地宮,裏麵說不定有什麽好玩意。
薑教授翻動著石頭活板,對這個機關的設計嘖嘖稱奇,讓邵東子拿上電筒照照四周。
邵東子四下查看了一下,一個用石板裝起來的甬道能讓人蹲著走過去,不過從回聲來看,好像長得不可思議。
謝楠也爬進了地洞之中,用火機慢慢照著,從石板的刻痕來看,是用河對岸的石灰石一鑿一鑿平整成石板,然後結成這個甬道,真是個偉大的工程。
邵東子執著電筒,一路下去,幾乎快不見了人影。
“你們跟上,這裏應該能出去!”
薑教授將背包提上,也跳進了甬道,一步步的往前走著。
在甬道的盡頭,是一個和上麵一樣的空間。
邵東子用電筒掃射著看牆壁,發現這裏也是全封閉的,燈光過處,一堆白色的骨頭讓他大叫一聲,又鑽進甬道。
“退回去!前麵看上去有問題。”
那堆白骨靜悄悄的堆在那裏,默不作聲,邵東子探探腦袋看看,發現並沒有什麽動靜,又緩緩爬出洞,仔細查看了一下。
牛骨和豬骨為多,亂糟糟的在放在一起,好像集體墳墓一般,四周一個不大的廳堂,刻著12座雕像。
每一個雕像都是一副人麵模樣,悲喜苦楚各種表情,盯著這個小廳中所有的一切。
謝楠爬出了甬道,和邵東子一道拿著手電筒到處看著,好像這樣一樣出不去,是一條死路。
薑教授最後爬出來,臉被憋得通紅,累的夠戧。
邵東子像是發現了什麽,指著骨頭中間說道:“這裏還有一具人骨呢!”
在白森森的骨頭堆中依稀躺著一具依然化成骷髏的的人,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爛成一縷一絲的,偏著腦袋安然不動。
謝楠將邵東子拉到牆邊,遠遠看著那具骨骸,邵東子口上念叨著:“看樣子是出不去了,這回我們都陪著他了。”
“別胡說了,還不一定了。”薑教授緩過勁來,看了看那些雕像,看出是用泥磚刻出造型燒製的,按時鍾一樣排列著,像是某個陣勢一般。
邵東子躲開人骨,等著薑教授出招,洞裏潮濕和嗆人的氣味有點讓人受不了。
薑教授琢磨了一會,覺得這些磚像實際上就是代表十二天官之類的東西,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者能找到出去的路。
“邵東子,你的那個指北針呢?”
之前被謝楠說在這裏使指北針是犯傻,邵東子想不到薑教授也在犯傻,就隨意指了指一方,說那就是正北。
“別犯傻了,快找出指北針出來,謝楠,沅江是在那邊?”
邵東子連忙在口袋裏掏著,那個老式的軍用指北針不知道剛才一著急掉到什麽地方去了。
謝楠則抓著頭皮想著沅江到底在鎮子的哪邊,半天嘀咕著好像是北邊。
找不到指北針,邵東子急得不行,謝楠又不能肯定江到底是在那邊,薑教授被眼前這倆青年人弄得哭笑不得。
“這麽跟你們說吧,忘了從哪兒看到的書了,說是一般這種地宮要是留有出口,大多應該是在陽口,也就是山南水北之處,要是估摸得準的話,就是一條生路了。”
邵東子問道要是選錯的話會怎麽樣,薑教授沒好氣的回答:“選錯了說不定天上掉個大鐵籠什麽的,讓你和這些骨頭一起過下半輩子。”
謝楠聽了更是讓邵東子馬上去找指北針出來,千萬別在這個關鍵時候掉鏈子。
眼看著電筒一點點暗下去,謝楠知道邵東子一定又忘了給電筒充滿電,這回就更加麻煩了,沒準要在黑暗裏摸著骨頭等死了。
薑教授咬咬牙,如果剛才大家沒走彎路的話,甬道所指應該還是正北,也就是江水所在,估摸著轉過來,也就是甬道上麵那方磚像可以指出逃命所在。
薑教授於是衝著那塊哭喪著臉的磚像走過去,伸手押上,發現可以鬆動。
邵東子學了一下那張哭喪的磚像臉,問道:“您確定這個就是?一會不會飛出什麽刀叉劍戟來吧?”
“賭一把吧。”說完就下手死命按下去,磚像往後退了退,整個地宮發出了隆隆的聲音。
邵東子拉過謝楠,雙手抱頭跑過薑教授身邊,等著事情發生。
沉悶的聲音響過,邵東子鬆開雙手,發現自己居然一點事都沒有,不過四麵牆上也沒有出現新的通道,一時說不上該喜還是悲。
薑教授卻帶頭進了甬道,謝楠看了看也跟著拿上東西進去。
“怎麽?我們又回去啊!”邵東子也木木的將包背好,準備鑽洞。
“應該不是回去,你沒發現這條石板路成往下傾斜的了嘛?”謝楠蹲著身子往前走著,邵東子在後麵將電筒高舉,勉強照著前麵的路,彎下腰要鑽進甬道。
第十七章 前塵
邵東子就要進甬道的時候,卻感覺腳踝猛的被什麽一抓,讓他心猛的一沉,好像斷了弦一樣,從頭到腳冷了一遍。
抽動了一下腳,那東西好像牢牢抓緊了他的腳踝,掙也不掙不開。
喉頭一動,邵東子沒大聲叫喊,卻小聲的叫了聲謝楠,正在裏麵等他拿電筒來的謝楠不耐煩的應了一聲。
“你幫我看看行麽?”
邵東子不敢往回看,誰知道是什麽玩意抓住了他,或者是條大毒蛇,或者是繩索,再或者是那具骷髏。
難以想象,現在它沒動靜,最好就是敵不動我不動,而這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的任務,就交給謝楠吧。
謝楠氣衝衝的往回走,到了洞口,看到邵東子保持著一個正要鑽進來的動作,滑稽得保持著不動。
“你到底怎麽了!”
“有什麽東西抓住我的腳了,我不敢動!”
這話說得特別溫柔,邵東子怕聲音太大驚了後麵的仁兄,因為他感覺某種尖利的東西好像隨時都能劃開他的皮子。
聽了這話謝楠不敢怠慢,連忙加快速度到了邵東子身邊,隔著一段距離看了看,好像是那副人骨不知為何掛上了邵東子的褲子。
不過那裏好像還有什麽東西,謝楠一點點的爬過去,從邵東子手上接過電筒,取了過來,好像是一本書。
拿過書以後,邵東子腳上骷髏的勁頭像是被卸掉了,沒了那種尖尖的感覺。
邵東子小心翼翼的抽出了腳,不顧一切的往裏擠,踩了趴在地上的謝楠幾腳。
手上的書像是相當老舊了,謝楠照了照,封麵上沒有字,隨手丟進背包,站起身子,代替邵東子來壓陣。
至於為什麽那具骷髏要找邵東子來介紹這本書,邵東子不想知道,被一驚好像體力又增長了,快速的往前走著,希望能趕上薑教授。
薑教授已經在不遠處等了許久,見邵東子來,笑笑說道:
“小朋友,咱們好像押對了。”
不遠的地方好像有微風過來,好像幾百年沒有呼吸過這麽新鮮的空氣了,邵東子貪婪的吸著。
謝楠把書放進去後,就急急跟上,實際上不知為什麽,對於那具骷髏,他沒有什麽恐懼感,而且這本 不明來曆的書,也順理成章的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誰知道會怎麽樣呢?
當得知出口就在不遠處的時候,三人都相當高興,快馬加鞭的往風來的地方走去,蹲走是相當費力的事情,但是最後還是在電筒耗盡最後一點電之後一分鍾爬出了甬道。
前麵是浦市鎮夜下黯淡的燈光,而不遠處,一座則是一座廢棄的古塔,靜靜的躲在瓦礫堆裏。
邵東子大聲罵著那些帶他們來的人,想不到他邵易東居然虎口脫險死裏逃生,真是好人好報。
本來不遠的一段路,卻走了這許久,謝楠看看手表,已經快午夜了。
邵東子振臂大叫一聲,找個夜宵攤,好好吃一頓去!
三人快步往鎮子方向跑去,那些關他們在這裏的人,應該還不知道他們已經逃出生天,而那條逃生的甬道不一會就慢慢沉下,沒進了泥土,悄然不見了。
浦市晚上的夜宵攤子並不多,但是總會堅持到很晚,三人趕到的時候,還是有不少年輕人正在喝酒取樂。
叫上許多吃的,邵東子得意洋洋的咬開一瓶啤酒,痛快的喝上一口,真想不出還有什麽比逃命成功更爽的。
看著周圍人異樣的目光,謝楠才意識到三人好像剛剛從土裏鑽出來一樣,渾身沾滿了泥巴,及其狼狽,同時在這裏也顯得特別紮眼。
要是有個地縫,薑教授非鑽進去不可,他就是典型的為老不尊。
邵東子不管不顧的吃了些東西,尚沒過癮,就被薑教授和謝楠強行拖走,往黑處走去。
“現在我們去哪兒?”
邵東子一麵砸吧著嘴,一麵打量著開始起了變化的浦市。
“旅館?不行,我上次僥幸跑掉,這次去會被服務員用開水澆死。”
薑教授表示讚同,而且很大的可能,他們已經死了,再用這個身份證去登記會召來麻煩。
“去唐生屏家吧,我有鑰匙。”這是最後選擇了,謝楠找出了那邊老鑰匙。
唐生屏家旁的那個小鋪沒了,不過謝楠尚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打開房門,裏麵依舊是塵土味道十足。
“大哥,這也能住人?”邵東子嘴上抱怨著,身子卻不由得往那張唯一幹淨的床邊靠過去。
“湊合一下吧,就這個條件了。”謝楠扶著薑教授坐下,一晚的折騰,老頭有點不支了。
換衣服,打掃出另一塊能睡人的地方,三人就準備睡覺了,謝楠仔細的檢查了門窗,生怕有人跟來。
邵東子見狀也提高了警惕將刀放在身邊,防止出什麽問題。
一切等太陽出來了再說。
謝楠起得最早,在太陽還沒有通過瓦片的破洞前就爬起來,就著黎明的光亮看著那本從古塔地宮中帶出的破書。
形容為破書一點都不為過,或者根本就稱不上書,隻是一些筆記,記錄了一個看似對謝楠毫無裨益的事情。
內容不多,但是紙張的殘破和文言文讓謝楠頗費了一番精神把散架的紙張張張鋪好在地麵上,理解這人字裏行間的一些表達。
如果早50年,或者他對謝楠還有些幫助,因為,作者是一個儺師。
而整個故事是從浦市的最繁華時說起的。
那時候的浦市是這條江上聞名的要衝,商賈雲集,而各方人物在這片河灣上一點點的建起了很多的建築,而頂峰出現在清朝中期。
北方各省的人都在這個不大的鎮上有會館,而會館的豪華更是不用說,他們就是這個浦市鎮高牆深巷的主要組成部分,是他們鑄造了輝煌。
主角和謝楠同姓,是鎮上一隻旺族,而主角謝默文就是這一支中的嫡係和最為惹得厚望的人物。
偏偏的,他迷上了神鬼蠱惑之事,少年時期就隨著苗家的一位老司學起了占神弄鬼之事。
儺師本是風光的職業,可謝墨文祖上是一官宦,萬萬容不得這種忤逆之事。
而這時另一個人的加入更是讓整個鎮上的漢族宗族臉麵無光,張逢之這個人也是公子哥一名,卻也瘋瘋癲癲的隨著謝墨文一起跟了苗族儺師成天搬神弄鬼,一時成為全鎮談資。
兩人卻因為這個關係極好,成天跟著師傅赤足走遍大山,知曉了不少事情。
直到師傅自知時日無多的時候,這種關係才變得有點奇妙。
因為一具儺麵的原因,兩人的關係為此變得蹊蹺起來,聽說此物極為神奇,可扭轉陰陽,其神奇為兩人所垂涎。
不過師傅並不提儺麵的事情,直到自己不行的那一天,才說出一些情況。
這個儺麵相傳是用人身犬頭的盤瓠所用的戚所造,效力神奇,卻因為上麵曾經滿沾西狄人的鮮血卻又毫不聽命於人,使用的人雖有回天之力,卻無異自戮性命。
師傅的話並沒有讓兩人聽進去,卻一心都惦記這件神器。
可在這說出秘密之前,師傅已經用自己的儺師的身份,號召鄉裏在鎮子旁建好了一座塔,在他死之前,將儺麵給了張逢之,要他保管好儺麵,然後在他下葬同時,將儺麵放進塔中,靜等化為灰燼。
謝墨文自覺臉麵盡失,在師傅下葬後幾天,就收拾東西去了山裏,不見了蹤影。
可張逢之麵上看著尊師守道,可他並沒有按師傅的要求放下儺麵,而是不舍神器就這樣埋沒,於是私自留下。
一對師兄弟就這樣分道揚鑣,謝墨文從山上各寨轉了一大圈回來的時候,發現張逢之已經成了鎮上的老司,一切皆因他好像一夜之間法力大增,凡有占卜不醫之症,張逢之都能處理,鎮上人尊敬不已。
更讓鎮上人迫不及待將他奉為老司的是畏懼,鎮上多一些怪事,有些在背後對張逢之有所議論的人,更是見了許多不幹淨的東西,嚇得魂魄全無。
這一敬一畏,讓張逢之極為得意,不過好景不長,不知為何,鎮民們突然一齊衝到張逢之那裏,將其捆綁,說要各族祠一同處理他。
罪名是他弄巫做蠱,為害鄉裏,被驅逐出鎮,其張族的一支也一同受了牽連。
張逢之走的時候,沒讓他帶任何東西,在幾千人的緊逼下,孑然走上山路,消失在眾人麵前。
可儺麵幾經輾轉,居然又到了謝墨文手裏,可謝墨文自知這是不祥之物,不敢久留,遵從師命將儺麵放進了塔。
最後的一段說他脫了法袍,安心耕讀,卻心有不安,最後也進了塔,了結餘生。
所說的儺麵,必然就是謝楠手上這具,也就是說唐生屏是從塔中偷出來,最後又無法處置,忍隱幾十年,卻又在現在交給了謝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紙張在太陽下逐漸發黃,最後如同燒焦一般,字跡已經不可看清,謝楠將字紙集齊,放入火塘,點火燒了,算是祭慰這位同姓前輩。
邵東子聞到糊味,以為著火了,掙紮著爬起來卻看到謝楠正在燒紙,翻翻白眼問道:
“你發什麽神經啊,大早上的燒紙錢?”
