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樁樁:放棄你,下輩子吧

(2009-06-11 17:33:33) 下一個

  相親茶話會
  我不知道什麽樣的女孩子會被稱為淑女。
  如果見了長輩能斯文有禮,在父母麵前乖巧聽話,吃西餐知道刀叉的順序,從來沒罵過髒話怪話就可以靠上淑女的邊,我想,我當然是個淑女。
  首先,我很懂禮貌。據我外婆和我媽回憶,我三歲半時院子裏的胡爺爺來家裏收水費,我搬了張小板凳細聲細氣請他坐。從此這佳話一直被我外婆我媽見人就傳揚。我當之無愧成了懂禮貌的好孩子。
  其次,我很斯文。據我小學的音樂老師說:“福生音質很好,又清又脆,像翠鳥兒一樣,就是太斯文了,點她的名讓她跟著風琴唱歌,她紅著臉一句也唱不出來,聲音跟蚊子似的。”我所有的老師都讚同這點。福生是個斯文的女孩子。
  再有最最重要的一點,我聽話的在大學畢業之前沒敢交男朋友。我爸媽很傳統很保守,他們認為沒工作前絕對不能談戀愛。其實我是想向往大學裏成雙成對去食堂打飯,上自習有人占桌,甚至宿舍樓下有追求者彈吉它的。但是我發育得晚,讀大學時才七十八斤重,身高一米五八,那兩公分整死長不上去,脫了衣服估計還沒有肌肉男胸大,實在夠不上大學男生追求的標準。從此對異性有愛好沒交道,於是,成全了爸媽的標準,成了純潔聽話的好女孩。
  我大學畢業工作二十一歲半,工作第三天,媽媽很嚴肅地對我說:“福生哪,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談戀愛了。”
  我有些興奮,也有點害怕。
  興奮是終於工作了,經濟獨立了,不用考試,想咋咋的了。害怕的是一個月前大學畢業考試的時候,媽媽還在電話裏說:“福生哪,你千萬不要早戀,要工作了才能談戀愛!你沒有瞞著爸媽學壞吧?”
  瞧瞧,這黑的白的都讓他們說了,我真害怕出現包辦婚姻。倒不是怕自己反抗不了,是害怕我一旦發飆將多年的淑女形象毀於一旦,後果會比我媽吃了減肥藥越減越肥還可怕。
  依照從前的習慣,我很聽話的“嗯”了聲,算是回答媽媽,我是老大不小了,是該談戀愛了。
  心裏打定主意,一旦目標與標的不符,三緘其口,沉默是金,非暴力不合作為上上策。
  沒過兩天,小姨上門了。堆著笑臉與媽媽咬了陣耳朵,老媽臉上的花由一朵小迎春開成了波絲大麗菊。我仿佛能看到瓣瓣花兒都映射著陽光。
  小姨得了媽媽的首肯,親切地坐在沙發上,溫柔的一絡垂頭喪氣的頭發抿進我的耳邊,笑逐顏開的說:“福生哪,這個小夥子相當不錯哪!他母親是國安局王局長,家庭環境好!他家三兄弟,他大哥和小弟都在公安局,他自己從部隊轉業,開了家保全公司,就是那家盾城保全!他二十七歲,大幾歲正好能照顧你。他身高一米七八,長得特別英俊!特別懂禮貌,我去他家的時候叫我小姨叫得可甜了!”
  這樣一說倒真是個優秀男人。家世好,自家公司能賺錢,身高長相還有人品,無可挑剔。
  我還沒接話呢,小姨轉過頭對媽媽說:“雲海不是想調進國安局嗎?我去王局長家很多次了,聽王局長說,一直愁這個老二沒女朋友,我就想咱們家福生斯文秀氣,人品好,正好沒男朋友,越想越登對!”
  啊啊,我成了小姨父想調進國安局的籌碼了?我馬上扔開了那堆條件,心裏頓時不痛快起來。
  我知道現在相親沒見到人之前,一般介紹人也隻能從對方條件談起。可是……我純真的心靈還盼望著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啊!我脫口而出:“他高中畢業去當的兵?”
  有時候我相當佩服自己的急智。我老爸是大學講師,我老媽是小學教師,說起來還是知識分子家庭,女婿好歹也要讀個成人大專吧?
  “唉,王局長就愁這事,說對不起他家老二,十三歲就當了文藝兵,一當就是八年,退伍回來就自己開公司拚事業,她這個當媽的心裏一直內疚,偏偏夏長寧孝順,所以王局長一直操心他的個人問題!”
  聽了小姨的話,我的心撥涼拔涼。十三歲當兵,小學文化!小學文化啊!腦子裏情不自禁勾勒出一個身強力壯胸大無腦的肌肉男,用可憐巴巴的眼睛瞅著老媽,希望她從素質角度考慮這個問題。我也是一名老師,外婆也是一名老師,書香門弟咋可能和一個兵老粗做親家?
  媽媽想了想說:“聽說王局長為人和藹。夏長寧當兵回來就打拚事業,盾城保全在市裏挺有名的,真沒想到他這麽能幹。”
  “是啊,聽雲海說盾城保全最近接的建行大樓的工程標的有一千多萬哪。”
  小姨順竿子往上爬。我看老媽神情,一個吃苦耐勞家世清白英俊多金的優秀男已經在她心目中占據了位置。我不再吭聲,我和那個姓夏的能否對上眼還不是我說了算。閉嘴是最明智的選擇。
  果然,媽媽開口了:“反正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他們一家人都是警察,不會是壞人。讓福生去見見吧。”
  我絕倒!不是壞人?天底下不是壞人的多了去了!
  第二天,我就和夏長寧分別從小姨與他母親那裏得到了約會通知:晚上七點半,晚飯過後,市裏的凝露香茶樓見麵。見麵接頭人是茶樓的服務生,暗號是請問夏先生在哪一桌。
  我到大學畢業才八十四斤重,梳的是馬尾,穿著大毛衣牛仔褲運動鞋,背著雙肩包。說實話我照鏡子的時候覺得自己看上去極像高中生。我不認為胸大無腦沒文化的夏長寧總經理會看上我,除非他喜歡小蘿莉。這個念頭一起,我雙臂抖落無數雞皮小粒子。
  臨出門的時候,媽媽有些不放心。據她所知我從小到大還從沒這樣獨自和男人約會過。她叮囑我:“福生哪,你晚上九點半之前一定要回來,不管夏長寧有多好,你都要早點回家,在外麵呆晚了的女孩子不是好女孩子。”
  我恭敬的翻了個白眼,決定回來好好洗涮一番優秀的夏長寧。讓老爸老媽從此對哪怕親如小姨介紹的對象都不要太過相信。
  來到凝露香茶樓,對上了暗號,我跟著服務生往裏走,眼睛東瞟西看尋找心目中的夏長寧總經理同誌。
  “夏哥,你等的人來了。”服務生恭敬的喊了聲。
  夏哥?這稱呼新鮮!不是夏總夏先生,叫夏哥?他混黑社會的?我站在夏長寧身前麵帶老實相心裏賊賊的打量著他。
  個頭不假,沒量具體高度總之會在一米七五以上。長相嘛離特別英俊至少差一長截,我心目中特別英俊的人是邁克的眼睛,元彬的笑容,他頂多……看上去不肥,不壯,像什麽呢?正想著形容詞的時候,他說話了:“福生是吧?坐吧!”
  我看他的時候服務生一直等著為我拉開椅子,聽到發話,馬上動手殷勤服務,我就順勢坐了下去。他像什麽呢?我還在思考。
  “喝什麽茶?”
  “竹葉青!”思考再一次中斷,他的聲音還不錯,不是太監雞嗓子也不是魯智深粗喉嚨。天啦,我怎麽想到這兩個人。前者不舉,後者一舉倒拔楊柳樹!實非我所好也。
  心裏打著小九九,轉著心思,臉上肯定是低眉順目的乖乖女。我估計兩人沒話說坐不到半小時,過場走完大家就各奔東西。
  沉默不到一分鍾,夏長寧掏出手機打電話:“嗯,凝露香茶樓,進門往右!”
  好好好,看來他也看不上我,直截了當招來朋友。相親沒感覺,可以借事遁、借尿遁、借電話遁。此類法寶我沒用過,但在大學裏見過同學用過,和沒吃過豬肉見過豬跑同等原理。
  我忍不住放鬆微微笑了笑。
  “福生學的是中文?”
  “嗯。”
  “才畢業?”
  這不是廢話?!相親前這些基本資料我小姨會忘?隻有一種解釋:無話找話。
  他說話時聲音懶洋洋的,像我麵前的竹葉青,杯口籠著層水霧,懶心無腸的感覺。很好,太好了!哈哈!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笑出聲來。現在隻等他的朋友來,然後我就禮貌地說句:“你有事,我先走了。”
  不到五分鍾,他的朋友,哦是朋友們來了,好家夥,一來六七個。服務生趕緊著並桌子上茶,夏長寧總經理同誌,你看不上我寧福生,找這麽多人來湊熱鬧。不錯,真不錯!
  正想開口告辭。夏長寧對他的朋友們說了句讓我想暈倒的話:“這是我女朋友,寧福生!”
  “生姐好!”六七個人齊齊招呼。
  我還沒從女朋友的身份清醒過來,又被生姐這個頭銜雷得裏外不是人,比外焦裏嫩還要銷魂!生姐啊,我咋聽咋像大西街口長春麵館的女胖老板或是小東街金足洗腳房的搓腳師?更何況喊我的人每一個看上去都和我有至少兩條以上的代溝!
  “別……叫,叫我福生好了。”我結結巴巴抖出這句話,不是我想裝斯文裝害羞,我的鼻子真的快觸到茶杯了。
  耳邊似乎聽到一聲嗤笑,我抬起頭的時候,夏長寧半分異樣也無,歪在椅子上繼續懶洋洋的打電話:“嗯,阿七他們也在,來吧,凝露香!”
  我終於找到機會,在他掛掉電話的時候搶著說:“你有事,我就先走了。”
  “等會兒,我送你。”
  夏長寧果斷的體現紳士風度。我隻好坐著等他和叫我生姐的阿七們說完。
  我默默的喝茶,竹葉青,一杯清心!馬上就走了,馬上就說完了……我怨念。對老媽臨走時叮囑九點半之前回家的話奉為聖旨,殺了我也不想違抗。
  “哎,夏哥!好長時間沒見你了!”一聲嬌吒,我腦子裏出現了王熙鳳同誌的臉。
  隨同話聲腳步聲,眼前兩張圓桌變成了三張,又多出七八個人。
  “介紹下,我女朋友寧福生,這是陳姐、張哥……”夏長寧繼續讓我被雷劈。
  成熟嫵媚漂亮的陳姐挨著我坐了,我幹笑著點頭招呼,人家卻肆無忌憚上下看我,我正想,她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總不能也叫我“生姐”吧?
  陳姐點燃一支煙,紅紅的蔻丹像兔子的紅眼睛從我眼前飄過,她毫不客氣的吐出了今晚讓我無法安眠的第二個詞:“該叫夏嫂吧?”
  我倒,我再倒,我想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夏長寧總經理大人沒有絲毫反對的意思,微微一笑默認。我便淹沒在一片夏嫂的聲音中。
  不要怪我罵髒話,我的確從來沒罵過,心裏罵,沒罵出口過。此時我就在心裏暗罵:“NND!你怎麽不姓祥林,叫我祥林嫂好了!”
  這是我第二次開口說要走。在等著第二批人和第一批人順利交接寒喧出現空檔的時候,我拿出了書香門弟家該有的禮貌說:“你們有事談,我先走一步。”
  陳姐親熱的按住了我的肩頭,笑嘻嘻的說:“我可從來沒見過夏哥帶女朋友出來,才八點半,還早著哪。看不起我們,不給姐姐麵子?”
  我初入社會十天不到,怎麽會是陳姐這種老江湖的對手?我起身不管不顧走了就是不給她老人家麵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夏長寧斜瞟過來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我幹笑了聲,以養了經年的斯文語氣乖乖女形象說:“媽媽說要在九點半前回家。”
  我保證在坐十來個人有一半會被自己口口聲聲的喊出的“生姐”和“夏嫂”稱呼噎死。這麽小白兔的聲音,與“生姐”和“夏嫂”是兩個年代的人。
  夏長寧還是懶在椅子上,要是敢在我爸媽麵前坐成這樣,我爸媽會說:“坐沒坐相,一副流氓樣!”靈光一閃,我終於找出他的形容詞了,他長得不叫英俊,叫匪氣!穿西裝的流氓!渾身都帶著這味道。
  怪不得,服務生喊他夏哥。怪不得,這十來個人沒一個像正經人。聽介紹就知道,開服裝店的,跑運輸的,酒吧老板娘,文化緝查隊員……交友太廣泛,社會氣息太重。
  不是我不看好你,夏長寧!你實在與我家的風水不協調。我弱弱的繼續:“不是不給陳姐麵子,實在是媽媽叮囑要早回家。我……我從沒在晚上九點半以後回過家。”
  有種你打電話給我媽說啊!我內心挑釁。敢帶壞她的寶貝單純乖乖女兒,她會像訓小學生一樣訓你。
  “離九點半還早,我準時送你回去。”夏長寧發話了。
  九點半,一個小時,我等!我點點頭,繼續喝竹葉青,清心!
  這一個小時中,陸續冒出來的夏長寧總經理的朋友增加到五十個,不,準確說是五十三個。占據了凝露香一半的空間,圓桌順利拚成了奧運五環模樣。聲音嗡嗡壓過了茶樓其他散客的竊竊私語。
  我是落進狼群的小羊,隻能縮在夏長寧的對麵人堆裏默默喝茶。唯一的好處是與夏長寧從半米的距離拉到了三米外的距離。
  我無聊的數完了人,回憶兩個小時中我一共說了幾句話。在桌下瞅著手機看時間跳到九點二十,夏長寧正和朋友們聊得高興,聊什麽我也聽不清楚,總之五花八門。從報紙的庸俗版聊到市裏新開張的酒樓,從某人鬧的笑話侃到國家領導人。
  我想起了從前初中政治課老師,被學生氣極了總愛嚷的一句話:“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的限度就在九點半,起身就走,絕不回頭!現在……念在小姨父想進你老媽單位的份上,念在我家家規說要懂禮貌要給人留情麵的份上,念在,我忍氣吞聲已經坐了兩個小時的份上。我忍!
  九點半一到,我正要起身。陳姐這個察言觀色啊,她伸手撈走了的我背包,笑咪咪的說:
  “才九點半,夜生活還沒有開始哪,陪姐姐再坐會兒……”
  我很冷靜,我該當著五十三個人的麵厲聲要回我的背包轉身走人還是順從當小羊?
  第一個選擇我不敢。這叫翻臉,我沒這資本。滿身匪氣國安局長大人的公子,召集五十三個人陪著相親的兵痞……我惹不起。
  第二個選擇我不願意,我已經受不了夏長寧和五十三個人陪著開的相親茶話會。還有見麵第一次就成了他的女朋友兼夏嫂!
  我還沒說話,夏長寧懶洋洋的又發話了:“她著急回家,家裏管得緊……”
  我以為他會順勢說讓我走了。沒想到狗嘴裏的確吐不出象牙:“叫服務生放首誰誰的《回家》,薩克斯吹的那首!”
  NND!我長這麽大是少有的一天兩次在心裏罵髒話!我決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也太欺負人了。這是相親麽?這是我小姨介紹的好男兒麽?我的臉色瞬間變冷,雙肩包扔在夏長寧腿上,他輕輕用小指頭勾著上麵吊著的粉紅小豬玩,我發現他懶洋洋靠著椅子,眼睛卻像一元硬幣般閃閃發光,賊眉鼠眼!
  “福生,別鬧別扭,這麽多朋友都在,我晚點送你。”
  附合聲眾。
  我怒極反笑,他的話就像……我和他熟嗎?我尿遁可以吧?站起身,陳姐這個人精啊,笑著也站起身:“走,我們兩姐妹一起去。”
  我硬生生想把尿意憋成便意,讓她在衛生間門口聞夠十五分鍾。
  晚上十點半,我終於拿回了雙肩包,坐上了夏長寧的越野車。後排坐著順路的陳姐和倆男的。
  夏長寧一路超車,風馳電掣,驚起後排一陣尖叫:“夏哥,這是城裏!”
  他板著臉說:“沒見有人急著回家嗎?”
  我,我除了委屈就想揍人。誰不對?是誰不對?我是單純無辜斯文有禮的乖乖女啊!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再和這個姓夏的毀我清譽的流氓見麵!我發誓!
  十分鍾後車停在家門口,我跳下車,大力的摔車門。
  身後傳來陳姐略帶驚詫的聲音:“她怎麽了?”
  哈,我怎麽了?我第一次相親哪,我覺得我成了觀賞動物,我冷了臉不應該?我借車門出氣不應該?我頭也不回。
  夏長寧的聲音傳來,無奈且體貼:“小孩子脾氣,就這樣!”
  我好象和他才第一次見麵,對話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三分鍾吧?我怒極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換來我從此的噩夢:“明天我來接你下班。”
  “夏長寧!你別……”
  話未說完就被他打斷:“你小姨說你明天下午隻有一節課,三點半是吧?四點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握拳,指甲陷進肉裏!明天再沒有五十三個人做陪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他,我不是他的那杯茶!這個不要臉的流氓!

  第二次見麵
  氣呼呼回到家,進門前深呼吸一口氣。我有些鬱悶,難道我以後要靠相親才能解決個人問題?第一個是不要臉的夏長寧,下一個會是誰?我難道隻能在這些相親人選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找一個完事?
  我很期待有浪漫的令人心跳的夢幻美麗的愛情出現。帥帥的男朋友,又溫柔又體貼又懂得情調,最好還能下得廚房……做夢!總結完畢我進了家門。
  老爸和老媽從沙發上噌的跳起來。老媽居然板著臉:“福生哪,你怎麽這麽晚才回家?不是說了九點半以前要回來的?給你打電話也不接!”
  這話對那個流氓說去吧!我的包被扔在他腿上放著呢,讓我怎麽接電話?我滿肚子怨氣。
  我坐在沙發上開始一五一十的說經過。說得極度委屈,極度鬱悶……更鬱悶的事發生了。
  “福生哪,我看夏長寧對你很喜歡呢,才見第一次麵就把關係定下了,不錯!”這是老爸的話。
  “看你高興的,咱們家福生是帶著福氣出生的,剛出生的那天我就接到通知從民辦教師轉正了,像福生這樣單純的好女孩本來就難找,夏長寧能看不上她?”老媽嗔了老爸一眼。
  我目瞪口呆。
  不不,這肯定不是我希望出現的。老爸難道不應該氣極敗壞拿起電話打給小姨罵她亂介紹?老媽難道不應該數落夏長寧的不要臉?
  我瞬間有種被遺棄的沮喪。事到如今隻能靠自己了。我清了清喉嚨認真的對爸媽說:“我已經成年了,個人問題我自己知道解決,這個夏長寧,我不喜歡。還有,告訴小姨,別再對夏長寧透露我的工作時間,我才到學校上班,他來學校影響不好。”
  我說完無視爸媽驚詫的神情,關了房門睡覺。這輩子長這麽大,頭一次這樣對爸媽說話,他們今晚會像我一樣睡不著嗎?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委屈還在心裏打著旋。夏長寧和他的五十三個相親陪客給我的打擊太大了。人比人氣死人,明顯的力量不對等!所有人都幫他說話,所有人都和他一個鼻孔出氣,我能不胸悶氣短?
  也許,我也是在恨自己沒有勇氣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揚長而去。現在使勁的回想,再來一次,一定拍屁股走人,可惜上天不給我這個機會,隻讓我一個人躲在房間裏怨怨念。
  我打電話給中學好友梅子:“我今天相親了,對方是個流氓!”
  “啊?天啦,居然是個流氓!”
  梅子這一聲瞬間讓我心平氣和高興起來,知己就是不一樣!我咬牙切齒地說:“兩個人約會相親,他叫了五十三個人做陪!”
  “啊?這麽多人?他有病啊?!”
  又舒服了不少,我繼續:“老媽規定九點半前回家,他拖到十點半才送我回來,中間我想走,他居然叫茶樓服務生放《回家》那隻曲子!我還聽完了!梅子,我居然還聽完了啊!”對自己的丟人行徑我簡直痛心疾首。
  “天!他擺明了不讓你如願!他是故意的!”
  唉,和梅子說了半天,得出的結論是我被人耍了。夏長寧壓根兒就是在耍我。至於嗎?不想相親也不用這樣耍我啊!我才和他第一次見麵!他,他的的確確是個流氓!還是個拿小姑娘開涮的流氓!
  我想起他說明天要來學校接我下班,我要報仇!我要明明白白讓夏長寧知道我瞧不上他叫他從我麵前滾蛋消失!
  早晨起床喝粥的時候老媽說:“福生,你要是真不喜歡夏長寧爸媽也不會勉強你。現在不流行包辦婚姻了。”
  聽老媽的口氣,挺遺憾的?
  我擦了擦嘴堅定的告訴老媽:“我真的不喜歡他!”
  老媽看了我一眼,奇怪的問:“福生,我怎麽覺得你工作後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頓時像放了氣的皮球癟了。不是我變了個人,是我以前很少和他們持相反的意見。但是這是我的終身大事,我絕不想和那個流氓扯到一塊兒。“媽,我是成年人了,還當了老師,不是孩子。”
  “媽知道,但是社會太複雜,你才工作幾天?聽媽的沒錯,夏長寧各方麵條件都不錯,你再考慮考慮?媽媽不會害你的,你小姨也不會害你的。”
  “我沒感覺。”
  “唉,你們年輕人哪,什麽叫感覺,我和你爸還是包辦婚姻,現在不是很幸福?”
  得,我就知道我媽會這樣說。
  當年是我爺爺親自向我外婆提親,外婆看了老爸的相片沒問過老媽就同意了,實打實的包辦婚姻。可是老媽你命好,老爸不是流氓,是愛老婆的正人君子。
  望著老媽商量的目光,本來應該有成就感的,她幾時和我商量過?我決定迂回:“總不能看到一顆歪脖子樹就忙不迭的上吊吧?媽,要不,我多相幾次親?多比較比較?”
  這話老媽愛聽,她也想她的寶貝女兒百裏挑一找個好女婿,當即笑逐顏開說我真的長大了。
  我去學校上班的時候她又補充了一句:“如果真的看不上,你就好好和夏長寧說,別把關係弄僵了。他們家在市裏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小姨父調工作的事還要求著王局長。”
  我滿口答應。
  任何相親,一方不滿意要麽再不聯係,要麽委婉告訴介紹人。我是第三種,得自己告訴等在校門口的夏長寧。
  我要直截了當告訴他:“夏總,我倆不合適,就這樣吧。”
  我覺得這句話沒有什麽不對。當機立斷,不拖泥帶水,沒有曖昧。於是我昂首挺胸走出了校門。
  夏長寧今天沒正兒八經地穿西裝,換了身休閑服朝氣蓬勃。他的身高相對於我來說,足以讓我仰視。他留著清爽的板寸頭,看上去不是特別帥也算有市場的那類男人。可惜,我已經了解到,他骨子裏就是一個流氓。
  我定定神走過去喊他:“夏總!”
  他轉過身笑了:“叫什麽總啊,你又不是我的員工。要不,來我公司上班?”
  我差點噎著,出師不利,昨天他話不多,今天一出口就是條毒舌。我訕訕的笑,不知道該怎麽回這句話。
  “嗯,今天像個老師樣!”他上下打量著我,很是滿意。
  我怕自己太嬌小鎮不住堂,穿了身薄呢套裙正式一點。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這樣一讚,我昨晚的火氣今天凝聚的戰鬥力瞬間被削減了。我這個鬱悶啊,隻好說了聲還行吧,想起今天的目的,我趕緊說:“昨天你對你的朋友那樣介紹不好,我……”
  我還沒說完我們不合適這句話,夏長寧打斷了我的話:“是我唐突了,以後不會了。”
  我頓時鬆了口氣,他還挺聰明的,我還沒說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這樣也好,免得硬梆梆地告訴他我不喜歡你。樹怕傷皮人怕傷臉,大家麵子上都好過。
  “我朋友在這條街新開一家店,讓我捧場,去看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不遠處的確新開了家服裝店,店外擺滿了祝賀的花籃。夏長寧這麽上道我當然不好意思拒絕,幾步就走到了,打聲招呼說聲恭喜完事。
  我想得很簡單,事實證明我錯得一塌糊塗。
  走進店鋪,夏長寧和老板熱絡的打招呼,我則看掛著的衣服,隻等他說完就走。
  “福生!我給你介紹一下。”
  我的頭皮一下子發麻,他不會又介紹說是他的女朋友吧?
  “這是王哥,這家店的老板。我朋友寧福生。”
  去掉了女字,我的心情瞬間放鬆,大方的和王老板招呼。
  “福生,你去選衣服吧。”夏長寧說。
  我搖頭:“我不買衣服。”
  他低聲解釋道:“這家店賣女裝,我買五千塊的衣服捧場,你隨便選,幫我忙。”
  我恍然大悟,便問他:“你媽媽穿什麽碼?或是你朋友的?”
  夏長寧笑道:“我媽穿不了這些款式,選你穿的號就好。”
  我瞬間臉紅,這才發現店內都是年輕人穿的款。他順手遞了套衣服給我一指試衣間,我就自然的走了進去。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一邊換衣服一邊想這個問題。夏長寧要捧朋友的場,需要花五千塊買店裏的衣服,因為是女裝,所以找我幫他試衣服……
  “小姐,試好了嗎?”店員在試衣間外問我。
  我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被她一催想起今天來捧場的人多,總占著試衣間不好,急急忙忙換好衣服走出去。
  “喲,嫂子穿這身衣服真漂亮!”
  這句話無疑當頭一棒。我聽到嫂子二字就氣緊,無窮無盡的悔意啊,我明明和他沒有關係,我為什麽就跟著他進這家店了?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終於吐出這句話整個人都舒服了。
  “福生麵淺,別亂開玩笑。”夏長寧笑嘻嘻的告訴朋友。
  他的話沒錯,我怎麽覺得氣氛像此地無銀三百兩?
  夏長寧的眼中溢出笑意滿意的瞅著我,不由得暗恨自己笨。他隨便選購五千塊的衣服,轉手送給他認識的女孩子就好了,為什麽我要試衣?
  我轉身退回試衣間,迅速換好自己的衣服。出來時夏長寧手中已拎著好幾個袋子,親熱的和王老板說話。
  見我出來,他拍拍王老板的肩告辭。
  “我回家了。”我也告辭。
  夏長寧笑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家離學校不遠。”
  “我反正沒事,陪你走回去吧。”
  我能說什麽?隻好和他一起往家走。
  平時十分鍾的路程從此變得很漫長。這條路上開著各式精品服裝店、皮具店、工藝品店。夏長寧真的沒事,每經過一家店,他就要進去看看,我跟著他進了兩家店,聽到他對店主介紹說:“我朋友福生。”
  盡管去掉了那個女字,他的熟人朋友們仍然以一種相當曖昧的目光打量我。
  再看到店鋪,我就不進去了,他要進去我就說:“你慢慢逛吧,我先走了。”
  夏長寧也不進去了,隻不過他走到店鋪外看到老板就會大聲招呼,店主跑出來和他說話,他還是把介紹語說完。
  我懷疑他是收保護費的黑社會,所以才能認識這條街每家店鋪的主人。
  終於忍不住問了句:“你都認識?”
  他笑了起來:“不認識怎麽打招呼?”
  我笨,我笨還不行?
  “有的是我公司來裝的攝像頭,有的是朋友的朋友,久了就都是朋友了。我弟正好在這個轄區派出所,我常來。”他這樣解釋了一遍。
  我沒吭聲。到家後對他說再見。他叫住了我:“福生,我們雖然是第二次見麵,是朋友吧?”
  朋友?我能生硬的說,夏長寧我們不是朋友?老媽才叮囑過不要把關係搞僵,朋友也分很多種,我們是再也不會見麵的“朋友”!我敷衍地點點頭。
  哪知道這一點頭又中招了。
  夏長寧嗬嗬笑著說:“周末有沒空?朋友約去打靶場玩?”
  “我有課,沒空。”我以為這樣回答天衣無縫。
  他笑得更開心:“我們去俱樂部吃晚飯打幾槍,不影響你白天給學生上課。”
  “晚上媽媽……”
  “九點半之前肯定送你回來,不會像昨天了。昨天正好朋友談事走不了。”
  我還能說什麽,隻好又點頭。在夏長寧麵前,我快成雞啄米了。
  他順手將衣袋遞給我:“你的。”
  “我不要。你送你認識的女孩子吧。”我就知道會這樣。想用糖衣炮彈,我有竹子的氣節!
  “反正都買了,全是你的碼,不穿浪費了。我認識的女孩子沒有你這麽瘦的。都是朋友就別見外了。”他說得很自然。
  我豈能上當,當即笑道:“那就浪費吧。”
  夏長寧愣了愣,沒有勉強我收下,拎著衣袋說了聲再見走了。
  回到家我很疑惑不解。我怎麽突然和他變成朋友了?怎麽就同意周末跟他去打靶場玩?我不是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看到他?夏長寧太厲害了,周末我不能去,絕對不能!
  另類相親
  爸媽聽了我的匯報連聲稱讚我:“做的對,絕對不能隨便收禮物!咱們家和他家雖然不能比,可不能讓他家小瞧了咱們,福生哪,夏長寧有錢是他的事,以後再送貴重的東西你也不要收,知道嗎?”
  我有點啼笑皆非,趕緊更正他們的說法:“不是收了他的東西會讓他看輕,是我對他沒意思,我不喜歡他。”
  媽媽盯著我表情有些嚴肅:“福生,你的意思是你如果對他有意思,喜歡他就能收他五千塊的衣服?”
  慘了,要被老媽教育了。都說知識分子清高,其實我覺得是骨子裏自尊心太強。我爸媽生怕別人閑話半句,他們不反對找個條件好的,但是又怕別人說自家女兒傍款。我低著頭吃飯,邊吃邊表明態度:“喜歡他也不收,太貴重的禮物都不能收。我的意思是我也不喜歡他。”
  爸媽這才鬆了口氣,覺得教育我沒有失敗。
  見我對夏長寧沒意思,老媽便隆重推出了第二個相親對象。
  這人是我古阿姨的兒子何古,小時候還住一個大院的,他比我大四歲,在市醫院當醫生。
  “知根知底好,和我們家也門當戶對,再說,有個當醫生的女婿家裏人生了病最方便不過了。”媽媽對何古的條件很滿意。
  我回憶了很久,在小時候一群玩的孩子裏麵搜尋良久也沒想出哪一位是何古。
  這次相親就比較正常了,我一家三口和何古一家三口吃了頓飯。何古本人很正常,話不多也不少。他的長相一般,是扔進人堆裏轉眼就找不出來的那種。
  我和他的確很般配。
  差不多的家庭環境,差不多等級的外表,還有差不多的性格。
  我不是特別內向的人,也不是很活潑。可能和好友梅子她們在一塊兒說的話要多一些,平時還算安靜。
  兩家的家長卻聊得熱火朝天,都很滿意。
  要是成了親家,兩家人本來就是朋友,親家母有共同語言。老師和醫生的職業雙方家長都很欣賞。
  唯獨我沒有心跳臉紅的感覺。
  用老媽的話說:“一見鍾情是小說裏寫的,電視是演的,你倆多接觸就有感覺了。”
  何古約我周六晚在食古齋吃飯,我壓根兒不想和夏長寧去打靶。我對夏長寧沒好感,自然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
  可是如果事先知道要吃的是什麽,我寧肯去打靶。
  何古點了三菜一湯。我去的時候他已經點好了。照理說,他應該等我來了給我看菜單點菜才叫禮貌,何古笑著說:“我先點了菜了,你肯定沒吃過。”
  這家食古齋我沒來過,他既然點了菜,我便笑著等。
  過了會兒,菜端了上來。
  魚香螞蚱、清炒打屁蟲,油炸知了。
  何古挾起一隻螞蚱放我碗裏,笑嗬嗬地說:“福生,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在鐵路邊捉了螞蚱放火裏烤著吃的事嗎?我記得你撕著螞蚱腿像吃鵪鶉腿似的,吃得特別斯文秀氣。不像我,嘎巴嘎巴就嚼著吃了。”
  原諒我,我實在記不起還有這等事。就算我記不起,被硬生生安到我頭上的事件仍讓我有無地自容的感覺。
  我會秀氣斯文地撕著一條螞蚱腿像吃鵪鶉腿?我的胃在抽。
  何古目中充滿了回憶:“那會兒我就在想,你吃東西的模樣真可愛,吃的可真香啊,我一下子忍不住就吃了一隻。”
  敢情他吃螞蚱是被我誘惑的?
  “你還別說,這些蟲子的蛋白含量很好,我還吃上癮了,這是清炒的打屁蟲。看著油汪汪的,其實下鍋時不放油的,打屁蟲自己會出油。”何古邊說邊挾起一隻炒得四肢僵硬的打屁蟲扔進了嘴裏。
  說話間,我看到那隻蟲子被他哢嚓一聲咬得四分五裂。身子禁不住一顫。老媽啊,我不要和這個醫生戀愛!
  “嗬嗬,大了反而膽子小了是吧?沒事,你別去想它的樣子,吃就對了,味道肯定好。”何古同誌很執著很體貼,挾起一隻知了,用手去頭去屁股,剝蝦一般把知了黑呼呼脖子放進我碗裏。
  “知了脖子這段是精瘦肉,炸著吃特別香。”
  我碗裏放了隻紅黑色的螞蚱,一段知了的脖子。何古在一旁一口一隻哢嚓嚼著打屁蟲。
  我深吸口氣對他說:“不行,我吃不下。”
  這不是我想裝就能裝的,我的確吃不下,不僅吃不下,而且渾身都似有蟲子在爬。
  何古很遺憾。他歎了口氣說:“我還想著吃這個能和你聊起小時候玩的事情呢。算了,吃不下不勉強。我們走吧。”
  正說著,一個玻璃盅端了上桌。何古就笑了:“這是店裏的招牌菜,沒事,你不吃見識一下吧。這道菜的菜名叫春潮湧動,湯是酸湯,放了酒,像醉蝦的做法。”
  我好奇的瞧他揭開了蓋子。
  玻璃盅上飄著白花花一層東西。
  何古像期待什麽好玩的東西嘴裏喃喃說道:“等下,馬上就好,看,動了!菜名貼切吧?這些肉蛆酒一醒就會蠕動,菜名很形象……”
  我已經衝出食古齋吐得翻江倒海。
  何古跑出來疑惑並歉疚的對我說:“福生,你不是膽子特別大,特別喜歡玩新鮮刺激的?”
  我腦中瞬間想起小時候一起玩的事情。那會兒還在鎮上,老媽還沒調進市裏的小學,一群學校職工子弟常在鐵路邊或是河邊玩。可是,膽子特別大,特別喜歡玩新鮮刺激的小女孩不是我寧福生啊!我最多跟在他們身後瞧著罷了,那個吃津津有味吃螞蚱腿的也不是我,我從小到大對蟲子一點愛好都沒有。
  何古,你想回憶青梅竹馬找錯人了。
  如今我已經沒有力氣和他解釋,隻想離這個賣蟲子賣蛆的食古齋越遠越好。一想到那層白花花的東西,我又想吐了。
  有氣無力地對何古說:“我回家了。”
  何古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麽,臉上滿是尷尬和歉意,他還想說什麽,我已經招了輛出租車坐了上去,還禮貌地衝他笑了笑說:“再見!”
  開車的是位年輕人,看我走出來的方向打趣說:“不是膽大的人還真不敢進食古齋。我拉過好幾個上車還吐的。”
  他一說,我忍不住趴在車窗邊上幹嘔。越是惡心怎麽越是印象深刻?
  師傅嚇了一跳,放慢了速度問我:“你沒事吧?嫂子?”
  我……我靠!
  我機械地轉過頭看他,他居然笑了:“我沒認錯,那天跟哥們兒去見夏哥,聽說他帶女朋友出來喝茶……”
  “停車,我到了。”下了車,我一字一句告訴他,“我不是你的那個夏哥的女朋友!”
  小師傅愣了愣,又笑了,下巴一抬:“嫂子你別開兄弟玩笑了,那不是夏哥?”
  我一呆,回過頭,夏長寧正朝我走來。大腦瞬間空白,我今天關了手機,誠心不想和他去打靶場玩。我該說什麽?
  “還好,你媽規定你九點半之前回家。”
  他的語氣有點吊兒郎當略帶諷刺。我今天已經很堵心了,目光盯著腳尖將勇氣從丹田運到喉嚨小聲地說:“我不想去打靶,你別來找我了。”
  說完這句話,我的膽子大了點,抬頭看著他。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的那些朋友他的社交圈和我不是一樣的。不做女朋友做朋友,我也覺得不方便。
  夏長寧瞅了我半晌說:“晚了。”
  什麽?什麽晚了?
  我呆呆的看著他不明所以,夏長寧淡淡的笑了笑:“快九點半了,回去吧,改天再來找你。”
  “我是說,你別來找我了。”我的倔脾氣被激出來了,顧不得什麽麵子什麽禮貌小姨父調工作的事情,直截了當。
  夏長寧理也不理,開著車揚長而去。
  和夏長寧接觸三次,他讓我看不透摸不清。我不明白為什麽相親第一天他會說我是他的女朋友,也搞不懂他第二次和我成朋友的態度。他今晚又在我家樓下等我,我以前和他有接觸?我把從小到大的事情想了一遍,還是沒有印象。
  我沮喪地回家。
  老人家都說名字取鐵蛋狗剩賤名人好養,我媽給我取名叫福生,是不是意味著我的運氣很差很差?
  爸媽很期待今晚我和何古的進展,我又有想吐的衝動,有氣無力的說:“何古有喜歡的人了。”
  這話沒有說錯,他留有深刻印象的吃螞蚱腿的青梅竹馬不是我。
  爸媽很失望。
  我沒有告訴他們夏長寧的事,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爸媽是挺老實的教師,夏長寧一身匪氣,我們都惹不起。更何況,我真的不知道夏長寧哪隻眼睛看上我了。
  這晚上,我噩夢。惡心的夢到掉進了糞坑,被白花花的蛆包圍。又夢到夏長寧惡狠狠地對我說:“不當我女朋友我宰了你!”
  怨怨念啊!讓我正常的交個男朋友行不?