薑教授也昏然起身,謝楠將剛才看到的東西說給他們,兩人愣了愣,卻沒有太大反應。
“起來吧,我們還有事情要做呢!”
薑教授將歪七八糟的頭弄得統一往上蓬鬆,算是恢複了造型,然後說要去打電話,找人幫忙了解昨晚的車禍。
手機已經全部不見了,隻能去公用電話亭,薑教授打著電話,謝楠和邵東子百無聊賴的在旁等待。
“我有點迷糊了,我是要找蘇坤,卻又稀裏糊塗回了這裏,而且事情越來越複雜,快把我弄瘋了。”
謝楠將煙頭摁熄在台階,對邵東子抱怨自己這一趟走得有多失敗。
邵東子深深的吸上一口煙,用眼神瞟瞟謝楠,又說了一句讓人佩服的話:
“你不覺得有可能蘇坤也在這裏麽,從發生的事情來看,至少昨晚肯定是人使大壞,好彩我邵易東聰明加運氣,能夠跑出來。”
謝楠想想,這話很有道理,說不定怪談協會就在這裏,等著自己帶著儺麵來,然後演出好戲呢。
這麽換角度一想,謝楠心裏倒是放開許多,拍了拍邵東子後背,讚道:
“哥們,行啊!”
薑教授走了過來,什麽行啊,邵東子幽幽的說沒事,隻是點燃某個人幼小脆弱的心靈裏那盞明燈罷了。
顧不上了解他們到底在說什麽,薑教授先宣布有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兩人要先聽哪一個。
“壞的吧。”
“壞的就是我們真的死了,昨晚警察真的把那三人當成我們了。”
“情理之中,不過燒得也夠焦的了,那好消息呢?”
薑教授四下找了找自己的金屬酒壺,準備抿上一口再說出來,卻懊惱的發現已經不見了,一下子沒好氣的將這個好消息說出來:
“這邊的一朋友幫我去處理這件事,我們不會成為黑人。而且答應會將這次車禍的調查結果隨時給我。”
這個好消息並不引人入勝,最多證明了薑教授的人際網的遼闊。
邵東子讓謝楠順便打電話回家去報個平安,對麵老媽接了電話,聽到是謝楠的聲音,幾乎馬上哭了出來了。
都知道去浦市的路上出了事,雖然派出所還不能確定身份,但是已然讓謝楠家裏哭天搶地的過了一晚。
安慰解釋一番後,謝楠讓老爸接電話,他想正兒八經的問一個問題,從早上開始就急切想知道答案。
“爸,你知道謝墨文是誰麽?”
這個問題好像並不難,但是那邊卻一時沉默起來,過了一分鍾,卻炸雷一般爆發起來:
“你要是今天不回來,還在外麵搞這些沒有名堂的玩意,我就打斷你的腿!”
謝楠聽見老爸已經火冒三丈,有點猶豫是不是該說出下麵的話,難道說自己走了謝墨文的老墳一趟?
要是急得老爺子真的盛怒下來,準會帶上幾個人來浦市綁他回去。
謝楠連忙胡亂編詞,再拉過邵東子和薑教授一頓證明,算是把他老爸的怒氣給壓下,掛了電話,三人開始準備去找謝楠說的唐婆婆。
要是謝楠能再見一次唐生屏的話,說不定事情還能有一點突破,不過這隻能算一條細弱如蜘蛛網的線索,風一吹,就斷得沒影了。
邵東子也發現了浦市鎮中建起的新樓,咂嘴讚歎著定是富商衣錦還鄉,在這裏顯富來了。
“我問過不少人,可是都沒人說這到底是幹嘛用的,誰蓋的。說起來臉色還不對。”
“那是懶得和你嚼舌頭根子吧,我看這樓倒是古風十足,像是個體麵人蓋的。”
沿著寂寥的石板路走著,三人注意到四周人還是好奇的看著他們,然後又裝作是不經意的轉頭過去,避開他們。
邵東子找了個窗戶照照,詫異的問:
“我臉上泥巴還沒洗盡吧?還是我太帥了光芒太重啊?”
謝楠隻好提醒他之前自己隻身一人來的時候發生了的事情,躲開你是好的了,碰到猛一點的,直接給丟河裏去了。
薑教授卻始終抬頭看著那座即將完工的高樓,走了這一路,幾乎每個街角都能看到露出的飛簷,而這座看上去華麗的房子卻有一個個正對各個街麵的窗戶,可又將窗戶做得比較隱蔽。
這樣看起來,這不像一個炫富的豪宅,更像是一座嚴密的碉堡,正虎視眈眈的觀望著鎮子的一切。
薑教授將事情一說,謝楠兩人跑著看了一遍,果然基本上能被樓上的人看到自己的行蹤,假使上麵有人的話。
三人加快加快腳步,想找到那個唐婆婆問個清楚,就順著牆根,快速的往唐生屏老宅方向回去。
到了一看,那個小鋪依舊沒有開張,抬頭一看居然這裏恰恰被一堵高牆擋了高樓的視線,還真算是個寶地,謝楠打開門,三人進屋繼續盤算。
薑教授哦說明了自己的想法,雖然唐婆婆找不到,但是那座樓的主人的確有點蹊蹺,如果沒有一些本事的話,這座樓不會選擇在那個位置動工。
那個位置從風水上來說算是鎮上寶地所在,毗鄰的各種建築圍繞起來就是一個鬧中取靜,朝陽通風的地方,而處在鎮子的陰地所在,又高取陽光,倒是有些奇門辦法。
也就是說,這間房子的主人並不簡單。
晚上需要調查一下,薑教授躺在竹床上,自己的飲料沒了,如果遇到什麽情況,自己可能會比謝楠和邵東子更麻煩,至少自己的心髒可能受不了。
如果可能的話,去找家藥店看看有沒有可以代替的好了。
而謝楠則一直想著那個謝墨文的故事,還有老爸激烈的反應,這種反應可以說不正常,哪兒來的那麽大火氣,有不正常,為什麽聽到謝墨文後就怒氣衝天的了。
這裏麵好像還有點什麽聯係,隻是一時沒法解開。
兩人都出神之際,邵東子發現了一件東西,大呼寶貝,把兩人的心思勾了回來。
在謝楠認真聽著薑教授說話的當子,邵東子耐不住囉嗦,四下翻找著,看唐生屏這老頭又留下什麽好玩意,也就算沒白來一趟了。
翻開一些破舊衣裳,還有大堆沒有完成的爆竹,火藥早就潮成板狀,看來唐生屏真的是偷東西的主,除了這間四處漏風的房子,好像沒有什麽東西了。
在搬開成塊的火藥後,一杆用油布裹得好好的槍出現在他麵前,把油布打開,槍筒依然嶄亮,是一把短火槍。
邵東子叫了聲好,把槍端在手裏,四下瞄了一下說道:“這槍倒是漂亮,可惜沒有準星。”
“何止沒有準星,連子彈都沒有吧。”
謝楠看到邵東子找到的這邊老爺槍,苦笑一聲,這種槍在解放前就被淘汰了,那時候匪患雖重,可也輪不到這種前輩出場救火。
這是一把短火銃,用火藥和鐵砂發射,硝石做引,粗大的槍管能放出不少鐵砂,不過裝填一次需要費上不少周折,等裝好了,什麽事情都完了。
邵東子不聽謝楠在那邊介紹這把連上山的獵人都不稀得用的原始槍械,自顧自的將結塊的火藥輕輕揉碎,找了幾張紙裝好,好像小孩遇到玩具一樣,細細的玩著。
薑教授一笑,讓謝楠由著他去好了,當下有個武器嚇嚇人也好。
第十八章 探營
要說邵東子四肢發達倒是不是吹的,得了這把老爺槍後,邵東子又張羅著把自己手上的繃帶給拆了,耀武揚威的右手把槍,再把受傷的左手掄得呼呼作響。
謝楠質疑他是在充能,邵東子馬上揚言再給謝楠一隻熊貓眼做個傷愈紀念。
兩人正在吵鬧,薑教授過來做了壓住兩人肩膀,示意不要做聲。
手一指過去,隻見門縫後麵,依稀能看到人影晃動,好像正趴在門前看著裏麵。
馬上止住聲音後,三人貓腰躲在床後,看門外人有什麽動靜。
房內昏暗,外麵人一時看不清裏麵情況,隻好更努力的趴在門上,找了個大一點眼,勉強看著。
沉重的呼吸聲從門外傳來,這種吸氣聲像是貓爪劃過光滑的鐵板的感覺,那人喉嚨好像哨子一樣,好像活得異常吃力。
不知其來意,躲在床後暗處的邵東子開始笨拙的裝填火藥,雖說沒有子彈,至少和薑教授說的一樣,嚇嚇人也好。
謝楠看到,那隻眼睛好像快脫了眼眶一樣,仇恨的盯著裏麵,看不到人,也徒勞的轉動著,吐出凶狠的火焰。
幾分鍾過去,邵東子終於裝好了火藥,隨便找了個石子填進槍管,然後鑽進床底,槍口對著門口,防止那人強行闖進來。
不過在這個時候,門口人卻蹲下了身子,然後慢慢走了。
再等了一會,聽著那讓人心頭發毛的呼吸聲完全聽不到,謝楠才慢慢探出身子,走到門口將門閂再頂上了一跟木梁。
“是不是昨晚把我們關在古塔廢墟中的人?”謝楠盡量小聲的說話。
“不想,他們是一群,這個好像不一樣,至少昨晚我沒有聽到這樣的呼吸聲。”
說完,薑教授讓邵東子退了火,免得誤傷自己。
邵東子爬出滿是蜘蛛網的床底,將火藥倒出來,把槍重新裝進包裏,嘴上依舊逞強說如果那人進來,就拿火藥渣喂他一嘴。
謝楠走過來,把手搭上邵東子的肩膀,少有的肯定了他的勇猛,還說了句讓邵東子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話。
“哥們,是我不好,連累你了。”
邵東子詫異的看了看謝楠,把他的手拿下來,仔仔細細的跟他說道:
“我不是看你的麵子哦!還有,如果有什麽事情,最好跟薑教授商量,我怎麽都好的。”
邵東子已經認定了謝楠肯定有什麽不情之請,這家夥從來沒有這麽矯情過。
“有什麽事就說吧,別搞這個肉麻的舉動。”
邵東子拍拍自己的肩膀,像是怕中了謝楠的毒一樣。
謝楠見小聰明被識破,識趣的老實交待了自己的想法,就是今晚去看看那座高樓。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那個樓好像存在著什麽關聯,不過從您說的看,好像又並非善茬,可直覺,直覺讓我覺得必須去那裏看看。”
薑教授低頭想想,點頭算是答應,不過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憂慮,那裏太危險,不過這座樓的結構又讓他滿是好奇,也禁不住想看個究竟。
見薑教授應允下來,邵東子無所顧忌的也同意了,怎麽說身上了火器伴著,底氣好像莫名足了許多,喊了聲:“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嘿嘿嘿嘿。”
謝楠覺得邵東子這一次摔壞的不是手,而是腦子,他完全瘋了。
簡單準備了一下,邵東子拿開頂門的木梁,拉開門閂,探出腦袋一看四下無人,招呼著謝楠和薑教授出來。
下午四五點的太陽照下來,將整個浦市的青磚黑瓦染上了一層異樣的金色,如同披上金色衣裳一般,讓這三個從黑屋裏麵鑽出來的人一時眼花繚亂,幾乎不辨方向。
陽光太刺眼,邵東子將包高舉擋著陽光,問謝楠先去哪兒。
“你不餓麽?先去吃飯!”
邵東子一腔熱情卻料不到是這個結果,被激得呲牙咧嘴,真是又再多的腎上腺素也抵不住這麽一句。
看著邵東子傻愣愣站著,謝楠上前提醒一句:“不吃飯怎麽問老板,不問老板怎麽知道這個樓的一點底細?”
“啊?”邵東子還沒醒過神,薑教授湊過來,不冷不熱的來了一句。
“年輕人,光有革命熱情是不夠的。”
邵東子鼻子裏快冒出火來了,這算什麽?
雖這麽想,但是吃個飯倒是不錯的主意,邵東子掂量了一下幹癟的肚子,緊跟上兩人的步伐。
其實浦市的小館有挺多,不過簡單到不能再簡單,沒有菜單也沒有具體的菜名。除了一兩招牌菜外,其餘都憑顧客想象來點。
既是你點火腿腸炒南瓜,店主也會按湘西的勁爆做法給你作出個滿意交待。
不過謝楠和薑教授找了幾家都沒進門吃,而是一味的挨家的問菜。
邵東子等不及了,質問謝楠又要去探營高樓又在吃飯上唧唧歪歪。
“你知道個屁,我想找一家是浦市鎮老居民的店子,不聽聽口音又怎麽知道?”謝楠依舊憑著自己的記憶去辨識口音,自己老爸就是這裏人,口音方麵自然沒問題。
想到這,心裏好像又糾結起來,那個謝墨文,好像越來越近了一樣。
找了一家店,謝楠使了個眼色,讓其他兩人都不說,隻有謝楠去點菜,畢竟在這一時,外地人總是被警惕。
“老板,要你們的那幾個當家菜,再來幾樣小菜,你看著上,酒你照著好的上吧!”
光就幾個當家菜,謝楠三人就沒法吃完。
老板少有見如此豪氣的人,忙不迭將飯菜準備妥當,一一送上包廂來。
謝楠將酒倒上一杯,敬了老板,就單刀直入的問起那座高樓的事情來。
老板麵露難色,又見了滿桌飯菜的大主顧,隻好幹了敬來的酒,開始說起來:
“老弟看你也是本地人,估計也是剛回來,不曉得這裏的事情,其實就是……”
見店老板有為難,薑教授更是裝出一副慈祥長者像,邵東子也緊閉大口,等著店老板開口。
老板看看周圍沒人,關上房門,神秘兮兮的跟三人開始說著。
這高樓是張家祠堂所在,不過年久失修早已沒了模樣,哪知道在臨拆遷之際來了張家族裏遠走多年的子弟,聽說相當有錢,還是從日本回來的,就從政府裏拿了這個地,蓋起了房子。
聽說江裏挖金船凡是掙錢多的都是這人的股份呢,說他能識得金路,怎麽淘都能淘出 好東西,還有金剛石呢。
說得興起,老板自顧自的再倒了一杯,一口喝下:“你們問這個啊,就莫問了,那個房子起來以後就少有安生,好多人不敢近身啊!”
“為什麽不敢過去啊?”三人都端著酒杯聽著下文,老板幹脆坐下來,豪爽的操起杯子,接二連三的說起來。
那座樓房的老板僅是知道一些傳言,不過據他說恐慌還是由前幾天來了一個身帶邪物的少年所致,鎮上稀裏糊塗的死了好幾個人,喪事都辦的潦潦草草。
知道是說自己,謝楠將滿臉的胡茬一摸,明知故問發生的事情。
老板像是壓抑了很久一般,將桌上的酒瓶抱在手裏,一杯又一杯的喝著,把謝楠那幾天來浦市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
邵東子咬著牙簽聽著,真沒料到謝楠一個人還攪出這麽大風浪,這麽刺激的事情居然沒有自己,實在有點遺憾了。
說到唐生屏的時候,店主已經喝得差不多了,臉紅得如關公一般,挽著謝楠的肩膀,把那個關於唐生屏和他的媳婦的屍體離奇屍體說了一遍。
謝楠聽了,原來那個唐婆婆就是唐生屏的妻子,可是他現在已然死去,還能找誰了解呢?
一桌飯菜並沒有動多少,三人在入夜的時候,走出了飯店,飯店老板發了酒瘋,大喊大叫著謝兄弟,卻不知道謝兄弟正往自己說的邪門地方走去。
巷子在黑夜中呈現出一種深不可測的樣子,因為沒有路燈,那種幽深好像能把人吞沒。
謝楠和邵東子與那老板喝了幾杯,一起搖搖晃晃的往前走,薑教授擔心就這樣的狀態去那座不知的高樓無異不合時宜,可謝楠和邵東子兩人勾肩搭背的毫無顧忌,一直往那高樓走去。
在那些窗戶下,依然沒有燈光,似乎空無一人。
在一個拐角處,一個人影衝了出來,抓住了謝楠,尖利的指甲一下劃去了四線皮肉,謝楠被痛喚醒了酒醉,但是那隻手又被握住,來人用淒厲的聲音叫了一聲,現身在微弱的燈光下。
這個人謝楠認得,就是侯三的那個聾奶奶。
邵東子正要動手,謝楠止住他,跟他解釋了這個老婆婆的來頭,如果沒猜錯,今天下午那個人就是她,而且一直跟著他們到了現在。
老婆婆眼珠突兀,像是全然失了理智,侯三的意外死亡,一定讓她傷痛欲絕,而這件事,必然怪在謝楠頭上,這回就是來報仇了。
那隻幹枯的手好像全然不似一個老年人的,好像鐵鉗一樣緊緊掐緊了謝楠,尖利的指甲卡進了肌膚,讓謝楠臉上沁出幾滴汗珠,繼續下去,好像會斷掉。
“你害死了我的孫兒!”透過那副生鏽了一樣的喉嚨,老婆婆的瞳孔死盯著謝楠,露出幾顆已經殘缺的牙齒,像是要吞了謝楠。
薑教授見狀連忙叫一聲住手,趕上去對著婆婆開始說教,無奈那老婆婆耳背已久,聽不清薑教授說什麽,反而將空下的另一隻手猛的伸出,死死的卡上了薑教授的脖子。
然後扣著脖子一用力,將薑教授推倒在地。
年近古稀的老嫗有這樣的力氣倒是讓三人始料不及,謝楠的手逐漸變得青紫,指甲也慢慢掐了進去。
邵東子抄到老婆婆背後大喊著一聲:“不關我們的事,我們也是被害了。”
這一句幾乎衝著老婆婆的耳孔喊著的,倒是讓老婆婆止住了手,可依然用一種警惕的目光看著三人。
“姓謝的!你這個害人精!”
衝著謝楠喊了一聲。
謝楠一麵揉著自己被掐得青紫的手臂,一邊應了一聲,一邊不由得往後退,這老婆婆哪兒來的這麽大力氣,自己的手掌像是麻掉了一樣。
老婆婆的回頭看了一眼邵東子,看得他想左閃右避,不敢直視。
看樣子她不會再動手了,邵東子連吼帶比劃的解釋著侯三是被別人害死的,手忙腳亂的好像猩猩一般,老婆婆卻一副好像不為所動的樣子。
“謝楠!她是不是聽不懂普通話啊?”
邵東子情急之下,指著那座高樓,啞巴一樣咿呀叫一聲,然後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最後頭一歪,扮一個鬼臉。
邵東子原本的意思是,我們要去那座樓,不能在這裏被你掐死啊,卻好像引發了老婆婆另一個誤解。
老婆婆看了看那座高樓,問道:“是那些人害了我的孫子?”
謝楠正打算解釋,邵東子馬上將身子擋在前麵,點頭稱是。
莫名其妙的,老婆婆卻張嘴笑起來,好像懂了什麽一樣,淩厲的眼神黯淡下去,重又回複了到了渾濁。
再次掃了一眼謝楠他們,轉身就走,老態畢現,之前那股嚇人的力量和氣勢也都沒了。
嘴裏念叨著:“侯三啊,你就是這個命啊,陪著別人死啊!”
當那個佝僂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時候,三人呆在原地楞了半天,怎麽說到那座高樓,這老婆婆就變了個樣。
邵東子呸了一聲,大叫一聲不管了,真是晦氣,咱們上路!
夜色更深了,三人繼續往前走,那座樓越來越近,神經也就繃得越緊,牆縫中蛐蛐嘰嘰叫喚,慢慢的連成一片,如同開道一樣,在人兩側齊鳴。
通往那座樓的路並不遠,可在這個並不規整而且道路複雜的鎮子,好像平添了許多困難,好容易有個清爽的夏日,除了一些屋子裏麵的燈光和零星的聲音,什麽都 像是即將睡去。
越靠近大樓,人影也就越加稀疏,幹脆在還差著半條街的時候,一切歸於寧靜,不遠處高樓的影子顯現出來,房簷硬朗的線條深刻在深藍色的天幕中。
整個樓黑漆漆的,好像並沒有人居住。
這樣的情況讓謝楠很失望,如果隻是座空樓的話,可能就談不上什麽線索了。
邵東子走在最前,想近前看看,卻看到街中正正中中的放了一把扶手狀元椅,在月光下幽幽的泛著光。
在這個地方放這麽一把古董椅,倒是個離奇事,薑教授遠遠打量了一下這把椅子,型造厚實,所嵌的石頭靠背也是相當精美。
身為曆史係教授,對著這般古物倒是惹起了他的興趣,看著看著開始越走越近,不管不顧謝楠和邵東子的詫異,繞著椅子轉了一圈,嘴上讚道:
“好東西啊,這大理石的靠板選材精美,像是山水畫一般,酸枝木料也是一等一的。不過放在這裏真是暴殄天物啊。”
謝楠記起小時候聽過的歌謠:
街上擺放皇帝椅,過路君子莫近身。五迷三道坐上去,三魂七魄丟進去。
如果說這就是傳聞所說的皇帝椅,那薑教授如果忍不住坐上去,那麻煩就大了。
而傳說這種把戲一般是用來報複貪妄之人的狠毒手段,雖是不常見,可今天在這裏擺明了是個圈套。
還來不及說出來,薑教授已經彎腰想坐上去,謝楠快速的伸出手,從後麵推了薑教授一把,將即將坐上椅子的他推了出去,自己一手按在椅子上。
手觸上了椅子,謝楠趴在靠背上,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手會出什麽事。
椅子上沾了一點露水,濕濕的,涼涼的,這種感覺甚至有點舒服,謝楠正要將手抽回來,那種涼意卻瞬間變得非常厲害,從手掌一直傳上來,好像血管是被一路凍結了一樣,速凍了血液通到心髒。
這種感覺像是突如其來的悲傷一樣,猛的湧現,然後被心髒有力的泵到全身,謝楠嘴唇緊閉,牙齒卻在裏麵打架。
回頭看看,薑教授和邵東子卻麵朝著他後退,像是在不顧情意的逃跑。
不過又好像是自己在駕駛著這張椅子在往前開動。
謝楠能覺得自己臉色很青,因為手上慢慢的起了一層薄霜,散出絲絲的白氣。
這樣的話,讓人覺得自己會在這裏一直趴著,然後像是塊凍肉一樣等著天亮的太陽將他融解。
不過自己的意識好像一點點的更加迷糊,好像這部椅子是在高速路上行駛。
謝楠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懼,如同傳說一樣,自己被奪了魂。
現在,像是能看到自己的三魂七魄一個一個的掙脫自己,從自己的頭頂被抽離。
從後麵出現一股力量將謝楠拖動,拉著他的身子往外扯著。
謝楠看到自己凍結在椅子上的手被生硬的拉斷,手掌留在椅子上,而自己被橫著放在地上。
沒有痛感,隻能看到自己碎裂的手臂在空中徒勞的劃著。
隻有麻木的悲傷,和身上的冷感,天上的星星閃爍著,旋轉著。
最後一絲魂魄香煙一樣飄動著脫離自己的身體,往星星飛去。
眼前一黑,什麽都看不到了。
第十九章 高腔
蘇坤失蹤了快半個月了,她在哪兒,其他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天發生的事情有點模糊了,從被乙醚迷倒以後就不能清楚的辨識身邊發生的事情了,昏昏沉沉的如同睡美人一般。
直到到了現在這個地方,被關在一間房子中,沒有窗戶,一台始終嗡嗡轉著的換氣扇和一台電視,盎洗間和小床,倒是都齊備,隻能在這個空間中,和坐牢沒有大區別。
每天按時會有人送飯來,一切不正常都變得正常一般,從電視上的日期得知,自己已經被這樣囚禁快十天了,不過無論她怎麽呼喊,也沒人和她答話。
不知道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就這樣一天又一天過去。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成了萵苣姑娘一般的人物了。
就算是謝楠他們還在找她,但是怎麽能夠從這個所謂的新會長如此精細的安排中找到自己的線索。
蘇坤很想哭,但是在頭一周,幾乎快把眼淚流幹了,現在隻有苦笑的分。
門下的小窗戶打開了,來人按時送進了一份飯,今天的菜依然如故不過多了一個湯,濃香飄出,裏麵漂浮著一些小巧的蘑菇顯得倒是不錯。
在吃了一半的時候,蘇坤突然想起這個新會長做地就是毒蘑菇的營生,而這碗湯大概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吧。
理所當然的,蘇坤還來不及去廁所催吐,就陷入了恍惚。
鐵門被打開,進來一個人,遠遠站好,看著木然呆著的蘇坤。
現在的她用電筒照眼睛也不會出現瞳孔變化。這樣隻能任人擺布,可來人隻是對著蘇坤說話,說了很多,像是傾訴。
如此很久,然後關上門離去,如此幾天,因為他的蘑菇會在不同地方出現,譬如水中,還有新的枕頭裏。
隻是談話,不過隻是單方麵的,隻是那個人在說。
直到有一天,蘇坤能夠順利的回答了他的問題,才讓他的嘴角掛上一絲笑容。
謝楠以為自己死了,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中,感覺自己是在漂浮在無邊際的黑暗中,沒有了觸覺、聽覺。
不知過了多久,無邊際的黑暗中開了一扇窗戶,照在謝楠的臉上,讓他的麵部肌肉抽動了一下,一切才算結束。
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的時候,謝楠才算真正回了魂,連忙舉起自己的雙手,看看是不是已經變成了兩根柱子。
還好,兩隻手掌都在,動一動都還靈活,環顧周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到唐生屏的家裏。
邵東子和薑教授趴在床邊,睡得很沉。
聽到動靜,邵東子揉揉眼醒來,一見謝楠已經坐起來,馬上叫醒薑教授。
“你小子終於醒了啊!昨晚折騰死我們了。”
原來昨晚從手觸上那椅子過後,謝楠就好像定住了一樣,什麽事都發生,臉上卻變化著表情,像是中了邪。
去拉他下來,卻好像要殺了他一樣,在地上打著滾,嘴裏不知道在嚎著什麽。
然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抬回了這裏,然後一晚上就跟死人一樣,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要不是還有心跳呼吸,真以為是挺屍了。
見謝楠完好無缺的醒來,薑教授算是鬆了口,昨晚要不是他,或者躺在這裏的就該是自己了。
謝楠注意薑教授的眼睛通紅,不消說,他又一次用了儺麵給自己來一次招魂術。
“教授,謝謝你了。”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用這個玩意了,真讓人受不了,我的眼睛受不了,差點瞎了。”
沉默了一會,三人同時長出一口氣,這一次的行動,徹底失敗了。
不過那房子似乎並沒有人在,即使飯店老板再怎麽說,沒人的話,就徹底沒戲了。
似乎又斷了線索,謝楠想爬起來,可全身骨頭好像都是軟的一般,沒有什麽力氣,薑教授止住他,說是昨晚中的邪術可能會讓人失去力氣。
“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出去打電話問問我那些朋友調查的情況,順便買點吃的回來。”
薑教授擦擦臉,使勁揉揉通紅的眼睛,特意留下邵東子照顧謝楠,一個人出門去了。
走在浦市的新街麵上,這裏相當熱鬧,人流熙攘,精神的緊張似乎能在這樣的環境下變得稀釋起來,薑教授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找了家公話打了幾個電話後,買了些豆漿油條就往回趕。
對麵走來一個中年男人,一個勁的打量著薑教授,那個樣子像是個偵探一般,看得薑教授直縮脖子,急著快步走開。
那人卻緊跟在後麵,繼續張望著,走出喧鬧處,幾步上前,擋在薑教授前麵,露出一副幾乎諂媚的笑容。
“您就是××大學的薑教授吧?”