  包辦戀愛
  秋天是我很喜歡的季節,學校校門到教學樓這條路種滿了銀杏,一到秋季,樹葉兒金燦燦的,映著藍天,色彩分明,走過的時候被風帶下的銀杏葉會從眼前飄落。
  每每看到這樣的情形,我都忍不住會笑,心情會變得極其開朗。
  然而,今天從樹葉開始黃的時候起,我再沒有笑過。
  夏長寧出現了。
  聽別的老師說,夏長寧以成本價幫學校安裝監控器,沿學校圍牆安裝了一圈監控探頭。
  我們學校是所私立學校,為了讓家長更放心交納昂貴的學費,安裝監控器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夏長寧沒事就坐在銀杏大道旁喝茶監工。
  我很害怕他當別的老師麵喊我的名字,介紹說我他的女朋友。
  工作對我是多麽重要,現在工作不好找,能進這所學校也是爸媽用盡了關係。我不想因為夏長寧在學校成風雲人物,更害怕丟了這份工作。愁得很,不知道萬一出現那種情況,我該怎麽辦。
  突然覺得夏長寧是非常聰明的一個人。他在銀杏樹下坐了五天。沒有和我打過一次招呼,已經讓我膽戰心驚。
  再這樣下去,我會神經衰弱的。
  於是,一天下班經過校門的時候,我主動和他打招呼:“你好。”
  夏長寧笑了,銀杏樹的金黃色襯著他的黑西裝色彩也很分明。他笑著說:“還有三天就完工了。”
  “哦。”我找不到話說了,幹著急。
  難道隻是我多想了?他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怎麽好意思再對他說:“夏長寧,你千萬不要來找我?我們不合適?”
  “有什麽事嗎?”
  我張了張嘴,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左右看看無人憋出一句話來:“你千萬別在學校亂說我是你女朋友!”
  夏長寧歪著腦袋疑惑的看著我:“我在學校說過嗎?”
  是,你是沒有,我怕啊!我隻能敗走,幹笑道:“沒有,再見。”
  夏長寧在身後懶洋洋地說:“我一向公私分明,做完這個工程再說吧。”
  我的腳步停住,就像捉住了他的小尾巴一樣找到了借口,氣憤的回過頭:“我說過,我們不合適,你別來找我了!”
  這句話吐出我心裏總算舒服了些。
  夏長寧冷笑,他真的是在冷笑!“福生哪,我找你是我的事,你別理我就行了唄!”
  啊啊啊!這個流氓!這是我的工作單位,我的學校啊!他找我,我不理就行了?我的同事會怎麽看我?我的學生也會用異樣眼光看我私下裏討論老師的事!這怎麽可以?!
  “你不要來找我好不好?”我低三下四的求他,急得汗都沁了出來。他就不知道人言可畏這四個字怎麽寫的嗎?
  “行啊,我不是沒找你,你來找的我嗎?”
  我找你還不是害怕你會來找我?不行了,我已經被繞得頭快暈了,忍不住大聲說了句:“夏長寧,你這樣會讓我更討厭你!”
  夏長寧站了起來,離我又近了一步,我瞪著他毫不退縮,這次不滅了他,以後他會更囂張!我的勇氣在熊熊燃燒。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下他能把我怎麽樣?
  他伸出手,我情不自禁往後縮了縮,夏長寧撲哧笑了,拿走一片掉在我肩上的銀杏葉,動作神情顯得很和藹。什麽意思?
  “福生,你們學校的老師都以種很怪異的眼光在看我們哪。”他低低的說道。
  我猛然回頭,正對上語文組的幾位老師的目光,果然帶著一種了然一種驚詫。我臉瞬間漲得通紅,心如擂鼓,抱頭鼠竄。
  第二天上班我就知道了昨天別人眼睛看到的情形。
  語文組趙老師說:“寧老師,夏總對你很不錯啊,那眼神溫柔得要把人溺斃了!”
  陳老師說:“就是,夏總和寧老師說話的樣子看上去就像一幅風景畫!”
  “你們別亂說!”我臉紅。
  “哈哈,寧老師害羞了!”語文組頓時笑成一團。
  “你們真的別亂說,他是個同性戀!否則這麽多年為什麽他一直沒有女朋友?夏長寧出入身邊都是男人!”急中生智,我冒出了這句話。
  語文組眾老師的注意力馬上轉移,驚呼一片。繼而遺憾,歎息。
  我終於吐出了心裏的一口悶氣。
  “寧老師,你怎麽認識他的?”總有想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
  我悠然的喝了口茶,滿意的在學生卷子上用紅筆畫出一個勾笑道:“我最好的朋友喜歡他,結果沒想到一接觸發現他是個同性戀,還傷心了半天。我就認識他了。現在大家成了好姐妹!不過,別捅出去了,夏長寧在本市還算知名人物。要是知道是我泄露出去的,我就慘了!”這個解釋無跡可尋,無懈可擊!
  老師們自然應下,誰知道回頭會被傳成什麽樣子。
  哈哈,我發現銀杏大道的風景又漂亮起來。
  工程完工的最後一天,我經過銀杏大道時,夏長寧笑嘻嘻叫住了我:“福生!”
  我回頭衝一起下班的語文組老師們擠了擠眼睛,笑著問:“什麽事?”
  他一怔,眼睛裏冒出疑惑:“我請你吃飯!”
  “不用了,今天工程完工,你和你的兄弟們去吃吧。”我把兄弟們三個字咬得特別重,我相信聽到這句話的老師們都會會心一笑。
  夏長寧安靜的看著我,我趕緊轉身,挽住趙老師的有說有笑的離開。心跳得很快,要是被夏長寧知道了,我該怎麽辦?
  可是我是被他逼的啊!一宿沒有睡好。
  第二天我下班的時候,夏長寧出現在學校門口,我遠遠的看到他的身影,借口要抱學生作業回家改返身回了教學樓。等到老師們走完,才慢吞吞的走出去。
  他在學校門口我就要搭理他?
  如果可以學螃蟹走路,我想我現在的腳步也差不多了,出了校門就橫著往一邊移。
  “寧福生!”夏長寧全名全姓分貝極大的喊我。
  我聽不見!腳步加快,希望能快步走回家。
  “你真有意思!”夏長寧的聲音無聲無息出現在腦後。
  我真是欲哭無淚,回過身望著他:“你別來找我好不好?我求你了,好不好?”
  夏長寧輕歎了聲:“我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差勁。”
  “不不不,你的條件非常好,隨便找什麽人都比我強啊!我長像一般,家境一般,我們真的不合適!”我說的是大實話,希望英明神武的夏總同誌能夠充分理解。
  他卻笑得直抽氣:“福生,你是自卑嗎?”
  我不是自卑,我是對他的社交圈,他的為人處事通通不接受。我一字一句地回答他:“我對你沒感覺。”
  “哦?你是聽說我是個同性戀所以沒感覺?”
  我嚇得腿一軟,我不是聽說,這話明明是我自己說出去的好不好?
  “我保證不是個同性戀,不過,連我媽都懷疑,所以,我得找個女朋友。”夏長寧這樣回答我。
  “別找我行不?”
  夏長寧笑了,他的笑容讓我害怕。
  “本來是可以的,誰讓你覺得我是個同性戀呢?隻有找你才能讓謠言不攻自破,對吧?”
  他是故意的,他知道是我說出去的,故意報複我。
  “對不起,學校老師開我玩笑,我向她們說明你不是同性戀。還有,我有男朋友了,是個醫生。我和他從小玩到大,感情很好興趣愛好也一樣,所以,對不起了。”我能想到的都說了,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夏長寧想了想說:“興趣愛好可以培養的,我也可以和你去食古齋吃蟲宴,走吧!聽說食古齋的全蛆宴極有特色!”
  我如假包換的蹲在街邊吐了。
  都是些什麽強人啊!
  夏長寧又說了句讓我跌進地獄的話:“撒謊是吧?!“
  我抬起頭,夏長寧笑嘻嘻地看著我。他什麽都知道,我怎麽就忘了我那天在出租車上幹嘔,我怎麽可能喜歡吃蛆?
  悲憤之心頓起,我終於爆發:“我說謊又怎麽?我就是不喜歡你!”
  “感情也是可以培養的,你爸媽還是包辦婚姻呢。你就當也是包辦的吧!”
  我想暈倒。

  打靶歸來
  夏長寧站在我麵前,我仔仔細細的觀察他。這廝的目光毫不退縮,閃動著邪惡的光芒。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這個人非常簡單。讀完書就工作。朋友圈子不外是我那些同學。而最要好的朋友隻有中學同學梅子。我長這麽大還沒和任何人吵過架,更別說結怨了。我究竟是什麽時候惹到了夏長寧?
  我慢吞吞地問他:“相親之前,我沒見過你吧?”
  “嗬嗬,沒有。”夏長寧非常肯定。
  “你對我會一見鍾情?”
  夏長寧哈哈大笑:“你像是……會讓人一見鍾情的?”
  我氣,我又沒有讓人驚豔的外表!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不過,他的話怎麽聽著讓我很不舒服哪?就算我不會讓你一見鍾情,你也犯不著用這樣的語氣來打擊我吧!我生生壓下被他藐視的怒氣,深吸一口氣問道:“為什麽一定要找我?”
  “不為什麽,那天相親的人是你唄。”
  這是什麽答案?我驚詫的就像是在看怪物,嘴皮忍不住都在哆嗦。他是被漁夫放出來的魔鬼。放出他的時候他正好想殺人!
  “福生,你的名字給了你好運氣遇到了我!”
  好運氣?被一個流氓纏上叫好運氣?我被他打擊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了。
  “福生,你沒男朋友,我也沒女朋友,你不覺得很合適?”
  我氣極反笑:“嗬嗬,福澤寺的尼姑都沒有男朋友,你去感化一個吧!”
  “她們會找廣匯寺的和尚!”
  我說不過他,我隻有固執的一招:“我不願意!我不可能做你女朋友!”
  夏長寧瞅著我,沉默了幾秒鍾回答:“剛開始是這樣的,你了解我多一些就願意了,我好歹條件比你好多了!”
  NND,他還是個自大的流氓!我被他刺激得血直往頭頂衝,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抬腿狠狠一腳踢了過去,我真的想很扁他!
  夏長寧似乎練過把式,身體不知怎麽一旋一扭,人已經到了我身後,扶著我的肩低聲說:“如果你爸媽也同意,你同意嗎?”
  我身體一僵,甩開他,他要幹什麽?
  夏長寧退後兩步,想了想說:“這樣吧,咱們邊吃邊聊?”
  我頓時想起食古齋,嚇得一抖。
  “放心,不會吃那些惡心的東西。我想,咱們談一談會好點。”
  談吧,我也不想被他成天纏著。
  房屋往後退去,視線慢慢開闊起來。
  秋天的陽光溫暖的照在田間,這是去哪兒?
  “打靶場!”夏長寧說。
  “就因為上次我沒去,所以你非帶我去不可?你是個偏執狂!”我聽出來了。
  夏長寧忍不住笑意,瞟了我一眼說:“福生,你真的很聰明!我要做的事一定會做到,你怨也沒用,我不信你會跳車!”
  我想跳,我隻是不敢!摔死事小摔殘事大,有病才會選擇跳車!我沉著臉坐著,一路上再不說話。
  城郊打靶場我是來過的。那會兒在鎮上我有個叔叔是好獵手,我從小就喜歡跟著他用汽步槍打獵,除了麻雀,我最喜歡的是打油菜杆。一槍打過去,鉛彈從油菜杆中心穿過,一米多高的油菜杆撐不住重量會很緩慢的倒下去。像電影裏的慢鏡頭,給我種悠然傷感的感覺。
  爸媽因為工作原因隻有寒暑假團聚,我十歲才跟著媽媽從鎮上搬到城裏。老爸老媽很開心,到了周末或是放寒暑假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便玩遍了城郊。老爸的學生在打靶場工作,打靶不要錢,我也喜歡,不過,讀高中後課程緊,就再沒來過了。
  眼前的打靶場已經不是原來簡陋的房子與圍牆圍住的空地,建成了俱樂部的模樣,賓館餐廳兼桑拿等等。是省市射擊隊的專用靶場,也成了有錢人愛來玩的地方。
  跟著夏長寧往裏走的時候我就想起了決鬥。幻想著舉槍瀟灑的崩了夏長寧的場麵,忍不住開心的笑。
  “福生,今天可能要比試一場才行!你別緊張!”夏長寧低聲叮囑我。
  我嚇了一跳,難道他會讀心術?
  進了靶場,夏長寧和正在玩的一群人打招呼。他朋友可真多!男男女女十來個人。
  “夏哥你來晚了,沒看到敏姐多酷!今天成績好得驚人!”有人這樣說。
  被稱為敏姐的女孩子二十來歲,很時尚很漂亮,笑嘻嘻地看著夏長寧,手挽著一個帥氣的年輕人。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突然吐了吐舌頭,嬌笑著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陳哥你放心,夏哥今天肯定輸!”
  “輸?我的槍法陳樹拍馬也趕不上!”夏長寧揚眉。
  陳樹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突然說:“要不這樣,我喝酒是小事,今天讓阿敏和寧小姐比比?她們輸了咱倆喝酒?”
  夏長寧不屑的瞪他:“福生能比得過阿敏?要不,福生輸了你喝,阿敏輸了我喝?”
  我安靜地站在一邊觀察著,一言不發。
  陳樹爽朗一笑:“好,看在你小子肯帶女朋友來的份上,寧小姐和阿敏比試,寧小姐輸一槍我喝一瓶!”
  夏長寧噗嗤笑了:“不用比了,你自個兒喝十瓶吧!當是慶賀兄弟我找到女朋友了!”
  我慢吞吞插了嘴:“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所有人都吃驚的看著我。
  夏長寧笑了:“都聽到了?誰讓你們亂喊她嫂子,福生麵淺著呢。”
  在場的人都笑了,阿敏走到我身邊拉住我的手,嗔了夏長寧和陳樹一眼說:“別理他們,一群流氓!”
  我心裏歎氣,我說就管用也不會跟著他來了。
  阿敏遞了把槍給我,很多年沒有拿槍了,有點沉。
  夏長寧在我耳邊壓低了聲音不懷好意的笑:“你贏了就不用做我女朋友!”
  我猛然抬頭:“你說的?算數麽?”
  他篤定自信的回答:“當然算數。我信用一向好。”
  阿敏回頭望著陳樹歎氣:“你醉死我可不管你!”
  陳樹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說:“十瓶啤酒醉不死我,脹肚子罷了,別讓槍省得夏總笑話!”
  “為什麽不是十瓶白酒?”我下意識的接嘴。
  周圍人哄的又笑了。夏長寧笑得仰躺在椅子上拍著陳樹的肩說:“瞧我家福生多懂得護短!十瓶白酒?二兩裝的二鍋頭都成啊!”
  陳樹被他一激說:“兩斤白酒罷了,喝醉了阿敏會心疼,值了!”
  我掂了掂槍,和阿敏比。
  第一槍靶子回來,阿敏贏。一瓶二鍋頭推到了陳樹麵前。我有些抱歉的看著陳樹。他早知道是這個結果,衝我溫和一笑。我感激的回了他一個笑容。
  還有九槍,夏長寧,你等著吧。
  我報仇的烈火讓我的手變得穩健,利落的瞄準,射擊。
  身後鴉雀無聲。我的福氣終於回來了。夏長寧終於失算了一把。接下來的九槍我隻輸了一槍,八槍全在九環以上。
  放下槍,摘了護耳。我回頭,夏長寧麵前擺了八瓶二鍋頭,他定定地瞧著我,滿臉的驚詫。
  “哈哈!沒辦法了,夏長寧你挖坑自個兒跳吧!”陳樹意外得眉飛色舞,摟著阿敏吻了下她的臉。
  阿敏笑得花枝亂顫打趣道:“夏哥是故意的,就想讓福生贏了我他好喝酒,醉了有人心疼哪!”
  我被他們說得極不好意思,心卻飛揚。陳樹的那句夏長寧你挖坑自個跳的話太讓我高興了。
  大家笑鬧著去吃飯,夏長寧拿著二鍋頭的玻璃瓶子死盯著我喝,我笑望著他,心裏太舒坦了。
  他喝完八瓶酒,滿臉通紅。飯也吃完了,我該走了。
  擔心夏長寧酒後不能開車,他的一個朋友開他的車送我們。
  夏長寧癱倒在後排,我坐副駕。他朋友回頭望了他一眼對我說:“小心他明天找你算帳!嗬嗬!”
  我也笑,夏長寧你自個兒說的,我贏了就不用做你女朋友!我得意之極也回頭看了他一眼。
  夏長寧居然微睜著眼,劍眉挑著,一動不動睨著我,我趕緊回頭坐好,心怦怦直跳。他的眼神像粹了火似的烈,我心裏冷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怪誰呢?
  到了家,我一看時間,都十點半了,嚇了一跳,趕緊給梅子發了個短信串供。隻要不是和男人約會,媽媽應該不會怪我回家晚。
  我對夏長寧的朋友說了聲謝謝,瞧也不瞧夏長寧推開車門就走。
  從此,他沒道理再來找我了。哈哈!
  身後傳來關車門的巨響。我一驚回頭,夏長寧搖搖晃晃鑽了出來,大聲說:“你別高興得太早,我說話,對你不算數!”
  我傻了,衝到他身前吼:“你太不要臉了!”
  “今晚沒談成,不算!明晚……”他話沒說完撐著車門開吐。吐出一灘用衣袖隨意擦了擦嘴說,“明晚,我們慢慢談!”
  我氣得渾身發抖。恨急怒吼:“人家都不喜歡你了,你怎麽這麽不要臉不要皮的?你還是男人嗎?”
  夏長寧一把將我拽進懷裏,惡狠狠的說:“等你喜歡上我粘上我,我他媽再甩了你!”
  我嚇壞了,真的被嚇壞了。他是兵痞!是流氓!我使勁掙紮換來一句讓我更暈的話:“我才吐過,不想吻你!”
  啊……他才吐過!他要是吻我,我也會……吐!我渾身發抖,腿一軟就往下滑。
  夏長寧醉了,他的腿也一軟,抱著我倒在了地上。我尖叫一聲,連打連踢掙開他,拾起包飛叉叉的跑掉。
  身後傳來他含糊不清的聲音:“寧福生……你記住了……你他媽給我記住了……”
  第二天我下班,拖到老師們走完,才悄悄出校門,沒有夏長寧的身影。我長舒一口氣。
  第三天,沒看到他。
  整整一周沒看到他。
  我想,那天下了車他說的都是酒話,他記得他說過的話,我贏了就不做他的女朋友。
  小強出現了
  我的生活回到了原來的模樣。
  上班下班,偶爾與梅子逛逛街,大部份時間呆在家裏。
  我堅決拒絕了下一次相親,對爸媽說:“我才工作,這是新學期,壓力挺大的。”
  爸媽是老師,自然理解。不過媽媽念著到了寒假一定要去相親。
  寒假,再說吧。
  沒等到寒假,不過一周,夏長寧就又出現了。他很酷的倚著輛更酷的摩托車。
  走出校門看到他的時候,我眨了眨眼睛。這回我該說他什麽好呢?我對他相當的無語。躊躇了下,想起在銀杏大道上他沒找我,我主動找上他招呼的一幕,我決定視而不見。
  雖說打定了主意,我仍忍不住多瞟了兩眼他的車。不是我忍不住,是從他身邊經過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他和他的摩托車。
  我對車像很多女孩子一樣,喜歡看,並不喜歡去了解。這輛摩托車太漂亮了,比夏長寧更吸引我的眼球。亮黑色金屬漆,晨曦一般的桔紅搭配,還有那造型,我實在喜歡。
  夏長寧拍拍摩托車的皮座笑了:“你喜歡這個?想不想試試?”
  我想點頭,卻堅定的搖了搖頭,車與夏長寧現在不是魚與熊掌,是魚長了對熊掌。我隻要敢要,就會把我拍得粉碎。
  “堪比寶馬的哈雷摩托車,感覺與風隨行。”他文縐縐的吐出顆象牙。
  適合流氓拉風!我歎了口氣,是哈雷啊!一輛要價三十萬的摩托車!我一醒,我在想什麽?我實在該想夏長寧怎麽會又出現的。
  我衝他笑:“玩得開心,再見!”
  沒有動靜?我一直走一直嘀咕,夏長寧轉性了?或者,他真不是來找我的?眼看快到家門口,我聽到了摩托車的轟鳴聲,駭然回頭時,夏長寧和他的哈雷停在了我身邊,他笑嘻嘻地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說:“我上周出差了,給你買的禮物!”
  不收,堅決不收!
  “收下,我不再勉強你做我女朋友。”
  這句話太夢幻了,我的手已快過我的思維接過了盒子。
  夏長寧和哈雷流星一般劃過街角消失,沒有多餘的一句話。
  就這麽簡單?
  我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裝,打開盒子。裏麵放了枚戒指,一枚俗氣得戒麵還刻有個福字的金戒指!我再次被雷劈中。
  送戒指誰都知道什麽意思,沒那個意思也絕對曖昧。我不能收!我打電話給夏長寧,張口說:“你把戒指拿回去!我不要!”
  夏長寧似乎就等著這句話,輕笑道:“福生哪,我說話算話給了你機會的……”
  這叫機會?我欲哭無淚。
  “你不收,你想做我女朋友,對嗎?”
  “不是!”
  “你打算收下了?”
  “我收了再扔了。”我打算掛斷電話。
  夏長寧慢條斯理的說:“我賭你不敢。”
  我手中拿著那個盒子,燙手山竽似的,我往哪兒扔?扔垃圾筒?我的確不敢扔。腦中靈光一閃,不是還有小姨麽?我咬咬唇說:“我收了,你就不來找我了?你說話算話的。”
  “嗯,我向來說話算話。”
  “好,我收了。”
  夏長寧似乎有點意外,遲疑一會兒才說:“我送的是戒指,福生你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了,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尤其是醉酒後!”我尚記得那天他喝醉酒後爆粗口的流氓樣。
  我說完掛斷了電話,喜滋滋的找到小姨,托她把戒指還給夏長寧。
  小姨歎了口氣說:“福生哪,夏長寧條件真的不錯,你真的不動心?”
  我堅決搖頭。
  小姨看了看戒指也搖頭:“他怎麽送這麽俗氣的東西,要送也送鑽戒嘛,不過,他是不是衝著這上麵的福字呢?”
  看小姨越說越離譜,夏長寧在她嘴裏快成我裙下之臣了,我趕緊打斷她的浮想連翩,拉著她的手撒嬌:“還給他,小姨,要是收了夏長寧的東西不和他戀愛,可怎麽好?”
  小姨馬上嚴肅起來,認真的想了想說:“也是,夏長寧咱們惹不起,你沒這意思,還是別沾上的好。”
  我順利達到目的,心裏樂開了花。
  小姨可不會還給夏長寧,她隻會找著機會去夏長寧家,還給他母親王局長,借機和王局長再聊聊家常,增進情感,小姨父調工作的事還沒辦妥,小姨會妥善處理此事。
  我想的太天真了。
  我犯的最大的錯就是不該越級上報,沒先對媽媽說,告訴了小姨。
  她去了王局長家又拿著戒指回來了,找到媽媽說經過。
  媽媽瞪著我說:“這戒指怎麽回事?難怪你不相親了,難怪你非得說何古有喜歡的人了,你和夏長寧發展到什麽地步了?”
  我老老實實的把經過說了一遍,媽媽氣得不行,指著我說:“你啊……你不喜歡人家你跟他去什麽打靶場?”
  我就去了下打靶場而己!我悲憤!
  “聽聽王局長說什麽了?說警察裏傳開了,她家老二不當警察卻找了個神槍手女朋友,福生哪,你還不說實話。一個巴掌拍不響,你要是對夏長寧沒有表示,他會這樣?說你是他的女朋友,還送戒指?這戒指根本不是買來的,是夏長寧他外婆留給他的遺物!這麽重要的東西他會隨便送人?”
  老媽劈頭蓋臉說了一堆。我委屈的要命。我向媽媽解釋,她隻相信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我又氣又急,當場打電話給夏長寧,並按下了免提鍵:“夏長寧你說我寧福生對你有沒有曖昧過?你當我爸媽麵說清楚!”
  我幾乎開吼。
  “福生,你怎麽了?冷靜點,我求婚是快了點,我隻是想表明下,我是認真的。是有結婚考慮的。”他的聲音很冷靜。卻像顆雷在家裏炸翻。
  爸媽從沙發一躍而起,圍在電話旁。
  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哽咽著說:“我什麽時候是你女朋友了?我什麽時候答應和你在一起了?你滿嘴胡說八道!”
  “你別哭,算我胡說八道好了。”夏長寧急急的回答。
  我一下高興起來,吸了吸鼻子對爸媽說:“看,他承認他是在胡說八道了。”
  爸媽怪異地看著我,媽媽搶先拿起電話,略一沉思問道:“小夏,你和福生是不是快了點?我和他爸還沒有見過你,這事……嗯,嗯,這樣就好,多接觸一些時間再說吧,你有空來家裏玩……”
  媽媽在說什麽?我張大了嘴。
  她掛斷電話歎了口氣:“你這孩子,我們又不是死腦筋,正常戀愛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改天叫夏長寧來家裏,我和你爸見見再說。你和他認識不到一個月,談婚論嫁太早,我們不同意,福生哪,你要多接觸多了解,千萬不要頭腦發熱,將來後悔沒看清楚人哪。”
  她越說越嗔,臉色放晴笑了起來:“福生沒談過戀愛,害羞也正常,以後別瞞著爸媽了,要約會就正大光明去!”
  小姨也高興,附合著爸媽說夏長寧家的事情。我百口莫辨,借口備課回了房。
  關上房門,我用手機打電話給夏長寧,正想咒罵他,他搶先一步笑了:“福生,我都承認我是胡說八道了,你還要我說什麽?”
  “你可以告訴我媽,我和你什麽關係都沒有!”
  “嗬嗬,福生,你可真天真,我要是肯這樣告訴她,你按了免提鍵你爸媽在一旁聽著的時候我不會說?”
  我一呆:“你怎麽知道我按了免提鍵?”
  夏長寧的笑聲足足持續了幾秒鍾,我都能聽到他控製不住的在樂,笑夠了他才說:“我是做保全的,座機的免提鍵按下去是什麽聲音我還不知道?更何況你還提醒我當你爸媽麵說清楚,你有時候真笨的可以!”
  “夏長寧你放過我好不好?我沒什麽可值得你這樣的,找個不喜歡你的人有什麽好處?”我說不過他隻好求他。
  “你真的想知道為什麽?”
  當然,我當然想知道。我簡直不明白為什麽。“你讓我死個明白行不行?我快被你整瘋了!”
  “後天,我接你下班,這回讓你知道為什麽。”夏長寧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疲倦。輕聲說完掛斷了電話。
  我一晚上都沒睡好。

  當槍使了一回
  對首次相親遇到這樣的事,我的感覺是很驚詫的。大概是一直太平凡太普通的生活,這樣的事情讓我覺得怪怪的,生活裏意外多出個流氓瞬間變得刺激。
  夏長寧一直很強勢很主動很不要臉,然而他最後說讓我知道原因的時候,電話裏傳過來的聲音讓我久久不忘。
  這個聲音和他平時高調的作風太不一致了,像一個人走了很久的路,疲倦,無奈,感傷兼而有之。
  讓我對晚上他要說的原因怎一個好奇了得。
  “福生,這麽開心,是因為見到我了?”夏長寧眉梢眼角都是揶揄的笑。
  “厚顏無恥!”我低低罵了一句,念在能讓我知曉原因的份上,我忍了。
  “我知道,你是想知道原因,然後……不必做我女朋友了,對嗎?”夏長寧說著臉上笑容越來越誇張。
  我忍了氣對他說:“你都說對了,我是好奇原因,我想知道。但是不管是什麽原因,我都不會做你女朋友,你愛說不說!”
  夏長寧推開車門收了那種痦子笑,很正經地說:“上車,我們邊吃邊談。”
  “用不著,說原因五分鍾夠了。你不說我就走了。”我態度強硬起來,前晚在家被他整得太慘了,這兩天老爸老媽念叨得我煩躁。拿定一個主意,這個人要離得越遠越好,稍有機會他就會捉住不放。
  “好歹也相親一場,當是,吃散夥飯如何?我保證不勉強你做我女朋友。”
  “你說話也算數?在打靶場你就說過一次了。”
  夏長寧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寧福生,你惹火了我,我明天就去你學校求婚!不,不止你學校,還去你老爸老媽學校!”
  我張了張嘴,神啊,我鬥不過他,有句話說的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遇到流氓隻能不怕死的上……可是我不怕死,卻害怕被流言蜚語包圍。不僅是我,還有我老爸老媽。我憋得臉通紅,卻罵不出來。
  夏長寧低吼:“上車!”
  我身子一抖,吸了吸鼻子乖乖聽話。
  “戒指呢?”
  我趕緊從包裏拿出來遞過去。
  他不接,瞟了我一眼說:“戴上!”
  我氣得發抖,扭頭說:“夏長寧,你別得寸進尺!你給我停車!”
  我什麽都不顧了,隨便他。
  “喲,真生氣啦?你怎麽一逗就生氣?這麽小氣!不戴算了,還給我吧!”
  夏長寧的態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我驚恐莫名,不知道他又要出什麽妖蛾子整我。把裝戒指的盒子放下,坐得端端正正。
  夏長寧嘴角慢慢露出一絲笑容,這笑容越來越燦爛,他竟笑出聲來:“嗬嗬,今晚和我吃一次飯,完了你想走就走。”
  真的?
  他停了車,望著天和酒店出了會神才溫言道:“別怕,福生,真的隻是吃一次飯而己。”
  我的好奇心再度被勾起,
  走進酒店七樓的韓國餐廳時,夏長寧似乎想對我說什麽,又欲言又止。
  這會兒來用餐的人少,大堂裏幾乎沒有人。拉開雅間門的時候,笑聲傳了出來。我看到陳樹和阿敏,還有一個穿白色薄絨衣的女人。
  二十六七歲年紀,留著齊肩的直發,臉很小,襯著白絨衣顯得格外水靈。喝茶認識的陳姐很嫵媚,打靶認識的阿敏很時尚,這個女孩子很……古典吧,疑為畫中人就應該是這樣。
  “陳樹阿敏,薇子,早到啦?”夏長寧利落的招呼,隨手拉開椅子讓我坐下。他坐到了我身邊。
  從我進來時起,叫薇子的女人目光就一直在我和夏長寧身上盤旋。我心裏隱隱猜著什麽,又猜不實在。
  但是我想夏長寧肯定是有目的,目的就在這個叫薇子的女人身上。他讓我坐在了薇子身邊,就變成我夾坐在他們兩人中間,對麵是陳樹和阿敏。
  “介紹下,這是福生,寧福生。這是我戰友伍月薇。薇子今天才到,給她接風。”夏長寧介紹完,就招呼阿敏陳樹,“都是熟人,客氣什麽,我可餓壞了。”
  陳樹笑嘻嘻的說:“誰和你客氣啊,我是等福生來了才動筷子。福生,阿敏一直不服氣,想要再和你玩玩,哪天空?”
  我愣了愣,對上阿敏的笑容,她眨眨眼說:“上次我怕陳哥喝多了水平發揮不夠,再比一次?好不好,福生?”
  我痛快的答應,我對阿敏和陳樹印象挺好的。阿敏嬌憨卻不失真摯,我輸了一槍時,陳樹溫和的目光和痛快的答應改喝白酒,他倆都是性情中人。
  薇子顯然和他倆也熟,聽了便問:“我能參加嗎?”
  “算了吧!她倆是業餘,你是專業訓練過的,和她倆比你不嫌掉份!”夏長寧笑嗬嗬的拒絕。
  薇子瞟了他一眼說:“我是去玩,不和她倆比。”
  夏長寧挾了塊豆腐放我碗裏,溫柔地說:“不是說餓了嗎?快吃!”
  我眨了眨眼,決定埋頭吃東西,不理會。
  夏長寧和陳樹薇子喝酒,我和阿敏喝茶。他不忘給我挾菜,我隻要吃完他馬上就會補上。陳樹和阿敏卻是反過來的,陳樹碗一空,阿敏會給他挾菜,溫柔體貼。
  我正埋頭吃的時候,聽到薇子問夏長寧:“聽說你和福生是相親認識的?”
  戰爭開始了。我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支起耳朵滿足我的好奇心。
  夏長寧歎了口氣:“她還沒答應做我女朋友呢,是吧?福生。”
  我側過臉看他,夏長寧嘴角噙著笑容,眼神卻很深,深得像夜。似乎含情脈脈的看著我,又似乎隱藏著無盡的心事。
  這就是原因?
  她是株空穀幽蘭,我頂多是朵山坡上開著的小野菊。用我去刺激她?我無法相信。再說,夏長寧想找女朋友,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就我合適?
  隻是出於女人的敏感,我覺得夏長寧和這個伍月薇之間是有故事的。
  難道,夏長寧急著想找女朋友真的是因為她?
  心裏一歎,就算我不想做夏長寧的女朋友,還是很受傷。被人當靶子使,還使得這麽痛苦。
  如果認識夏長寧後,他請我幫這個忙,我多半會幫的。他何苦整出這麽大的動靜?
  我微微衝她一笑算是招呼過了。沒有回答夏長寧的問題,這個問題不需要我回答。
  夏長寧急著相親定女朋友原來是因為她要來,傳揚出去是想讓熟知他朋友的伍月薇確認消息。吃過這頓飯,送走這個伍月薇,夏長寧就真的不會來找我了。我很放鬆,配合他一下,不撕破臉多好。
  “新鮮!”薇子冷笑,衝陳樹說:“陳樹你信嗎?”
  陳樹摟了摟阿敏笑嘻嘻的搖頭:“我不信!”
  夏長寧歎了口氣掏出了戒指,吊兒郎當的說:“陳樹你要能勸福生戴上這戒指,你和阿敏的婚宴我買單了。”
  那枚戒指讓伍月薇瞬間變了臉色,冷著臉說:“你原來是認真的。”
  “我是認真的,不然,能帶她來見你?你可是我生死相交的鐵哥們兒!”夏長寧的手不知不覺搭到了我椅背上,望著我歎氣,“福生,我是真的很有誠意,我長得不差,養老婆也沒問題,你做我女朋友有什麽不好?”
  我真的很想笑,夏長寧根本不怕我說,不是他女朋友。他一早知道我的態度,也許他要的就是這個態度。
  一個古典美人,生死之交的戰友,對他看上去一往情深他不要,非要追一個普普通通且不喜歡他的女孩子。
  我實在不讚同他的做法。除開這一個月以來他帶給我的麻煩,這樣去刺激別人很不好。不喜歡薇子直說有什麽不好?
  我想這戲到這裏差不多了,該我退場了。
  我拿起包說:“你們朋友聚會,好好玩,我回家了。”
  夏長寧要送我,我笑著搖頭。
  他當然會堅持送我。衝伍月薇和陳樹阿敏說:“先吃著,我送了福生就回來。”
  才拉開門,薇子發作了,拿起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摔,怒道:“你寧肯對一個不喜歡你不答應做你女朋友的小姑娘獻殷勤也不願意對我好一點?她哪點比得上我?你偏就喜歡一個什麽都不如我的女人?”
  我看到她眼中的神色都忍不住心起憐意。美人噙淚看上去是極美麗的,像一朵綴滿晨露的花兒,舍不得去傷害。
  夏長寧擋在我身前,也吼:“她比你強的地方太多了!你以為女人隻要長得漂亮就好?”
  伍月薇氣得渾身發顫:“我都說了把財產公證到你名下再和你結婚!”
  夏長寧冷笑:“老子有錢,要你的幹嘛!”
  伍月薇的眼淚便下來了,真正的梨花帶雨,她哭著說:“我不過讓你知道,我不是圖錢的人!”
  “我不過想讓你知道,我夏長寧不喜歡你,你是仙女也好,我還是不喜歡。”
  汗死,早這樣對她說,何必還要拉上我?
  陳樹和阿敏站起來勸架,我聽陳樹說了句:“夏長寧他瞎了眼,薇子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我心裏又不舒服了。我比不過薇子,也不能說夏長寧瞎了眼哪。我對陳樹的好印象頓時沒了。好脾氣地等著他們鬧完,還過我平凡的日子去。
  夏長寧火了,吼陳樹:“你他媽胡說八道什麽?讓我再聽到一句你說福生的壞話,我倆就不再是兄弟!”
  陳樹這才意識道自己說了什麽,尷尬地看著我,想解釋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模樣。我衝他笑了笑。
  夏長寧沒再理薇子,拉著我往外走。
  身後薇子的哭聲傳出來:“我不信……”
  我也不信。我不信夏長寧真的對薇子絕情,他大張旗鼓做了這麽多,不就是為了演這麽一出戲給她看?
  到家的時候,夏長寧突然笑起來:“原因你知道了,還滿意嗎?”
  “你這樣做不好。好好對她說就是了。”
  “嘿。”夏長寧冷笑,歎了口氣說:“福生你不了解她……算了,你也用不著了解她。早點休息,明天我來接你下班。”
  什麽?不是就完了嗎?
  他發動車子要走。
  我急得拍車窗喊他:“你不是演戲給薇子看嗎?你什麽意思?”
  他搖下車窗直樂:“當我真傻啊?我需要演戲給她看?我不過是告訴你,原因很簡單,我喜歡你而己。為你不惜和生死之交和我兄弟翻臉,我對你一往情深,你做我女朋友多好!”
  “可是你說過,吃完飯我就可以走了。”
  夏長寧笑得趴在方向盤上歪著頭看我:“你這不是走了,我還送你回了家,沒有超過九點半。”
  “我不做你女朋友!”我氣得吼。
  “不做就不做唄,女朋友你覺得敏感,咱們做朋友就是了。再見!”
  說了半天,吃了飯,見了一場鬧劇,我怎麽還是沒能擺脫他?

  第三次相親
  惴惴不安過了幾天都沒看到夏長寧的身影,走出校門時我的腳步由小心奕奕變得大步舒展。
  他不再出現應該是件高興事吧,因為他也曾經消失過一個星期再出現,我不想再去猜測夏長寧的想法與意圖。
  但是爸媽卻時不時的問我。以前我幾乎沒有什麽事瞞著他們,可是,現在我有些不想說。也不是想瞞他們,就是不想說。嘴裏的話變成了敷衍。媽媽多問幾次問得煩了,我就有搬出家裏的念頭。
  從小到大我幾乎沒有獨立的空間。有自己的房間,房間裏卻沒有一個有鎖的抽屜。我沒有保存自己秘密的地方,直到有了網絡。
  心煩的時候我會去我的博客:福臨客棧。裏麵有我大學時瞞著家裏和同學去旅遊的照片。爸媽看到的是和女同學的合影或者是我單人的,中規中矩的。博客裏是有和男同學出現瘋鬧搞笑的。應該說很正常的同學關係,是幾個同學約著一起去玩,我隻是懶得去解釋。
  在媽媽眼中,好女孩是讀完書老實工作再找個老實人嫁了,這一生就過得平安如意。他們教的書再多,也無法理解我們這一代人的思想。
  “福生哪,你究竟和夏長寧交往得如何?”
  “你這孩子,怎麽工作了變得這麽怪?有什麽不能告訴媽媽的?”
  再接著語氣就變得幽怨了:“唉,你大了,媽也老了,管不著你了。”
  我鬱悶得想死。
  不是沒有解釋過,我說和夏長寧沒關係,可是她就是不信哪。
  周末我約了梅子逛街。最主要的目的是匯報這段時間的工作生活思想狀態。
  梅子坐在搖椅上笑得差點摔下來。要了個名為冰火兩重天的冰激淩愜意的品嚐。她的行為與我的哀愁對比反差太大太明顯,我氣鼓鼓地說:“人家已經愁死了,你還這麽逍遙!”
  “福生,你等我得意完了再說話!”梅子又吃了一勺。
  “得意完了?你得意什麽?”
  梅子嘿嘿笑著說:“其實夏長寧人真的不錯哪。你和他交往一下也沒什麽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我唉氣。要是換了像何古那樣的人,交往些日子不成說分手沒問題。但是夏長寧這類人恐怕不是我想分手就能分手的。與其將來惱火,我寧可不接觸。
  “我得意是因為我認定夏長寧找上你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你已經知道了。”
  我的臉刷的紅了,想起夏長寧告訴我的原因,頗有些不自在。瞬間這種羞澀就被梅子的話打破了:“我看夏長寧是真的想去刺激下他的女戰友。隻不過,不好意思說出來,所以呢,油腔滑調地逗你玩。我保證他不會再來找你了。”
  我一時無語。
  梅子敲了敲我的杯子奇道:“福生,你很失望?”
  “怎麽會?要真是這樣,我求神拜佛還來不及呢!”說完我訕訕的看著梅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我。我隻好投降,“好吧,白給人當了回槍使,還耍得團團轉,我有些不舒服。畢竟……長這麽大還是頭回有人追我。讓我有點成就感好不好?”
  梅子同情地拍拍我:“沒事,隻要他不再來找你,不耍你了,自尊和麵子就先扔一邊去吧,又不是大齡女青年,愁嫁!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是梅山的好朋友!”
  我對相親已經沒什麽興趣了。梅子卻越說越來勁。竟真的給她的男友梅山打了電話,讓他把他的好朋友約出來一起吃飯。
  我阻攔不及,心想,就當是和朋友一起吃飯吧。
  沒想到的是,這次相親讓我感覺好極了。
  梅子的男朋友在招商局工作,他的好朋友是外貿局的,兩人以前是大學同學。
  丁越進來的時候,正對上我的視線。他穿了件夾克,身材很棒,朗眉星目,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帥極了。我特別喜歡他臉上的笑容,如沐春風。他走過來的時候,我的心就開始跳,一下一下的,響得我都能聽見。
  梅子撞了撞我,小聲說:“就是他!”
  我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腳,頭已經埋了下去。
  丁越坐在我身邊,我偷瞟去一眼,正好瞧到他的側臉,天啦,我徹底被他側臉完美分明的線條迷暈了。
  心再一次激烈跳動,我埋頭吃東西,想笑。我真的想笑,使很大的勁憋住了。梅子你真是好樣的,給我介紹這麽個帥哥!要是他請我去吃蟲宴,我沒準會極有勇氣毫不猶豫地哢巴嚼掉一隻螞蚱!
  他被梅子呼來喝去的,讓他發揮紳士風度給我布菜。丁越表現得極自然,沒有半點相親的尷尬。他的舉止和他的笑容一樣,讓人如沐春風。
  他每挾一次菜,我的心就劇烈的跳動一次,除了說謝謝再沒有別的言語。突然之間覺得自己笨,相當的笨。我甚至很羨慕梅子的開朗,她可以有那麽多的話題,可以笑得爽朗大聲。我除了心口怦怦直跳,臉一直燒著外,說話也比平時小聲了很多。
  丁越沒有刻意對我很熱情,也沒有冷淡我。時不時聽了梅子說起讀書時的趣事還偏過頭來問我一句:“福生,你怎麽想出來的?”
  我知道梅子是怕冷場,她知道我和陌生人在一起話不多,找的話題總和我扯上關係。慢慢的,我自然起來,偶爾也會插一兩句話。今晚的氣氛很融洽。
  梅子借口不準我們當電燈泡,讓丁越送我回家。
  吃飯的地方離我家並不遠,我們便慢慢走回去。深秋的風吹來有絲涼意,卻不冷,特別舒服。啊啊啊……我寧福生終於可以和一個正常人壓馬路了!
  學校裏見著成雙成對的,一直不知道感覺,現在我知道了,是希望這條路再遠點再長點,可以一直這樣說笑,從童年說到大學,從梅山說到梅子,二梅鬧出的笑話成了我和丁越共同的笑話。
  “福生,你為什麽叫福生?”
  我便笑著把母親生我的那天接到了轉正的公告,從此一家三口在城裏團圓的事說了。
  丁越喃喃念了幾遍福生,他的聲音也像秋夜的風,清朗溫柔。我的臉有些發紅,心很雀躍。
  走回家不過半個小時,我看到家裏那棟灰色的樓房,有些遺憾這麽快就到了。別人都說相親成不成功,看對方有沒意思留電話。
  我走到小區門口,丁越還沒有要我的電話,我跳動了很久的心又漸漸低落,他長得又帥,條件也不錯,大概是看不上我的了。我低聲說:“謝謝你送我回家,再見!”
  “再見,福生。”
  走了幾步我回頭,看到丁越的背影,一直看到他轉過街角消失不見。伸手摸摸臉,很燙。可惜,他看不上我。
  回到家,梅子的電話來了,她興奮地問我:“怎麽樣?”
  “挺好的。”
  “哎,我是說你倆獨處的時候怎麽樣?丁越條件好,和女朋友分手後一直沒找,我馬上想起你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和你是好朋友,老公和他是好朋友,將來咱們四個人在一起玩肯定好玩!哈哈,還能串供!”梅子越說越高興。
  我忍不住潑她冷水:“他好象對我不感興趣哪。”
  “真的?”
  “他就送我回家,什麽表示都沒有。我,我是不是太悶了?”我沮喪,遇到兩個怪物運氣差,運氣好了,對方又瞧不上我。
  梅子噗嗤笑了:“福生哪,你怎麽這麽不自信?你好歹也是個有著水蛇腰的清秀小佳人。”
  我被她逗樂了。我瘦,腰自然細,梅子常取笑我沒有女性特征,卻極羨慕我的腰。洗澡的時候常用手來量我的腰圍。
  我怕癢,便笑她:“你要是長成我這樣的腰,你吃過火腿腸吧?從中間使勁絞,絞成兩段,然後啪的斷掉,雙截棍哪!”
  她看看自己再看看我,正值看了部電影《青蛇》,從此她就惡毒地說我是蛇腰。她的潛台詞是:“蛇腰,可惜你的身子和你的腿和你的腰都蛇!”
  我照著鏡子,臉還紅著,幹幹淨淨的一張臉,連一點斑都沒有,腦中顯現伍月薇的美麗,我為自己鼓勁,好歹也是個有著水蛇腰的清秀小佳人!梅子說,她會去探聽情報,隻要是我寧福生看上的,她把梅山逼死也要把丁越搞定!我忍不住樂了。
  第二天,我上午收到了丁越的短信,他說:“福生,晚上一起吃飯?”
  我馬上打了個電話給梅子:“你問丁越了?”
  梅子歎了口氣:“我想今晚上和梅山約他一起吃飯問的,現在還早哪,大小姐!”
  我幸福得快要暈了,梅子還沒問丁越就先約我,證明什麽?我壓住驚喜嘿嘿告訴梅子:“你晚上別約他了,他約了我吃飯了,哈哈!”
  梅子也驚喜,連說恭喜,接著要敲詐謝媒酒。我喝住她,不好意思地說:“誰知道哪,還早著呢。梅子,你說,丁越這麽帥,他真的會對我有感覺?”
  “會的,你在我眼中是最可愛的!”
  帶著梅子的鼓勵,我下了班直衝回家,洗澡洗頭發選衣服,等我折騰好又衝出家門赴約。我的心情很好,冒著快樂的泡泡。
  丁越去喝天下第一湯。據說是百年銀杏加純種土雞燉出來的雞湯。
  他細心給我盛湯的時候又把店裏院子中長著的百年銀杏的故事說了一遍。大概是個雌雄銀杏的愛情傳說,聽得我悠然神往,嚼著白生生粉嘟嘟的銀杏果直把它當成了相思豆來吃。突然想起了何古,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啊。
  丁越請喝雞湯還說:“福生,你要再胖幾斤才好看!”
  何古隻會說:“我記得你撕著螞蚱腿像吃鵪鶉腿似的,吃得特別斯文秀氣。”
  我眼中的丁越帥氣和藹見多識廣體貼溫柔沒有缺點。
  丁越含笑問我:“想什麽這樣出神?”
  我馬上把何古出賣,丁越笑得直抽氣,突又歎了口氣說:“像你這麽溫順可愛的女孩子,他怎麽會讓你去碰那些可怕的蟲子?”
  啊……
  他說我溫順可愛?我眨眨眼,心又重重跳動。丁越的意思是他對我有好感?
  回家的時候,這條路變得更短,出租車一會兒工夫就到家了。我笑著想對丁越說再見,他從車上也下來了,走到我麵前,瞧了我一會兒說:“福生,我們明天一起吃晚飯?”
  我點點頭,對他下車來送我感覺特別溫馨。
  “我看你進去!”
  我說了聲再見往小區裏走,臉上的笑容終於肆無忌憚地露出來。昨天還是我盯著他的背影瞧哪,哈哈!
  第二天我問媽媽:“我刷了睫毛膏眼睛是不是更有神?”
  媽媽疑惑地說:“你今天要和夏長寧去約會?”
  “不是!”
  “和誰哪?”
  我硬生生打住,和丁越還沒定呢,我可不能讓爸媽提前介入。我搖搖頭撒謊了:“學校說老師要更注意儀表。”
  離開家,我偷笑。
  今天一天我去衛生間的次數特別多,關在小隔間裏為的是照鏡子。
  看著秋天的太陽一點點變得柔軟,我數著時間下了班。
  才笑著走出校門,我就看到了夏長寧的車。心情頓時像腳底一片落葉,在風裏淒涼無助的翻滾。

  情敵
  夕陽金色的光芒中,夏長寧黑色的轎車像被炒得四肢僵硬的打屁蟲讓人又怕又厭。我想再學螃蟹橫著走路,貼著學校牆壁慢慢退出他的視線。
  我的腿有抽筋的跡象,僵硬無比。不受我控製的釘在地上,一動不動。
  車門推開,一雙穿著窄褲長靴的腿搶先落地。我心一鬆,不是夏長寧。心又跟著緊,踩著夕陽朝我走來的人是伍月薇。
  換了身精幹的裝扮,伍月薇個頭顯得更高,她朝我走來的時候,我得微微抬起下巴。老天太不公平了。她比我漂亮,比我有錢,比我有氣勢,還比我個子高!她手中的車鑰匙串一揚一揚的,那感覺像她甩著鞭子走過來。
  伍月薇站著眼神往下瞟我,下巴卻還抬著,那氣勢,我借了她的錢還了她的糠?
  “有什麽事嗎?”還好,擠出嗓子的這句話還算鎮定。
  她氣定神閑的看著我,嘴角就那麽微微動了動,輕蔑地吐出一句話來:“想來我搶你的男朋友,應該也很容易。”
  我一呆,什麽意思?情不自禁往車裏看。
  伍月薇玩著手上的鑰匙,一圈圈在手上轉著,笑了笑說:“阿寧不在,我借他的車用。真意外,他還有搶不過別人的時候。不過,丁越的確比他帥得多了。”
  我的心一緊,夏長寧的話回蕩在耳間:“福生你不了解她……”
  伍月薇是什麽來頭?她明顯不是本市人,短短幾天,她連我和丁越約會都知道!
  丁越如春風般溫柔的笑容浮現在眼前,她憑什麽?夏長寧不喜歡她關我什麽事!我挺直了背也扯了扯嘴角,學她冷笑:“你該找的人是夏長寧!”
  說完這句話,伍月薇的個頭在我麵前慢慢變矮,我是真的很輕蔑地告訴她:“你搶我的男朋友,有用嗎?”
  “我最看不來的就是你這種女孩子,看上去單純,卻不動聲色地踩兩條船,想來丁越和你也沒確定關係吧?和夏長寧一樣曖昧著?”
  她的話惡毒極了,我的確和丁越還沒有確定戀愛關係,可是,我才見丁越兩麵。我氣極回頭吼:“夏長寧是流氓,你是女流氓!你們都不要臉!”
  “哈哈!說得對極了!”
  她的笑聲讓我扭過了頭,挺直了背,委屈得很。
  見著丁越時,他臉上溫暖的笑容瞬間衝淡了這份委屈。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想來很難看很難看。
  “福生,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我眨眨眼,定定地問他:“丁越,你這樣約會我,是真的想做我男朋友?”
  丁越被我問得怔住,沉吟一會兒說:“福生,要說一見鍾情,怕是你也不會相信。”
  我低下頭,很難過。我知道一見鍾情是不可能的。夏長寧也說過這樣的話。可是現在聽了卻很難過。
  “可是福生,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很好,我們試著了解對方好不好?”丁越的聲音低柔平和,像雙溫柔的手將心裏的難受一一撫平。
  我抬起頭,望進一雙真摯的眼睛,突然很感動。他說的話很實在,也許,這樣的誠實更打動我。
  丁越微微一笑:“告訴我,今天遇什麽煩心事了?”
  我咬咬唇,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把夏長寧的事托盤相告。
  “好吧,我先坦白。福生,認識你以前我有個女朋友,她離開我了。”
  “是因為失戀,所以才找上我的嗎?”
  丁越忍俊不禁,給我挾了一筷子菜說:“快吃,我慢慢給你說。”
  這是一個很浪漫很言情的故事。
  丁越去年因為一單進出口生意去緬甸,回來的時候從緬甸的木姐市經姐告入境。
  姐告是雲南最大的邊貿口岸。位於瑞麗市南麵4公裏處,是320國道的終點,和瑞麗市之間隻隔了一條瑞麗江。
  江上有座聯合邊防檢查站。檢查站外便是寬闊的蘆葦灘。
  從木姐到姐告需要坐船。上船之前,丁越一行人便稀稀散開,在河灘上回望緬甸拍照留影。
  丁越是攝像愛好者,他沒有拍人,反而走遠了一點去拍風景。這時,從河邊蘆葦灘上鑽出了個女孩子。
  “她長得很漂亮,楚楚可憐,對我打了個手勢,隱在一塊石頭後悄悄對我說,能帶她過江嗎?”丁越唇邊露出笑容,眼神滿是感慨。
  “她想偷渡?”
  “不,不是的,福生。邊境其實是可以辦臨時邊境證,一天時間兩邊隨意往來的。她的意思是想和我們一起回瑞麗。”
  我不明白。
  丁越歎了口氣說:“她說,她和旅行社走散了,包掉了,想跟著我們混回國。”
  “不是有邊防檢查站嗎?”
  “人多,說明下情況,應該不難的,畢竟是自己國家的公民,當時還沒過河,還在緬甸境內。她的包掉了,沒有證件沒有錢,不可能單獨租船過河的。她又是個年輕姑娘,所以,我就答應了。我的同伴並不是我單位的人,還有一個旅行團同坐一條船回去。人多,我和她說說笑笑,就帶她混上了船。”
  “然後呢?”
  丁越給我挾了筷子菜說:“然後就回去了,結果到了姐告邊防檢查站時,她又不見了。”
  丁越的故事沒有完。那女孩子不見也就不見了。結果丁越在中緬商貿一條街打算買點東西時,他又看到了那個女孩子。
  “她看到我就笑了,笑得很甜,很美。我們就一起逛街吃飯買東西,在瑞麗玩了三天。然後她又不見了。”丁越的笑容帶著苦澀。
  “然後呢?”
  “嗬嗬,然後,我消沉了一年。梅山一直給我介紹女朋友,我總是忘不了她,直到遇到你。福生,這一年中我相了很多次親,見到你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平靜。我想,那三天隻是一個奇遇,不是生活。”
  丁越很溫柔的看著我。三天,他們必然很親密很浪漫很驚世駭俗,我十分羨慕這種情感。愛情不應該是轟轟烈烈的嗎?
  是什麽樣的女孩子才能在三天中讓一個優秀男人對她念念不忘?我能比得上她在丁越心裏的地位?不覺有些黯然。
  “福生,我不想隱瞞這個。每個人心裏都有曾經,你記著,那是曾經了。你能明白嗎?我想我們可以試著了解對方,嗯?”丁越輕輕的問我,目光裏透出一份期盼。
  我微微笑了,為什麽不呢?那是曾經,是過去,是一段浪漫莫名也詭異莫名的戀情。三天,也許是激情也許是他前女友的神秘讓丁越深陷。但是丁越坦白了,難道就能因為這三天否定他嗎?他既然能癡情到用一年的時間去忘記三天,那麽,他也是個專情的人。
  “丁越,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我展顏一笑。
  丁越爽朗的笑了:“梅山當晚打電話問我,找他要的!嗬嗬,梅子還沒有說,我的短信就來了,所以,心裏犯嘀咕吧?”
  我不好意思的埋頭吃東西,心裏的喜悅越來越重。抬眼偷望他時,他正笑著看我。眼睛也在笑。
  有人說,當一個人看著你眼睛也在笑時,他肯定是喜歡你的。
  我決定也給丁越說和夏長寧的事。我想和丁越無話不談。
  “丁越,今天我有些不高興,是因為有個女人來找我……”
  “月兒!”我聽到丁越大喊一聲,站了起來。
  他的臉色變得很怪異,吃驚的微張著嘴,連手也緊握成拳。
  我順著他的目光抬頭看去。伍月薇美麗的身影出現在酒樓門口。