“您是?”
見認對了,那人更是笑逐顏開,自我介紹說是縣裏教育局的人員,負責高考事宜,去過薑教授所在大學,更是在一個會上見過薑教授真容。
薑教授僵硬的笑了一下,說了句幸會幸會,可怎麽都想不起有見過這麽一個人,這樣的場合人物可能見過萬千,而且這個人長得實在太過大眾化。
那人卻沒有結束的意思,左一句右一句的開始寒暄起來,一會薑教授你瘦了,一會貴校如何如何了,站在街麵上搭起訕來。
薑教授有點不耐煩,感覺手上提著的大油條一點點的涼下去了,還有兩個大小子在等著自己呢。
那人大叫一聲:“薑教授,你的眼睛怎麽了啊,紅得那麽厲害!”
“唔,沒什麽,熬夜,如果沒什麽事,我這邊還有事情。”
薑教授閃開身子要走,那人卻依舊沒有讓開路,而是陰陽怪氣的說了句:“湘西這地方有些邪氣東西,教授莫不是沾上什麽不幹淨東西才這樣吧?”
此話一出倒是讓薑教授很是感興趣,將手一插,板板正正的問這人有什麽說法。
那人倒是不客氣,洋洋灑灑從瘴氣炎熱說起,到山鬼小神,以致魑魅魍魎說了半天,卻又沒有什麽要點,純粹是在賣弄。
見沒有什麽,薑教授笑一聲說道:“兄台高論,改天定當上門求教,您看我這……”
看到薑教授手上的油條,那人更是興奮,忙問薑教授現在住哪兒,什麽時候走。讓人不勝其煩。
薑教授受不了,打算奪路跑人的時候,那人又掏出了一張名片,讓薑教授收下,還說了今晚浦市的一個辰河高腔戲的消息。
“高腔向是驅邪鎮妖,祭祀求福的東西,今天來的也是縣裏的小角。”
“哦,晚上有空我一定去。”
那人一聽來了精神,將這次堂會戲好好說了一通,其中一些東西讓薑教授十分感興趣。
“這次鎮上的古戲台剛剛修繕好,是一個海歸華僑出錢搞好的,今天大開戲台,不少縣裏的頭麵人物都會來哦。”
“海歸?”
“是啊,就是鎮上那個高樓的主人啊,他真是赤子熱腸,一心關懷我們的傳統文化呢!”
聽到這個,如同一劑強心針一般,讓薑教授興奮起來,連忙問清了地址和時間。
“今晚我和兩個學生一起來,煩請留個座坐,薑某人叨擾了。”
“哪裏的話,您是上賓!上賓!”
那人連忙賠笑著,又說了一通還請教授幫忙促進文化旅遊建設的話。
臨走前薑教授問了句:
“還不知道您貴姓啊。”
“您客氣,免貴姓張。”
然後就夾著包走了,薑教授看著他的名片,張科長。
這個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
房子裏,謝楠繼續軟綿綿的躺在那裏,邵東子將那支火槍擦得嶄亮,放在手邊,已然睡著了。
聽到拍門的聲音,邵東子一跳而起,拿著那杆愛如珍寶的火槍,從門縫看了看,撐開門閂放薑教授進來。
薑教授將油條遞給邵東子,早已冷冰冰了,邵東子一臉不滿,薑老頭出去這麽久,還買了個這樣的東西回來,冷得和冰棍一樣,怎麽咽下去。
薑教授卻毫不理會,徑直走到謝楠麵前,輕輕叫了一聲。
謝楠睜開眼睛,答應了一聲,但見薑教授閃爍著通紅的眼睛,提高了一個八度叫道:
“你還能爬起來麽?”
邵東子死死咬了口冷油條,心中暗罵一聲老頭不知道又搭錯哪根筋了。
“今天晚上我們去欣賞你們這裏的特色劇,辰河高腔,有VIP座位哦!”
薑教授興奮得眼睛更紅了一樣,謝楠暗自叫苦,什麽高腔低腔都無所謂,也不感興趣。
見兩人都一副死樣,逗悶子逗不下去,薑教授隻好說出了今晚是誰開的戲台,這樣就由不得謝楠不動心了。
話音剛落,謝楠已經在準備行頭了,邵東子也忙著將家夥收好,嚎叫著要給謝楠找回魂魄和麵子。
“今天很多領導來哦,穿正式一點。”
薑教授丟過去兩件剛買好的襯衣,他在回來的路上都準備好了,今天晚上會有事情發生,肯定的!
傍晚的老戲台前麵擠滿了人,這個沉寂了半個多世紀的地方今天重新回到了昔日的輝煌,至少在人數和燈光上是。
張科長笑容可掬在門口等候,見了薑教授,連忙引領著三人往裏麵走,穿過大門和高大的門檻,裏麵是一個大院式的造型,高高的戲台上麵演員正在走台,而四周的觀眾席在帶雨棚的瓦簷下列開,各色人等已經就位。
最前排的就是領導和貴賓的席位了,薑教授他們的位子靠後一排,三人毫不客氣的坐上去,享用了一下放好的瓜果點心。
鑼鼓聲響,演出要開始了,張科長陪在一邊,薑教授問道那個海歸在哪兒,他卻說沒有到場,像是在普通觀眾席中,邵東子首當其衝,去各處尋找,看看有沒有可疑人士。
浦市鎮已經多年沒有這樣的場合了,當年可說是“浦市產高腔,雖三歲孩童亦知曲唱。”而現在許多年輕人隻是抱著好奇的態度來看看這出傳了近千年的戲。
老折子唱起來,各路演員盡數登台,將《琵琶記》選了精華唱罷,台下年輕人被平時說話所用的方言變作了戲曲倒是頗為驚奇,而老人早就迫不及待的鼓起掌叫好。
好聲連成一片,薑教授像是忘了此行的目的,也大聲喝起彩來。
今晚的浦市,居然少有的讓人激動。
轉了一圈回來,邵東子坐回座位,找了半天,發現並沒有什麽可疑人物,那個中間的位置有幾個一直是空著的,好像那個海歸商人並沒有來。
此時台上壓軸大戲上來,一出目連戲將所有人的眼球都勾了過去,台上鑼鼓點一改,森羅寶殿、鍾馗閻王等造型出現在台上,用讓人瞠目結舌的方式演繹著地獄天堂的恐懼。
男演員聲腔高亢激昂,音域寬廣,豪放得裂金碎玉,響徹雲霄;女演員則柔和得細若遊絲,悲戚中含,邵東子停止了話,仔細看著台上的一切。
看到薑教授看得入神,張科長興奮不已,大段介紹著這戲的來由:本地凡有祭祀活動,總要表演辰河戲。宗教神鬼之所,傳唱不免佛寺之聲,融進了本地的佛、道、儺等祭祀音樂,辰河戲從唱腔獨特。故這一帶雖廣泛傳唱辰河高腔,但各流派無不以浦市獨具特色的“浦腔浦調”為正宗。
祭祀?謝楠猛的從戲中回過來,想來自己戴上儺麵的那一次,好像聽到的也是這些東西。
台上高潮迭起,當最後的絕技鐵叉刺喉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好像那把鋒利的鐵叉是叉向自己的喉嚨一般。
鑼聲一落,光彩照人的舞台一下就黯淡下來,眾人開始離開,謝楠卻一把按住薑教授和邵東子,死死地看著已經不見了人影的戲台,像是在期待什麽出現。
張科長適時說了聲:
“薑教授啊,那個海歸赤子想要會會您,討教一下曆史保護的事情,不知是不是能夠賞臉。”
薑教授答應下來,張科長要送各位領導,道聲失陪就走出了戲院。
方才的喧鬧在一霎間全然安靜下來,現在隻剩下謝楠他們和空蕩蕩的戲台,謝楠腦中還是在回響起在幻境中看到聽到的那些東西,今天的這場精彩演出,對於謝楠來說,像是有不同的意義。
舞台上重又打開幾簇燈光,照在舞台上,淒慘的鑼鼓不知為什麽又敲了起來,方才分明已經看到了劇團的人員走出了大門,在這個時候,頗顯詭異。
一個小生的角色走上戲台,站立在中間,用正宗的戲腔開始唱一段關於兄弟情義的東西,話裏盡顯對人情世故的失意。
像是事有所指。
第二十章 水鬼
唱完了這一段,入相口進了一位婀娜女子,甩開水袖,靠上演張逢之的小生,輕輕倚著,立在旁邊。
這個旦角身形上看上去倒有幾分相識的感覺,謝楠仔細打量著,卻一時又沒法看出這是誰。
這小旦化妝化成了一副極美臉龐,眼角帶媚,如同水仙一般,不過那麽厚的脂粉覆蓋下,倒是一時看不清真麵目。
戲還得繼續演下去,舞台的燈光沒有開全,此時的情景更像是一出前衛話劇,兩個演員一動不動的在追光燈下站立著。
三人誰都覺得這不對勁,可誰也說不上到底怎麽不對勁了。
台上那人哈哈哈哈的笑出聲來,在偌大的戲院裏麵,不斷回響。
這笑聲好像能夠震動下瓦片下來,整個戲院好像都在共振一樣,四周莫名的變得陰森起來,一種怪異的迷霧蔓延開來。
無論是領導、張科長還有那麽多的觀眾都沒法看到這一出辰河戲的高潮。
謝楠記起在康建死的那天,這種霧也出現在那片小樹林。
一些身形魁梧的大漢從邊上冒出來,滿臉塗上了血,瞪大眼珠子,手上拿著鐵叉,這些鐵叉是辰河戲的道具,可這些道具本身就是貨真價實的武器。
鐵叉尖頭上,流出一些恐懼的鋒芒,而拿著他們的人,像是野獸一樣,喘息著慢慢逼了上來,將三人逼退到舞台邊緣。
台上的張逢之又發出一陣的怪笑,看著謝楠他們如同魚肉一般等著大漢們將鐵叉刺進他們的皮肉,更加放肆的將身邊的旦角擁在懷裏。
謝楠對於前麵這幾個像是沒有感覺的怪物全然失了方法,三個人背靠背的擠在一起,看著他們靠近,邵東子想掏出槍來,卻發現手臂上一涼,一條蛇不知什麽時候纏了上來,正在自己眼前吐著信子。
不單是謝楠,薑教授也發現周圍一圈圈的開始圍上蛇蠍毒蟲,和那些壯漢一起,正緊逼過來。
謝楠急中生智的喊一聲:
“跳下看台!”
隨後先跳下看台,站在戲台正下,看著台上那位張逢之。
邵東子拉上薑教授一個翻身也跌下看台,緊隨著謝楠,站在台下的空場上。
三人成一個犄角之勢,相互倚靠著,那些鐵叉壯漢靜悄悄的走上戲台,木然的站在那個小生後麵。
不過想必他們隻是用手的話,也可以將謝楠他們撕做碎片,而那些毒蟲更是不費吹灰之力就翻過石欄杆,洶湧的往他們衝過來。
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剩下的大概就是等死了,邵東子抖動著身子,手裏那條蛇雖然早被甩掉,卻好像依舊纏在手上一樣,冰冷得讓人惡心。
現在在這裏,已然退無可退。
台上的小生將手一舉,幾個壯漢停止了動作,像是機器一般,挺著著肌肉在一旁喘著大氣。
再掏出一個短笛,吹了一聲,卻沒有發生任何聲音,毒蟲們卻像是得了號令一樣,紛紛鑽進了看台下的石縫,一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小生卻沒有說話,鑼鼓點再敲響,嗩呐吹出一個長調,稱之為小哀,這種哭喪用的曲調讓人心頭一顫。
漂亮的旦角隨著這聲長哭似的嗩呐聲,婉轉的轉身,隨著這個張逢之唱合起來。
張逢之唱了幾句放逐之後的生活困頓,那頭旦角呼應起來,做悲戚狀。
旦角一出聲,謝楠喊了一聲:“蘇坤!”
那旦角卻並不答應,依然自顧自的用細弱如絲的聲音吟唱著,謝楠卻認定了台上這個在油彩下的女子就是蘇坤,依然大聲呼喊著,要往台上衝。
小生沒有說什麽,斜眼看了謝楠一眼,那些鑼鼓點兒一下靜了下來,臉上露出一個奸笑,甩了一下道具頭發,然後就硬硬的往後一仰,朝後倒下去。
那些拿著鐵叉的壯漢將手上的鋼叉一橫,用不可思議的方式,將他架起,繞場一拳,再把他高高挑起,立在中間。
那副白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是鮮血淋漓,之前的戲碼是說這個角色已經死去,此時架起的人已經並非之前的角色,而是鬼魂或者來生。
那小生的長袍上灑漫鮮血,慢慢浸透布料,被高高挑著的身子把一件很長的下襟垂下,將下麵的蘇坤蓋上。
謝楠已經認定了這小生就是新會長,先不顧一切的往台上衝去,想把蘇坤先救出來。
一幅寬闊的衣襟蓋上了躺在地上的蘇坤,上頭新會長嬉笑著,看著努力想爬上戲台的謝楠,像是帶著些譏諷。
邵東子見狀不好,也死命跟著謝楠往戲台上爬,無奈戲台頗高,兩人掙紮著依然沒法迅速爬上台子。
在這時候台上的戲像是進了高潮,白布下的人影開始顫動,上頭的新會長降了下去,手持一把利刃,在燈光發出陰冷的光芒。
降到一個高度,新會長把手上的刀深情的舔了一遍,縱身一晃,在重力作用下奮力一劃,那幅寬大下衣襟鮮血頓時散漫白布,在肌理中侵染開。
謝楠見了這個情形,暗叫一聲不好,一下跨上台去,手上抓緊儺麵,正對著那個把自己麵孔躲在厚重油彩下的小生。
“你幹什麽?”
謝楠被這個行為驚得目瞪口呆,急忙衝著那人吼叫著。
小生卻並不吃這一套,嘻笑著問謝楠是不是很在乎這個女孩。
見了這個態度,謝楠更加火急的攀上去,想看個究竟。
上麵的新會長陰笑著將手上的利刃一揮,從他那座鋼叉造成的寶座上神奇的倒吊著下來。
滴著血的刀刃剛剛好卡上爬上來的謝楠脖子上,那張施滿厚重油彩的臉逆著貼近謝楠,輕聲說道:
“演出的時候,最好不要打攪演員哦。”
腔調中帶著一絲甜絲絲的笑意,血一般的甜。
“我隻問你為什麽要傷她!有什麽衝著我來好了!”
小生笑著不語,將刀更加貼近了謝楠脖子,皮膚像是能感覺到鋒利的刀口上冷冰,刺得人發痛。
邵東子這時候已經爬上了戲台,見謝楠受製,慌忙掏出那杆老爺槍。
實際上邵東子打那一槍的時候全然是閉著眼睛的,隻是靠著從唐生屏那部破平板車的輪軸上卸下來到的鋼珠做子彈,不知道到底會起到多大作用。
誇張的火藥煙霧噴出,硝煙過了好一陣才散去,等再睜開眼,發現那個小生已捂著手臂從後台跑出了戲台。
謝楠傻在那裏,剛才子彈幾乎是貼著他的頭皮擦過去的,邵東子這個莽漢,自己遲早沒被。
餘下那幾個持叉壯漢見主角跑路,也連忙跟著從出將門撤走了。
邵東子看看自己手上的這柄老火槍,一下子得意起來,裝腔作勢的吹了吹槍口。
謝楠連忙翻開白布,卻驚奇卻隻看到嚇得屁滾尿流的張科長,正捂住自己的胸口,蒼白的臉上布滿冷汗。
見了謝楠,連忙用一副驚恐到即將脫落的眼球乞求救他。
看得下麵的人已經莫名其妙的換成這個小官僚,大家都意識到那個主角真的隻是在演出一出魔術大戲。
不過,這出辰河戲,在這裏要打住了。
其實張科長傷的並不重,隻是嚇破了膽而已,邵東子上前一把將他拉起,見自己並性命之礙,張科長掃視了薑教授他們一眼,呆了幾秒。
眼前這些人,一個手持火槍,一個如瓊瑤劇男主角在那裏呼天搶地,再加上一個怪老頭,定也不是好人,張科長一聲幹嚎,狼狽的逃了出去。
這一下讓剛剛爬上台上的薑教授和另兩人麵麵相覷,這算什麽玩意啊?
邵東子尚帶著幾分得意,問謝楠自己槍法如何,手上的火槍還在那裏轉悠著。
謝楠沒好氣的回答道:
“你的槍法再好一點就打死我了。”
“現在怎麽辦?”
“這個家夥肯定就是那座樓的主人,能弄起這麽大排場的人也就是他了。”、
“那還等什麽,走吧。”
邵東子等不及要衝到樓裏殺他個幹幹淨淨,說著掏出一包火藥,往槍筒裏麵灌。
“你最好不要再亂開槍了,這槍照門不清,打死誰還說不定呢。”
薑教授走過來,問謝楠是不是能確定那個旦角就是蘇坤,從沒有聽說過蘇坤也會演這種戲。
謝楠回想了一下,在那個旦角出聲的一霎那,確實能讓自己準確無誤的聽出來就是蘇坤。於是肯定的點點頭。
“那好,現在可以確定的就是那個樓的主人就是怪談協會的新會長,而蘇坤很可能就是在他們手上,你們怎麽看?”
邵東子早就耐不住了,將子彈裝好,大喊一聲:
“還等什麽?走吧!”
三人疾步往那座大樓走去,謝楠對樓前那張椅子依然心有餘悸,實際他們都知道,自己對付並非一般人,至少現在整個局麵好像還是在被對方掌控。
邵東子顯然已經進了一個亢奮的狀態,蘇坤出現了,新會長就是這座樓的主人,一切都明晰了,下麵就該自己大顯身手,用這把唐老頭留下的火槍將歹人們一個個的幹掉,然後救出蘇坤。
唔,像是成就一番佳話啊,邵東子想到這裏,不由竊笑起來。
不過他全然忘了,他們麵對的是一個功力深厚的儺師。
也忘了莫北他們是怎麽掛掉的。
到樓前,卻見大樓依然是沒有一點光亮,好像還是沒有人在裏麵一樣,三人不禁困惑,難道從始至終這樓裏就沒有一個人住過麽?
一路上過來,浦市鎮好像沉睡了一樣,不過怎麽也是半夜了,誰不不會在意有怎麽樣的一場高腔戲出現。
見黑洞洞的樓裏沒有一點生氣,謝楠有點糊塗,這麽說來那個新會長又會跑到哪兒去了,難道在浦市還有他別的藏身之所?
謝楠一咬牙,率先往樓門口衝進去,邵東子像是得了號令一樣,端槍也跟上。
跑到近前,看到大門緊鎖,黝黑的大鐵鎖像是逐客令一樣寂靜的掛在那裏,不過黑處竄出的幾條惡犬可並沒有將三人當客人對待。
黑夜中動物的眼發出光芒,惡狠狠的從門旁的樹叢中鑽出來,口中流著長長的口水,像是要生吞謝楠這些人一樣。
邵東子自知自己肉厚最為招狗,大喝一聲:“跑!”
說完就一溜煙的離開了門口,謝楠和薑教授也清楚的看到了這些惡犬,它們足有半人高,雪白的牙齒像是裝了鐵牙的小牛一般。
“還楞什麽,跑吧!”
薑教授也邁步奔跑,見兩人在這時候都不講義氣,謝楠恨不得手腳並用,拚命跑起來。
三人使勁全身力氣在小巷裏奔跑,四五條狗如同黑色的幽靈一般跟在後麵,窮追不舍。
眼看著快要追上了,那白森森的牙齒馬上就要咬上謝楠的屁股,邵東子不及瞄準就誰手開了一槍,這樣自然傷不到那些惡犬,不過倒是讓那些狗一愣,止步不前。
趁著這時候三人連忙開溜,最後精疲力竭的躺在江邊碼頭旁邊的石灘上,真想不到那個新會長還有這一招原始又有效的辦法。
邵東子對手上的槍加上自己簡直崇拜起來,這真是個好東西,一夜間就救了四條命!
就這樣,兩次想去探營,一次遇上皇帝椅,謝楠差點成了植物人,而這一次三人差點成了動物飼料。
“還有什麽辦法能進去?”
薑教授抓抓頭,像是在自問。
邵東子成了火藥使用狂了,建議回唐生屏屋子裏用剩下的那些火藥做成個大炸彈,破門而入。
“別傻了,你會做炸彈啊?到時候先把自己給炸飛了。”
謝楠否定了這個瘋狂的建議,一邊眼睛飄忽著,四處觀望,總感覺那些狗會追過來。
薑教授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
“實際上找點毒藥放肉裏麵什麽的可能是個辦法,然後再想辦法進去。隻是……”
“隻是什麽?”
“我們可能隻是和一座空城在較勁。”
兩次去都是漆黑一片,大門緊鎖,像是裏麵真的沒人一樣,也是怪事一件。
不遠處的挖金船瘋了一樣的在作業,大量石塊泥沙山一樣的堆積起來,像是河裏在構成堤壩一樣,河水流速變得緩慢,一點點的擴張著上流的河麵。
要是這樣下去,或者會出什麽大事,謝楠看著變得麵目全非的江水,走近前去,捧起一把水衝了一把臉,不管怎麽樣,先清醒下來,然後一切從長計議。
站在水中,冰涼涼倒也舒服,發了一會呆,邵東子耐不下性子,大叫著要回去。
轉身一刹那,謝楠的腳下被什麽東西緊緊抓住,一種粘稠滑膩的讓人如同鋒芒在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然後一股強烈的力量往後一拖,謝楠防備不及,猛的摔倒在水裏。
河灘上的水並不深,謝楠趴在水中,腦中浮現出一個不詳的兆頭,自己遇到水猴子了,浦市鎮傳說夏日的江水中躲著一種神秘的水猴子,會把夜裏不知死活而去遊水的人拖進水中淹死。
常常會有人看到月光下的河邊石頭上有這種奇怪的影子蹲著,像是等待著什麽。
同時他們還有個名字叫水鬼,不論叫什麽,謝楠這回麻煩了。
邵東子見謝楠跌入水中,還想著要嘲笑一番,可是看到他一點點的被什麽東西拖往水深處的時候,知道事情不妙,連忙衝了過去。
謝楠使勁蹬了一下腿,卻甩不掉那隻粘稠的手掌,反而讓它甩了幾下,嗆了幾口水。
邵東子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趕過來,薑教授緊跟在後麵,不過按這樣的速度估計還沒等拉到謝楠的手,水就已經深到沒頭了。
謝楠暗自叫苦,總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又碰上這種東西了,老天爺太愛和自己過不去了。
水愈見深,如果不是那些淘金船日夜趕工,造出一片大河灘,這裏應該早就是謝楠的葬身之地了。
謝楠伸手摸上一塊看上去挺大的石頭,閉氣沉下,緊緊抱住,水猴子,發現獵物居然變重了,再拉了一把,居然拖不動,一下子雙方僵持起來。
謝楠潛下水緊緊抱住石頭,感覺這辦法不錯,更是將這救命稻草抱得死死的,可時間一長,就憋不住升頭換氣。
這時候手上沒有那麽大的力氣,一下子又被拖得離開大石頭,繼續往河中間滑去。
完蛋了,謝楠雙手已經夠不著河床,邵東子趕到了不遠處,這時候的水深已經隻能靠遊泳了。
隻能遠遠看著謝楠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在水中撲騰,卻拉不住他。
邵東子站在午夜冰涼的河水中,哭喪著臉看著不遠處的謝楠,腳下的步伐卻越來越艱難。
同時也在水中看到一群黑色的東西,正蜂擁的衝過來,邵東子臉拉得更長了,又出來這麽多,這回估計謝楠得屍骨無存了。
那群黑色的東西從水中不斷湧來,將謝楠圍上,像是一片黑雲一樣,謝楠在水中已經快窒息了,一口口的嗆著水,就在即將絕望的時候,身邊多了許多滑滑的東西,正瘋狂的往身後湧去。
那是一群大鯰魚,如同蜂群一樣,用自己細小密集的牙齒往水猴子身上咬去,水猴子不堪撕咬,用手一揮,有力的手臂在鯰魚群中卻同在爛泥中一樣,起不了什麽作用。
而鯰魚雖然沒法傷著水猴子,卻一往無前的往前擠著,最後匯成一個黑色的漩渦,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刹那間抓著謝楠的那隻手鬆開了,那些鯰魚依然保持著陣型將水猴子往湍流處衝去。
邵東子被這一幕弄得瞠目結舌,淌過水去將半死不活的謝楠拖上岸,遠處的鯰魚群翻滾著浪花,往下流快速的飄去。
謝楠吐出一大口水,劇烈的咳嗽著,不過這口氣算是緩過來了。
邵東子坐在河灘上,他還是想不通怎麽會有鯰魚回來救會謝楠這條小命,魚也能像寵物狗一樣養著?
“是唐生屏救了他。”薑教授摻起謝楠,說了這麽一句。
“唐生屏?他不是死了麽?”
“你忘了那個店老板跟我們說的故事了麽,或者這些鯰魚就是陪他深藏河底時候的寵物吧。”
其實這單純是句玩笑話,不過看到這情形,倒真的讓薑教授感慨,也許那些鯰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至少活了一條命。
謝楠沒想到自己會連續兩晚躺倒在床上,唐生屏的破屋子已經成了他們的避難所一樣,今晚可能又要昏然度過了。
而蘇坤現在又是該怎麽一個狀況呢?
窗外一條閃電撕裂了夜空,驚雷響起,不消一會,暴雨如同盆潑一般落下來,唐生屏的屋子也開始下起小雨,邵東子和薑教授拿起所有的盆盆罐罐接在漏雨的地方。
這場雨像是應和著三人的心情,慘兮兮的澆了整一晚。
就著巨大的雨聲三人蜷在一團,迷迷糊糊半睡了一晚。
第二十一章 回魂
早上起來的時候,一股濃烈的煙火味道鑽進了鼻子,邵東子首先醒來,四下聞著哪兒傳來了這麽大的煙味。
其他兩人相繼醒來,也聞到了這種濃烈的味道,一看已經9點多了。
邵東子自告奮勇的出門偵查順便買早餐,邵東子出門前特意將自己的寶貝拿出想再裝一發子彈,卻不幸的發現那杆老爺槍已經在河中泡了個透,包括自己的彈藥。
唐生屏家裏的火藥也被雨淋濕成了一團,邵東子極度失望的出門了。
臨走前,央求著謝楠幫他將這些都給烘幹,可謝楠才懶得弄這些,再說搞不好把自己給炸飛了。
邵東子戴上一頂鬥笠,頂著小雨,沿著屋簷在四周轉了一圈,發現各家各戶都在門前點了一堆紙錢香燭,潮濕的地麵讓煙霧更大。
邵東子嘀咕著今天是什麽大日子,這麽誇張,端午不是早過了麽?整個浦市都快熏成臘味了。
進了一家早點鋪,美滋滋的吃一碗紅油餛飩,可正吃著街上一隊人馬走過來,邵東子一看連忙將脫下的鬥笠戴上,嚴嚴實實的遮上自己的臉。
來的人是張科長,襯衣下露出纏好的繃帶,一臉的愁樣,後麵跟著幾個警察,像是巡街一般找著人。
不用猜就是在找昨晚劃傷自己的人,當然也很可能順道找薑教授還有邵東子這個手持凶器的家夥。
邵東子挪動著凳子將麵轉向店內,偷瞄著警察走遠,才慌忙跑回去報信。
回到屋子謝楠眼巴巴的看著邵東子帶來什麽吃的,而邵東子眼巴巴的看著自己那邊火槍還是濕漉漉的樣子。
“吃的呢?”