  福兮禍所依
  我定定的看著伍月薇,那張古典美人的臉,唇邊隱約的笑意,目光中閃動的了然。耳邊一遍遍回響著她的話:“想來我搶你的男朋友,應該也很容易。”
  丁越口中的月兒真的是伍月薇嗎?她不需要搶丁越,她隻要是那個月兒就行了。
  伍月薇麵不改色地走過來,她越近,我越害怕。情不自禁也站了起來。
  “丁越,你還好嗎?我的真名叫伍月薇。不叫龍月兒。不過,我喜歡做龍月兒,而不是伍月薇。”伍月薇亮若琉琉的雙瞳似乎看不穿看不透,泛著寶石的七彩光芒。她站在丁越身前,鎮定自信,她是故意的。她知道丁越,她是故意出現的。
  丁越被她的出現怔得呆了,隻顧盯著她瞧。
  我看著他的雙手收得很緊很緊。像捏著我的心,我悶得喘不過氣來,痛得難以呼吸。不是因為丁越,是因為伍月薇的囂張與蔑視。
  她說到做到,她真的很容易就能搶走我才喜歡上的人。
  我是多希望才向我坦白想和我真心交往的丁越淡然地向她打聲招呼,告訴伍月薇:“福生是我的女朋友。”
  丁越沒有,他完全被伍月薇的突然出現震散了神智,眼睛粘在她臉上,貪婪的看著她美麗的容顏,一動不動。
  我輸得連哭也哭不出來。我的運氣,真的好差!
  拿起包,我埋頭衝出了酒樓。直衝到百米外,回頭,才一百米,才十來秒鍾,丁越沒有追出來。
  我不要叫福生!我所有的恨都移到了夏長寧身上。所有的噩運都是他帶來的。沒有他,我就不會認識伍月薇,沒有他,伍月薇與丁越浪漫三天消失就不會再故意出現在他麵前。沒有他,我就不會這樣被伍月薇從骨子裏輕視欺辱。
  我腦袋發熱,在極度瘋狂的狀態下打電話給夏長寧:“夏長寧,你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嗎?”
  夏長寧怔了幾秒鍾問我:“福生,你怎麽了?”
  我心裏一酸,夏長寧真的是逗著我玩的,他不是真的喜歡我。他說讓我做他女朋友時,我急得跳腳的模樣讓他覺得很好玩罷了。
  深秋的風吹來,我生生打了個寒戰。
  我在做什麽?
  丁越遇到他激情三日的龍月兒出現在他麵前,坦然告訴他自己叫伍月薇。他沒有錯。
  伍月薇愛上夏長寧,被他當眾不給麵子的拒絕心裏有恨,她也沒有錯。
  錯的是我,名叫福生卻運氣極差。不偏不斜與伍月薇兩個緋聞男友相親。
  那好吧,我也不要想著丁越了,也和夏長寧沒有關係。我的有緣人還沒遇到而己。
  我深吸口氣淡淡地對夏長寧說:“我是說,我永遠也不會做你的女朋友。你不必再繞圈子了,你喜歡的人其實是伍月薇。別當我真是好欺負的傻妞!”
  “等等,福生。發生什麽事了?”
  他真的很聰明很聰明。
  我嗬嗬笑道:“家裏給我介紹了一個男朋友,我希望你不要繼續開我的玩笑。夏總,我們家隻是普通家庭,怕你攪和。”
  夏長寧笑了:“薇子找你了?”
  NND,他怎麽這麽聰明?
  “找我做什麽?”
  “是麽?你死盯著我的車做什麽?”
  “啊……”我發出一聲尖叫,手機被我摔在地下。我駭極回頭,夏長寧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望著我笑。
  我顫抖著去拾手機,他怎麽會在酒店外?
  夏長寧大步朝我走來,我嚇得拔腿就跑。我不要讓丁越和伍月薇出來看到這一幕,我不要四個人麵麵相覷。我不要!
  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隻想離飯店遠一點再遠一點。跑過街口,胳膊一緊,我重重的撞進了夏長寧懷裏。撞得我幾乎閉過氣去。
  “跑什麽你!”夏長寧有點惱火。
  才晚上八點過,街上人來人往,鬧市區出現男追女引來眾多好奇的目光。夏長寧冷冷的瞪回去,皺著眉問我:“怎麽回事?”
  我推開他,喘了口氣說:“沒事,我要回家了。”
  他回頭往酒樓方向看了看,問我:“你碰到薇子了?她說來這裏吃晚飯。”
  我不回答。
  夏長寧牽住我的手說:“薇子霸道了點。你要和她嘔氣,你氣得完麽?回去,有我在呢,別怕她!”
  我使勁掙紮著不走。
  “我幫你出氣!”夏長寧好笑地看著我。
  我搖頭,不敢張嘴,一張嘴我怕哭出來。
  夏長寧眉皺著,突然不拉扯我了,低下頭仔仔細細的看了我半晌問道:“福生,你被薇子氣哭了?”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眼淚不受控製地大滴大滴往下落。
  夏長寧有點急了,伸手來擦眼淚哄我:“她這人就是這樣,別聽她胡說八道。”
  我一巴掌打開他的手,轉頭就走。長這麽大,我還沒被欺負得這麽慘過。什麽話都不想說,隻想早點回家。離這些瘟神遠一點。
  腰間一緊,我被夏長寧摟得轉了個方向,他大步摟著我往酒樓走,邊走邊說:“見了她讓她道歉。福生,你別像小耗子似的,勇敢點,想罵她就罵,想打她就出手,打不過我也保證她傷不著你。”
  我不由自主被他帶著踉蹌走了幾步,掙紮著吼了出來:“我討厭見到你,你放手!”
  夏長寧壓根不理我:“討厭我你還給我打電話?”
  我被氣笑了,這是兩碼子事!
  轉眼間,離酒樓又近了,我怕了,低低求他:“夏長寧,我不要進去,求求你好不好?好不好?”
  我哭了出來。
  夏長寧終於停下腳步。“給我說實話,我不帶你進去。”
  我點頭,隻要不進去看到丁越和伍月薇,隻要不讓丁越知道這中間的關係,我通通告訴他。
  夏長寧帶我繞到酒樓一側,哈雷發出低沉渾厚的轟鳴聲,載著我離開。
  我抱著夏長寧的腰,頭盔抵著他的背,城市的燈火從眼前一閃而過,我有飛起來的感覺。
  “想去哪兒?!”夏長寧大聲問我。
  “隨便!”
  隨便什麽地方,隻要能忘記丁越。
  隨便什麽地方,隻要能讓我遠離心痛。
  夏長寧把我帶到一家西餐廳。點了兩份套餐,先上了兩杯熱咖啡。
  “天氣再涼點就不能騎摩托了,太冷,喝點熱的。”
  暖暖的咖啡下肚,喉間泛起一股醇香。我舒服得直吐氣。
  “說吧。今天薇子做什麽了?”
  我低下頭,想了又想告訴他:“沒什麽,她隻是打擊我不如她而己。”
  “嗬嗬,”夏長寧笑了起來,低暗的燈光下,他的笑容顯得意氣風發,他目光閃爍,把頭湊近了低聲說道,“福生,你會被她打擊,是喜歡了我,怕配不上我嗎?”
  我一口咖啡嗆咳出來,他臉皮不是一般的厚。我扯了餐巾擦嘴,恨恨然:“你是流氓,她是女流氓,你們倆是一路貨色,正般配!”
  “可是,你是老師,你不想把流氓教育成好人?”夏長寧哈哈大笑。
  我歎了口氣對他說:“夏長寧,你別玩我了。我有自知之明,你不可能對我一見鍾情,別逗我了。我想找個正常的男朋友,過正常的生活。那些亂七八糟,我玩不來的。”
  夏長寧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說:“我沒說對你一見鍾情。我本來是想給薇子來招狠的,她這人哪,從小膽子特別大,經曆也獨特,我和她是鐵哥們兒,多年戰友了。她對我倒是真心的,隻不過,做哥們兒可以,要我的命都成,獨獨娶回家做老婆不行。偏偏她要從我老媽下手,單看長相,她簡直就是古代一仙女!我媽又特別喜歡那種單純的女孩子。我隻好出此下策。福生,真對不住了。你看著斯文,卻肯定不是小氣的人。我向你道歉可好?”
  我心裏總算舒服一點了,我當然不是小心眼兒的人,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來。盤旋在心頭的疑惑與恐懼被他一席話打消得幹幹淨淨。
  “你直說就好,不見得我不幫你這個忙。可要嚇死我了。”
  夏長寧嗬嗬直笑:“那麽,不再罵我流氓了?”
  “隻要你不再像以前那樣子,說實話才好。別逗我玩。”我大口吃著沙拉,胃口好極了。以後我也不和丁越來往了。
  夏長寧說了實話,他也不會糾纏我了。
  這世間的事,千變萬化。傷心丁越對伍月薇的不忘情,轉眼又會用夏長寧變成正常人來補償我。果然是上帝之手,關上一扇門,會為你推開一扇窗。
  愉快地吃著西餐,我想吃完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明天睡醒就是新的一天了。
  這時,丁越的電話來了:“福生,你在哪兒?”
  現在找我幹什麽?你當時為什麽不追出來?我鎮定的回他:“和朋友吃西餐,現在要回家了。祝你和你的前女友重歸於好。”
  夏長寧揚了揚眉,默不作聲的看著我。
  我衝他一笑,現在沒什麽可以不讓他知道的了,我大方的和丁越說話。
  “福生,你別誤會,我和她已經完了,我隻不過意外看到她,很吃驚。我正要出來找你,月兒說她想解釋當時離開的原因。我想,我不能讓這個問題一直困繞著我。這不,說完了,我就給你打電話了。福生,你能理解嗎?”丁越的語氣有些急。
  我呆呆的聽著,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換了他的立場他這樣做也沒有什麽錯,是我自己看到伍月薇就失去理智跑掉。
  “福生,我要是還念著她,還放不下,我就不會告訴你這事,還想和你交往!”丁越斬釘截鐵地說。
  一時之間,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拿著手機有些發怔。幸福又來了嗎?
  夏長寧突然從我手上把手機搶了過去,對丁越說:“你在說什麽胡話?福生是我的女朋友。”
  我腦子裏的弦哢嚓斷掉。反應了兩秒鍾去搶手機,嘴裏嚷著:“夏長寧你胡說什麽!還我!”
  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把手機還給我,笑嘻嘻的看著我說:“我話還沒有說完呢,福生。我剛開始是想著對付薇子,可是和你一接觸吧,我還真喜歡你了,做我女朋友吧!”
  我張大了嘴,傻了。

  發飆了
  手機再度響起,我接聽,丁越的聲音變得很急:“福生,你別生氣,我在你家門口等你,聽我解釋好嗎?”
  “好。”
  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好。丁越是我喜歡的,他的話讓我對他充滿信心。就算夏長寧搗亂搶了電話胡說八道,丁越壓根兒就沒被他一句話打垮,依然打電話過來。
  我望著夏長寧微笑:“你喜歡我是你的事,我有男朋友了。”
  夏長寧看著我並不生氣,悠然地說:“福生,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和你的男朋友競爭?”
  我真的很懷疑,我和夏長寧之間究竟誰是學中文的。他咬文嚼字斷句的工夫實在太強。或者說,他的邏輯思維不是正常人。
  “夏長寧,那種同時和幾個男人曖昧著,沒結婚人人可追求的道理在我這裏行不通。我會清楚的告訴丁越所有的事情,我相信,他對你這種無賴行徑也不會理睬。更不會……”
  夏長寧打斷我:“既然這樣,你擔心什麽呢?”
  我當然是擔心他搞破壞。怕他大張旗鼓鬧得人盡皆知。我真是無奈到了極點,語氣也放軟了,我歎了口氣說:“夏長寧,我隻是個很普通的人,我喜歡丁越,喜歡他做我的男朋友。你要是糾纏,我敵不過你,也不想因為你和丁越之間起誤會。所以,你別來找我好嗎?”
  被人拒絕到這份上了,我都認定丁越是我男朋友了,我想不明白夏長寧還要胡撓蠻纏,他真是沒臉沒皮嗎?
  “走吧,我送你回家。”夏長寧不回答我的問題,連臉色也沒變一下。
  我站著沒動,今天不得到他一個明確回答,不說清楚,將來後患無窮。
  “不想走?好吧,今天你不答應做我女朋友,就別走了。”他坐了下來,叨了支煙斜睨著瞧我。
  我咬著唇,什麽也不說了,拿起包不理他往外走。我隻認定一點,隻要丁越能堅定,不管夏長寧做什麽,都當他是小醜,不理會就是了。久了,他覺得無趣就不會再來糾纏。
  “阿七!收鋪!”夏長寧喊了一嗓子。
  我看到吧台後簾子裏走出一個人,正是在茶樓見過的叫阿七的男子。我這才發現西餐廳裏隻有我們一桌客人。阿七一招手,餐廳服務生齊刷刷退到門口,卷簾門嘩的被拉下。動作之迅速,之齊整,就像經過長年訓練似的。
  我才走出十步不到,整座餐廳就隻剩下我和夏長寧兩個人。我嚇得話都說不清楚,電影電視裏的恐怖場麵一個接一個衝擊著我的大腦。
  我結結巴巴的說:“很多人都看到了……警察會捉住你的。”
  夏長寧板著臉,冷冷的看著我:“我會毀屍滅跡的!”
  大腦瞬間空白。
  夏長寧卟的笑了,笑得歪倒在沙發椅上:“哎,福生,你表情真豐富。”
  我霎時血直衝向頭頂,拿起餐桌上的台燈、煙灰缸、餐牌朝他扔過去。一語不發,隻紅著眼睛拚了命的扔。
  夏長寧像隻豹子跳了起來,我尖叫一聲衝到吧台,這回扔的東西就多了,酒瓶酒杯,扔手榴彈似的。
  他動作太迅速,我眼前一花夏長寧已握著我的手,將我手中的酒瓶搶下,用力將我拉進他懷裏,什麽話也沒說就緊抱著我。
  我哭了出來,掙紮得累了,哭得累了,他才低聲說:“福生,我送你回去,以後不開你玩笑了。”
  我還在抽咽,他擁著我的肩帶我走進吧台後的房間。房間裏還有扇門,他打開門外麵就是街道。他的哈雷停在門外,夏長寧沒有騎哈雷,招手攔了輛出租車,把我塞進車對師傅說:“大學路78號。”
  我抹著眼淚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幫我關了車門,溫和的說:“回去睡一覺,沒事了。”
  出租車送我回家,我遠遠看到他騎著摩托車跟在後麵。對於夏長寧的行為,我沒有更多的精力再去思考。
  擦了眼淚望著車窗外,我對見丁越似乎也沒了心情。
  到了家,我下車,丁越站在小區外。我望著他不知道想說什麽。下意識回頭,夏長寧的摩托車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
  丁越望了眼摩托車走過來,輕聲說:“福生,我是真心的。”
  我沒說話。
  “今天真對不起了。”
  “明天再說好嗎?我累了。”
  丁越體貼的說:“好,明天我接你下班,再和你談。早點休息。”
  我點點頭回家。
  “福生!”
  我回頭。
  丁越微笑:“晚安!”
  心再一次溫暖,我對他微微一笑。

  兩萬多的大衣
  丁越告訴我,那天他回地神正要追出來的時候伍月薇攔住了他。她說:“丁越你不想知道我當時離開的原因?”
  丁越回答她:“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見到你很意外。我女朋友好象誤會了,我得找她去。”
  伍月薇望著他說:“是啊,真的是很意外。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你都有女朋友了?”
  丁越心裏有氣,忍不住喝斥她:“你太假了。莫明其妙的出現,莫明其妙的離開。連名字都是假的!別提那三天的事了,是我愣頭愣腦二傻子一個。現在我有女朋友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伍月薇隻歎了口氣說:“你惹得起夏長寧嗎?他看上的女人,你搶得過?”
  丁越知道夏長寧。這座城市不大也不小,夏長寧的交遊廣泛讓丁越多少也聽人說起過。
  他說到這裏時看了看我,微笑著說:“福生,我不信你是那種人!”
  “哪種人?”
  “你不會是腳踏兩條船的人。不會和夏長寧交往著再和我約會,所以,我不相信月兒的話。”丁越淡淡的說道。
  他的話讓我心裏熱血沸騰。感動得使勁點頭,恨不得一古腦把怎麽認識夏長寧伍月薇的事全抖出來。
  丁越溫柔地看我一眼說:“那三天很浪漫很童話也很刺激,我一直忘記不了,月兒很漂亮,她很活潑,和她在一起整個人變得瘋了似的。可是,一年後再見到她,我卻發現我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感覺,你跑掉,我卻很緊張。福生,我有這段戀情,你介意嗎?”
  他的話讓我的心突起突落,怦怦直跳。丁越是真的為我緊張嗎?
  “如果不是我當時很緊張你,怕你生氣不理我了,我依然沒辦法確定我放下那段感情了。”
  我支著下巴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玻璃窗上隻有桌上蠟燭映出的一點光,淡而朦朧,隱約能看到對麵的丁越,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焦灼,炯炯看向我。
  “如果,她說她也沒忘了你,當時隻是什麽急事突然走掉。如今找到你,可以和你重新開始,丁越,你會忘記曾經的感情?”
  我轉過頭看丁越,眼睛也沒眨一下。他沒有回避我的眼神,輕輕的回答:“我不是因為失戀需要有人填補空虛,福生,你自有你的魅力。”
  最後一句話把我擊倒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寧福生自有魅力!這話我聽了身子骨都輕了。
  “但是我還是留下來聽她說完,我很想確認一點,那三天,她是否是真心。我傻了一年,想徹底放下這件事,所以,聽她說完和她說再見再來找的你,昨晚,你遇到了夏長寧?”
  我便一五一十告訴他如何認識夏長寧,夏長寧如何拒絕伍月薇,她又如何威脅我說要搶走他。
  丁越沒有絲毫傷心,微笑著說:“我在瑞麗告訴過她我的工作單位。她一直沒有來找我,她突然出現,我就在想,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不難過?你還想了她一年呢。”我很好奇。
  “想象和現實是有差別的。也許她永遠不出現,在我心底深處始終有個夢。而她出現,活生生站在麵前,卻打破了這個夢境。”
  “你是比較了才明白的嗎?”
  丁越嗬嗬笑了起來,寵溺的揉了下我的頭發,我沒有躲開,我甚至有點喜歡他這樣的動作。
  “福生,你是會帶來福氣的人。遇到你,我覺得很幸運。”
  這些日子以來,今晚是我第一次覺得老媽給我取了個好名字。
  走出咖啡館的時候,丁越牽了我的手,我臉一紅偏開了頭,心又怦怦跳了起來。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樣,溫暖。
  我和丁越戀愛了。
  他是異常體貼的人。天氣一天天變冷,寒流來襲,丁越一早會來短信提醒我:“記著穿厚一點去上班。”
  下班的時候,他隻要有時間盡可能的來接我。
  他總會握著我的手抄進大衣口袋裏,嘴裏不停的念:“暖和了沒?”
  我們都是拿工資吃飯的人,剛開始丁越總愛帶我去一些好一點的酒樓。我便認真的說:“丁越,這樣很浪費的。”
  他就笑了:“福生,別人追女朋友常哭沒錢花。約會一次花掉兩三百塊受不了,我真有福氣。不過,你別為省,我好歹比你早工作幾年,我不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人。”
  但是我還是覺得每次去酒樓吃飯挺奢侈的。就點兩菜一湯加上喝茶看電影車費,一個月少說也要花掉兩三千元。我自己一個月工資就是這個數。我不好意思問丁越的收入,但是和他約會很普通的消費就花這麽多還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以後再和丁越約會,我就堅持不去那些高檔酒樓了。拖著他常去一些很普通很平常的館子吃飯。有時簡單一點就吃兩碗麵。
  丁越便歎氣:“福生,省下的錢做什麽好呢?我們去逛商場好嗎?冬天來了,正好給你買幾件衣服。”
  我心裏很甜,還是拒絕。
  丁越有些不高興了,板著臉說:“福生,給女友買衣服有什麽大不了的?你非要和我分這麽清楚嗎?”
  我尷尬極了,隻得說:“別買太貴的。”
  丁越輕笑著回答:“你要不好意思的話,我給你買了,你也給我買唄!”
  這辦法好!我嗬嗬笑著同意。丁越便摟緊了我哭笑不得:“傻丫頭!”
  丁越帶我去的地方讓我大吃一驚。這是城裏最貴的百貨店,都是名牌。隨便一件就幾千塊。我站在門口打死也不進去。
  “我給你開玩笑哪,不要你也買這麽貴的給我。”
  我望著他有些無奈的說:“丁越,你把錢存著買車買房都好啊,一件衣服幾千塊,又不能穿一輩子,劃不來。”
  丁越想了想說:“沒車是不太方便,這樣吧,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好不好?外麵逛街太冷了。”
  我卟的笑出來。於是我牽著丁越的手以買衣服為名,在百貨店裏公然享受暖氣。
  我們一家家看,就是不買。
  我咋舌的翻看衣服的價碼牌發出一聲聲驚歎。丁越插著手看我笑,無視名店漂亮小姐的白眼,沒有半點尷尬。
  我很喜歡他這種氣度。買不起與內心的高貴沒有關係。
  正走到一處,我的目光在這家以黑白色設計聞名的服飾名牌店多停留了會兒。
  丁越低聲問我:“喜歡?”
  喜歡,可是買不起,看看就算了。我對丁越笑:“不是所有喜歡的都要買的。”
  他笑了笑,拉著我的手進了店,指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說:“福生,我看你穿這件肯定好看。你適合黑色。”
  我翻了下價碼牌,手一抖。這件大衣兩萬多!我馬上放下搖頭對丁越說:“太貴,我不要!”
  丁越堅持要我試。哄我說:“你試試看,不買,隻試試。”
  這時,伍月薇意外從店裏的更衣室走了出來。她的目光在我和丁越身上打了個轉,笑了笑招呼說:“寧老師也喜歡這個牌子?”
  我很想翻白眼。她真是陰魂不散!
  “嗯。隻不過太貴,我買不起,看看罷了。”我搶先一步回答她。人自賤則無敵!
  我很得意自己的急智。這回,她沒辦法當眾回嘴了吧?她要敢說買不起別來逛之類的話,我就馬上把簡對羅徹斯特的經典阿Q對白搬出來。
  站在上帝麵前的靈魂是不需要穿衣服的!嗬嗬,我想笑,窮人維護自尊的招是層出不窮滴!
  “女人不需要有錢,男人有就行了。”伍月薇肯定聽到我和丁越的對話了,語帶諷刺的看著丁越。
  丁越笑了:“把女朋友打扮漂亮是男人的責任。福生,去試吧。”
  我正要拒絕,突然看到丁越的目光。他不想我拒絕他。我想,女朋友喜歡,他買不起會不會很沒麵子,特別是聽了伍月薇的話,便抬頭對丁越笑:“漂亮的我都喜歡,有錢也不見得一定要買。”
  丁越的目光讓我有些不懂。似感慨似感動,唇邊的笑容卻異常的溫柔。
  伍月薇哼了聲,不屑的瞥了我和丁越一眼,劈裏啪啦從衣架上拎了四五件衣裳,同時掏了張卡出來說:“都要了。”
  丁越讓小姐取下那件黑色大衣,塞我手裏推著我進更衣室,他似乎看出來我心裏的想法,在我耳邊輕聲說:“我想給你買件衣服,不在這家店買也行的。”言下之意他不是被伍月薇刺激了。
  “嗬嗬,丁越,何必哪,化掉一年收入的三分之一買件衣服,賭氣不值得。”伍月薇還在騸風點火。
  “就算一年收入給福生買件衣服,也值得。”丁越靜靜的回答,用眼神製止我再說。
  我恨伍月薇。普通老百姓穿兩萬多的大衣,太騷包了。她這樣說,不是逼著丁越一定要買,我一定要穿嗎?
  可是,人爭一口氣,我再拒絕,丁越就太沒麵子了。隻好試穿了這件大衣。
  “福生,黑色襯你的氣質,你雖然瘦,但是身材比例很協調。”丁越讚了我一句,很開心的笑。
  鏡子裏的自己因為這身黑色意外有些冷豔的感覺。我從來沒穿過黑色,因為瘦,怕穿出去顯得更瘦小。但是這件大衣的大翻領恰好增寬了我的肩,我的細腰避開了冬天衣服多,腰間顯得臃腫的情況,大衣腰帶勾勒出完美的腰線。不得不承認丁越很有眼光。
  事已至此,我隻能看著丁越掏卡劃賬,然後拎著那件騷包的大衣離開。
  我倆在百貨店外等車的時候,夏長寧正好開車過來接伍月薇,他下車接過她手中的衣袋扔進後排,瞟我了一眼,又看了看丁越手裏的衣袋。我馬上想起他曾經捧朋友的場照穿的號買了五千塊的衣服,我沒有收下的事。他是在諷刺我收下丁越買的騷包大衣嗎?
  伍月薇對我們一笑上了他的車。
  我有些緊張,丁越穩穩的握住我的手,溫柔地問我:“冷不冷?”
  我搖頭。他轉過身給我攏了攏圍巾。
  越過他,我看到夏長寧的車走遠。從上次我砸了西餐廳後他一直沒來找過我。我想,現在他是真的不會再來糾纏我了。
  他們走遠後,我才認真的對丁越說:“真的太貴了,我穿在身上燒得慌。我一年的工資呢。為什麽一定要買啊?”
  丁越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他突然對我做了個怪臉,問我:“如果我有錢,不在乎這兩萬多,你敢穿嗎?”
  “可是你在外貿公司上班能有多少錢啊?你又不是千萬家產,幾萬塊當幾百塊處理。”
  丁越朗聲笑了起來,對我說:“好吧,等我有了千萬家產,再給你買。現在麽,怎麽辦?買都買了。”
  我歎了口氣:“要是能退就好了。”
  丁越撲哧笑了:“好,我們去退了,退衣服的錢,等你放寒假我們去旅遊如何?”
  “真的能退?”
  “放心好了。”
  我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丁越真的把那件大衣退了,卻買了一件同款式的黑色大衣送我。價碼牌沒有摘,他說:“讓你踏實一點,這件才一千多,是仿名牌的。必須收下。”
  我收下了,覺得甜蜜。

  《規則》
  夏長寧番外(一)
  靠,我要相親!
  我也需要相親?
  我勾勾手指頭撲上來的美女早把我壓扁了,我還需要那種正兒八經的向對方做自我介紹順便表現出我是好青年的相親?
  難得回家一次聽到這事,要不是想著老媽有高血壓,我差點扔筷子。
  老媽像在交流絕密情報,明明飯桌上就我和她,她的聲音與表情仍然神秘:“你劉姨給你介紹她侄女,說是特別單純的一個女孩子。才從大學畢業,學中文的,在外國語國校當語文老師。”她推過來一張照片,還習慣性的點了兩點。
  我對劉姨沒惡感,也沒好感。她最近來家裏很勤,我十天半月回家一次,十有八九她都在我家。我知道她老公想進國安局,這樣的事見多了也不足為奇。我沒好氣的想,忙活你老公的事去吧,怎麽又牽線當了媒婆?
  “夏長寧!嚴肅點!”老媽怒了。
  我趕緊朝照片瞟上一眼。可不就是個中學生嘛,叫我老牛吃嫩草?我滿臉堆笑:“媽,我才二十七歲,沒到三十呢,不急吧這事?”
  老媽慢吞吞的嚼著飯,有板有眼的說:“我看小模樣還端正,找媳婦呢就得找老實本份的。她名字也好,叫福生。她爸媽都是老師,我看不錯。”
  “我說媽,要老實本分找個農村姑娘多好啊。根正苗紅,身體碩壯好生好養,附帶土地,你兒子還能直接當地主。”我嬉皮笑臉開始胡扯。
  以往老媽都被我逗得一笑,不了了之。今天她好象來勁了,居然和我談起了價錢:“薇子下個月要過來。薇子家買上幾千畝土地也不是啥難事。你想當地主直接娶她好了,還能當個大地主。薇子人模樣好,她從小在部隊長大,比社會上的女孩單純多了,你說呢?”
  我一激靈。薇子這丫頭要稱得上單純,等把煤炭洗白了再說吧。
  我十三歲當兵入伍去了鳥不拉蛋的地方,水土不服。她一家人對我特別照顧,我和她有過共同作戰經曆,她救過我一命,算得上生死之交。但是娶她?我不想和她上床要練擒拿,或者被她下手暗算被霸王硬上弓!
  “嘿嘿,薇子就一哥們兒,這麽多年不是沒撞出火花來嗎?”
  “火花?我聽你劉姨說,福生爸媽是包辦婚姻,那個恩愛啊!”老媽眼中隱約透露出一種傷感。
  這不是拿話戳我心窩子麽?我爸過世得早,我媽一人拖大我們兄弟三個,說是繼承父輩的傳統實則為了省學費,大哥三弟讀了警校。我十三歲就送進部隊當兵省飯錢。現在家裏情況算是好了,老媽卻一直沒有再婚。用她的話說,兒子大了,工作也忙,將來抱著孫子退休就成了。
  我離家早,大哥結了婚,三弟也有了女朋友,婚期也近了。我知道老媽總覺得十三歲把我送出去對不住我,成天操心這事。
  她又念叨了一遍:“你給媽說句實話吧。你不想去相親,也不想交女朋友,是不是在等薇子?這男女之間說是友情,時間長了日久生情也正常嘛。你是不是擔心薇子條件太好,不好開口說?”
  我一聽壞了,她要向薇子爸媽開口,這事就鐵板釘釘我跑不掉了。便笑著拿起照片仔細端祥。
  這是寧福生大學時的照片。丫頭模樣很端正,就是看上去太小,中學生似的。站在一個海子邊上張開雙手笑得燦爛。搞定她肯定比娶薇子容易多了。打發走伍月薇再甩了她,簡單得很。我當即決定,相親。
  寧福生走進來的時候,我的臉有些發紅。她實在像個高中生,讓她做我女朋友,我有撞牆的衝動。
  劉姨倒沒有說錯話。寧福生很淑女,安靜。坐在椅子上的姿勢中規中矩,且有問必答。正巧阿七他們找我有事,我接電話的時候突然看到她嘴邊緊抿住的笑容,這丫頭,看不上我,巴不得早點完事是不?我慢吞吞的叫阿七他們過來。瞟了她幾眼,想借口走麽?我還要用你應付披著人皮實則是母狼的薇子,還有我親愛的老媽,怎麽可能。
  我當即立斷,先確定關係再說。於是,我對阿七他們介紹:“這是我女朋友,寧福生!”
  說完這句話,我看到寧福生身子抖了一下。再聽到阿七他們喊了她一聲:“生姐!”我憋壞了,人又往下躺了躺,阿七這幫沒文化的崽子,這麽有創意的稱呼也喊得出來。
  福生的表情相當生動。她眨巴著眼的樣子不知為何,讓我想起在部隊撿到的一隻癩皮小狗。
  那會兒在部隊意外撿到一條病狗,毛掉了好幾大塊,要多醜有多醜。它仿佛是病了,可憐兮兮的望著我。我一時心軟拾回去喂精神了,後來被薇子夥著幾個大頭兵宰來吃了。我從此再不養狗。任薇子後來對我有多好,我也對她再沒感覺。
  這晚相親我知道福生肯定在肚子裏罵我。她臨走時瞪我的那眼,我要是一堆柴,沒準就被點燃了。如果不是薇子要來,如果不是老媽出的二選一。我想,我可能不會去招惹她。
  招惹一個清清白白的單純小女孩,我這不是犯罪麽?
  朋友新店開張,恰巧在福生學校不遠處。我想,送她五千塊衣服,好吃好喝供著,也算是補償吧。
  這丫頭居然不要。
  就算她收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我找的理由和借口都可以讓她心安理得的收下,並且沒有半點拿人手軟的意思。
  我拎著衣服回家,禁不住笑了。寧福生還真有點意思,這年頭,這樣的女孩子的確少了。
  讓我吃驚的事還挺多的。她居然槍法不錯,我喝著二鍋頭的時候,她笑意盈盈的望著我,我想我是酒喝高了,帶著醉意看她。醉裏看花別樣紅,我看福生,越看越覺得她不錯。
  陳樹那小子成天把阿敏當寶,時髦是回事,阿敏身上沒有那種氣質。是讀書人特有的一種氣質。
  福生和阿敏坐在一起,沒她漂亮,沒她活躍,卻比她能鎮得住堂。
  我明白,福生的笑是覺得她從此可以擺脫我了。我是醉了,還沒醉死。我夏長寧有今時今日,能拒絕我的女人我還沒見到過,就算薇子那種囂張的太子女,我踢飛她,她也會粘上來。寧福生,你嫌棄我?等你粘上我的時候,我再甩了你,你就知道被嫌棄的滋味了。
  薇子來,我帶福生去吃飯。
  我拒絕薇子又不是一次兩次。這晚她卻摔杯子當眾侮辱福生。老子帶條狗去,打狗也要看主人!何況是我帶去的女人。
  我又想起她貪玩與幾個大頭兵宰了癩皮狗燉著吃的情形。她壓根沒顧及過我的感受。
  她不提公證財產和我結婚還好,一提我更來氣。當年我給她老爹當勤務兵時等於給她當了一年保姆。陪吃陪喝陪打架,要不是我苦練功夫把她摔了,她還不知道要騎在我頭上拉多少屎。
  算了,話說絕就說絕。薇子看著嫻靜,脾氣火爆。好處是過了身她絕不記仇。氣過就算了。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夏長寧的脾氣,她就算終身不嫁,我也不會有半點愧疚。
  反倒是福生,她很配合我。我一看她神色就知道這丫頭同情心大漲,以為我和薇子有過什麽曲折戀情似的。
  福生什麽都寫在臉上,我挺喜歡逗她的。我心情大好,笑著說:“當我真傻啊?我需要演戲給她看?我不過是告訴你,原因很簡單,我喜歡你而己。為你不惜和生死之交和我兄弟翻臉,我對你一往情深,你做我女朋友多好!”
  說完我都很佩服自己,福生想要原因,想知道為什麽我張口就說她是我女朋友的原因。原來是想見了薇子後告訴她,讓她再配合我唱唱戲,交個朋友就是。可是吃完飯我改主意了,我是真心想護著她,和她在一起的感覺不錯。對她說明天見的時候,我真的想明天再看到她。我想,我對福生是有一點動心了。
  薇子這次來是有要事在身的,我和她守在公司查了好幾天。這頭看著像波斯貓的母老虎,工作起來不把獵物吃得幹幹淨淨不肯罷嘴。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我留在公司幫她,讓她出去走走放鬆一下。
  沒想到她去找了福生。
  接薇子電話去酒樓吃飯時,我看到福生在不遠處。
  她給我打電話口氣很衝的問我:“夏長寧,你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嗎?”
  這不是福生的風格,她一向以拒絕我為己任的。
  她看到我撒腿就跑,媽的,我這輩子還沒在大街上追過女人!薇子這家夥給我惹出什麽事來了?
  事情的發展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想等薇子的事辦完找福生好好說說和她的關係問題。沒想到這空檔居然她就又相親了,還和丁越對上眼了。
  我想直接告訴寧福生,死了這條心。
  兔子急了會咬人,福生急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她就不知道她隨手扔手榴彈似的酒有多貴?她起碼砸了幾萬塊的東西。
  我倒不是心疼這些錢,是看到福生崩潰的表情心疼,後悔不該這樣逗她。
  騎著哈雷從她和丁越身邊過去,那小子盯了我一眼,不是看拉風的哈雷,我忍不住冷笑,丁越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有些納悶,我看上福生,是因為她有吸引我的東西。難道這小子也懂得欣賞?
  懂得欣賞,寧福生也不會是他的人。
  薇子打電話讓我去百貨店接她,上車的時候,她低聲說:“丁越買了兩萬八的大衣送寧福生。”
  我送五千她不要,收丁越兩萬八?我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找福生。