“還惦記吃呢?警察快把我們逮走了!”
說完邵東子添油加醋的把遇到張科長的事情說了一遍,薑教授聽了微微頜首,讓兩人帶在家裏,他去找人搞定這個事情。
邵東子感慨:有人際網真是好啊!
謝楠一臉的痛苦,被水猴子拖下水後喝了不少河水,現在又是雨天,全身內外都快長毛了,就麻利的找了個幹爽點的地方,點了堆火烘烤著衣服。
邵東子笑嘻嘻地靠過來,用身子拱開一塊地方,死皮賴臉的坐在旁邊,然後掏出槍偷偷摸摸想烘幹。
謝楠斜眼看看他,居然沒有說話,邵東子得了好,連忙又去搬那塊濕火藥。
“唉!這不行,烘槍可以,別動那塊大火藥!”謝楠話還沒有說完,邵東子已經將剩下的火藥兜起搬了過來。
可憐謝楠正死仰八叉的坐著烘襪子,邵東子手上掉下一小塊火藥,掉入火中,轟的一聲燃起來,將白色的襪子瞬間變成了灰色。
邵東子一見不好偷偷的將剩下的火藥丟回漏雨的地方,臉上肌肉抽動著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悲。
這滿屋的煙霧簡直就成了烽火台了,謝楠往後一仰,躺在地上,深情的說了句:“大哥,你千萬別鬧了好嗎?我真的怕被你給弄死。”
煙霧還沒有散盡,門外就傳來拍門聲,聽聲音人很多,看樣子警察找上門了!
邵東子慌忙將槍丟到床下,兩人並排站著,等著警察叔叔破門而入。
意外的是門外居然傳來薑教授的聲音:
“謝楠,開門!”
兩人相視一眼,心裏暗叫不好,薑老頭已經被警察抓起來了。
老老實實開了門後,警察並沒有上手銬,甚至沒有搜查房子,就帶著三人出門了。
路上薑教授說已經找人說好了這件事,而現在,他們要去幹一件這幾天一直沒有幹成的事情,去那座高樓。
而且關鍵是光明正大的,邊上還有幾個荷槍的警察,理由是調查昨天刺傷張科長的演員!
謝楠心頭一振,看樣子還得靠我們英勇無敵的警察叔叔來解救蘇坤這個花季少女,急忙擠出個笑容給周圍幾個警察送過去。
即使天上還下著雨,心頭像是撥雲見日一般。
快到高樓門口的時候,邵東子緊張的提醒大家,小心惡犬,警察們聞言連忙將手中家夥掏出來,小心翼翼的靠攏。
不過直到敲門,提心吊膽的眾人卻連根狗毛都沒有看到,邵東子成了謊報軍情,招了一堆白眼。
大門依然緊鎖,警察使勁拍門也不見有人來開,轉身就要走。
謝楠突然指著樓上大喊:
“上麵有人,就是昨晚那個行凶的!”
警察重又興奮起來,將門砸得更響,邵東子打量了一下緊閉的窗戶,哪兒來的什麽人啊?不過謝楠又如同真的一樣,繼續在那裏指手畫腳的。
這小子使詐!邵東子心領神會的跟著叫嚷起來,鼓動警察破門。
找來撬棒等工具,那扇沉重的大門終於被打開,警察一擁而入,謝楠和邵東子連忙跟著鑽進去。
門內的世界有點難以想象,這座樓裏還有一座房子!
周圍有樓梯可以通著各個窗戶,中間重又蓋起了一座小樓,像是一個巨大的倉庫中 堆砌著許多集裝箱。
眾人重來沒有見過這種建築結構,用一座古色古香的外殼包裹著一個另外一座樓房。
謝楠恍然大悟,難怪每次來都是沒有一絲燈光,原來裏麵還有這等玄機。
當中的小樓隻有幾扇小窗,其餘的裝著換氣扇,不緊不慢的轉動著。
帶隊的警察意識到這有可能是立功的時候到了,誰知道這裏麵在搞什麽勾當!於是振奮精神,讓手下們開下一道門。
樓中樓的門並沒有上鎖,不過裏麵的情況讓首先進去的警察全身雞皮疙瘩直冒,房裏麵開著綠色的燈光,照得整個房間慘兮兮的。
再仔細一看,裏麵赫然放著一具棺材,讓後麵進來的人也吃驚不小,一幹人急忙退了出去。
警察隊長定了定神,指揮兩個警員進去查看情況,如果棺材裏麵有人,就馬上采取下一步行動。
兩個警員毫不情願地又進了房內,躡手躡腳地走到棺材前麵,一人一邊的把棺材蓋一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顏色掃了一眼,再又連忙地退了出去,大聲喊道:“報告,裏麵是空的!”
隊長對這個結果悄悄的鬆了口氣,同時還是有點失落。
“那好,繼續搜查吧!”
警員們得了命令,正要衝進去,卻都不約而同的看到沒有蓋好的棺木像是自動還了原。
而隊長則被頭頂上一種飄渺的聲音吸引過去,在高高的樓頂上,像是有一個白影悄然飄過。
警察叔叔們不由自動的同時咽了口口水。
而在另一邊好像又有一個白影升起,一時間在這個陰天的昏暗房間裏麵像是模糊不清的閃現著各種魅影。
隊長率先跑出了高樓,其他人見狀也慌忙退出了樓內。
眼神有點發直的隊長問手下們:“你們剛才看到什麽了麽?”
“看到了,像是那種東西……”
“不對,是犯罪嫌疑人不在現場,現在我決定封閉現場,踩點蹲守等待抓捕時機。”
隊長試圖挽回作為警察的最後一點麵子,帶領眾人七手八腳的將鐵門貼上封條,急匆匆的帶隊走了。
薑教授低聲問道:“你們警察也信這個?”
隊長用幾乎聽不到的小聲回答:“平常還好說,今天這個日子不好,太邪!”
說完就讓謝楠他們保持聯係,隨時作為目擊證人來配合警方行動,然後就快步走掉了。
邵東子摸摸頭,問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啊,你看到處都是香紙灰!”
薑教授拍手叫道:“今天是中元節,也就是鬼節,難怪警察也怕了。”
謝楠想起自己跟邵東子和薑教授見麵時候編的借口,儺麵是用來中元節假麵舞會的,今天,說不定還真應了這個景。
雨一時間又大了,三人抱頭竄進一個屋簷下,警察撤了,下麵的路還得自己走。
謝楠蹲在地上看屋簷上落下像是瀑布一般的水簾,又一個希望落了空,讓他心灰意冷得開口說道:
“我覺得快了結了,我帶著這個儺麵已經太久,有時候覺得它真的沉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如果能找回蘇坤,拿我的命去換也行,這個狗屁遊戲,真太折磨人。”
邵東子勸謝楠不用說傻話,至少來這幾天,已經讓事情明晰多了,相信不久就完事了。
“完事以後,咱還上咱的大學,照樣沒心沒肺的混就行了。”
謝楠語重心長的說完這一句,就閉嘴再也不說話。
薑教授在一旁一直沉默著,這雨下的還是挺大。
既然警察幫不上忙,謝楠決定要自己去闖那個樓中樓,畢竟上麵還有機會能夠找到蘇坤。薑教授卻不讚同這樣的行為。
“剛才警察的話讓我有點不安,有的事情真得不能輕視,要不我們再等一天吧。”
謝楠卻漲紅了臉叫道:
“再等一天,誰知道又會出什麽事情,那人是個瘋子!”
說完就要衝進雨中,去那座樓裏。
邵東子拉住謝楠,強行拖往一家飯店,勸說道至少吃點東西,怎麽去也得從長計議啊!
可巧,又是那家店,那家有著醇厚甜米酒的小飯店。
飯菜上來,三人卻都不動筷,也不說話,就此僵持著。
邵東子給兩人倒上酒,先舉起杯子祝辭:“謹以這杯祝我們早日了解事情。”
薑教授碰了碰杯子,添上一句:“以及蘇坤平安!”
謝楠動了動嘴唇,悶頭喝下這一杯。
“好吧,就等一天。”
薑教授露出一個微笑,拍了拍兩人肩膀。
等著大雨稍微停了,邵東子拉著醉醺醺的謝楠和薑教授一齊走出了大門口,天色黑得如同夜晚一樣,黑壓壓的雲彩低垂著壓在浦市鎮上麵,像是個不好的兆頭。
出於鎮上之前發生的那麽些怪事,鎮上的女人們都紛紛出來,在門口燃了一堆紙錢和香燭,整個夜空像是染上一層青煙一般,在灰暗的背景下散出一些悲涼的味道。
謝楠紅著眼睛,在酒精的催化開始漫無目的的在巷子裏穿行,在香煙燭光裏麵踏著石板路上的水窪。
邵東子和薑教授一聲不響的在後麵跟著,知道謝楠這家夥心情不好,就任他隨意走走好了,沒準這樣他就放開了。
謝楠突然很想也買上些香紙就著這滿城的氣氛,燒上幾把,很有多人會需要這個的。
找了家雜貨鋪買了這些東西,拎起袋子謝楠往唐生屏家走去,邵東子跟在後麵,扳著指頭算要燒幾人份。
“唐生屏加上她媳婦算是一份好了,量可以大點嘛,相信老頭不會介意的,還有莫北這傻哥們,也得燒燒。”
薑教授也饒有興致的跟著算人頭:
“還有康建,還有那兩個跳湖的女生。”
聽到這個邵東子臉色一沉,瞪大眼珠子看著薑教授,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好,這個節日不適合談過去的陰影。
薑教授抬手做抱歉狀,邵東子收起心頭的那一陣小麻,繼續往下算:
“侯三也得算一個,還有死在招待所的那位,還有車上那三位還有……”
“媽的,死的人真夠多的啊,能活到現在真是我邵易東天賦異稟吉人天相啊!”
說著邵東子覺得買的紙錢不夠用,搞笑說隻能想法子搞搞小套餐。
謝楠突然回頭淡淡的說了句:“還有一個人!就是謝墨文。”
邵東子連忙點頭稱是,不過對於這個謝墨文到底和謝楠到底是什麽關係,現在還是不確定。
薑教授掏出手機,遞給謝楠,接過手機,謝楠卻並沒有打,如果再去跟自己那個已經怒火衝心的老爸去詢問這件事情,估計會比較麻煩。
不過謝楠還是撥了號,在接通之前,一直大口吸著冷氣。
接電話的就是自己老爸,謝楠出了第一聲以後,就把話筒拿遠,等著那邊大吼。
出於意料的是,謝楠老爸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語氣中多了許多無奈。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我還是堅持你不要繼續下去了,謝楠,回來吧。”
即使能聽出端倪,但是謝楠還是想讓自己老爸親口告訴儺麵和自己關係,至少這樣,麵對一切會有些坦然。
“謝墨文就是你的爺爺,也是我未曾謀麵的父親,還有謝家的不肖子孫!”
謝楠老爸的話中像是在極力克製著憤怒,不過有些哽咽的聲音還是暴露了他的激動已經不安。
原來謝墨文從著迷巫儺之事後,謝家祠堂就開了一場議事會,欲將他趕出族群,不料馬上張逢之又出事,他乖乖回到家中,繼續讀書,據說要去長沙上洋學堂。
可不到三月,卻又丟下了懷著身孕的妻子,悄然失蹤,這也就是謝楠從來不知道他爺爺的故事的原因。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兒知道他這個名字的,不過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去接觸那些東西了,那太無稽也太危險了!”
聽到這裏,謝楠反而露出了一絲微笑,猜想居然是對的,一切都是衝著自己來的,這樣就不必再去抱怨什麽了。
“你馬上給我回來,要不然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了。”
“嗯,我就回來,不過有些事情必須要結束。”
“你說什麽!”
謝楠沒有再說下去,將電話掛了,回頭對著兩位說道:
“大家現在知道了,這是一個祖傳的恩怨,和你們根本無幹,要不你們撤吧!”
邵東子聽了極不高興:
“什麽就私人恩怨了,在圖書館和教學樓差點就要我邵易東的小命,現在我要報仇雪恨,而你也不用說這種話,太矯情了!”
薑教授拿回手機,謝楠老爸又打過來了,薑教授直接按下關機鍵,看著謝楠,決絕的說了一句:
“有什麽事,三個人一起吧!”
謝楠自知說出那些話倒是有些愚蠢,反而是有些看不起朋友了,揮手抱歉,表示作罷。
“對嘛,這樣說一點都不男人,反而有點娘娘腔了!”
邵東子一把攬住謝楠,加速往唐生屏屋子跑去。
到了地方,邵東子將分好的紙錢一堆堆擺好,點燃,一排火光就慢慢燃起,照得青磚牆紅光耀人,幾縷青煙升起,化進鎮子上空浩蕩的煙氣中去了。
謝楠掏出一瓶白酒,擰開瓶蓋依次灑在灰燼上,呆立一會,順手仰脖子喝了一口。
薑教授接過瓶子,也咕咚喝了一大口,嘴上念叨著往生之人、入土為安的話,等著火苗最後的熄滅。
邵東子東張西望著各處,怕又出什麽狀況,可眼下剛過7點,好像全鎮的人在祭完故人後,就早早關門歇業,窩在家裏了,街上來回看去都是空蕩蕩的,連平時招搖在街麵的土狗們都不見了影子。
又如同睡著了一般,鎮子靜得讓人有點發怵。
一聲沙啞的怪鑼從那座樓中響起,如同裝著金屬簧片的喉嚨發出一聲咳嗽,慢悠悠的劃過夜空,也打破了這個濃稠的寂靜。
謝楠看到在街角出現第一個人影以後,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又陸陸續續的出現了許多的身影,像是從各條小巷和弄堂中出現,無聲無息的匯成一條河流,慢慢的趟著步子過來。
更為讓人發毛的是,無論他們身上穿了什麽衣服,都一樣的泛著淡淡的白光。
邵東子嘴巴歪了歪,沒敢出聲,拿手抵了抵薑教授和謝楠,讓兩人看看這個西洋景。
還在喝酒的謝楠擦擦嘴巴轉頭一看,馬上拍拍腦袋,這不是自己喝多了上頭吧,窄窄的巷子裏居然出現了這麽多的白色人影,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卻沒有一點聲音。
薑教授出了一頭冷汗,這種情形倒是從來沒見過,那聲破鑼聲倒是像有來頭,惹起這麽大的場麵。
他連忙低聲的說:“不要出大聲,我們往後退。”
邵東子一臉沮喪的指著身後:
“退啥啊,這後麵也是!”
三人身後的巷子中也出現了一大批人馬,依然踩著無聲的步伐,所有人都好像有一副模糊不清的麵孔,慢慢的過來。
牆邊的灰燼已然燃盡,一陣陰冷的風吹過來,掃盡了痕跡,而前後兩股人馬,已經逼在麵前。
薑教授拉著兩人的衣角,示意不要說話也不要有大動作,這些人好像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
這些麵孔各異,衣著不同的人群在三人麵前做了一個交叉,匯成一流,如無其事的融在一起,繼續著自己的行走,這些人都一樣的是:一張張怎麽都看不清楚的麵孔,像是有一團霧氣結在臉前。
邵東子試探著想著跑進屋子,一下掙脫薑教授的手,走進這條人流之中,他發現了不可思議的事情,自己平白的穿過了一個人的身子,像是穿過了一團紙錢燃起的煙氣一樣。
即使驚出了一頭冷汗,他還是回頭作出一個OK的笑容,表示沒問題,說到底可能隻是幻象罷了。
當繼續要穿過下一個人的時候,邵東子卻明明白白的撞了一下,這一撞讓邵東子剛剛努力裝回胸腔的心髒一下又提上了嗓子眼,不過那個被撞的人卻依然往前走著,頭也不回。
看著那個高頭大馬的家夥往前不聲不響的走過去,邵東子楞了一會,一陣痛感卻從手臂上傳上來。
就在剛才撞過的地方,四條深深的劃痕將邵東子的衣服劃開,血正形成四條線,慢慢留下來。
邵東子看著自己的傷口,忍不住叫了一聲,哪兒來的鬼爪,一下就劃開這麽多傷痕。
不大的一聲叫喊,卻讓無聲無息流動著的人流霎時間停頓下來,白色的人流靜止不動,靜靜等著什麽一般。
邵東子忍住痛,沒有再說話,傻站著一動不動,不消半分鍾時間過去,一些好像又恢複了正常,人流依然開始湧動。
邵東子溜回謝楠和薑教授身邊,呲牙咧嘴的比劃著自己莫名被劃傷的地方,盡量不說話,薑教授稍微看了一下,帶著兩人溜著牆根往前走去。
那些白色人影一個個像是有目的的往各處走去,在各家各戶門前化為烏有,如同歸家的人一般,到了一處,就少一些。
看著眼前的這些詭異的現象,薑教授輕聲說道:
“邵東子身上的好像是刀傷,很可能是用刀片劃出來的。”
“那就不是鬼爪抓的,不會中毒吧!”
邵東子倒是按下了心,在這個情形下,隻能自求多福了,想到這,不由將身子壓得更低,一步步往前走著。
可是好景不長,不一會又撞上了幾個人,謝楠和薑教授的身上也多了幾道血痕,薑教授突然叫了一聲:
“跑!這裏麵有埋伏!”
聽到薑教授的話,謝楠和邵東子使出全力往前跑去,薑教授老邁已經沒法跟上,兩人則是一邊一個拖著他往前拚命奔跑。
薑教授頹然的邁著步子,一邊嘴上還不閑著:
“要是以前,我早就看出幻境和真人的區別,這裏麵有鬼影也有真人,而我們身上的傷就是他們弄得!”
邵東子聽了氣不打一處來,這老頭也是,關鍵時候掉什麽鏈子!
“為什麽你現在看不出來啊!”
“我的酒壺丟了,裏麵那些藥水沒了,我現在和你們一樣,該受蠱惑就受蠱惑,看到的不能辨明什麽啊!”
三人跑起來以後,在人流中中出現了幾個身手敏捷且異乎常態的家夥,脫離了隊伍緊跟著三人來了。
前頭也有幾人,氣勢洶洶的想要堵住去路,謝楠見勢不妙,大喊一聲,讓邵東子注意,他們要強行衝過去。
衝過那一道防線,謝楠和邵東子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看樣子他們是把刀片夾在手上,不過怎麽都不是致命傷。
衝過那一道人牆,前麵就是河堤,謝楠不知從哪兒來的大力氣,一下竄上去,邵東子也爬上來,兩人合力將薑教授拖上堤壩,再一口氣爬上堤頂。
人流已經化整為零消失在各家門前,唯獨剩下的十來人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淡然姿勢,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要如何形容那些人呢?他們好像野狗一般趕了過來,聚在堤壩下麵,嘴上不知吼叫些什麽,眼中凶光像是要撕裂三人一般。
長堤上空無一人,下麵是一群亡命徒,謝楠將薑教授放下,讓他安坐在堤上,操起一塊石頭,準備往下砸去。
第二十二章 生祭
江那邊轟隆隆的水聲像是戰鼓一般鳴叫著,而水麵的淘金船還是依舊開足了馬力在挖著河床,像是鳴奏曲的高潮一般。
謝楠的腦中空白一片,在隆隆的噪音中隻顧高舉石塊準備最後反抗,這時候一直連綿的雨已經停下來,下麵那些人已經開始往上爬了。
謝楠的第一塊石頭砸了下去,將即將爬上的第一個人砸了下去,而石頭落地的聲音後,身後的江中響起來龍吟虎嘯一般的動靜。
暴雨過後的第一波洪峰從上流湧了下來,讓原本已經變得寬闊許多的河麵一時間充滿了黃色的波浪,漫過了淘金船所留下的沙灘和石堆,以不可阻擋的氣勢往下衝過去。
而孜孜不倦的淘金船剛好挖開了河堤和地下河的缺口,陡然加大的水壓讓整個河段一時成了巨大的漩渦。
淘金船不消幾下衝擊,探入江中的泥鏟被河水折斷,船身一歪,隨即幾個人從上麵慌忙跳下,卻馬上沒入了洶湧的河水中,不見了蹤影。
船隻繼續順著洶湧的水流搖晃著撞到了一起,彭的幾聲響過後,這幾艘醜陋又粗暴的鐵船開始慢慢下沉。
而倒灌的河水通過淘金船奮力挖開的這條坑洞直接灌進了鎮子,如同管湧一般,從幹涸的地下暗河裏奮力衝進了鎮子。
謝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形,江麵出現了幾個巨大的漩渦,本來高漲的水位突然又降了下去,像是突然失蹤一般。
河水發出隆隆的吼叫聲,在不遠的地方施展著自己最大的魔法。
剛好下麵聚集著的那些人影腳下有一口井蓋,猛地被地下突出的水柱衝開,像炮彈一樣撞了一個,那人被衝得老高,然後頭朝地的掉了下來,一聲慘叫,結果了性命。
餘下幾人也被水流衝得無影無蹤,邵東子在上麵喊了聲好,話音還沒落地,下麵的景象讓他生生的把後話咽了回去。
洪水一種無比強大的力量,不單是那些個追殺的人被水柱撞擊得七孔流血,所有浦市鎮的水井都如同噴泉一般,衝出高高的水柱,然後開始漫灌、洪水以一種不可能的方式侵襲了所有鎮民。
高高噴出的井水淹沒了一條又一條的街道,驚醒了無數鎮民,幾座不堪驅使的老木屋在水淹後轟然倒塌,聲響驚起了所有鎮民,不一會,原本黑色的鎮子燈火通明。
不過一分鍾,所有的燈光又同時熄滅了,洪水漫了變電設施,一個一時萬家燈火的鎮子又回複了一片漆黑。
謝楠看著這出天罰一般的慘劇,牙齒上下碰撞著,不知是出於憤怒還是恐懼。現在必須先去大堤的防洪門那裏,將門打開。
好在淘金船的沉沒,卡在管湧處,將水流阻慢不少,江水隻是一點點的往上漲著,趕到水閘處的時候,尚沒有沒頭。
管水閘的老頭正奮力的扳著閥門,原本用電一會就可以打開的巨大的鐵門,這時候需要人工來轉動鋼索了。
謝楠和邵東子衝過去幫忙老頭將奮力轉動絞盤,幾個臨近的房子中的鎮民也趕過來幫忙,趕在河水淹過脖子前,終於將沉重的水閘打開,河水順著大門又流回江中,鎮裏不再如同水庫一般積水。
稍微鬆下一口氣,那些人又急忙趕去塌房處救援,謝楠和邵東子一頭泥水的爬回堤壩,疲憊的坐下。
那座高樓依然黑黢黢的印在那裏,不過在這個全然失去燈光的時節,房內一些微弱的燈光倒是算一種啟示,不顧洪水還在城內泛濫,謝楠心頭一動,滑下堤壩,往那座高樓衝去。
那裏有人,肯定的,雖然隻有一點微弱的光亮,可他或者從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情形讓他現身於在鎮子一片漆黑之中吧,
邵東子見謝楠就著泥土滑下了堤壩,二話不說也跟著往下跑去,薑教授被之前一番奔跑已經累得不想動彈,這一回,他是難以跟上了。
鎮子陷入了一片混亂,洪水突如其然以鎮民們做夢也沒法想象的方式來到,幾座老屋的衝毀全然亂了人心,一時間浦市鎮滿是呼號聲。
不知道有沒有在這場無妄之禍中喪命,斷了電,所有的鎮民都在漆黑中不知所措。
謝楠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那座高樓走去,邵東子在後麵緊追著想趕上他的腳步,卻始終沒法趕上,隻能眼看著謝楠一人衝在前麵。
在街巷中摸索著前進、漫過膝蓋的水正往地勢低的地方流去,走動變得艱難,謝楠依然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個新會長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魔鬼!
好容易到了樓前,才發現這樓前幹幹的沒有一點水跡,看來這個混蛋尋址的時候可能就考慮到了什麽,找了全鎮地勢最高處。
大門的封條不見了去向,大門洞開,像是等著什麽。
容不了多想,謝楠將心一橫,走進裏麵。
裏麵依然是空蕩蕩的不見有人,不過那個樓中樓倒是隱隱的透出燈光,裏麵真的有人,謝楠一腳踢開了內門。
一層那具棺木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和慘綠色的燈光,謝楠走進樓梯,小心翼翼的往上走去。
樓梯中開著昏暗的小燈,剛好照著階梯,牆邊掛著一個又一個的木製儺麵具,像是一個個都在怒目圓瞪看著人一般。
又是樓梯,在樓梯已經發生了太多的怪事,謝楠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看著不會有什麽東西冒出來。
身後傳來呼嚕呼嚕的喘氣聲,謝楠連忙從包裏拿出最後一件武器——水果刀,握在手裏,或者起不到任何作用,可至少心理上還有點安慰。
一個人影手腳並用的爬上來,謝楠靠牆站定,準備靠近時候一刀紮下去。
正要手起刀落的時候,來人在燈光下抬起了頭,才看清楚是邵東子這個家夥,好一場虛驚。
邵東子扶著牆爬到謝楠身旁,抱怨道:
“你跑那麽快幹嘛!我都追不上,你還別說薑老頭了,他現在在哪兒,我也不知道了。”
“我怕來遲了,這個混蛋又不見了。”
邵東子斜眼瞟了瞟謝楠,這小子的自大衝動症又犯了。
“見了他你還不一定能打贏他啊!人多力量大,咱四隻手合力把他給掐死!”
休息一會兒,謝楠和邵東子繼續往上爬,這座小樓的樓梯修得奇怪,是繞著樓走的,讓人走得有點暈乎。
“修得跟個炮樓一樣,他想繞死人啊。”
邵東子不停的抱怨著,嘴上不幹不淨將這個新會長各位直係親屬問候了一番,真是讓人受不了的性格,越到緊張時刻,他就是越是瘋癲。
等上了二層,邵東子一個箭步上前,抓住門把,讓謝楠準備好跟著他殺進去,隨即一腳踢開門,剛要進去,看了裏麵的情景,碰一下又將門死命關上。
謝楠不解,問道:
“怎麽了,裏麵有什麽?怕成這樣!”
邵東子手不敢離開門把,生怕門會自己打開,語調像是過了電一樣,回答謝楠:
“還好,還好,要不是我手快就麻煩了,這裏麵是新會長的寶貝們!”
謝楠明白了,不用仔細猜就知道裏麵是新會長的蛇蠍蜘蛛蜈蚣等等的地方。
邵東子抖動一下身體,像是要抖掉什麽一樣,慢慢再將門把放開,和謝楠飛快的往上跑去。
“這個家夥到底是種什麽樣的人,真讓琢磨不透,不過今天晚上他的淘金船沒了,肯定會氣得中風的。”
邵東子邊上樓梯邊回頭和謝楠說著,全然不知覺樓道口出現了一條大狗,正在上麵睜著泛著綠光眼睛。
謝楠見了,將邵東子一拉,跑下樓梯。
邵東子也瞧見了大狗,猛的喊一聲,急忙往下逃,惡狗吠叫一聲,也撲了上來。
“這回完蛋了,想不到我邵易東好死不死得喂狗!”