  非法拘禁
  今天周五,原本約好下班和丁越一起吃飯的。我還打算和丁越商量周末帶他回家見爸媽。沒想到才出校門,夏長寧就出現了。
  他很是有禮的說:“福生,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我約了丁越吃晚飯。”
  “學校周五放學早,這才三點半,不會耽誤你的。”
  我冷著臉說:“你知道我和丁越戀愛了,你要是再糾纏,我告你騷擾!”
  夏長寧笑了:“瞧你說哪兒去了,我要是想糾纏你,你還能和丁越親親熱熱的吃飯逛街?”
  他也沒說錯,他隻要每次出現在我和丁越麵前,再衝著丁越來一句:“寧福生是我女朋友。”我和丁越十有八九被他攪黃了。
  我忍著心裏的不安問他:“你究竟有什麽事,現在說不行?”
  “上車吧,外麵太冷了。”
  我警惕的看著他,夏長寧氣定神閑的坐在車上望著我。他會有什麽事?
  “關於……你瞧瞧這個?”他從車內遞出一疊紙。
  我打開一瞧,被上麵的數字嚇暈了頭:“這是什麽?”
  “阿七托我轉交的,他說,既然是我的朋友,收個成本價就是了。也不多,四萬多塊而己。”
  “你敲詐!那些杯子台燈怎麽可能有這麽貴!再說,是你逼我的!我……我是正當防衛。”我對法律不太懂,不知道那天我氣暈了頭砸了西餐店該由誰來賠。是夏長寧讓阿七關了店門不準我走,可是,的確是我動的手。我越說越沒底氣。四萬多塊啊,阿七店裏的東西有這麽貴?
  夏長寧嗬嗬笑了,下了車,很大度的說:“杯子台燈倒也不貴,就是你摔的那幾瓶酒貴了點。破酒瓶還留著哪,要不要拿去做個鑒定?”
  我突然很想有錢,痛快的扔給他,讓夏長寧遠遠的消失。四萬多塊啊,我才工作幾個月,這事根本不可能讓爸媽知道。我該怎麽辦?
  “這事我也有責任,這樣吧,你賠一萬五,餘下的我賠如何?”
  “我得問問律師!”我不知從哪兒冒出這個想法。
  夏長寧笑了:“福生,你又不是賠我,是賠給阿七。你不賠,去法院的原告會是阿七,被告是你和我。我和阿七朋友一場,我會承認錯誤的。對了,那些酒瓶上好像還有你的指紋。阿七已經做了物證鑒定。”
  我聽了這句就知道肯定是夏長寧要搞鬼。他是做保全的,這方麵他自然在行。他要做證人,用我的指紋做物證。當時就我和他在店內,他都認了大頭,這一萬五我能不賠給他?
  “好,我扔的我認賬!我現在沒這麽多錢,能不能分期付款?”我一咬牙認了。一萬五,我一個月還兩千,眼看快過年了,學校會有點年終獎,我爭取半年還清。
  夏長寧嗬嗬笑了:“我替你還給阿七了,以後我是你的債主。我知道你不想欠我,利息按銀行活期算成不?”
  “行!”
  “上車吧,去我辦公室簽份借款協議。”
  我於是就這樣上了他的車。
  夏長寧一溜煙把我拉到了一個住宅小區,我左看右看也不像辦公場所,不禁生疑:“你的辦公室?我記得盾城保全的辦公室不在這裏。”
  “哦,這是另一處辦公地點,處理與公司業務無關的其他業務。”
  電梯越往上走,我心裏越不安,公司在小區內租房一般喜歡租一樓或二樓,這樣方便,可夏長寧一進電梯按下的是三十三層。
  電梯內一片安靜,他望著樓層跳躍的數字不說話,我也望著不斷變化的樓層數字不說話。那種寂靜和不安終於讓我忍不住了,我對他說:“我不去了,我寫好協議簽好字,周一給你就是。我不會賴賬的。”
  夏長寧回頭望著我笑,那笑容有點不懷好意。
  “叮嚀——”電梯停住,夏長寧悠然的說了句極無恥的話:“其實不簽協議也無所謂,你把身上這件兩萬八的大衣脫了抵賬就行了。”
  他說什麽?他要我脫衣服?我羞憤得衝他吼:“你這個流氓!”
  “福生,我隻是提個建議罷了。你要穿著兩萬八的大衣,分期還我錢也行啊。”
  “你胡說什麽?這衣服才一千多塊錢,夏長寧,你又耍我是吧?!”我怒極。
  他按住電梯門,目光上上下下圍著我轉了幾圈說:“我不信,這明明是A/V的衣服,難道我看走了眼?”
  他這麽一說,我卻不自在起來。難道丁越沒有去退衣服,另外弄了個價碼牌掛上麵?我對名牌不了解,可是夏長寧騷包慣了,他難道會看錯?
  “要不,讓我再瞧瞧?放心,福生,我要對你怎麽著,你早就是我的菜了。”夏長寧露出疑惑與好奇的表情。
  我也很想知道,身上這件黑色大衣究竟是兩萬八的品牌還是一千多的水貨。
  我當即扯開了大衣衣帶。
  夏長寧忍住笑說:“福生,電梯裏有監控器。你想當著保安的麵表演脫衣秀?”
  我臉一紅,走出了電梯。
  夏長寧打開門見我還防備著便笑著說:“保安會看到你跟我進來,你有個三長兩短,剛才監控器拍的全是證據。”
  我低頭進了房間,裏麵暖氣充足,我脫下了大衣。
  夏長寧拎在手裏看了又看,摸著衣服嘖嘖讚歎:“還真是水貨哪,現在做假技術真好。”
  他這麽一說,我就放了心。
  其實若真的是兩萬八的品牌,我也隻會覺得丁越體貼。若是水貨,我會覺得他會過日子。
  “喝點什麽?”
  我環顧四周,一色黑白設計,不像辦公地點像家。但是一般家庭難得會這樣裝修。說好聽點叫品味,說難聽點叫怪異。
  “你不用忙活了,我簽了協議就走,我和丁越約好六點吃飯的。”
  夏長寧倒了杯茶,坐在白色沙發上。為什麽我站著他坐著,我還是比他矮一頭似的?
  “福生,你其實很好騙的。你難道看不出來,我隻不過想騙你來我家嗎?”
  我嚇得一抖,愣了兩秒就衝向房門。
  “你打不開的!”
  我回頭瞪著他:“你要幹什麽?”
  “不幹什麽,我不想看到你和丁越一起吃晚飯!九點半我送你回家。”
  “你這是非法拘禁!”
  “你告我好了。我巴不得鬧得沸沸揚揚,讓全城人都知道我夏長寧正苦追寧福生。非法拘禁未造成人身傷害會處以治安拘留幾天來著?我認罪態度好,還可以登報道歉,估計進去玩幾天又出來。你覺得呢?”
  我怒極又想用東西砸他。手才碰到一隻瓷瓶,夏長寧說:“別砸,這是我花了二十五萬買來的。慶奧運的限量版。法官可以判你不賠,我可以找人幫我收賬!”
  腦子裏瞬間演出一群凶神惡煞的流氓找上門來的情景。我一口氣悶著,尖叫一聲:“夏長寧你欺人太甚!”脫下腳上的高跟靴子輪了過去。
  他接飛標似的一手接一隻,規規矩矩放在上,打量了下說:“福生,你穿三十五碼的鞋?腳真秀氣。”
  我快被他氣暈了。掏出電話打給丁越,手機居然沒有信號。
  “省著點吧,我這裏手機打不出去的。福生,坐著喝杯茶消消氣,看張故事碟時間一會兒就過了。回去再和丁越解釋吧!過來坐,咱們看007,看完我給你做飯。九點半我送你回去,真的。”
  我光腳站在門口,突然覺得無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腿望著他。夏長寧一身黑衣陷在白色沙發裏,映著冬日下午的陽光,這情景很像風景片的。
  我低頭著問他:“為什麽呢?伍月薇喜歡黑白色設計的服裝,你也喜歡,你倆很般配。你們都是有錢人,個個來曆不凡。何苦要和我為難?我以前惹過你嗎?”
  他慢慢走到我身邊蹲了下來,微笑著說:“是啊,福生,你惹了我了。”
  “我是真的不喜歡你啊!”我很茫然的說出這句話。
  夏長寧定定的瞧著我,聲音沉而溫柔:“不要緊,我喜歡你就行了。”
  我閉了閉眼,睜開時眼前的夏長寧隻是蹲在地上的人形雕塑。我走到沙發坐下,按了遙控器的按鍵,專心看007。
  片子放完六點,本該是我和丁越一起吃晚飯的時間,我卻坐在餐桌上品嚐夏長寧的手藝。很簡單的兩菜一湯。他手藝不錯,我吃得下。
  無聲無息的吃飽喝足吃了飯後水果喝了茶。挨到九點,夏長寧終於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走到窗前,問他:“你以後還會這樣嗎?”
  “福生,我個人覺得我比丁越更適合你。你做我女朋友有什麽不好?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他又開始不要臉了。
  我嘩的推開窗戶,冷風灌進來我打了個寒戰。“你敢再來一次,我死給你看!”
  “喲,福生,一哭二鬧三上吊,你都要試試?”夏長寧笑著把窗戶關上,看似很深情的專注地看著我,無奈的聳聳肩,“好吧,你說,怎樣追求你比較好?我也很喜歡正常的追求女朋友。隻不過,多了個丁越,沒辦法。”
  “我都說過了,我喜歡丁越。我不想一哭二鬧三上吊。我也不想腦充血再失態。別逼我了好不好?”對夏長寧,我實在沒有辦法。真要讓我死,我還是不敢,隻能這樣求他。
  “我要答應,就不會留著你不讓赴丁越的約會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
  我把夏長寧的家砸了。
  最先砸的是離我最近的擺在一個酸枝木高架上的玉花件,摔過去將夏長寧家的液晶電視砸開了花。
  嘩啦一聲,痛快極了。
  我喘了口氣指著他說:“要錢沒有,命賠你!”
  我想是紅了眼睛,夏長寧的臉色漸漸變了,一手拽著我想拖我出房門,似乎瞬間又改變了主意,指著博古架上一隻黑呼呼的罐子說:“砸那個吧,家裏最值錢的。我不要你賠。”
  “你有錢就了不起?你混黑社會就了不起?”我幾乎是帶著哭聲吼他。
  他冷著臉說:“我他媽就是犯賤!總之我是不會讓你和丁越在一起的!”
  我恨極,和他對瞪著眼。
  門卻悄然打開,伍月薇懶洋洋的站在門口說:“人家愛丁越,阿寧你使什麽壞!福生,我幫你,你走你的,他要攔你,有我哪。”
  我拿起包拎起大衣就外門外跑。
  夏長寧怒吼:“薇子,你滾開!”
  我按著電梯焦急的等電梯門開,房內真的傳來打鬥聲。我轉身朝消防樓梯跑下去,一顆心要蹦了出來。
  下了樓,手機似乎有了信號,提示音不斷,我抖著手邊跑邊看,丁越的未接電話一個接一個。
  手機再響,我按下接聽鍵,丁越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福生,你在哪兒?”
  我哇的哭了出來:“丁越……”

  PK開始了
  等見到丁越時我已經平靜下來。告訴他實情有什麽好處?是男人就會發火,我害怕丁越火了找夏長寧打架。夏長寧公司裏那麽多保安,他社會關係複雜,我怕丁越吃虧。
  丁越問我出什麽事時,我隻避重就輕的告訴他:“上次和夏長寧吵架,砸了他朋友的店,要我賠錢。就扯到現在了。”
  丁越一下子放鬆,輕摟著我笑著說:“要賠多少錢?愁成這樣。”
  我搖頭不告訴他,扯著他的衣服說:“晚了,回家吧,媽媽要望門的。”
  丁越攔了輛出租車送我回家,他一如既往的要看著我進小區。我走了幾步還是回過頭告訴他:“錢也不是特別多,一萬多塊錢,不告訴你是怕你給我錢。我能還的。”
  他釋然的笑了:“這樣好不好,我先給你錢還給夏長寧的朋友,你欠我的總比欠人家的強。”
  我忍不住樂,夏長寧幫我還了阿七,要當我債主,怎麽丁越也是一樣。但是,我願意。我望著丁越說:“你平時請吃請喝我都不管,但是這筆錢我還你,你一定要收下。”
  “知道,好了,快回去吧。”微微的路燈灑在他身上,將他的身影拉得極長,他含笑看著我回家。
  我走了幾步又折回來,輕聲說:“夏長寧那裏手機沒信號呢。”
  “我知道,總是提醒不在服務區。我又沒生你的氣,傻丫頭。”
  我笑了,踮起腳突然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嗬嗬笑著跑開了。
  丁越揚聲喊了我一聲,我回頭,他又擺擺手讓我繼續走。
  我遲疑了下,沒有再折回去,掏出手機發了信息給他:“明天周末,見我爸媽?”
  發出這個信息,我腳步加快,遠遠的轉到角落,躲在花台邊上。
  我看到丁越看手機,看到他拿著手機站了好一會兒,還沒有來短信,他不願意?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短信就來了。我按開一瞧,他說:“福生,我需要買些什麽?有什麽注意事項,有點緊張!”
  我捂著嘴直樂,故意回信說:“我不知道。”
  我看著丁越用手機敲腦袋,我無聲的大笑,腦子裏隻想著明天丁越來的情景。滿心歡喜回了家。
  爸媽在看電視,見我回來,媽媽試探的問了句:“福生,你怎麽最近每晚都在外吃飯?你真的沒有和夏長寧在一起?”
  我忍不住我的笑容,大聲宣布:“我交了個男朋友。”
  媽媽神色不動,嗔了我一眼說:“你和夏長寧交往有什麽好瞞著我們的。”
  怎麽又是他!從明天起,我家裏絕不會再出現這個流氓的名字!
  我嘿嘿笑著挨著老媽坐著,從果盤裏拿了個蘋果吃,邊吃邊說:“不是夏長寧,他叫丁越。”
  爸媽齊齊轉過了頭,神情開始嚴肅。我啃蘋果的動作也越來越慢。緊張了下開始坦白:“是梅子介紹的,梅山的好朋友,在市外貿公司工作,今年二十八歲。長得還行吧。”
  “他家是哪兒的?”
  爸媽開始做詳盡的調查工作。我有點應付不過來,我很少問丁越家裏的情況,我隻知道他不是本地人,是雲南梁河人,爸媽做什麽,他不主動說,我也不好意思追著問。媽媽多問了幾句,我便推到了丁越身上。
  “我是想讓你們先瞧瞧他,這些問題你們問他好了。他對我很好的。”
  爸媽交換下眼神,覺得明天見一麵比較好。
  回了房,我趕緊給丁越發短信:“我爸媽調查戶口似的,明天你小心回答了。”
  “收到,檔案都準備好了。還有什麽?”
  我想了又想,終於想起來了:“我爸不愛喝酒,愛茶。”
  過了會兒,我又想起一點:“我媽喜歡老實點的孩子。”
  再過幾分鍾,我又給他發:“你還是買束花拎藍水果好了。”
  丁越幹脆把電話打過來,笑著說:“福生,你想想還有什麽?我一並記下來。”
  我壓低了聲音說:“總之你隨機應變吧,我爸媽會喜歡你的。”
  “我也是?”
  “什麽?”
  丁越溫柔地重複了一遍:“我也喜歡你,福生。”
  躺進被窩裏,閉上眼睛,丁越的聲音還一遍遍在腦中響起。我想起夏長寧也說過類似的話,人和人咋就這麽不一樣呢?
  丁越第二天上午如約而至。
  他穿著厚厚的灰藍色的羽絨服,圍著米黃色的圍巾朝氣蓬勃。老爸開門的時候,他露出了很陽光的笑容,同時遞過了一個禮品盒:“伯父好,我是丁越。”
  老爸當場被他的笑容蠱惑,熱情的請他進來,揚聲招呼我:“福生,砌茶!”
  我瞟了丁越一眼,把茶放在茶幾上,閃身進了廚房幫忙。
  媽媽笑著招呼他坐,進了廚房眼睛笑成了月牙兒,湊在我耳邊說:“挺精神的!”
  我偷笑。
  丁越和老爸在客廳裏閑聊,我支著耳朵聽著笑聲不時傳過來。這一刻我覺得格外幸福。沒坐多久,媽媽擺桌子上菜。
  丁越穿著薄薄的套頭羊絨衫挽了袖子幫忙。他像這個家裏的一份子。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送走丁越之後,我迫不及待地聽爸媽的意見。媽媽臉上卻有層陰影:“福生,丁越好是好,可是夏長寧那兒怎麽辦?”
  “媽,我就沒和夏長寧交往過,什麽怎麽辦啊?”我很不高興。這時候還要提到那個流氓。
  “福生,你別說爸媽古板,爸媽可聽人說,你和夏長寧……”
  我霍的站了起來,委屈得不行:“你們不相信我?難道我會是和夏長寧交往,又和丁越戀愛的人嗎?”
  “唉,爸媽不是這個意思。爸媽是說,如果你和丁越確定了關係,就千萬不要再去招惹夏長寧。”
  誰要招惹那個流氓了?我氣。
  門鈴這時卻被按響。
  我氣呼呼地去開門,才支開一條縫就下意識想關上。
  “哎!”夏長寧一隻腳伸進來,嘴裏還大聲呼痛。
  “誰呀?!”
  我隻好打開門,夏長寧衣冠楚楚的抱著禮品盒毫不客氣的越過我,笑嘻嘻的招呼說:“寧老師,你忘啦?我是你的學生!”
  我暈,這個人不要臉之極,竟然找出這種借口。他十三歲當兵,初中都沒讀過,居然敢稱是我老爸的學生。
  老爸也有些糊塗了,疑惑地問:“你是?”
  “您不是在給成教院上MBA的課嗎?我聽過您講的課,我是今年才去進修的學員。”夏長寧已經登堂入室,把禮品放在茶幾上,樂嗬嗬的說:“正巧知道,您是福生的父親,趁這個周末,我就來拜訪了。”
  聽說我認識他,爸媽把目光又移到我身上。我深呼吸,硬梆梆擠出一句話:“他是夏長寧。”
  爸媽一驚,趕緊請他坐。
  我氣極敗壞板著臉上茶,被媽媽瞪了一眼。她笑容可掬的坐在沙發上和夏長寧聊開了。
  這時,小姨也緊跟著來了,見了夏長寧別提多親熱。一時之間,家裏的氣氛竟比丁越在的時候還要熱鬧。
  夏長寧又是極擅言詞的人,從捧我老爸開始談到自己求學上進的心思。加上小姨在一旁協調。家裏除了我,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我想回房間,又被媽媽一個眼神製住。
  無意間瞟到夏長寧的目光,那是種讓我想一巴掌扇掉的得意。
  好了,等到夏長寧也告辭後,我還沒說什麽呢,爸媽愁開了:“其實小夏也不錯。雖然沒有丁越帥氣,但是比他活躍。福生哪,你中意丁越,小夏好象還不知道吧?這可怎麽辦哪。”
  我該說什麽呢?我隻能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們:“我喜歡丁越,夏長寧要追求我是他的事。”
  想了很久,爸媽統一了意見:“其實現在也不是從前了,交一個男朋友就要從一而終。你兩個都接觸,再多比較一下。隻要沒結婚,多接觸點男孩子也不是什麽壞事。”
  我的天哪,爸媽是不是被夏長寧洗腦了?竟然鼓勵我腳踏兩條船!
  “小夏挺不錯的。雖然十三歲去當兵沒什麽文化,現在自己開公司還去學MBA,有上進心。”
  “是啊,丁越也很好。長得帥氣,彬彬有禮,工作也穩定。”
  我蔫不拉嘰的坐著,一天好心情全被夏長寧的意外造訪破壞了。看到兩人送的禮品,想起自己提醒過丁越老爸愛茶,便隨口說了句:“送禮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品味,看看他倆送的東西就能比較出來了。”
  爸媽也對二人送的禮品感興趣,打開一看。丁越送的是禮盒裝的極品毛峰。禮不俗,老爸看到好茶挺高興。
  再看夏長寧的,奇怪,他送的也是禮盒裝的極品毛峰,一模一樣的。
  最神奇的是,丁越為了講究,把禮品盒用彩紙包了。夏長寧也是。
  “哎呀,他們兩人怎麽這麽統一啊?福生,都是照你說的辦的?”媽媽問我。
  我怎麽可能這樣做?!我隻告訴了丁越,還說讓他把茶盒子包一下,爸媽看著會覺得他斯文雅致。
  我隻覺得心裏很涼很怕,夏長寧這樣做,是告訴我,丁越的一舉一動他都了如指掌?
  回到房間,關了房門,我給夏長寧打電話:“你什麽意思?”
  “福生,你別生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聽我說,寒假快來了,你要是能答應我這個寒假不和丁越來往,過了這個寒假,我再不來找你成不?”
  “為什麽?好讓你趁虛而入,讓所有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讓丁越誤會,讓他知難而退?”
  “我現在就能做到。丁越不過是個外地人,大學畢業來到這裏工作,他鬥得過我?我隻要求這一點,你隻說你答不答應。”
  “你是在威脅我嗎?”
  “隨你怎麽想。”
  我深吸一口氣告訴他:“夏長寧我不怕你。我家是普通家庭。但是還有傲骨。丁越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我們不會怕你的。隨便你怎麽造謠生事!”
  我掛斷了電話,憤憤不己。
  想起還沒有給丁越匯報情況,不知道他等急了沒。我給他發了條短信:“過關!”
  “嗬嗬,福生,你下周就放假了,和我回雲南玩幾天?”
  正好可以擺脫夏長寧,我興高彩烈的答應了。

  決鬥
  “丁越和夏長寧在決鬥!”
  “啊!”梅子從凳子上支起了身,捧住我的臉左看右看,看了好一會兒才說,“福生,我知道,你不用太傷心,畢竟你沒有伍月薇漂亮!”
  什麽話?這叫什麽話?我翻了個白眼,一巴掌扇開她的手,趴在桌子上怨念:“我沒伍月薇漂亮又怎麽了?丁越和夏長寧是為了我決鬥!”我抬起頭大笑。
  梅子輕咳:“淑女可不興這樣得意忘形的!”她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倆笑完後梅子才說:“怎麽你一點不著急?夏長寧在部隊呆了八年,丁越怎麽是他的對手?到時候別心疼!”
  心疼?我氣還來不及。
  以前聽說兩個女人為男人爭風吃醋從吵到打,隻覺得忒沒意思。今天丁越和夏長寧決鬥我同樣也覺得沒意思。
  丁越說:“這事總得解決。福生,你一邊去。”
  夏長寧說:“有本事打贏我,我說話算話,再也不找福生。”
  兩人像爭地盤的獅子,但是我不想當那頭母獅子。我望著丁越問他:“你要是輸了,是不是就同意讓這個流氓來糾纏我?”
  丁越溫柔一笑:“我不和他打,他也會來找你。打贏了,夏先生說話算話,咱們不吃虧。”
  但是照我的脾氣,我壓根兒不會理睬這種人,夏長寧說了多少次再不來找我的話了?我覺得丁越是頭豬才會相信他。正想叫他走,我看到丁越睥睨著夏長寧的眼神,很冷。
  那個流氓則閑閑的坐著,唇邊滑出挑釁。
  “梅子,知道他倆像什麽嗎?像兩頭眼放綠光的狼。嘖嘖。”
  梅子好奇的問:“你就走了?”
  “我不走,我留下來吹口哨,喊預備開始?”我沒好氣的說。
  今天本來是一頓溫馨的飯後茶時間。夏長寧就笑嘻嘻的出場下戰書。最讓我生氣的是,丁越居然還就接了,看起來還很滿意這個方式。
  “狼多肉少,其實伍月薇多好啊,咋就看上你這塊肋排了呢?”梅子歎氣,又疑惑的問我,
  “你真的不怕丁越受傷?”
  我想了想問梅子:“你接觸丁越的時間多嗎?你了解他不?我怎麽覺得今天的丁越很陌生的感覺。”
  “什麽陌生?他肯為了你和夏長寧打一架,真是好樣的!男人有點血性好。”
  我搖搖頭,丁越的目光,不像個良民。普通人遇到夏長寧這種黑白通吃的人,不是退避三舍就隻有報警,丁越卻不怕夏長寧似的。
  “哎,福生,難道你喜歡軟腳蝦?”梅子不太能理解我的想法。
  我想了很久才找到比較合適的語言告訴她:“一個能麵對夏長寧氣定神閑的人,他為什麽會看上我?我很普通的。就算是個好人,這世上好人多了去了。”
  “嗬嗬,福生哪,你又不自信了。好人多,丁越被伍月薇那種看著美麗實則無情的人拋棄掉,他沒準兒就想找個踏實過日子的,更何況,你一看就是個清純乖乖女。”
  “不是哪,梅子。普通人怎麽敢和夏長寧打?”
  梅子想了想說:“我問問梅山,丁越是不是練過跆拳道一類的。沒準兒是個高手,所以不怕夏長寧。”
  “關跆拳道什麽事?”
  梅子奇怪的看著我:“他們不是決鬥要打嗎?”
  “……他們打麻將!”
  “……”
  “哈哈!”我和梅子同時大笑,她笑得幾乎岔氣,趴在桌子上按著肚子說,“福生,你遇到的是些什麽人啊!”
  我狠狠的瞪著她說:“丁越是你介紹給我的!”
  梅子完全放鬆,好奇得要死:“他們打麻將看誰贏得多?”
  我點點頭:“嗯。”
  “去瞧瞧?”
  “不去。”
  “為什麽啊?多好玩啊。”
  “是好玩,太好玩了!”我無語。
  夏長寧和丁越決定打麻將定輸贏。麻將需要四個人,這兩人便找來了市麻協的兩位理事,為了公平將包下了凝露香茶樓。夏長寧那些狐朋狗友煞有其事的在茶樓扯開了橫幅:“麻王爭霸賽。”引來眾多好事者圍觀。
  我窘得趕緊走。走到門口回頭,那兩人還對我笑。
  梅子踮起腳尖往裏麵看,我縮在角落裏不停扯她衣服要她走。這事要傳了出去,我就沒臉在市裏呆了。
  也不知道他們怎麽約定的,估計是以四個小時為準。我和梅子來了才一會兒,就聽到裏麵掌聲哄笑聲一片。人群開始往外走。
  我趕緊拉著梅子跑出茶樓躲在街對麵,隻看到夏長寧和丁越站在門口送走兩位理事,互相不搭理。
  我給丁越電話:“完了?我在街對麵小店裏。”
  丁越和夏長寧說了句什麽,大步朝我走來。
  梅子興奮地看著他問:“誰贏了?”
  丁越苦笑:“麻協兩位理事。”
  我和梅子當場噴笑,估計夏長寧也瞧見我們了,他笑逐顏開的揮了揮手離開。
  “丁越,我不喜歡你理睬夏長寧。”
  丁越摸摸我的頭附在我耳邊說:“我贏了他三十七萬多。”
  我嚇了一跳,見梅子還在,鼓大了眼不好問。
  梅子聰明的說:“你倆玩,我找梅山去。”
  丁越這才告訴我,他和夏長寧找麻協兩理事時已經說好賭注,差距五十萬定輸贏。
  我結結巴巴的問他:“麻協那兩位理事也這麽有錢?”
  “嗬嗬,傻丫頭,他們記分,不打錢。我和夏長寧私下結算。”
  所以丁越和夏長寧誰也沒贏,丁越卻贏得了三十七萬多塊錢。
  “丁越,你萬一輸了呢?你有這麽多錢?”
  丁越愣了愣笑著說:“我肯答應,自然有勝的把握,我打麻將還行。”
  我歎了口氣,真的是這樣嗎?丁越敢拉我去隻賣名牌的百貨公司買衣服,敢和夏長寧賭那麽大,他原來也是個有錢人。
  看我有些不高興,丁越解釋說:“工作這些年,幾十萬我還拿得出來。不用擔心我,福生。”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不是因為丁越是有錢人,而且我覺得我看不透他。
  “丁越,你為什麽要看上我?”我悶悶的踢腳下的樹葉,樹葉輕飄飄的,著不了力,就像我對丁越,無力的感覺。
  丁越的側臉很完美,很帥,他看著前方,嘴邊浮起一抹笑容:“人爭一口氣,福生。縱然夏長寧要賭一千萬,我也奉陪。”
  “我是問你……”
  他截住了我的話,很瀟灑的笑了:“剛才我對夏長寧說,我不要他的三十七萬塊錢。請他不要再來打攪我們。”
  “哦。”還是沒聽到想聽到的答案。
  “我父親是琢玉的好手,家裏開著手工玉坊靠手藝吃飯,他是個老實人。我母親很賢慧。福生,你很適合我。以前我不太喜歡他們那種感情,覺得沒意思,太平淡,現在,我覺得那是種幸福。”丁越停下來看著我,他的目光很專注,很平靜。
  丁越,你真的是經曆了與伍月薇的激情三日,所以才想要找我這樣平凡普通的女孩子?我沒有問出口,衝他笑了笑。
  我是相當想有那種能讓自己燃燒的激情的,我以為,這才是愛情,而不是適合對方。所以,丁越就算認真的這樣告訴我,我並不能理解。
  我喜歡他,喜歡他長得帥,喜歡他對我體貼溫柔。我們在一起也不過一兩個月。所以,我沒有反駁他,也沒有告訴他我想要的愛情是什麽。畢竟,這樣和他在一起,我也開心。
  晚上十一點了,夏長寧給我打電話,他笑嗬嗬的說:“福生,你馬上放寒假了,我帶你出去玩好嗎?”
  我直翻白眼,隻可惜他瞧不見:“我要出去玩也是和丁越在一起。夏長寧,別來纏我了,真的沒意思。”
  “是挺沒意思的。以前是我不對,我道歉。”夏長寧語氣誠懇。
  “你還有什麽事?”
  “沒事,我多此一問罷了。福生,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孩子。祝你好運。”夏長寧輕歎一聲。
  我有點發愣,他究竟什麽意思?
  我沒說話,他也沒說話。我是不想說話,又不敢掛斷了電話惹惱他。他是什麽意思我就猜不到了。
  隔了很久,夏長寧才說:“福生,我以後真的不纏你了,我想送你樣禮物。我從來沒這樣追過女孩子,就算是個紀念吧。”
  他說得極其懇切,他的意思是他放手了?我有些猶豫,他的禮物不會又是那枚金戒指吧?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笑道:“不是什麽貴重禮物,你放心。”

  彩雲之南行
  第二天,有快遞公司送包裹來。
  送貨員說:“小姐請你驗貨,客戶要求有回信。”
  我打開一看,裏麵有雙運動鞋還有張光盤。夏長寧極不要臉的在卡麵上寫著:“你收他一千多的大衣,收我幾百塊的運動鞋就算扯平了。祝穿著這雙鞋與丁越歡歡喜喜遊山戲水。鞋是內增高的,我算了下,這個高度正好和丁越相配,福生,你太矮了。你要是不樂意穿想扔掉,我也會理解的。祝愉快!”
  我盯著這雙有跟的運動鞋哈哈幹笑兩聲,氣得無語。
  丁越身高一米八二,我頭頂還挨不到他的肩頭。夏長寧是嘲笑我和丁越不般配嗎?
  “小姐!”送貨員等了片刻,見我死盯著那雙鞋便提醒我要回信。
  我大筆一揮寫下:“多謝你的鞋,很漂亮,很適合我。”想激怒我,沒門兒。
  送貨員又指著那個光盤說:“客戶說,這個是你喜歡的,但是不要當眾看,回家看。”
  他臉上的神情霎時變得極為神秘,像極了晚上躲在陰暗行道樹下,一見有人路過就跳出來低著嗓子說:“想要什麽片?歐美的,日本的,包你滿意。”
  我正想入非非,送貨員詭異的一聲:“嘿嘿,再見!”打斷了我。
  等他走了,我才反應過來,氣得臉紅脖子粗,什麽表情!
  回到家,我還是反鎖上房門才將光碟放進電腦,緊張得等著看裏麵是什麽內容。大學室友狂迷黃碟,用她們的話說叫:“福生,到了咱們這一代,千萬不能不懂科學。”
  縱然如此,還是非常不好意思。也許,這是男人與女人的差別。
  畫麵播放,我驚訝極了。鏡頭裏是一匹純黑色的馬,從頭到腳沒有一根雜毛。看得出拍攝的人是夏長寧,我聽到他的聲音,它的名字叫寶石。
  夏長寧拍了很多,剪輯成寶石的成長日誌。寶石慢慢的長大,鬃毛漸漸拖到了腰際。它有雙黑玻璃似的大眼睛,漂亮極了。它優雅的在馬場內踏著方步,速度快時,鬃毛像女孩子的長發在風中飛揚。
  鏡頭裏有夏長寧和朋友去時,他朋友拍的他和寶石。他幫寶石鏟馬糞,嘴裏還嘀咕:“以前我喂豬的時候,豬可愛幹淨了,自個兒上廁所,你呢?隨地大小便。”
  寶石傲慢的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揚起了頭。
  我哈哈大笑。
  光碟結束時夏長寧的大腦袋閃了出來,挑眉說:“寶石可愛吧?想不想去看看它?想去的話,後天上午十點我在賦園門口等你。”
  寶石可愛,我歎了口氣,退出了光碟,他真當我是沒腦子的人?我怎麽可能去赴約。
  明天就放寒假了。
  我和丁越已經訂了後天飛麗江的機票。
  麗江我去過,在我的博客裏還有和同學在麗江瘋玩的照片。但是我沒有告訴丁越,我不想他知道我去過。這樣,他會少了做主人的樂趣。
  爸媽對夏長寧和丁越都持讚同意見。我選擇丁越,他們也沒有意見。
  我想是因為我工作了,所以,他們在慢慢放手。
  一月的麗江沐浴在陽光下,遙遠的玉龍雪山隱在雲霧之中。四方街人遊如織,我情不自禁的微笑。
  丁越來到麗江人變得活躍很多,帶著我去吃各種納西小吃,還聽了場納西古樂的演奏會。
  “福生,其實麗江是後來新建的,不過,這裏的商業氛圍四麵八方的遊客總讓人覺得這是世外桃源。不是那種美麗,是一種可以放開自己的隨意。”丁越看著圍成一圈跳舞的人樂嗬嗬的告訴我。
  “你家呢?梁河是什麽樣子?”我很好奇。
  “很落後的地方,也很淳樸。可以去熱帶雨林。我帶你去熱帶雨林看大瀑布,森林裏的大瀑布。”
  我被他感染對梁河的熱帶雨林也充滿了向往。
  夜晚,五彩的燈籠沿著繞街而過的水渠點燃。坐在酒巴外麵吹著冷風,聽著空中飄蕩的音樂,心漸漸的變得安寧。
  丁越望著我,帥氣的臉在朦朧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情,一雙眼眸像我手裏的酒,讓人想醉。
  “福生,你不相信我會喜歡上你嗎?”
  我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喜歡這裏嗎?”
  “喜歡。”
  丁越嗬嗬笑了:“要是我們在這裏開家小店,像那家櫻花酒館一樣的,在這裏過一輩子也很不錯。”
  是啊,這樣也不錯。
  “每個來麗江的人都想這樣。但是最終還是要走。住得久了,就想著大城市的繁華與時尚了。”丁越無限感慨。
  “丁越,你有夢想嗎?比如將來想過什麽樣的日子,或者說想做點什麽?”
  丁越告訴我,他的夢想是做個很自在灑脫的人。
  “但是沒有那種經濟能力,小老百姓會為五鬥米折腰的。”我想的很實在。要是沒有工作,我不可能宅在家裏,看看小說,和朋友玩玩過一生。
  “我想去國外,潔淨的空氣,幹淨的城市,可以一個月不擦皮鞋。”
  “嗬嗬,”我被他逗笑了,我告訴他,我不想去國外,要我一輩子吃不到好吃的中餐,我會發瘋。
  丁越對我因為貪吃而不想去國外的想法嗤之以鼻,他問我:“福生,你有過什麽夢想嗎?”
  “沒有。”
  我沒有理想,也沒有大的誌向,就想能過小康生活,有點小錢不會成天為錢發愁。吃好喝好過好,僅此而己。
  他很奇怪的看著我:“你就沒有特別想要的?”
  我想了很久,特別想要的,好像都是小說裏才有的。比如扛著獵槍騎著寶石一樣的馬,在深秋去獵狐。比如在冬天能泡了溫泉,躺在湖邊別墅的白色長毛地毯裏燒著鬆木暖暖和和地讀小說。再比如,能像慈禧太後老佛爺一樣,餐餐有一百多道美味好菜。
  我的眼神開始變得夢幻。丁越溫柔而鼓勵的看著我,聽我說我的夢想。
  “丁越,炒鸚鵡舌頭和醬鴨舌是一樣的味道嗎?”腦中閃過各種夢想之後,我開口。
  丁越溫柔的眼神慢慢清醒,他攬過我的頭忍著笑低語:“你的舌頭會和鸚鵡舌頭一樣的味道嗎?”
  我的臉霎時燒了起來,推著他,頭埋得極低:“這裏坐滿了人!”
  他沮喪的說出了一句極壞氣氛的話:“你和月兒真的不同。”
  話說出口再也收不回去。他傻了,我也傻了。
  我的目光越過他落在身後肆意笑著的人群裏,這裏是麗江,沒錯。這裏的人就算當眾接吻,也不會有人多瞧你一眼,更不會有人覺得有傷風化。
  伍月薇,像雲南特產的小米辣,她能讓人燃燒。
  “福生,”丁越喊了我一聲,想說對不起的樣子,又沒說。
  我一口喝完啤酒,對他笑:“沒事,我知道,伍月薇能讓男人發瘋。”
  丁越感激的看著我,攬了我入懷,輕聲說:“對不起,福生,我不是比較,我是覺得無虛顧忌。我想要你的熱情。”
  我閉上眼睛,我的熱情。為什麽我會沒有熱情?
  “咦?福生?”
  我睜開眼,看到丁越眉緊皺,眼裏似要冒出火來。我也不想在這樣浪漫,又正好和丁越在修複壞掉氣氛的情況下聽到夏長寧的聲音。

  丁越要分手
  我心裏充滿了疑問,夏長寧怎麽就會出現在麗江?如果說是偶遇,我打死不信。他本來是約了我明天去看寶石,就算他要追來,也應該是明天我沒去赴約,他去查航空旅客才能查到。
  丁越冷著臉瞟了我一眼,我趕緊分辨:“我沒說過,真的!”
  他微笑:“我知道,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在想,福生,你和夏長寧之間究竟有過什麽,讓他這樣苦纏著你不放?”
  我呆住。
  我能理解,可是卻委屈。
  夏長寧大踏步朝我們走過來,笑逐顏開。走近了他說:“你們倆也在麗江啊,真巧,太巧了!給你們介紹下,我朋友小黛!”
  我這才看到他身後跟著的女孩子。一頭亮麗烏黑的長發,清秀的五官,穿著羽絨服,牛仔褲,清純的學生模樣。
  走到夏長寧身邊,她伸手挽住他。
  我頓時放下心來。不是因為我,不是因為我,太好了!我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很大方的招呼他倆:“是啊,你們也來麗江玩?”
  丁越似乎也意識到這點,很紳士地說:“晚上這裏還不好找位置,要一起坐嗎?”
  夏長寧左右看了看,又低聲問小黛。小黛似乎想逛逛,搖了搖頭。夏長寧便笑著說:“現在還早,我和小黛再去逛逛,等會兒完了,你們要還在的話再一起喝杯酒吧。”
  多麽正常!
  他和小黛離開後,我和丁越似乎因為他的出現忘記的剛才片刻的尷尬和隔閡。又談笑風生。
  丁越給我說玉,說各種玉原來隻是很普通的石頭,有色澤與有透明度的石頭,要經過數道工序才會變成商店裏看到的散發潤澤光感的玉。
  梁河離騰衝很近,騰衝和緬甸處於同一礦脈帶,所以丁越家和很多人家一樣都做著與玉石有關的事情。他的父親是個手藝非常好的匠人。
  他很有感情的告訴我小時候看到父親如何打磨雕玉。他說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偶爾去礦場周圍時,希望能像卞和一樣發現一塊絕世美玉,然後全家搬到大城市裏,不用守著家裏的破舊房屋過簡單的生活。
  也正因為邊境貿易的發展,丁越學了國際貿易專業。他說:“福生,以前我很希望學這樣的專業回家鄉做一名商人。後來發現不是這樣容易,加上父母思想保守,希望我能有個穩定體麵的工作,我就隨了大流,沒有去冒險。冒險丟了工作,將來還不知道能不能闖出天地的。”
  我當然理解。很多人不就是這樣的嗎?讀書時會有很多夢想,要做什麽。等到最後,有個很穩定的工作時,就猶豫,最終選擇了求穩。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不是所有人經商都能成功,也不是所有經商的都是大富翁,小商人多了去了。”
  丁越搖了搖頭說:“你不明白,你是沒有過有錢人的生活。不是說有錢就了不得,而是我會覺得隻要努力,也會同樣獲得那樣的生活環境。像現在平平淡淡碌碌無為的生活我可以一眼看到老,覺得特別沒意思。我還這麽年輕,這樣的生活我已經知道是什麽樣了,所以,我要試試過別的生活,不行,我再這樣平淡養老吧。”
  我還是點頭同意:“是啊,能拚一下,最低還是可以像現在這樣,為什麽不拚一下呢?挺好的。”
  丁越便笑了:“福生,怎麽你都覺得好呢?”
  我有點迷糊,我是覺得這兩種都行,好象都有道理。
  “你看,去百貨公司買衣服。月兒可以一選幾件,你買一件就肉痛,還不敢穿。隻是件衣服而己,她卻能隨意踐踏人的自尊心。”
  “哦,丁越,我們要不是去哪種地方,怎麽會遇到她呢?這世界上貴的東西太多了,難道每一件都要自己買得起才會高興嗎?”
  “笨,我是打個比方,我的意思是,錢有時候是可以連自尊心都能買下的。”丁越敲了我一記,不無感歎。
  我還是不太明白他說這麽多道理的目的是什麽。我是不是太笨?
  丁越見我吸了吸鼻子,便結了賬帶我離開:“冬天坐外麵特別冷的。看似浪漫,其實受罪。”
  哈哈,這話說到我心坎裏了。剛坐下來的時候覺得很有情調,吹了一晚上風,的確是受罪。
  “算了,福生,我們還是不要在古城裏住了,沒有空調,房子看著漂亮,晚上睡不好。我們去城裏住賓館吧。”
  我點點頭,晚上我很怕冷,身上脂肪太少。但是又有些舍不得,房錢不是白給了。“能退房不?”
  丁越忍不住笑我:“你真是個小財迷,算了吧,一晚上八十塊錢,兩個房才一百六。”
  我嘿嘿笑了笑,坐車去城裏住賓館。
  在賓館裏開房間的時候,夏長寧和小黛走進來,他倆走得很急,小黛還在微喘氣。我聽到夏長寧喊了聲:“福生,你們打算住這裏啊?”
  這麽巧?丁越和我轉過頭,夏長寧嗬嗬笑著說:“別開房間了,我和小黛開了兩個標間,正好,丁越可以和我住,小黛和福生住一間,省房錢。”
  丁越正要推辭。夏長寧目光往我一瞟,恍然大悟地說:“哦,對不起,不好意思,當我沒說過。”
  我被他的目光一激,看到小黛抿嘴笑,馬上明白夏長寧的意思,趕緊說:“丁越,你開一間好了。”
  我的意思是我和小黛住,丁越可以隻開一間他一個人住。
  豈料,丁越笑容變得燦爛轉過頭去登記,夏長寧卻歪了頭看著我,那目光充滿了鄙夷。他什麽話都沒說,拉著小黛回房。
  我瞟了眼丁越,再看著小黛和夏長寧的背影,結結巴巴的問:“小黛,你住幾號房?我等會來找你。”
  小黛回頭脆生生的回答:“417房。”
  夏長寧頭也沒回,和小黛有說有笑上去了。
  丁越寫好房間,聽到隻笑:“也好,省房錢了。本來想開兩間房的。”
  我霎時覺得自己笨,想事情都不經過腦子。開兩間房就是了,為什麽要順著夏長寧的思維條件反射的說和小黛住一屋啊。
  我別扭的說:“還不能再開一間房啊?免得我打攪人家。”
  丁越笑著搖頭:“要不,和我睡一間房,看看我會不會吃了你?”
  我知道他是在取笑我。的確是我考慮不周到。但是,我從來沒和一個男人住一間房。明天夏長寧看到,他要是回去一說,我怎麽和爸媽交待。
  我扯了丁越的衣角搖了搖,他忍俊不禁:“福生,你撒嬌就這一個動作?這麽隱晦?”
  我臉紅,低了頭不說話。
  丁越便說:“好,再開一間房,等會兒去招呼一聲,免得人家等你。”
  “你真好。”
  丁越突然認真的問我:“福生,是因為我對你好,還是因為你覺得我人好?”
  我嘿嘿笑了:“都好。”
  “要是不好的呢?”
  “你會對我不好嗎?”
  丁越鬆了口氣,摟著我往樓上走,邊走邊說:“會的,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這樣不就結了?
  我們在古城玩到晚上十一點,沒有再纏綿,說了幾句話就各自回房了。
  才洗完澡,我聽到敲門聲,以為是丁越,擦著頭發開了門。
  夏長寧不等我反應閃身而入,就像廚房裏的大耗子,聽到腳步聲嗖的跑沒影了。
  “這麽晚了,你幹什麽?”這是賓館,他稍有異動,我就扯開嗓子喊救命。
  夏長寧抱著手堵在門口笑著說:“福生,商量件事。”
  “什麽?”
  “小黛想去梁河看看原來的土司衙門,聽說還住了個土司王妃,我們結伴去可以嗎?”
  我和丁越去梁河,是他想帶我回家看看他父母。和他們一起走,太煞風景了吧?何況夏長寧和我們有過節。“你們自己坐車去不行嗎?地方很好找的。”
  “別這麽小氣嘛,丁越老家不是梁河的?給我們當下向導也好啊。”
  “你怎麽知道丁越老家是梁河?”我疑惑的問他。
  夏長寧不回答我,閑閑地說:“聽說薇子趕來雲南了。我躲她成不?你說,她不會找去丁越家?要是找到了,你要不要我幫你應付?”
  我嗤之以鼻:“你夏長寧要拒絕伍月薇,需要躲?別騙我了,我是回丁越家看他父母,你就少攪和吧!”
  “咦?怎麽突然不傻了?”夏長寧挑眉問道。
  我生氣:“誰傻啊?你怎麽說話的?”
  這時門外又響起敲門聲:“福生?睡了沒?”
  是丁越,我趕緊上前開門,夏長寧笑了笑,上前一步正好截住我,我看到門其實沒鎖,夏長寧一讓,門就被丁越推開了。
  我才看到門推開縫,夏長寧一個鍵步上前輕輕鬆鬆搶走我擦頭發的毛巾,順勢甩了甩,又塞回我手中。
  我拿著毛巾覺得莫明其妙,丁越有點驚詫的開口:“夏先生?”
  夏長寧笑嘻嘻的開口:“丁越,我正說想找你當向導呢,小黛想去看梁河的土司衙門和末代王妃。行嗎?”
  丁越望著他,兩人相互盯著看了幾秒鍾,丁越也笑:“行啊,四個人可以包車去,車費平攤還便宜點。”
  “太好了,我這就告訴小黛去。有你這個本地人在就不怕包車挨宰了。”夏長寧笑著離開,臨走時還替我關了門。
  “你怎麽答應他了,不想和他在一起。”我埋怨丁越。
  丁越接過我手上的毛巾替我擦頭發,他歎了口氣說:“福生,你以後別隨便讓他給你擦頭發,這些曖昧動作會讓他誤會的。”
  我跳了起來,對丁越解釋:“我沒有!是他拿了我的毛巾又塞我手裏,我才沒有讓他給我擦頭發!”
  “好好,沒有就沒有。”
  “我真的沒有!”
  丁越伸手抱住了我說:“福生,夏長寧不會放棄你的,我看他就心累。”
  我心裏一下子慌了,抬起頭看他:“丁越,我和他什麽都沒有的,真的。”
  丁越卻放開了我,沉默了會兒說:“福生,你很適合我,我也挺喜歡你,但是,我沒有激情,任我怎麽努力,我還是感覺不到那種激情。我們,還是分手吧。”
  我踉蹌著後退,眼睛慢慢湧出淚來。既然是這樣,何必要對我溫柔對我好?何必讓我以為你真的愛我,可以堅定的站在我一邊,不理會夏長寧。他剛才還說,他會一直對我好。
  “就是因為看到他在我房間,還拿著我擦頭發的毛巾?”
  丁越沉默了很久說:“一半吧,從今晚上看到他,我心裏就很不是滋味。福生,我知道你沒有錯,也許,錯的是我,我想的太簡單。和你在一起太累,時時刻刻要擔心別的問題出現。”
  “夠了,你走!明天你帶著夏長寧和小黛去梁河,我回家。”我不想丁越再扯下去。
  他會提起伍月薇,夏長寧像瘟神出現讓他更覺得和我沒有激情。
  不管怎麽說,丁越都是意外出現在我生活中,然後意外的讓我覺得撿了個寶。他怎麽會真的愛我?他怎麽會真的愛上平凡普通的寧福生?
  “其實,也不見得是因為夏長寧的糾纏。我也許是忘不了月兒。想平靜,想普通的交女友結婚,還是忘不了她。對不起,福生。”
  任何話開了口,後麵的就變得順溜,剛才說分手,現在馬上可以坦白說還愛伍月薇。我明明記得丁越曾說過,見到伍月薇時,他的心就平靜了。他說過,他對伍月薇已經放下了,他還說過......
  還有什麽打擊比對方說不愛你更大?就是當你麵說愛的是別人。
  我能理解,不能原諒。
  為什麽,不能在你忘記後再來找我?為什麽,心裏有了別的女人還能對我好?
  然而,更過份的事情是,丁越說:“福生,那件大衣,能還給我嗎?”
  我隻能慶幸,為了見他父母,我帶的衣服夠多,那件大衣是想討他高興隨身穿來的。更慶幸的是,丁越隻給我買了件大衣,要是他還買了褲子內衣,難道讓我在分手時還脫褲子?
  我把大衣抱著給他,什麽話也沒說。我說不出來,隻想他快點走,我好蒙在被子裏哭。
  “福生,你很好,值得找個更好的人。”
  “出去!”我受不了尖叫一聲。
  丁越默默的看了我一眼,透過蒙朧的淚眼,我看到他英俊帥氣的臉上有種隱忍的痛。郟邊的肌肉像是咬牙咬得緊了,微微的抽動。
  我背過身,眼淚便嘩啦啦往下淌。聽到門輕輕被帶過去關上,忍不住撲到床上抱著枕頭哭。不停地告訴自己,丁越條件好,看不上我很正常,很正常......

  警察上門
  心像刀絞著一樣痛,非得趴著使勁壓著那處地方才能正常呼吸。我被打擊得腦子都轉不過來。
  太太太詭異了,太太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一天,不,不是一天,隻是一個瞬間,上帝輕飄飄的關上了愛情的窗戶,卻忘記了為我打開一扇門。讓我在黑屋子裏呼吸不了新鮮的空氣,悶得快要窒息。
  哭了也哭累了,又去洗了個澡。擦開霧氣氤氳的鏡子,我看到自己眼睛還是紅的,鏡子裏的自己不醜的,瘦了點,看上去也很協調,側過身,還是弧度不大的“S”型。我撇撇嘴哼了聲,決定明天不走了,來都來了,怎麽也要玩開心,麗江轉過了,明天一個人去大理!
  穿好睡衣,回過身衝又蒙上一層霧氣的鏡子說:“我以後再也不要做淑女!”嘴往兩邊一分,兩頰肌肉被我強行往上推出一個笑容來。
  一覺睡醒,才八點不到,平時上班習慣了。我迅速的梳洗打扮,收拾行李。要走早走,不想再和丁越夏長寧打照麵。
  從背包裏拿出羽絨服,輕便了不少,我不由得笑。丁越好樣的,那件大衣要是不穿放包裏多沉啊。
  才想到這裏,一種難堪又襲上心頭。深呼吸不去回想,再努力推出笑容,拉開門走出去,我告訴自己,寧福生,你可以一個人玩得很開心很開心。
  我沒看到丁越也沒看到夏長寧和小黛,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在房間。這樣不錯,免得碰到了還要說上幾句什麽。
  打車到長途車站,買了去大麗的票,大巴車啟動開出車站的時候,突然感覺惆悵與孤單。我想,一切都會過去。
  晚上徘徊在大理最有名氣的酒吧街,與不認識的人唱了一晚上歌。第二天看了著名的已經沒有蝴蝶的蝴蝶泉和三塔。
  大太陽底下,悠悠閑閑的想怎麽走就怎麽走。沒有熟悉的討厭的麵孔出現。
  寒假還長,離過年還早。我沒有回家,買了機票回小時候住的小鎮。給老媽打電話報平安的時候,我已經坐在外婆的院子裏幫她磨湯圓粉了。
  “福生,你沒去丁越家跑哪兒去了?”
  我想,肯定是夏長寧告訴她的。我很冷靜地對媽媽說:“媽,我和丁越分手了,我在奶奶家。”
  媽媽歎了口氣說:“還是家裏介紹的好,知根知底的……”
  我打斷了她的話:“媽媽,以後,我都不希望有人給我介紹,夏長寧我不喜歡,不打算和他交往。我決定考研究生了。我年紀還小,想再多讀點書。”
  媽媽被我的話驚呆了:“唉呀,福生,這女孩子讀那麽多書幹嘛啊,你現在工作了,找個對象談兩年戀愛正好結婚,婚後一年半載生孩子正合適。你要是讀研究生,你明年考上,畢業就二十五六了,年紀拖大了不好啊。”
  我知道他們的打算,可是,我想走自己的路。電話裏媽媽還在嘮叨,我把手機拿得遠遠的,風裏隱約傳來她急促的聲音,可是風這麽平靜,她的聲音很遙遠。聽到沒聲了,我再收回手機,微笑著說:“我決定了,媽媽。”
  “剛才我說的你聽進去沒有啊?福生,你怎麽一工作就變了個人似的,一點不聽話了呢?你怎麽不為爸媽著想,我們好不容易供你念完書工作,你怎麽又想讀書啊?不讓我們省心是不是?”
  我有些悲哀。父母就是這樣,一門心思為你好,你就得受著,否則就是傷他們的心,為難他們。他們眼中的人生軌跡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讀研,是想離開這個地方,離開爸媽的身邊,自己做主。做乖女兒太累,我不要做了。
  “你說話啊?你現在哪兒,你趕緊回家。”媽媽語氣有些急不可耐。
  “春節前我回來,這會兒在同學家玩。”
  “什麽同學?哪個同學?”
  “說了你也不認識。總之我這麽大的人了,我知道保護自己,很安全。”我不想告訴媽媽在外婆家,我不想夏長寧通過媽媽知道我在這裏。我現在相當厭煩見到他。
  媽媽倒吸一口涼氣,用很重的語氣說:“福生,你怎麽這樣對媽媽說話?”
  我心裏難過,輕聲對她說:“好吧,我告訴你,我在外婆家。我想在外婆家裏過這個寒假。媽媽,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夏長寧。因為,你們眼中以為好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我掛斷了電話,關了手機。
  外婆顛著腳給我端糖心蛋,笑咪咪的喊我:“福生哪,快吃。”
  我端著碗坐在小板凳上吃,吃著吃著眼淚就下來了。
  外婆著急的搓手:“哎,福生乖,出什麽事啦?”
  我對外婆撒嬌:“小姨介紹了個對象叫夏長寧,爸媽喜歡,我討厭,他非纏著,他是個流氓!”
  外婆從來就寵我,且護短,一聽氣壞了:“怎麽會這樣!別理你小姨,你不喜歡就不行。”
  我像捧著聖旨一般笑了,大口吃著糖心蛋,渾身暖和。
  然而,也就一天之後,院子外傳來敲門聲,外婆開門,我聽到夏長寧的聲音:“外婆你好,福生在嗎?”
  我一抖,他怎麽找來的?老媽真告訴他了?
  還沒等我想該怎麽應付,外婆搶先發飆了,擺開老師的架式問他:“你是誰?”
  “外婆你好,我叫夏長寧,我是……”
  “你就是來糾纏我家的福生的流氓吧?福生在我這兒,我是不會讓她和一個流氓見麵的,你走吧!”外婆一聽夏長寧的名字,冷了臉。
  我躲在窗戶邊上掀起窗簾往外看,哈哈,外婆象炸開羽毛擺開陣式的鬥雞,夏長寧滿臉尷尬。我忍不住開心的笑。外婆真是好樣的!
  夏長寧幹幹地笑著,又不知道該對外婆說什麽的表情太棒了!他幹笑半天突然極斯文有禮的對外婆說:“福生沒什麽事嗎?”
  外婆疑惑的看著他:“我家福生能有什麽事?有也不用你管。”
  夏長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打攪了,告辭。”他轉身往外走,邊走邊嘀咕,“福生男朋友犯了案,福生沒事?奇怪……”
  我氣炸了,他說是嘀咕,聲音卻大得我在屋裏都能聽到。他又起什麽妖蛾子?外婆可別被他騙了。
  我正要出去,外婆早嚇慌了,兩步上前攔住了他:“夏先生,您剛才說什麽?我家福生怎麽了?”
  完了。
  夏長寧好端端的被外婆請回了家,坐在客廳裏唉聲歎氣。
  外婆著急的問他:“你說福生男朋友,她什麽時候有的男朋友?犯啥案子了?”
  我冷冷的靠在門邊望定夏長寧說:“別裝了,說吧,什麽事?”
  夏長寧堆滿了笑,站起身上下打量我,然後對外婆說:“沒福生的事,她沒事就行了。我隻是來看看她。外婆,這事不能泄密的,我先告辭了。”
  外婆被一句不能泄密嚇了一跳,見夏長寧沒有別的舉動,一直有禮,便瞟了我一眼說:“福生,你送送夏先生。”
  我看外婆眼神,想是讓我去聽聽口風。有什麽口風可探的,這個流氓什麽借口理由找不到,等我送他出門,他馬上來一句,隨口說的。
  想是這樣想,對丁越突然轉變態度的疑惑仍讓我好奇。他為什麽突然要分手,他為什麽要回那件大衣?為什麽丁越突然變了個人?
  送夏長寧出門,我站住。“說吧,有什麽事?”
  夏長寧怔怔的看著我,打了個噴嚏:“外麵冷,車上坐著說?”
  “我不想知道了,再見。”憑什麽被他牽著鼻子走,我哼了聲。我再也不要做以前的乖乖女福生,我為什麽要有好脾氣。
  夏長寧沒有攔我,我關院門的時候他突然說:“福生,失戀……也不是好大的事兒!”
  他是來看我笑話的?還是來等著我哭著往他懷裏撲的?
  我衝他一笑:“謝謝!”然後關了門。
  外婆正憂心忡忡的看著我,我沒好氣的說:“他就是這種流氓,白的都能說成黑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外婆,你別信他。沒有的事!”
  我又聽到門響,對外婆說:“瞧見沒,一計不成又厚著臉皮來了!他就是個沒臉沒皮的流氓!”
  外婆恍然大悟,對夏長寧的流氓定義了解了。她搶上幾步去開門,還對我說:“敢再來,看我拿掃帚打他!”
  門打開,外麵居然站了一名警察兩名便衣,他們打量了下院子,看到了站在院子裏的我,對外婆說:“寧福生在這裏嗎?”
  外婆嚇壞了,回頭看我,不知所措。
  “老人家,別擔心,隻是有些事需要她協助調查。”一名便衣很和藹的對外婆說。
  我心裏一團亂麻似的。硬著頭皮上前問他們:“我就是,有什麽事嗎?”
  “我們是經偵大隊的,有事需要你協助我們調查。”
  我想起了丁越,他真的犯事了。我望向前方,夏長寧正大步走過來。我聽到他和他們打了聲招呼說:“小鄭!你們怎麽在這裏?”
  “夏哥!好久不見!辦事呢。”那個穿便衣的小鄭親熱的捶了夏長寧一拳。
  “什麽事啊?福生是我女朋友。”他說著還衝我擠了擠眼睛,是想我讓別再尖叫說,我不是他女朋友嗎?
  夏長寧是用這層關係在幫我,我不是傻子。我想尖叫,卻隻能閉嘴。

  還擊
  小鄭眼睛眨了眨,拉著夏長寧走向一邊低語,完了過來很溫和地對我說:“寧小姐你和夏哥一起去局裏一趟吧,錄個筆錄就好。”
  夏長寧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是那種得逞之後的得意,恨不得一巴掌扇掉。
  我忍。
  他們離開,外婆慌亂的問我:“福生,出什麽事了?夏先生,出什麽事了?”
  “外婆,沒事。福生的一個朋友出了點事,協助調查,不關福生的事。”夏長寧溫和地對外婆說,“外婆,沒事的,我陪她去一趟就送她回家。”
  我怕外婆擔心,對她擠了個笑臉,拿了背包順從的跟著夏長寧上了車。
  幾名警察等著我們,兩輛車一前一後往城裏開。
  夏長寧望著前麵的警車似在斟酌,我不安的偷眼看他。丁越出什麽事了?
  “丁越偷越國境被捕。”
  他的話震得我我渾身一抖,結結巴巴地問:“他……他為什麽要偷越國境?”
  夏長寧笑了:“是我打草驚蛇,跟你們到了麗江。那小子覺得不對勁,想跑。”
  我閉上眼,想起第一次看到丁越的情景。
  心如小鹿般亂撞,丁越溫暖的笑容,俊朗的臉,斯文有禮……他怎麽了?他為什麽要跑?夏長寧為什麽要說打草驚蛇?丁越帶我回梁河不就是想讓他爸媽見見我?順便瞧瞧雲南的美麗風光。
  “實話告訴你,他利用在外貿局的職權盜取三十八家外資企業的營業執照營業範圍複印件賣給走私集團。走私集團再私刻公章騙取商務部的進口汽車證明,低報車價走私大排量汽車兩百多輛,涉案金額高達四個多億。”
  “薇子是來查丁越的案子的,查了他一年多。他低調謹慎得很,根本沒有大筆資金進出的紀錄,不買車買房從不大手筆花銷……除了給你買兩萬八的大衣,敢和我豪賭幾十萬。”
  “我一驚,他就飛了。第二天你們倆都不見了蹤影。我和小黛趕到梁河,他根本就沒回家,直接走小道穿越國境。”
  夏長寧的話一聲接一聲,像滾雷一樣在我耳旁炸開。
  丁越突然說分手,他眼中的隱忍,臉上的憂鬱,還有他要回大衣的怪異舉止,閃電般在眼前晃過。
  我想起丁越說起去國外的事,如果是這樣,他是打算出國的嗎?我又算什麽?算是他出國之前的娛樂項目?
  不不,我不相信。
  “你不來麗江,丁越不會走對嗎?”
  我想我的聲音有些飄浮。以至於夏長寧偏過頭來看我:“福生,他犯了罪,他不是被抓就隻能逃。”
  “你是說,他如果不買那件大衣,不和你賭,你們就不會懷疑他?”
  如果是這樣,我該怎麽麵對?
  我知道夏長寧這樣說,丁越就是真的做了這樣的事。可是我寧肯他是在耍我,也不願意他是因為對我好,才露出馬腳。
  夏長寧嚴肅起來:“福生,不關你的事,別往自個兒身上攬。丁越犯了法,是他罪有應得。他賬麵上有幾十萬現金屬於很正常的資金。他買大衣,豪賭我們都不能說他怎麽了。但是,我驚了他,他就想偷越國境,他肯定是有問題。至於證據,這不是你我擔心的事。找不到證據,那也是薇子他們的事兒。我不是警察,丁越幹什麽都與我無關。”
  我看著夏長寧覺得有些難過,我看著他靜靜的說:“你在那件大衣裏做了手腳是嗎?是嗎?所以你能迅速找到麗江來,所以引起了丁越的警覺,他要分手,他……要回大衣!”
  “你錯了,福生,我不是在大衣裏做了手腳,是丁越自己多心懷疑罷了。我呢,順便聽了監聽到的電話,所以很高興聽到一些我想知道的東西。大衣,我隻不過看看是不是隻值一千塊的水貨而己。”夏長寧突然笑了。“丁越是很小心謹慎的人,那件大衣的確是水貨,我想,他是在百貨店碰到薇子和我,覺得自己不該買這麽貴的衣服。至於豪賭,也許,他隻是想證明,他有買大衣的能力,是正常收入。隻不過,海關一年前就注意到他,薇子跟了三天撤了,想把整條線斷掉,不管他怎麽做,都跑不掉的。”
  俊朗的丁越,溫柔的丁越,他的心機真的有這麽深嗎?
  “他要分手,要回大衣,是不想拖著我對嗎?”我極瘋狂的想知道這個答案。非常想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虛榮心在作怪,我還是想丁越是喜歡我的,他是喜歡我的。不是假的,這兩個多月的交往不是虛情假意,他不是忘不了伍月薇,不是!
  他歎了口氣說:“丁越對你是真的有心了。福生,千萬別以為他是看不上你才甩了你的。那小子還算有點良心,知道不對勁趕緊和你分手。”
  我心裏一空,卻談不上喜悅。
  丁越隱忍的表情浮現在眼前,他不是突然變心。是他感覺到危險。是夏長寧的步步緊逼讓他不得不分手,讓我離開。
  “記住了,去公安局錄筆錄,他的事你一概不知。不管警察提醒你什麽問題,都不要把你看到的聽到的懷疑的東西說出來。一句話,什麽都不知道。”
  我嘴裏有些幹澀,我本來就什麽都不知道,讓我說什麽?
  “我是說,如果問起你是否知道丁越有出國打算的話,你堅決回答說不知道。”夏長寧極重的強調了這句話。
  “為什麽?”
  夏長寧嗬嗬笑了:“女人吃起醋來很麻煩的,我想你不希望在公安局裏被盤查一整晚。”
  他的意思是薇子會找我麻煩,故意為難我嗎?
  我木然的看著前方,輕聲問夏長寧:“我能見到他嗎?”
  “不可能,案子還沒審呢。審完再說吧。”
  夏長寧利用他的特殊關係一直陪著我錄筆錄。都是一些簡單的問題,如什麽時候認識他的,怎麽認識的,和他交往多長時間,丁越的家庭情況個人情況。
  我心裏很緊張,小心奕奕的回答完。
  夏長寧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看到我簽了字摁了手印才笑嗬嗬對作筆錄的警察說:“我們走了,該天有空一塊兒吃飯。”
  伍薇卻走了進來,板著臉說:“對不起,寧小姐,還有問題沒弄清楚。”
  那警察看了眼她,又對夏長寧擠擠了眼睛,起身讓座。
  她臉冷著,一絲不苟的看了筆錄,拿起筆重新寫,頭也不抬地問我:“你和丁越認識多久了?”
  我一怔,夏長寧笑嘻嘻的說:“剛才都說過了。”
  “你什麽人啊?出去!”伍月薇啪的將筆往桌子上一拍,抬高聲音吼。
  “薇子,是不是還要再打一架?!”夏長寧叉著手不溫不火的回答。
  “你搞清楚,這是公安局,我是在對知情人做筆錄調查,請你在外麵等候。出去!”
  夏長寧笑了:“跟我來這套?福生,我們走!”
  “寧小姐,做為公民有義務配合警方調查!”
  我對這些根本不懂,進了公安局,我覺得自己才是被老師訓的學生,喊一說一,喊二說二,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福生,別怕。等律師來了再說。警方找到福生調查,她有請律師的權利,她的律師沒到場的情況下,她可以保持沉默。”夏長寧開始打電話叫律師。
  伍月薇筆一扔,冷冷的看著我:“寧小姐,你可以走了。將來有什麽需要你配合的,我們會通知你。”
  夏長寧拽扶著我的手肘正要離開。
  薇子輕柔的說:“阿寧,你不能走。你有些問題非說清楚不可。”
  夏長寧回頭看著她笑了笑,很溫柔地對我說:“福生,我和薇子還有點事,你自己回家吧,丁越的事與你無關,別怕。”
  “夏長寧!”伍月薇變臉。幾步走到我麵前瞟了眼夏長寧說:“你出去,寧小姐可以等到律師來再開口。”
  夏長寧笑了:“福生,我就在外麵。等律師來我們再走。記住了,她動你一根手指頭,我馬上請法醫驗傷。”
  我眨了眨眼睛,突然想笑。我怕什麽,我本來就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我不信,真的無法無天了。
  夏長寧離開後,伍月薇坐在辦公桌旁不理我。我拿出手機玩遊戲。
  “你給我記住了,他是我的男人!”
  我頭也沒抬:“弄根鏈子栓好了,別亂放出來咬人。”
  “不過就是我追得緊了點,他才故意找個拿不上台麵的女人來氣我,當我真不知道啊?!”
  我抬起頭看她,那張美麗的臉上寫滿了不屑。我歎了口氣:“你不是很傻就是驕傲過頭了,你這樣做,夏長寧會要你?他腦子進水了還差不多。”
  “實話告訴你,夏長寧泄露辦案機密,差點讓丁越跑掉,我要告他易如反掌。”
  “好啊,他進去了,社會上就少一禍害!像我這麽純潔善良的女孩兒正好躲過一劫,免得遭他下毒手。感謝你為民除害。”
  伍月薇不可思議的看著我說:“夏長寧就這麽不堪?他把你捧天上,你把他往泥地上踩。”
  “你不也把他捧天上,他把你往泥地上踩?”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寧小姐,我想我和阿寧都錯看你了。”
  “說對了,他要禍害人間,拜托你發揚警察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把他收了吧!我一定送麵錦旗去你單位。”我說完對著她一張嘴,齜牙,然後低頭打遊戲。
  “福生,我決定隻禍害你一個人了。”夏長寧不溫不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我嚇得一抖,回過頭,他似笑非笑。
  再轉過頭看伍月薇,她收拾東西,抬頭挺胸往外走,順手還拍了拍夏長的肩:“阿寧你保重,這是隻會咬人的兔子。”
  我再笨也知道夏長寧和她玩我。倔強的坐著望著夏長寧不說話。
  他突然也一張嘴,學我齜牙,指指我對麵的牆哈哈大笑:“福生你真可愛。要我送你回家嗎?”
  我拿起包往門口走,他倚在門口也不攔我。
  我對他溫柔一笑:“我和丁越要是在監獄結婚,你來觀禮記得送個大紅包!”
  “嘖嘖,福生,你找個大好青年來打擊我吧!你還沒愛丁越到那個地步呢!”
  我也嘖嘖兩聲回答:“夏長寧,你愛我愛慘了是吧?”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說:“我是愛慘你使勁把我往泥地上踩,還穿著高跟鞋踩。犯賤的感覺舒服著哪。”
  我敢打賭,他這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像槍裏彈出的彈殼,落地清脆。我嘿嘿笑了,突然抬腳使勁踩上他的腳,看著他嘶的倒吸涼氣,這才痛快的罵:“流氓!”