邵東子跑得飛快,一會就到了二層的門前,謝楠腦袋中一閃,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讓邵東子先閃過去,自己一手拉住了門把。
惡狗張著血盆大口撲上來的時候,謝楠奮力將門拉開,迎麵給了它一記結實的對撞。
被這一撞,惡狗哀嚎一聲,摔在地上,隨即又彈起來,繼續撲上來。
謝楠將門掩上一半,等狗再度撲上來的時候,又拉開,把狗推進房間。
“見鬼去吧,享受你爸爸的蛇毒!”
邵東子見狀大叫一聲,幫忙將門頂上,兩人死死抵住,怕這狗把門撐開。
不一會,裏麵傳來了狗的哀鳴,還有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兩人還是繼續抵著門,知道裏麵安靜下來。
“真是報應,誰知道自己的狗喂了自己的蛇。”
謝楠和邵東子繼續往上走,最後一層會有什麽,該揭開謎底了。
當第三層的門被打開的時候,裏麵那個人已經在等著他了,新會長端坐在那張差點要了謝楠魂魄的老椅子上,低垂著頭。
房內點燃了許多蠟燭,燭光搖曳著,將這個新會長照得如同銅像一般。
他身上穿著一套古舊的苗族服裝,隻是沒有纏頭,像是怪異的瘋子一樣,而那副棺木,橫在他身後,黑黝黝的泛著漆光。
見到謝楠進屋,新會長並沒有抬頭,隻發出一串怪笑聲。
謝楠搶上前一步,回答道:“蘇坤呢!這個迷藏結束了,我終於還是找到你了。”
新會長抬起頭,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謝楠和邵東子麵前,邵東子更是喊出聲來:“江自渡,他媽的怎麽是你!”
“你們早該想到的,而且我勸過你們,不要碰這裏的事情。”
江自渡蒼白消瘦的臉上依然是沒有表情,淡淡看著麵前的兩人,好像初相識一樣,仔細的打量著。
而且用極其平淡的聲音說著:“剛才那條狗叫黑火,是我最後一個朋友了,和今天死在水裏的那些人一樣,都是我的夥伴。”
不過他的眼中閃爍著一點光亮,像是有眼淚一樣。
“他們不該死,不是嗎?”
謝楠激動的對答到:“那兩個女孩子,還有莫北和康建等等,他們難道就該死?”
江自渡聽到莫北的名字後轉動了一下眼珠,將手合上,說了事情原因。
當初江自渡跟著謝楠回到大學,意外的碰上了莫北,加入了他們的協會,隻需一點小把戲,就順利的成了會中重要人物,原本隻是想混個吃喝,可是怪談協會那些人的好奇心太重了,他們知道了儺麵的存在,就一直要摻和進去。
“是他們自己害了自己,並不是我。”
江自渡的手指骨節突兀,像是天生唱辰河戲的料子,他輕輕彈著桌子,輕描淡寫的將莫北他們的死歸咎在他們自己頭上。
“怎麽不是你害的!你的那些毒蕈不是控製了他們嗎?”
邵東子喊了一句,這個江自渡簡直就是沒臉沒皮了,大言不慚的說謊。
“那些毒蕈是他們自己種的!一個儺師是不屑使用這種毒品的。”
邵東子想不到會是這樣的,莫北居然是一個癮君子,而整個怪談協會就是一個致幻劑俱樂部。
“他們真是一群不可救藥的人,天生膽怯可又著迷於他們不能控製的東西,話說那個康建倒是個好人,不過認錯了大哥。”
江自渡又笑起來,好像是在玩味著他們的死亡。
“是儺麵害死了他們,試想一群迷失心智的人,自然會被它一一蠱惑,還有你們的薑教授,他又何嚐不是一個被好奇深陷的人呢?”
江自渡娓娓說著關於薑教授的事。
江自渡把儺麵的事情寫信給了薑教授,薑教授很感興趣,所以謝楠才會有了那幾次不期而遇。
而現在他深陷其中了,甚至鼓勵謝楠進一步下去,因為薑教授自己可能和謝楠一樣,急需所有儺麵的答案,來滿足的自己的好奇。
可回頭一想,總歸薑教授救了兩人,人心都有很多想法,總不能全部猜到吧。
聽完謝楠一愣,原來薑教授早就知道儺麵的很多事情,卻裝著不知道,想看到最後。
謝楠打斷了江自渡的說話,將儺麵從包裏拿出來,雙手托住,上前一步道:
“這是你要的東西,放了蘇坤!”
江自渡看了看儺麵,卻並沒有上前接起來,卻用一種輕蔑的口氣問道:
“你們謝家就這樣?你爺爺不是儺師嫡傳嗎?”
謝楠明白麵前這個江自渡就是張逢之的後代,那麽將這個儺麵還給他倒也算理所當然,便回答他謝家並不承認有謝墨文這個人,而這儺麵,歸給誰也不關自己的事,隻是希望一切平靜,放了蘇坤。
江自渡聽言卻勃然大怒,站起來大聲說道:
“ 平靜!當初謝墨文去鎮上各大祠堂告密,聯手將我家驅逐出去該是怎麽樣的平靜!我張家流離破落又該是怎麽樣的平靜!背井離鄉不得不改姓重回又該是怎麽樣的平 靜!我必須要報仇,報家仇!你是謝墨文的孫子,你知道我的爺爺是怎麽死的嗎?被人活活打死在異鄉!我和我爸爸又是怎麽樣乞討度日?”
說到這裏,江自渡蒼白的臉上泛上一線潮紅。
在謝楠之前,江自渡已經去找過唐生屏,希望將儺麵拿到,不料唐生屏卻裝傻充愣,稱不知有什麽儺麵炒麵的,將江自渡趕出了房子。
前腳趕走他,後腳卻又將謝楠找來,要將儺麵交給他,而這個謝楠居然也不知死活的接過儺麵。
“謝墨文並沒有告密!還有,唐生屏為何要給我儺麵我不知道,但是他是你害死的?”
“你帶著儺麵離開了浦市,我就約他出來,然後起了爭執,是他自己跌落河死掉,隻不過我在後麵加了個東西,讓他魂魄被鎖,不得超生。”
江自渡慢慢走到謝楠麵前,想要拿過儺麵,謝楠猛的收回雙手,瞪著他,狠狠說道:
“蘇坤呢,我需要見他。”
江自渡揮手將謝楠一掌打翻,將儺麵拿在手上,走回椅子旁邊,拉開棺材後麵的簾子,蘇坤正安然昏睡在那裏,精致得如同童話中的公主。
見儺麵被搶了過去,邵東子火氣上升,想要撲過去奪回,江自渡冷笑一聲閃過了邵東子,再順勢一腳將邵東子踢倒在地。
“憑你們倆,想打到我都比較難吧。”
江自渡坐回了椅子上,把玩著手上的儺麵,完全不看兩個被人輕易打倒的家夥氣得鼻子冒煙,而是用淡淡的口吻說著:
“謝楠,我想我還有一個遊戲讓你繼續玩下去,就是用你的命換這位小姐的命。”
謝楠聽到這句話,腦子嗡的想起來,原本以為這樣就會結束了,想不到自己還是太過天真,何況江自渡對於祖輩的事情依然耿耿於懷,絕不會輕易就了結。
邵東子跳著腳罵道:
“你他媽還沒完沒了了,今天我們連人帶東西全要帶走!”
“不知深淺的東西,這位美麗的小姐,哦,對了,叫蘇坤,可能活不過今天這個中元節了。”
江自渡全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像是在對著儺麵傾述什麽一樣,將這件足以讓謝楠和邵東子氣得腦袋燒起來的事情說得異常平靜。
“你對她做了什麽?”
“沒什麽,一些草藥,解藥在你身上。”
謝楠懵了,怎麽解藥在自己身上,這算什麽話。
“作為犧牲,你流出的血就可以解開她身上的毒。”
邵東子失去了繼續談判的耐心,衝著江自渡過去,揮拳要打,江自渡格開以後,狠狠給了邵東子一腳。
“那一槍的仗沒有算呢!你著什麽急?”
看邵東子痛得隻打哆嗦,謝楠喊了一聲:
“行,我答應你,陪你玩到底,不過我希望你能夠放過他們,他們本來就不該牽扯進來的。”
江自渡眨眨眼,點頭算答應了。
謝楠跟著江自渡慢慢走到那口棺木前麵,江自渡將儺麵遞給謝楠,拿出那晚戲台上用的匕首,冷冰冰的說道:
“戴上儺麵,躺上去吧,多情種,情感太多是不是就是你失敗的最大原因?”
謝楠看了蘇坤一眼,這可能是最後一眼了,她還是那麽漂亮,不過沒有將來了。
邵東子徒勞的叫謝楠不要上當,可謝楠還是麵無表情的爬上棺蓋,這可能就是自己的最後棲身之地了。
江自渡獰笑一聲,單手上的匕首高舉過頭頂,準備刺下去。
這一刺意味著儺麵的繼承者將是自己,而光複自己爺爺身為顯赫儺師的身份,淘金船積累的財富會讓自己繼續延續起堂皇的人生,並且不再會有什麽紛爭了。
邵東子不忍看下去,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大門在匕首落下之前被一腳踢開,一身狼狽的薑教授出現在門口,手上拿著那把舊槍,大喝一聲,然後將槍口對準了江自渡。
江自渡停下來,轉身站好。
“這不是我想看到真相!你就是那個寫信給我的人吧!我沒想到這裏居然是這樣陰謀!”
薑教授從未有過的激動起來。
“你以為這真是一個什麽儺麵的問題嗎?不,它遠比你想的還要複雜,這裏麵有幾代人的恩怨和性命,這些人的死更多的是因為仇恨和欲望!還有這個鎮子失去了的東西,敬畏!”
槍裏隻有一顆鋼珠,而槍的準頭也是極差,江自渡無所畏懼的繼續著自己的祭典,看似平靜的表麵下,實際上已經完全被瘋狂的執拗占據。
槍聲響起來,子彈如同長了眼睛一樣鑽進了江自渡的身子,痛得他將刀丟下。半跪在地上,又猛的向彈簧一樣衝向薑教授。
邵東子使了個心眼,將腳一伸,將江自渡絆倒在地。
謝楠從棺蓋上爬起來,趕到蘇坤身邊,隻見她還在好好的呼吸,衝著江自渡喊道:“把她弄醒!”
薑教授看著倒在地上呻吟的江自渡,無奈的歎口氣,說道:
“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浦市鎮找回失去的敬畏,可現在成了什麽?現在你闖下的禍會讓你走上和你爺爺一樣的道路!”
江自渡的樓下已經圍上幾百鎮民,誰都知道這座樓的主人是淘金船的幕後老板,不找他還能找誰。
眼下已經將大門圍了個水泄不通,薑教授和幾個警察極力勸阻,將人擋在門外,誰知進來以後看到這樣的一個情景。
薑教授將火槍丟在地上,扶起了江自渡,勸他最好去承擔這一切。
誰料江自渡忍著痛將儺麵緊抱在懷裏,嗆著血笑了一聲,我還是不相信天會這樣對我們張家,或者我是從根上就錯了,可這儺麵,我還是要定了。”
“我會給鎮民一個交待的。”說完跌跌撞撞的站起來。
謝楠連忙追上去,想要救蘇坤的解藥,江自渡回頭說蘇坤隻是昏睡過去,不一會就會醒。
“謝楠,你沒死,這個遊戲算是我輸了,祖上的仇到我這裏就算完了,我這才明白,為什麽儺師也會被驅逐。”
說完就衝出門去,邵東子勉強爬出來想跟上,薑教授攔住。
“算了由他去吧!或者他明白爺爺和爸爸都騙了他,知道自己成了複仇機器。”
邵東子半懂不懂的點了點頭。
江自渡幾乎是滾下了樓梯,走到了大門口,看到了全街的鎮民,正怒目而視。
可他的樣子幾乎成了血人,大家也不敢靠前,靜靜的對峙著。
江自渡深深的鞠了一個躬,說道:
“我對不起浦市鎮,你們殺了我吧。”
人群中發出一陣聲音,卻沒有人上前,為首的守水閘的老頭開腔道:“你走吧,不要再回來這個鎮子!”
這種善良像是天生的,浦市鎮當年也是這樣趕走了張逢之。
江自渡聽了這話反而更加難受,拖著腳步走出去,人群在後麵默默的看著,眼神木然,卻如同刀一般鋒利。
江自渡勉強走到江邊,看到泛濫的江水苦笑起來,將儺麵戴上,跳進了尚在轉動的漩渦。
蘇坤醒了過來,看到謝楠和邵東子後,失去已久的眼淚猛的流下下來,抱著謝楠仔細感受他身上的溫度,確認自己不是在夢裏。
邵東子站在旁邊,雙手想環抱起他們,卻又下不了手,最後不耐煩的幹咳一聲。
“得了得了,別膩歪了。”
謝楠看著蘇坤的眼睛,反複說著對不起,一切都結束了。
的確,一切都結束了,洪水慢慢退去,浦市鎮即將迎來下一個黎明,幾百年來,它的平靜像是江水一般,即使有多大的風浪,也不過是一時的漣漪。
生活還會繼續,浦市鎮不再需要儺師,也不用什麽強加的敬畏。
從樓中走出來,薑教授深深的吸了口氣,想為一直瞞住自己的真實想法說聲對不起。
沒等開口,謝楠和邵東子同時搖搖頭,說道:“沒事了,現在還得拜托您用你的關係網讓我們能夠從死亡名單裏麵出來,還有……”
“還有什麽?”
“找家好點的賓館,換套衣服,我們現在快成乞丐了。”
蘇坤看到三人被劃成條狀的衣服,倒真是狼狽。
也笑著說道:
“最後還有,我們該回學校了!”
“是啊,再不回去連不及格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的工資估計也扣得差不多了。”
“嗯,我想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我的愛情能夠發生了。”
謝楠最後一句話,是深情看著蘇坤說的,蘇坤笑笑:
“再觀察吧!”
黎明終於來了,四個步履蹣跚的背影堅定走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