  臥底
  出了公安局,我哭了。
  冬天的風吹過來,小刀子似的刮著臉,心裏一陣陣冰涼。
  夏長寧說,我還沒愛慘丁越。我知道,丁越在我眼中太優秀,我覺得他好,我喜歡他。兩個多月的交往,我的確還沒有愛丁越愛到不顧一切的地步。
  我腦中反反複複出現的是丁越說分手的情景,他郟邊抽動的肌肉,眼中那種隱忍的痛。
  我很擔心他。
  兩個月,我了解丁越有多少?
  在我眼中,丁越帥氣,正直,體貼溫柔。我真的很難想象他是一個視錢如命的人。
  就算買大衣花兩萬八,他說:“就算一年收入給福生買件衣服,也值得。”他說,把女朋友打扮漂亮是男人的責任。這樣的話說的多漂亮!
  他與夏長寧豪賭,他說,人爭一口氣。
  然而夏長寧說,買大衣又退換了件款式相同的水貨是丁越意識到太張揚。豪賭是為了掩飾。
  我隻希望,那些企業的營業執照和營業範圍的複印件不是丁越明知用途而主動賣出去的。也許是無意中出了點什麽紕漏落進了走私集團手中。
  丁越要回大衣也許他是想確認夏長寧動過手腳沒有,也許,是想讓我對他厭惡到極點,讓分手更徹底。我也懷疑過夏長寧在大衣裏有什麽跟蹤器,他才能準確的跟到麗江?
  他越國境線,誰不知道雲南很多地方一不留神就出了境呢。
  我滿腦子胡思亂想回了家。
  爸媽正等著我,神色緊張:“哎呀,福生你終於回來了,警察找你什麽事?”
  我搖了搖頭:“一個朋友有點事,問問情況,別沒的。”
  老媽勃然大怒:“你學會撒謊了?明明是丁越出了事,你還說沒事!”
  我嚇了一跳,心裏難過之極,疲倦地對媽媽說:“還沒定罪呢,也許他沒事的。”
  老爸老媽輪番一陣轟炸。不外是感歎還好分手了,又是什麽遇人不淑之類的。
  關上房門,終於清靜了。
  在家悶了三天,爸媽見我心情不好,可能他們以為是分手了,不會和丁越再有什麽瓜葛,也不提這事了。
  一家三口全呆在家裏。看書的看書,看電視的看電視,我上網玩。全家都是老師,都有寒假,對著爸媽,我煩。
  第四天夏長寧找我,我當是自己想出門放風的理由去了。也許,我還想知道丁越的消息。
  他約我在阿七的西餐廳。進去的時候,阿七見了我轉身就將吧台後麵酒櫃裏的一捧紅酒
  拎了下來,用白布擦著,眼睛瞟著我。
  怕我砸了?我瞧見夏長寧坐在角落裏,我先走到吧台溫柔的對阿七說:“這酒很貴嗎?”
  阿七嘿嘿一笑:“不貴,一點不貴。”
  “為什麽不把價標上去呢?我要是再砸,好歹也看準了價再砸。”
  他便渾身一哆嗦,差點把手中的酒摔了。
  我走了幾步回頭:“要讓我再看見你們關店門不讓我走……明白?”
  他點點頭。
  其實我也不知道要他明白什麽。
  夏長寧聽了便笑,他歪在沙發椅上,吊兒郎當的模樣。
  夏長寧點了餐,然後很誠摯地對我說:“福生,我沒讀過多少書,和你在一起,就覺得挺開心的,我正式追求你可好?”
  世上的事情沒有對錯,隻有因果。我也很誠懇地告訴他:“如果一開始這樣,也許會不一樣。現在,不同了。現在我不想交男朋友。”
  他歎了口氣,頗有點惆悵的味道:“剛開始誰瞧得上你啊。”
  啊啊啊,我又被他打擊了。我的語氣情不自禁的變冷:“是啊,凡重外者拙內,我也沒瞧上你。”
  他疑惑的看著我問:“什麽意思?”
  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淡淡的說:“《列子.黃帝》。”
  他的眼睛就變得很深很黑,眨也不眨的看著我。很高傲的揚起下巴:“我答應過你來吃飯給你說丁越的消息。是好消息,丁越沒犯罪。想知道原因嗎?”
  我又被天雷砸中,喜不自勝。我想我的驚喜與快樂全寫在臉上了。夏長寧根本沒等我回答便快言快語的說:“我就不告訴你。吃完你走吧。”
  他很解氣似的埋頭切牛排,劃得牛排在盤子裏扭來扭去。
  “餐刀該磨快一點。”我也切不動。
  他把刀一放,用手抓起牛排大嚼,盡顯豪放粗曠:“以前在叢林裏餓了找螞蟻吃,還帶土,這個不錯了。”
  見我沒動靜,不無譏諷的說:“沒讀過書的人就這樣!”
  我笑了笑,從包裏拿出把瑞士軍刀,將牛排切成小塊,優雅地叉著吃。
  夏長寧便說:“你為什麽不帶把菜刀來?”
  “太大,我的包裝不下。”
  “寧福生,我是洪水猛獸?你來見我還要帶把刀?”
  我嚼爛了牛排,咽下,然後告訴他:“你錯了,我隨身帶著,削蘋果用的。對付流氓,我會打110報警。”
  夏長寧用餐巾擦了手,不再說話。
  我慢條斯理吃完,放了三百元在桌子上:“別和我客氣,多謝你告訴我丁越的消息。”
  夏長寧霍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對我說:“老子和女人吃飯還從沒讓女人掏過錢。阿七不會收的。去找你的丁越去吧。”
  我也站起身,把錢收好對他說:“那謝了。再見。”
  出了餐廳,我抖著手給丁越打電話,手機關機。
  我趕緊去找梅子和梅山。他們告訴我,他們也找不到丁越。
  我快急瘋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從這天起,夏長寧和丁越同時消失在我視線中。
  轉眼過了年,這起走私大案終於圓滿告破,電視報紙輪番報道。
  晚報以整版篇幅詳細報道這起走私大案的始末。
  標題與副標題都極騸情:《涉案四個多億,走私大鱷落網——美女幹警喬裝暗訪,帥哥欣然做臥底》
  我漠然的看到文章下方寫的內容,“海關女幹警巧施妙計說服外貿局工作人員放出消息,以可提供外資企業資料為餌,勾引走私集團上鉤。曆時一年徹底弄清案情,將此走私團夥一網打盡。”
  我的手便開始抖,一直抖。
  原來伍月薇和丁越在瑞麗的三天是說服他做這樣的工作。丁越不是犯罪,他簡直就成了英雄。連夏長寧都不清楚內情。
  可是,為什麽他還要分手?
  他應該不是被捕,而是早就不在看守所了吧。手一鬆,報紙掉在地上。
  這件事鬧得很大,雖是化名,但是認識丁越的知道是他,不認識的從認識的人口中也知道他了。丁越從外貿局辭了職,聽說是回老家做生意去了。
  他連一個交待都沒給我。
  然而關於他的傳言卻越來越多。
  有人說走私集團裏沒判死刑的人放出風聲,要宰了丁越。他改名換姓離開了。
  有人說,丁越家裏有錢的要命,幫了警方一回,怕報複早出國了。
  還有人說,丁越愛上了海關女幹警,和女幹警走了。
  這些傳言對我而言都隻有一個結果,就是丁越離開了,沒給我留下隻言片語。
  寒假過去,新學期開學的時候,老師們看我的目光也變得奇怪。和我交好的陳老師偷偷問我:“聽說丁越給你買價值十幾萬的衣服,一送就是價值百萬的翡翠?”
  我很認真的亮出手腕上在大理花了幾百塊買的一隻玉鐲神秘的告訴她:“沒有一百萬,隻值四五十萬罷了。”
  陳老師捧著我的手,像捧著金手一般膜拜,嘖嘖讚歎。
  批改作業的時候,我“不小心”將手鐲摔在了地上,引來辦公室一片驚呼。
  我很不在意的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歲歲平安!”
  陳老師看我的眼神想掐死我。
  我想笑。
  我是不是變態了?
  丁越的突然分手,臥底,神秘失蹤成了我的心結。
  我決定考研究生,遠遠的離開這座城市。
  就算我沒有愛慘他,這卻是我的初戀。丁越是我長這麽大喜歡的第一個男人。我勤力讀書複習,目標是:“換個環境,重新做人。”

  老記上當記
  到麗江已經是晚上七點了。接我們的大巴車上,當地一女導遊對大家說:“明天大家可以還坐我們的車,去拉市湖,束河古鎮,車費就隻有十元錢,我們去,大家騎馬劃船,原價三百八隻要一百五,而且隨便大家玩不玩。我們就隻提供服務。”
  領隊和大家一合計吧,坐大巴的確省車費,於是集體同意。
  第二天,把我們拉到了傳說中美麗無比的海子拉什湖。原本有人決定不出一百五,在湖邊喝茶賞景。到了地方一看,一片荒草地,無任何可供喝茶的地方。如果不騎馬劃船,沒有別的娛樂項目。
  拉什海景點一男的操著雲普對大家說,騎馬的線路可以看當地的民俗民居,隨時可以下來拍照玩,還能看《一米陽光》中的景點:情人湖,還能看到茶馬古道,還能走過原始森林。。。。。。劃船進湖能看到遷徙的候鳥,大家便心甘情願的掏了一百五。
  馬,是當地的矮種馬。上馬之前,為了不磨破手,花了兩塊五買了手套,聽說陽光之烈,於是,十塊錢買了墨鏡。再聽說風大要吹亂發型,又花十五塊買了帽子。(均無用,且累贅。最最要命的是,都買貴了。)
  打馬上山,從一處村子穿過。俺的馬主先生指著一幢二層木樓說,這就是民居。毫無下馬拍照欲望。
  再上山,穿過一片鬆林。馬主先生說:“看到遠處的山了嗎?那是原始森林。”可是,直到騎完馬,也沒走近,走進原始森林。
  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長滿水草的池塘,麵積一百平米左右。難道這是《一米陽光》裏的情人湖?馬主先生說:“對的,這個就是。”
  俺小心的問他:“可以下來拍照?”
  他抽了俺的馬一樹枝,馬往前得得奔跑的時候他說:“沒意思,這裏拍不好看,我說的是真話。”
  俺使勁夾緊馬,身體前仆,喘著氣說:“拍一張也行啊!”
  他拉住馬說:“現在回去?”
  俺回頭,情人湖早沒影了。
  安慰自己說,也沒什麽可拍的,真沒意思,就一池塘罷了。
  到了山頂,一片平地。跑馬場到了。可以讓馬大步開跑。
  跑了兩圈,過癮。
  有人過來說:“剛才給你拍照了,你去看看吧。”
  狂想要飛馬的英姿,去看。有拍的好的,十塊錢一張,不講價。又掏了三十塊。
  然後就下山。
  啊啊啊,下山就回了上馬的地方。
  回頭望,原來,俺們就在眼前這座高不足五百米的山坡上逛了一圈。
  劃船進湖,傳說中的濕地海子啊。終於看到了三隻野鴨子。
  一百五就這樣,沒了。
  回來後才知道,女導遊帶俺們去的地方的確是拉市湖。隻不過,是拉市湖生產四隊。也就是說,圍著湖的其實有生產一隊,二隊,三隊,四隊,還不知道有沒有生產五隊。一個生產隊弄了一支馬隊,幾條船,分了拉市湖的一個角落,包了一座山頭。俺們根本沒有到達拉市湖濕地公園。
  女導遊說的多藝術啊:“我沒有導遊證的,就是給大家提供一個方便。我們去拉市湖。”可是人家沒有說拉市湖濕地公園啊,畢竟也到了湖邊啊。
  想象中的候鳥,隻有三隻野鴨子。湖邊倒是有一群,怎麽看也像咱們生產四隊的家鴨群。
  再去束河古鎮,聽說是保存完好的古鎮。麗江大研古鎮都是翻新重建的。走進去一看,全是商鋪。回來才知道,這是新區,古鎮咱們還沒走進去哪。
  終於可以回去了吧?不行,拉去三家采購點。
  一是茶。
  二是玉器。
  三是超市。
  全是專賣遊客的地方。
  茶,一百元三聽。真正的超市一百元能買十四聽。
  玉器,標價三十四萬,和俺脖子上幾千塊買的好象也好不到哪裏去。
  超市,除了咱們,沒看到別的顧客。
  被宰得血淋淋的。
  晚上大家總結經驗。都是老記老編了,咋這麽好騙?於是安慰說:“導遊自己也挨宰,一百五就騎馬還是值了。在公園裏不大的空地跑一圈還十塊錢哪。這裏騎了兩小時。”
  至於購物,誰叫你自己要掏錢包啊。認了吧。
  好玩的是:學會一句沒有經過考證的納西話。
  問小金妹我愛你怎麽說。準備去豔遇時用。
  小金妹答:“我你嫖。”
  擦了把汗問:“我們愛得死去活來如何說?”
  答:“我嫖你你嫖我嫖到死。”
  華麗麗的噴了。
  直接。
  準確。
  形象生動。
  買包包,遇到一小帥哥說:“一百塊啊?七八十能買到。”
  俺想要一頂帽子,開始老板要九十,覺得貴,沒買。於是讓小帥去砍價。
  他回來說:“七十八。”
  少了十二塊了,有成績。告別小帥,俺再去買。
  老板說:“這帽子,今天好幾個人問了,俏得很哪,七十五絕不少了。”
  天啦,還不如不要小帥幫俺問。最終七十塊買下。安慰自己,少了二十塊了。
  納西銀飾很出名。家家都有人在店門口現做。
  五塊錢一百個小銀圈。夠劃得來吧。
  買了,回來一問,原來不是純銀。再安慰自己,才五塊錢,不貴,真的不貴。
  披肩圍巾,以此類推。
  別人買成十塊一條,俺買的十五,以為便宜。
  別人買成二十五一塊。俺買的是四十五,還以為便宜。
  有同事安慰說:“這裏的太陽免費,你發呆免費。”
  俺點頭。再大笑。
  麗江網吧中,防上街再買貴寫心得體會省錢。另有好玩的遊記,回來再寫吧。會將照片發在論壇上。沒回來,也沒寫新文,這個,給大家樂樂吧。新文回來後再寫再更新。
  最後再對大家吼一句:“啊,我你嫖啊!!!!”

  茶友
  又一年春暖花開。想起陽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蔦亂飛的詞句,便平白生出一種惆悵與淡淡的哀傷。
  冬天就這樣慢慢被溫暖的春日所替代,沒有消除掉的是丁越莫明其妙離開後帶來的傷痛。
  梅子為了逗我開心故意說:“別人說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你找到一個多好的理由發愁呢。而且還不是你的過錯,你可以愁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我便笑了。
  老媽取的好名字。梅子想發愁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我可以理直氣壯。我怎麽就這麽有福氣?
  “福生,天氣好,我們出去玩吧。這個周末去茶園?”
  我同意。
  見梅子看我的眼神中帶了幾分內疚,我知道她介紹丁越多少心裏有些過不去,便笑著告訴她:“其實和丁越時間也不長,我是挺喜歡他,還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就是莫明其妙,心裏不舒服。過了就好了。現在不是好好的?”
  “唉,我本想介紹個好的給你,沒想到這麽麻煩。梅山也真是的,和丁越關係這麽好,連他家的情況都搞不清楚。周末就咱倆去,不要他去當燈泡!”梅子下了決定,以此懲罰梅山的交友不慎。
  我知道她是想陪我,正想拒絕,梅子聳聳肩說:“每天都和梅山在一起,煩得很,不想帶他去。”
  “你倆感情這麽好,也會煩嗎?”
  梅子一本正經地告訴我說:“距離產生美知道嗎?小別後再見,能勝新婚!時不時要創造距離感。”她說著還比劃了下兩手間的距離。
  我嗬嗬笑了,也一本正經對她說:“明白,兩隻手天天合在一起,就做不了別的事情了。你想和我出去豔遇一把?”
  梅子賊賊的笑了:“不是我去豔遇一把,我這不是想陪著你去豔遇麽?”
  我歎了口氣:“別豔遇了,我現在隻想好好複習,準備考研。我覺得我不是在交桃花運,是要渡劫,桃花劫。”
  以相親排順序,夏長寧是個隻顧自己感受的流氓。何古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憨包。丁越是永遠揮之不去的痛。我是真的對丁越投入了感情的。回想剛開始的雀躍,每一次赴約時忐忑的心情。
  他的聲音清清朗朗在耳邊回響:“福生,我是真心的。”
  “福生,你不相信我會喜歡上你嗎?”
  “會的,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福生……”
  他喊我名字的時候,我覺得福生兩個字像是他舌尖上綻開的一朵花,美麗溫暖。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讓我陷入溫柔之中的帥氣男人。莫明其妙分手,然後永遠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他是我要邁過去的一道坎。我跨過去,再回望,它就是遙遠的泛黃的老照片,而不是心底裏的一道傷。我能感慨,能回憶,卻不能再去痛。
  茶園在清明前後會有很多遊客。
  我們這裏的茶是全國有名的。山海拔一千五百多米,日照充足,雨量也充足。山上四季常青,十次有九次去會遇到輕雨飄過。半山之上便雨霧繚繞成帶。陽光才過,霧便齊聚,隨風而來,因風而走。山顯得格外靈秀。
  來自四麵八方的遊客遊山玩水,爾後便會去茶園選茶買茶。我和梅子是本地人,不知去山上玩過多少次了,梅子說周末去茶園,就是自己去采茶。采下的明前茶芽頭在茶園師傅的指導下,在茶園提供給遊客的炒鍋裏炒熟,自己動手做的茶很有成就感。還能在茶樹下采摘新鮮的蕨菜。每次去都很開心。
  周六我們到茶園後領了竹簍就進園了。
  正好遇到茶園裏的采茶姑娘在唱山歌。我和梅子的心情一下子被感染了。嘻嘻哈哈的采茶找蕨菜。
  心情像避開雲霧露頭的太陽,明朗極了。
  “梅子,我今年一定要考上!”我大聲對梅子說。
  “好啊,考上吧,你考到浙大最好。”
  “為什麽?”
  “我和梅山要是結婚肯定去江南蜜月旅遊,你是地主你請客!”
  我嗔怒,拎起茶簍去打她。
  陽光乍現的山上,我們兩人從梯田式的茶園追趕奔跑,我想任何人見了都會微笑。這是一幅很青春很動感的畫麵。
  我們跑到炒茶處炒茶的時候,旁邊也有一個中年人正在炒鍋裏翻炒茶葉,他望著我倆笑:“你們是本地人?”
  梅子點頭,她快活地說:“是啊,你也是?”
  那個中年人熟練的翻炒著茶葉,見我和梅子玩耍似的炒忍不住就指點起我倆。一來二往就熟了。
  他叫徐成亮,在市裏開了間茶莊,經營茶葉。炒完茶,他還給了我們名片,讓我們沒事去他哪裏看看。
  也巧,他開的茶莊離學校不遠。有天下班,我走路回家就看到了徐成亮開的遊心齋茶莊。門口放了口大石缸,石缸假山上滴水如珠,池子咕嚕冒著水泡,幾尾魚遊過。拳頭大的瓷碗中種著一株綠色植物,隨意擱在假山邊上,映著青石缸上的苔蘚,分外青綠。
  目光往玻璃門內望去,隻一步,茶莊的古樸裝修,茶餅散發的清香就隔開了塵世。如果,生活也能有一處地方,邁出一步就能得到安寧祥和該有多好。
  我下意識地推開了玻璃門。
  徐成亮穿了身中式服裝,拿了本書坐在一張古樸的八仙桌旁看。抬頭看到我,眼睛突然就亮了:“喲,是你啊,采茶的福生。嗬嗬!”
  我臉一紅,那天說起我的名字時,他便說:“喲,這名字好啊,福生福生,一生有福。”
  “路過,順便進來看看。”我答了他一句。
  徐成亮招呼我:“過來坐,我泡茶給你喝。”
  我老老實實地坐在木桌旁看他泡茶。
  他手很瘦,骨節突出,手腕上戴了串木珠,黑褐色。倒茶的時候手很穩,紅褐色的茶湯從一隻白瓷描花的壺中傾出,澆在兩隻薄瓷小碗中,清亮紅潤。我突然想起紅酥手,黃藤酒的句子。可惜眼間是個快四十歲,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微微一笑。
  “嚐嚐。”
  我端起白瓷描花小碗,我覺得不是茶香,是這裏的一切,從遊魚青苔石缸,錯落的假山盆景到手中精巧的茶具構成了茶的美麗。比家裏的茶好喝了無數倍。
  “很香。”
  他嗬嗬笑了:“品茶看心境。茶之道在於淡心。”
  也就是這句話,讓我愛上茶。
  幾乎一個星期,我都會有好幾天下了班或是在中午午休時在他的遊心齋品茶。慢慢就熟了。我叫他徐哥,他叫我福生。
  在我眼中,他是很淵博的一個人,像個大哥。但是我從來沒有往歪處想過什麽。直到有天晚上,我接到他的電話。
  他顯然喝醉了,聲音也與平時不同。他說:“福生,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三十八歲了,又離過婚。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我呆了呆說:“徐哥你喝醉了,早點休息。”
  “不不,福生,你別掛電話。你每次安靜坐在茶莊喝茶都像一幅畫。我是配不上你,我喜歡你,知道嗎?知道嗎?!”
  他的聲音大了起來,我靜靜地告訴他:“你醉了。徐哥。我對你沒那種感情,以後我不會來了,再見。”
  我掛斷了電話,搖了搖頭。酒很害人,它讓一個成熟穩重的人突然變得輕浮。不管是不是酒後,以後,我都不會再去遊心齋了。
  然而,第二天,我收到了花。
  不是花店裏的人送的,是徐成亮拿著花站在校門口。
  我沒接。
  他微笑著對我說:“福生,我終於說出來了,就算我配不上你,我還是想試一試。”
  “對不起,我不能接。我不可能喜歡你。也不打算找男朋友。”我低著頭拒絕。
  他卻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把花往我手裏一放:“沒什麽對不起。我們還是朋友,總不能因為我喜歡你,就不能做朋友了。”
  這話直擊我的心窩。和徐成亮接觸以來,他的遊心齋我非常喜歡。他不勉強,我也很高興。就算我以後不會再去,我也衝他笑了笑。
  “有空一定來喝茶。對了,明天我會進一批極品下關茶,你來嚐嚐。”他說完走了。
  第二天,我不打算去。他卻來了電話,要我一定去。
  推辭不過,我便去了。
  徐成亮嫻熟的泡茶,給我講解普洱茶的知識,半點沒提別的。
  我很好奇他怎麽會對茶這麽精通。
  徐成亮便拿了本相冊,裏麵全是他參加茶藝比賽的照片,還有獲獎照片。看得我極其崇拜。
  “想學茶藝嗎?”他洗了杯子,鼓勵的看著我。
  我學著用水壺開始燙杯。
  然後,他握住了我的手:“鳳凰三點頭要這樣。”
  被一個不喜歡的男人握住手原來這麽難受!
  我一抖,抽出了手,結結巴巴的說:“下午第一堂課我還要回去準備一下。”
  他攔住了我,溫和的說:“福生,你在茶園像隻鳥兒,現在卻像隻兔子。”
  他離我很近,近得他呼吸的氣體都噴在我臉上。我突然有些害怕,可是玻璃門外就是大街,他能怎麽樣呢?我定下神對他說:“對不起,徐哥,我不可能和你戀愛的。”
  “我知道,可是,我們這樣不就很好嗎?我喜歡泡茶給你喝。你也喜歡這裏的環境不是嗎?”
  環境是很喜歡,但是他這樣我受不了,也不知道怎麽說,繞過他想走。
  他的聲音變得更低沉:“福生,我不會要你和我結婚。”
  我的天啦,他在幹什麽?我猛的抬起頭看著他,簡直想象不出這算什麽。
  “你很像我的前妻,溫婉地坐著喝我泡的茶……”他的眼神似乎透過我看向極遠的地方,焦距沒有落在我臉上。
  我嚇得拿起包什麽話也沒說就衝了出去。
  隨後很多天,我下班走路回家時,他都坐在玻璃門外的青石缸旁望著我。
  我給梅子說了,她怕怕的說:“他不是精神有問題吧?”
  她這樣一說,我更害怕。
  上下班走路十來分鍾都坐車,或者就繞開那條路走。
  過了一個多月,我以為沒什麽事了,又走路回家。他看到我,大步走過來。
  街上人來人往,我尷尬地站在他麵前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福生,你怎麽不來喝茶了?”
  我伸長了脖子左顧右盼也沒見到一個熟人。硬著頭皮對他說:“我不會來了。你,你別這樣看我。”
  “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要回家了。”
  “福生!”
  我埋頭急走,心跳得厲害,特別怕他真的精神有問題。
  第二天,我坐車上班。看到徐成亮的茶莊卷簾門關著。下班也這樣。一連好多天都是。
  過了很久,梅子才突然告訴我:“你知道遊心齋關門了吧?”
  “路過看到店門關著。”
  梅子的神情特別興奮,特別神秘:“我聽梅山的一個朋友說,他是從牢裏放出來的,有前科!”
  “啊?他犯什麽事了?”
  “聽說他前妻是受不了家暴離的婚,他找上門去砍傷了人。有人把他的店砸了,讓他滾回老家去。”
  “他前妻家裏的人找來了?”
  梅子嘿嘿一笑:“夏長寧幹的。”
  隔了幾個月,我再一次聽到了夏長寧的名字。

  各行其事
  梅子望著我,幽幽歎了口氣:“福生,你說你的命是好還是不好?你和夏長寧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回想與夏長寧最後一次見麵。那次吃西餐時,他很怒,讓我去找丁越。應該說我和他沒有關係了。他砸了徐成亮的店又是怎麽回事?是因為徐成亮變態,糾纏?我搖搖頭放棄了這個想法,也許,徐成亮自己做了什麽事惹著了夏長寧吧。我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大的魅力,也不認為夏長寧真的沒有自尊心。
  梅子嗤笑:“別想了,肯定是因為你。我聽梅山的朋友說,徐成亮在凝露香茶樓和老板聊天,說他新交一個女朋友。凝露香的老板一聽你的名字就愣住了,連聲勸他說,別惹夏長寧的女人。徐成亮罵夏長寧就是仗著家裏權勢出來混的流氓,說你怎麽也不可能喜歡上他。當晚夏長寧就找上門去,不知道兩人怎麽說的,結果店就被砸了。”
  我爭辯說:“看吧,徐成亮自己惹了夏長寧不是?和我沒關係。”
  “我說福生哪,你別自欺欺人好不好?怎麽會沒關係?”
  我有些急,下意識就想和夏長寧撇清關係,聲音也大了起來:“梅子,我又不是絕世佳人,又拒絕夏長寧那麽多次,我實在沒辦法當老孔雀開屏,認為夏長寧對我鍾情。你明白嗎?再說了,說他一句流氓就砸別人的店,這種行為就是流氓行為!這樣的人我沒興趣!”
  “知人知麵不知心!跟夏長寧同去的人說,徐成亮說話可難聽呢。夏長寧才動手的。”
  我嘴硬,固執的說:“他闖進別人店裏,徐成亮肯定是氣頭上罵他流氓了!幾句話他就砸店,他就是個流氓!”
  梅子也固執:“夏長寧站不住理,徐成亮不知道報警?”
  “也是被他嚇的!”
  “不識好人心,福生,你可不能沒良心!”
  我怎麽就沒良心了?我請他去砸的?梅子說的我生氣!
  梅子看了我幾眼,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望著我直搖頭。
  我和梅子坐在紫藤茶樓的院子裏喝茶。紫藤茶樓名副其實,綠色的藤蔓蔽陰了整座院子,一道竹簾劃分了室內外的空間。
  竹簾刷的被撩開,梅山笑嘻嘻的走過來,衝我擠擠眼睛:“福生,你別怪梅子,夏長寧就在外麵。”
  我條件反射的跳了起來,望著梅子與梅山漲紅了臉。
  “不是我設計你,是夏長寧感動我了。給他一個機會,多好的人哪。”梅子搖著頭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說,“我和梅山走了,你和夏長寧好好談談。”
  談個屁啊,我氣極而笑:“梅子,夏長寧怎麽感動你了?”
  梅子拿起包聳聳肩:“他花了三個月和我與梅山交朋友,嘖嘖,我簡直想把梅山一腳中踹了倒追他去!有多少男人肯這樣為你費心?”
  我站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等梅子和梅山掀開竹簾走出去時,我才清醒過來,欲哭無淚的喊了一嗓子:“哎!可是我不喜歡他啊!靠!”
  夏長寧吊兒郎當的聲音靜靜的響起:“你喜歡誰?那個變態?”
  我嚇得一哆嗦,轉頭往外看。圍牆上爬山虎的綠葉子密密匝匝與紫藤花架形成綠色的網。我要是有輕功,腳尖一點越牆而出多好?
  “沒覺得他變態,你和他誰變態還說不準呢!”
  “也對,我也覺得自己挺變態的。我賤得變態!”他慢吞吞的說。語氣一點也不生硬。這廝調侃自己當在說別人?
  陽光從紫藤枝葉間曬下來。這麽美好的春日,我為什麽要和一隻蟑螂討論愛情?然而這隻蟑螂卻一如既往地發揮永遠不死心的小強精神。
  “福生,我們從頭來過可好?”
  從頭來過?你不叫上五十三個人陪著相親,你不讓我覺得你是流氓……心一下子有些酸,丁越,能夠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回頭,夏長寧沒有嬉皮笑臉,很安靜的站在門口,靜靜的瞅著我。
  他的目光讓我想起丁越,那種溫柔一下又一下擰著我的心。瞬間什麽氣都沒了,我意興闌珊:“你喜歡我什麽?因為我拒絕你嗎?我又不是漂亮得讓人見了就移不開眼睛,什麽都很普通。最關健的是,夏長寧,我們有共同語言嗎?”
  他搖了搖頭:“和你在一起,我有結婚的想法。我喜歡和你在一起,說什麽都很高興。我想我是喜歡你。而且我相當不喜歡你和別人在一起。福生,我書讀得不多。連初中都沒讀過。我說不來喜歡你什麽。能告訴你的就這個。”
  他很強,真的很強。
  我能回答他的就一句:“可是我不喜歡你。”
  他沉默了很久,我以為他會轉身離開,畢竟這樣當麵拒絕是很傷人自尊的。他總不會是個沒臉沒皮的人吧?
  夏長寧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了。這樣吧。我追我的,等哪天我覺得不喜歡你了,我就不追了。”
  “這會讓我覺得很煩,明白?”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話我懂。”
  什麽意思?我對他說的話等於放屁?
  “和我說道理等於放屁!明白?”
  哈!我……明白!
  我不說可以?我拿起包離開。
  他擋在門口,不讓。
  我抬頭瞪他:“好狗不擋道!”
  “福生哪,這道理不是一樣?你非要過去,我不讓。是不是我不讓你,你就不出去了?”
  我腦子又被他繞暈了。
  他的笑聲在頭頂低低響起:“我的意思是,你不喜歡我,我又想追你。你不讓我追你,我就聽你的了?”
  哦哦,這個意思啊!
  我退回來,坐下,端起茶曬太陽數爬山虎的葉子。這意思也很明白,你擋著路,我不走了唄。耗吧!我堵了一口氣,看誰耗得過誰!
  我閉上眼享受太陽,時間就這樣流走。空氣裏彌漫著綠葉的青香,庭院裏安靜的連風聲都聽不到。暮春的陽光暖暖的讓我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等我一覺睡醒睜開眼睛時,夕陽如金鋪滿了整座院落,爬山虎的綠葉上閃動著點點光芒。我伸了個懶腰,轉過頭,看到夏長寧竟然躺在竹椅上閉著眼在睡。
  記憶如潮衝進腦中。我記起下午的每一句對白。輕歎了聲拿起包躡手躡腳的離開。連掀起竹簾都小心奕奕,生怕驚醒了他。
  “外麵卷簾門關著,我幫你拉開。”
  我站住,悄悄回頭。夏長寧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舒服的打了個嗬欠:“偷得浮生半日閑,太陽曬著真舒服。”
  我擠了擠臉,無語。
  走出茶樓時,夏長寧說:“明天我會送花來,再請你吃晚飯。你當沒見著吧。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啊啊啊,我該說什麽?我徹底敗給他了。

  紅掌的心
  暖暖風輕,將教研室的淺藍色布窗簾子吹得一動一動的。所有的老師都懶心無腸的改著作業。偶爾聊聊時尚與美食。
  夏長寧的花來了我該怎麽辦?我腦子裏隻想著這一個問題。
  不是不感動的。他平實地說喜歡我的那番話時,我幾乎當成真的了。隻是我對他沒有像對丁越的那種感覺。
  我聽了也就聽了,還是想離他遠一點。
  夏長寧就算是認真的,我也沒那份心了。
  就像是,我不明白什麽叫心動似的。也許,我真的沒有心了。
  “寧老師,想什麽這麽出神哪?”陳老師用筆敲了敲桌子。
  我訕訕一笑,總不可能告訴她,我在等一個人送花,正苦思該如何處理吧?還有一堂課就下班,我瞟了下時間,收拾東西站起來說:“還有一堂課就下班了,這天氣,最適合睡覺。上課去了。”
  避開了陳老師的話,又有點頭痛。要是花送到教研室,她們又該有話題聊了。夏長寧,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話說的好聽,執行起來有難度哪。
  一堂課上得心神不寧,講了二十分鍾就讓學生自習。好不容易混到下課,我悄悄走到教研室外往裏張望。
  裏麵沒動靜,相當安靜。我舒了口氣,推門。
  “哇!回來了回來了!”教研室裏瞬間變得熱鬧。
  我四處張望著夏長寧的花,隻有這個才會讓教研室如此轟動。瞅了半晌沒見到,正莫明其妙。陳老師興奮得臉都紅了,拉著我的手走到窗邊說:“福生你看!說是送你的!太漂亮了!”
  從這邊窗戶能望到校門。我看到校門口堆出了一片花海,紅彤彤的一顆心哪,美麗得誇張。就算不是送給我的,也很喜歡。
  “哎,寧老師,是丁越回來了?”在陳老師記憶中,丁越是超有錢的人。
  “這麽大手筆,肯定是他回來了。浪漫啊!雖說燒錢,但是哪個女人不喜歡?”她還在嘮叨。
  語文組的老師們瞅著我說:“寧老師好事快近了吧?要請客!不能瞞著大家哪!”
  “請客請客!”
  心為什麽會覺得惆悵?我覺得自己是在苦笑。丁越,那個先說分手再消失的男人,曾經讓我為之心動的男人。就算是他送的,我也不再是從前那種心情了。
  我怔怔的想,真的是丁越送的,我還會很甜蜜很開心很幸福的收下?腦子裏情不自禁想起冬天他接我下班,總拉我的手握著放進衣服口袋裏暖著的情景。心裏的酸楚像黑汁滴上宣紙,慢慢的漾開。
  “嗬嗬,寧老師都看呆了,快去快去!”陳老師搶我的課本,推著我出教研室。
  出了教學樓,一幫老師和學生都站在窗口望著我。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種很疲倦的感覺。像背上粘著太重的東西,甩不掉。
  隻一天,隻一次,我就對付不了夏長寧。
  他總是非常強悍非常誇張的出現。離一月考試還有半年時間,我多麽希望能早一點考上,然後離開。
  慢吞吞的走出校門,門口用紅掌堆出一棵巨大的心。接下來又會怎麽樣呢?覺得無力,他要咋滴就咋滴吧。
  “寧小姐!”
  我眨了眨眼,伍月薇警官短靴短褲時尚亮相。帶著她無與倫比的美貌與堪比模特的身材以及下巴永遠向上抬的姿勢睥睨著我。
  “伍小姐,這些花你喜歡請全搬走。順便再請你把夏長寧栓好了,零花錢管緊一點,省得他敗家!”大概是與他們鬥得久了,看到伍月薇我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您誤會了,這是丁越送你的,他現在不方便回來,又著實想表達一番思念之情。警方考慮到他破案有功,我私人掏腰包替他買花送女朋友。”伍月薇懶洋洋的說道。
  丁越不方便回來,請你買花送他女朋友?
  一種淒涼油然而生。他就算不方便回來,就連打一個電話都不成麽?我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丁越情況的人。
  我望著美麗的花努力的保持鎮定:“伍小姐您費心了。我想你還不明白情況。我和丁越已經分手了。他甚至要回了給我買的那件大衣。所以這花我不能收,也不敢收。免得將來我還得買上一堆紅掌還回去。再見。”
  “等等!”
  “還有什麽事嗎?”
  “你不覺得你這樣對丁越太絕情?”
  我很想笑,盯著她都不知道說什麽好。我對丁越絕情?我對他絕情!這世道什麽時候可以指鹿為馬了?
  “這是我和丁越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
  正說著,這時陳老師她們也下班了,嘻嘻哈哈走過來,望著那一大片紅掌嘖嘖讚歎。陳老師撞了我一下:“人呢?”
  伍月薇看笑話似的接了句語:“丁越生意忙,托我代送的。”
  “真是丁越啊!有錢帥哥,哎,福生,你還瞞著我們!”
  “就是,他什麽時候回來啊?要請客!”
  夏長寧呢?我現在是多麽希望夏長寧趕緊出現,滅了伍月薇這個妖孽!
  當著眾老師的麵,我實在不希望當眾再宣布一次,丁越與我無關!這就叫渾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的事,越描越黑。
  “花送到了,丁越的意思我也帶到了。再見!”
  伍月薇嘴邊浮起一抹捉挾的笑容。我頓時明白了。也許丁越是托她帶消息來,也許也托了她送束花來。她就故意弄出這麽大動靜,讓我難堪。
  “等下!”我叫住了她,很平靜地說,“請轉告丁越,我和他已經分手了,再無瓜葛,這些花,我不會收的。”
  我說完扔下看熱鬧的老師與圍觀的學生,大步離開。
  陳老師實在是個極三八的人,小跑過來挽住我的手,緊張的問:“哎呀福生,真分手了?真的嗎?真的嗎?”
  我突然有些理解她班上的學生,有這樣的老師實在很痛苦。
  還沒等我再次聲明。夏長寧就像等待了很久就瞅準了這個機會似的,閃亮登場了。
  他在下午溫暖怡人的陽光下出現,臉上布滿溫柔的笑容。他甚至對陳老師招呼了一聲:“陳老師好,早聽福生說你和她關係特別好。”
  陳老師嘴張得老圓,指著夏長寧恍然大悟:“哦哦,是夏總啊!”說完像扔鼻涕似的甩開我的手,竊笑道:“不打攪你們了!明天見,寧老師!”
  我沒動,回頭看了眼伍月薇,再瞟了眼夏長寧說:“真是好戰友,這出戲太精彩了!”
  夏長寧手裏一枝花都沒有,我直覺得的認為壓根沒有丁越送花,伍月薇是配合夏長寧演戲。
  夏長寧沒回答,望著伍月薇招呼了聲:“薇子,明天幫我送花給福生?你錢多,比我送豪華多了。”
  伍月薇懶懶地看著他,冷聲道:“阿寧,這世上不是隻有你一個好男人。寧小姐說與丁越分手了。我想丁越可以放心和我在一起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在麗江丁越脫口而出說我和伍月薇不一樣。他心裏……我緩緩問她:“是你要丁越拿回那件大衣?是你讓他什麽話都不說就離開?”
  伍月薇高傲地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還是我讓丁越和你戀愛。他忘不了那三天,明白?”
  我一下子想起那晚和丁越在館子裏看到伍月薇的情景。丁越不是這樣的,他說他忘了,他說他不愛伍月薇了,他說他喜歡我……伍月薇對他就這麽重要?重要到他要來欺騙我的感情?我從來沒有被人欺負得這麽慘過。我扭頭就跑。
  “夠了!薇子!”夏長寧吼了她一嗓子就來追我。
  追女朋友不是唱歌跳舞
  夏長寧一把攬住我的肩,箍著我往前走。我無聲的掙紮,隻想離開他們這些人,一個人呆著。轉過街角,夏長寧把我塞進車衝我說:“要你們學校的人看笑話?”
  我沒動,蜷在座位上頭恨不得埋進膝蓋裏。我知道自己很狼狽,眼淚淌了滿臉,心裏像塞了一團棉花堵著。
  車往前開著,我完全不知道他開到什麽地方。
  等車停住,我才發現到了打靶場。
  “想打會槍發泄下麽?”
  我坐著沒動,抽了抽鼻子,已經沒眼淚了。
  夏長寧打開車的天窗,點了煙抽,也不說話。
  隔了很久,他說:“你別理薇子,太子女就這樣,從小任性被寵壞了。其實……她工作的時候倒是很認真的。”
  我竟然笑了,我對伍月薇工作與生活之間的變化不敢興趣。我就是討厭她那種非要往死裏踩你的囂張勁兒。老百姓家的丫頭也有自尊的,你已經高高在上是仙女了,何苦還要用腳把地上的螞蟻踩進土洞裏,不準它出來曬太陽呢。
  “這事有我的責任,福生,對不起。她發瘋你別理會,有什麽事你見到丁越當麵問好了。丁越也不見得就如她所講。一個男人喜不喜歡一個女人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他是在安慰我嗎?真奇怪,他不是硬勢慣了,追不到不罷休的模樣?
  夏長寧譏諷的一笑,側頭看著我說:“在你心目中,我夏長寧就這麽不堪?”
  他確實在我心目中有這麽不堪,豈料才想著話已脫口而出:“嗯,我一直覺得你很壞。”
  話說出口嚇了我自己一跳,我偷眼看夏長寧,生怕他震怒之下把我扁一頓扔郊外了。
  夏長寧深吸了一口氣,我看到他胸膛巨烈的起伏了下,握方向盤的手背青筋都爆了出來。
  識實務者為俊傑,我馬上諂媚的又送上一句:“那是從前的印象。”
  “哦?現在不是了?”他的語氣拖得長長的,還帶著鼻音,顯然不滿之極。
  我趕緊再添上一句:“你幫丁越說話不就證明你還是很光明磊落的嘛。”
  他狐疑的看著我,我目不斜視盡可能坦蕩蕩的回望過去,良久他才笑了:“好人做到底吧,你要我幫你查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嗎?”
  我自問對丁越還沒愛到死去活來的地步,我隻是自尊心受傷,太沒麵子了。這樣,僅此而己。但是我還是非常非常想知道這件事情。我想,換了任何人都想的吧?
  然而夏長寧真的就是好人做到底?他沒有別的要求或是條件?我眨巴著眼表示懷疑。
  “當然,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呢也不是那種純粹的好人。就算是接了件案子,也要收點報酬,收了你的報酬就當公事處事,這樣你不也放心?”
  “多少錢?”
  他手指悠悠然敲了敲方向盤,想了想說:“福生哪,我這個人性子強。你沒聽說過,得不到就是最好的,你答應做我一年女朋友吧!我心裏舒坦了,大家也沒過節了,多好。”
  當我是白癡?答應你等於與虎謀皮!
  “薇子老爹說我骨子裏有股狠勁,我認準了的事一定會做到。”他說完頗有深意的睨了我一眼。
  這是威脅!□裸的威脅!我閉緊了嘴。
  “其實呢,說是做我女朋友,不過就是讓我心裏舒服一下。你越擰著我越來勁兒。你給我個機會讓我最多賤這麽一年不行麽?”
  “我當不認識丁越這個人好了。”任他怎麽說,我隻認定一點,答應他後患無窮。
  “你這人怎麽這麽強?都說了你越擰我越來勁兒,你不是喜歡我硬著來吧?”夏長寧故意擺出一臉驚喜。
  他這臉色,像是我就喜歡他不要臉似的。我氣笑了,張口就想說話譏諷他。
  夏長寧慢悠悠的說:“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據之者,誣也。你不用咬文嚼字引經論典說我是沒文化的粗人。我沒進過初高中的課堂,但我也不是文盲。你學中文的,這句話的意思你能聽明白吧?不明白我再說一次。”
  這話的意思是沒有經過考證就下結論是很愚蠢的事情,不能確定的事情就去作依據,是在欺騙對方。
  一個十三歲當兵,執小學畢業證,沒有進過初高中課堂的人隨口就說了出來。我不是不震驚的。
  是我一直因為偏見小覷了夏長寧?他語有雙關,不僅僅是說我看扁了他,也在說我看錯了他。
  我學的是中文,但這句話出自哪裏我不知道。而且,我足足想了有一分鍾才想清楚這句話的含義。
  “怎麽,被悚到了?”他挑釁的問道,顯然對能引一句古文震暈一個中文係畢業生極為自得。吃西餐那會兒故意顯粗魯的氣惱怕是煙消雲散了吧。
  我不想查丁越的事情,夏長寧不幹。就是說,我不想知道都不行。
  “夏長寧,說實在的,我不是要和你犯擰。我隻是覺得……你看上我什麽了?這樣有意思嗎?”
  “嗬嗬,這樣,我給你說個故事。你就明白了。”夏長寧打了開窗,讓陽光和空氣透進來,他點著煙邊吸邊說。
  “我當的是文藝兵,可沒跳過一天舞唱過一天歌。”
  什麽意思?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追女朋友不是唱歌跳舞,以前我的首長這樣說的。”
  什麽意思?我望著夏長寧想問又不好意思問。
  他斜瞟了我一眼,我看到他側麵臉上隱隱露出笑容,知道他在引我發問,我就不問,偏過頭看窗外。
  夏長寧便歎了口氣說:“首長追女人,全軍最漂亮的女人。那女人拽得很,看不起我的首長。跳交際舞的時候故意讓他出醜。首先火了,甩了她一巴掌說了這句話。本以為要背個啥處分的,沒想到那女人反去求情,然後就嫁給他了。”他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滿臉揶揄的味道。
  看得我冷汗刷的冒了出來。我哼了聲說:“別告訴我說那女人從此覺得你首長男子氣十足才愛上他。夏長寧你敢動我一手指頭……”
  他朗聲笑了起來:“我從不打女人。薇子除外,你不能把她當女人看。”
  伍月薇,她脾氣大,但長相就是個古典美人哪。
  “我的首長就是薇子老爹。我十五歲當他老爹的勤務兵,剛開始不敢動她,有回惹急了,打架的時候把她摔得鼻青臉腫,本以為我慘了。結果他老爹哈哈大笑,說終於有人治得了她了。薇子從此還真的沒再欺負過我。這人和人咋就不同呢。”
  我很神往地想象夏長寧狠揍伍月薇的情景,不覺有些汗顏。原來我骨子裏也很暴力,也很想和伍月薇打一架。不止是伍月薇,我甚至想自己能把夏長寧也揍了,該是多麽痛快的一件事。
  “笑什麽?”
  我趕緊低頭。我一個好人哪,怎麽會被他們逼得變態了呢?
  “我當兵的時候才十三歲,到了部隊要吃好吃飽我選擇去炊事班,養了兩年豬。當勤務兵當了兩年我就不幹了。薇子老爹覺得奇怪,為什麽我要去當汽車兵。做他的勤務兵比汽車兵有前途多了。知道為什麽嗎?”
  我搖頭,不明白。
  “汽車兵有錢。我膽子大得能把油車開到加油站賣掉一半箱的油。小時候家裏窮,大哥穿完的衣服我穿,我穿了再給三弟穿。我們哥仨讀警校,我十三歲當兵都是為了省錢。所以,我發誓這輩子一定要有錢。任薇子老爹用什麽人生大道理教育我都不聽。後來那老家夥趁著全軍大比武我得了散打第一名的機會把我整特種部隊去了。”夏長寧悠然笑著,特種兵又如何?老子就不當警察不當國家機器,尋死覓活退伍。還是要開公司掙錢。”
  他說起家裏情況時,聲音就低了下去,連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傷感。
  十三歲,為了省錢當兵,在部隊受了多少苦?這一刻我覺得夏長寧很可憐。
  夏長寧的聲音突然就溫柔了:“福生,就是這樣的眼神。”
  什麽眼神?我莫明其妙。
  “明白了?”
  “什麽?”
  “我鍥而不舍追你的原因。”
  聽完他的故事理論與下結論式的問題,我還是不明白,隱約感覺到什麽又飛快的跑遠了抓不實在。

  玫瑰
  他嗬嗬笑了:“怎麽樣,一年就成了,你要真不喜歡我,我也不粘你。就當是沒緣份。”
  “三個月。”
  “成交!”他答應得極為痛快。
  我馬上後悔。就像逛商店,老板說,這衣服一千,我隨口說五百塊還差不多,其實一百塊就能買到,而最最要命的是,我還沒打算買這衣服哪。
  但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夏長寧就像奸商一樣馬上板上釘釘地結束了他的故事:“走吧,簽份協議。”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夏長寧悠然地說:“我覺得和你簽個協議再公證一下比較好。畢竟女子與小人是一般難養的。”
  我的臉刷的紅了。腿有點發顫,我膽怯了。
  “協議內容很簡單。我幫你查丁越的事,你做我三個月女朋友。三個月後你要是不愛我要分手,我夏長寧絕不糾纏你,白紙黑字各執一份。如何?當然,你可以有附加條件,比如,夏長寧不得對你弄一根手指頭等等諸如此類的。對你有利的條件你盡管提。”
  “哪個就不用了吧?”
  “福生,我是生意人。在商言商。”
  我被他稀裏糊塗繞得不知道這事怎麽就說到這個份上了。
  和夏長寧真的簽了份協議。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我答應做他三個月女朋友,其間他不能違背我的意願做我不想做的任何事。三個月後若不能繼續交往,任何不方不得糾纏影響對方的生活。
  看起來對我有利。附加條件是夏長寧查清丁越這件事。
  我看了又看,看得夏長寧悶笑:“要不要找個律師幫你看?”
  我臉一紅,不是不敢相信他嘛。再說,我還從來沒簽過這樣的合同與協議。和學校的合同都是爸媽代簽的。
  “今天折騰一下午了,你願意和我一起吃晚飯嗎?”
  夏長寧極為有禮的問我。
  我瞟了眼協議,腦袋還有點迷糊。
  “按協議辦事,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吃晚飯,我就送你回家。”
  “回家吧,累了。”情勢直轉而下,我想回家好好想清楚。
  他二話不說開車送我回家。
  到了家,他停車溫和的說:“把協議拿來。”
  他又要幹嘛?
  夏長寧歎了口氣,把我一直捏在手裏都沁出汗的白紙片拿過去撕成了兩半:“瞧你緊張的樣子!我幫你查丁越的事,不勉強你。三個月什麽的,別當真了。”
  他又有打什麽歪主意?
  “福生,你是我見過最單純的女孩子,可能是我在社會上混久了,認識的女人社會氣太足,所以才會覺得你好。不過,女人多的是,何苦讓你我都不舒服?這事我幫你,就當是認識一場吧。”
  在他誠懇的說辭麵前,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小人了。他就像臨死赴刑場的義士,我則是最惹人恨的叛徒牆頭草,被他凜然正義的氣概麵前不由自主慚愧地低下了頭。
  愣了半晌我才知道說:“不能做你的女朋友很對不起,你……會找到很好的女孩子的。那件事要是太麻煩的話就算了,我就當沒認識過丁越。”
  “嗬嗬,沒什麽對不起的,感情的事哪能勉強呢。”
  他一轉性連人話也會說了?是不是我今天被伍月薇打擊得太慘,他要幫他的老戰友贖罪?
  果然,夏長寧說:“這事是薇子整出來的,還讓我幫著她盯了很久。連我也被她蒙在鼓裏。我也想知道這中間是怎麽一回事。回去吧,早點休息。”
  總之是好事,這是我和夏長寧認識以來最友好和平的一次。如電影所演,我推開車門的時候應該飛起一片白鴿來應景。
  才走幾步,他叫住了我:“等等,福生。”
  我回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從西服內兜裏拿出一枝玫瑰。玫瑰在他衣兜裏放久了,花蕾都壓得扁了。他極不在意似的伸出車窗遞過來:“聽花店老板說這玩意兒叫一心一意,挺省錢的說法。反正也買了,送你的。”
  他真誠的笑臉,清澈的雙眸,手上那枝蔫不拉嘰的玫瑰,都讓我驀然從心裏湧出一種感動。比起那片茂盛的紅掌,這枝玫瑰蔫得正是時候。
  我接過玫瑰,輕聲說:“謝謝。”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種感慨與莫名的情愫在胸腔裏撞來撞去,最終能說出的隻有謝謝這兩個字。
  他嗬嗬笑著:“折騰一下午,我餓了,吃晚飯去了。你好好休息。給你添麻煩了,我代薇子向你道歉。再見!有結果我打電話給你。”
  我於是衝動的叫住了他:“夏長寧,我……我請你吃頓飯吧,當我謝你。”
  他想了想,大方的推開車門:“好。上車。”
  我重新上了車,心甘情願的請他吃飯。
  我想我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我忘記了昨天夏長寧說的話:“明天我會送花來,再請你吃晚飯。你當沒見著吧。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吃晚飯的時候夏長寧問我槍法什麽時候學的。於是話題便從槍法聊到了那次打靶讓他吃癟的事情。
  “說實話,我當時真的很吃驚,福生,你太厲害了,不知不覺給我下套讓我鑽!”夏長寧搖頭歎息。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心裏隻顧著得意,回想那次已經飄飄然了。“嘿嘿,是你自己提出的打靶,隻不過遇巧了正中我下懷罷了,我哪有給你下套啊?”
  “是是是,是我自己……唉!”夏長寧長籲短歎。
  一頓飯在他的刻意低調與我的興高彩烈中融洽的結束。
  走出餐廳的時候,我還笑嘻嘻的,夏長寧比丁越活躍,話也多,時常說些笑話逗得我大笑。這時,我看他的眼光在改變,至少我覺得他不是我從前想的那種沒文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粗人。
  夏長寧也在笑:“改天我們去打靶場比試比試,對了,陳樹和阿敏不是一直說要再比嗎?”
  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
  “嘿嘿,這回咱倆兩個打贏他們,讓他倆輸了請吃飯!”夏長寧夏眉飛色舞。
  我也眉飛色舞,我本來就喜歡,他這樣一說我連連點頭。
  快上車的時候,突然有個人跑來,很急的樣子:“夏先生!可找著你了。”
  我以為夏長寧是有什麽事,於是靜靜地站在旁邊等著。
  那人擦了把汗說:“夏先生,不好意思,我是花店的。紅掌的錢算錯了,我少算了五百多元。”
  哈哈,晴天霹靂啊!但凡天降大任者必先苦其心誌,我寧福生當不了有鋼鐵意誌的小強實在對不起讓我成天坐過山車錘煉心髒的人!
  夏長寧臉色好看之極,他像噴火龍似的瞪著那個討要花錢的。
  我從包裏掏出那枝讓我感動莫名的玫瑰,像抽馬屁股似的揚手抽在夏長寧臉上:“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夏長寧,你真本事!”

  真相大白
  我怒不可遏的拔腿便走,腰間一緊,他從身後連胳膊帶腰竟把我挾了起來。我雙腿拚命的掙紮,尖叫著罵他:“放開我,流氓!救命!”
  他打開車門把我扔進去,人便覆了上來,手腳被他壓製得死死的。他的額頭抵著我的腦門,我動彈不得被迫望進他黑烏烏的眸子,裏麵陰沉沉的翻卷著怒,惱羞成怒的怒!
  下一秒他的嘴唇重重的壓在我嘴上,將我的尖叫全堵了回去。
  隻一瞬他就移開,惡狠狠地說:“你再叫一聲,我就繼續。”
  我嘴皮哆嗦著不敢出聲,但這不妨礙心裏的憤怒。我和他像兩頭鬥牛似的發出重重的喘息聲。
  夏長寧吼我:“你還是大學生,還是老師!你不用腦子想想,花店裏的人就這麽準確的找到我們?”
  “擺明了是薇子故意把他找來的!”
  “寧福生,你就對我半點信任感都沒有!”
  他一連串吐出的話讓我慢慢平靜下來。他說的話不無道理,但是不管是不是薇子設計的,這件事不也是他設計的?
  “你以為絕了我對丁越的念想,我就能愛上你了?別作夢了!”
  夏長寧臉上飛快閃過一絲尷尬,卻口氣強硬的說:“我早告訴你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愛這樣追你怎麽了?”
  得得,這麽卑鄙的手段還能被他說得理直氣壯。我再信他我就是頭豬!
  “哎,阿寧,你給我的錢不夠哪。”
  伍月薇敲著車窗,懶洋洋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生生落實了兩人的狼狽為奸。
  夏長寧像頭豹子般迅速支起身退出車外,我也像隻兔子似的鑽出轎車,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可惜夏長寧一把拉住了我。
  “你放手!”我怒吼。
  “站好!”
  靠!我又不是你的兵!我低頭掰他的手指,NND,他的手指什麽材料做的?我懷疑要用刀來削才行。
  “薇子,咱倆多少年交情?居然來這一手?”夏長寧咬牙切齒。他的氣憤全化成力氣傳到我的手腕上了。沙豬!
  伍月薇聳聳肩:“怪我壞你的好事?我答應演這雙簧是為了咱倆多年的交情,我可沒答應事後不讓寧小姐知道。警察嘛,有義務保護公民不受欺詐。再說,我從來沒買過花,我咋知道幾千枝紅掌多少錢,你給我的錢明明不夠嘛。”
  哈!還有什麽好說的?我甩不開夏長寧的手便罵他:“惱羞成怒了不是?機關算盡太聰明,怪自己吧!你還好意思拉著我?你拉著我幹什麽?說你流氓那是輕的!”
  “對,我流氓,我就流氓怎麽了?別和流氓說道理!”
  我氣得連放聲喊救命的心思都沒了。撇開頭望向一邊,心想,我甩不開,你總會放開,耗著吧,今天丟人的不是我!
  “阿寧,就這樣的丫頭,你窮追不舍,為什麽?我認識你多少年?那年特訓要不是我幫你擋流彈,你早掛了!你就忘得幹幹淨淨?你十三歲來部隊,我爸對你不好?我大哥二哥對你不好?”
  夏長寧看著她,身上繃著的氣瞬間泄了,無奈的說:“薇子,你別這樣。你好好的一朵花別總想著往我這堆牛糞上插啊!想想你的條件,多好!你大哥二哥做生意,疼你怕你沒錢花,生生給了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要在媒體上打征婚廣告,組織起來肯定能PK快男!我是小學文化,想去報名連門檻的邊都挨不上……”
  伍月薇美麗的眼睛便浮起一陣水汽,燈光下晶瑩剔透,瞬間又被夏長寧痞痞的話逗得笑了,才笑了幾聲就又哀怨起來:“阿寧,我十四歲那年就隻想嫁給你,我今年二十六歲我等了你十二年!”
  趕上瓊版悲情絕戀了。搞得我就像小三似的!停車場很安靜,那個花店的員工和我一樣在看戲。他為了他的五百多塊花錢不能走,我卻是夏長寧緊拉著走不了。
  然而唯一欣慰的是他最終肯定能得到他的花錢,我則因為丁越不會是那種人而欣慰。
  身體一個趔趄,夏長寧把我拖到他身前像展示標本似的對伍月薇說:“我夏長寧要找的媳婦兒是這個樣子,薇子,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就這麽著吧!你擺我一道我認了,我丟人我也認了。”
  “我沒答應嫁給你!”這是立場問題,不得含糊。
  “閉嘴!我沒向你求婚!”夏長寧瞪了我一眼。
  大概是這樣的鬥嘴傷害到了旁觀者的自尊心,伍月薇笑了,那是種受了傷卻要盡力維護尊嚴的笑容,她抬著下巴好一會兒才把目光移到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說:“丁越死了。在梁河就死了。寧福生,我以警察的身份正式通知你這件事。走私集團的人吊上了丁越,他應該是在麗江見到他們的。為了不傷害到你,他才和你分手。阿寧去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步。鑒於他對案件的貢獻,警方尊重他的個人意見,沒有公開這件事。丁越的臨終遺言是不希望你知道他死亡的消息。阿寧追求你,我按照丁越的意思想絕了你對他的感情。事情就這樣。寧福生,丁越對你如此情深意重,你不覺得你這麽快就和阿寧在一起是背叛了丁越嗎?”
  她在說什麽?我隻聽到了前麵的話。
  丁越的突然分手原來是這樣嗎?他原來已經不在了嗎?
  我茫然的看著夏長寧。他臉色都變了,手一緊將我擁在懷裏,捧起我的臉迭聲說:“福生,你別這樣……”
  我怎樣了?我看進他黑烏烏的眼睛裏隻讀出一件事,這是真的。
  “福生,我告訴你,你別激動,我都告訴你。”
  我一點也不激動,我就這樣看著夏長寧,覺得生活給我開了個玩笑。讓我在極短的時間裏懂得了欺騙、殘酷、背叛與傷痛。
  那個溫柔的丁越,俊朗帥氣的丁越。
  糾結多日的心結本打了個死結,不是解開的,是被一剪子哢嚓剪開的。線團解開了,卻斷成了這麽一小截一小截。
  我寧福生何其有幸,能得到丁越這樣的感情。
  可是,得到又如何。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生死之間的距離。他那麽年輕,那麽帥,那麽溫柔。
  “薇子,你小時候宰我的癩皮狗也是這樣。好歹丁越愛過你,你怎麽能這樣,啊?”夏長寧從牙齒縫裏繃出這句話。
  伍月薇也惡狠狠的說:“你對一條癩皮狗寵著護著也不肯對我溫柔點。我就宰了它怎樣?”
  夏長寧和伍月薇相互瞪著眼睛,天色太暗,我看不清他們的眼神,我低下頭去掰夏長寧的手指,他瞬間驚覺,握得更緊。
  我生生壓下翻湧的思緒,我對夏長寧笑了笑:“丁越高估了他自己,我還沒愛他愛到要死的程度。夏先生,放開你的手,希望你和伍警官一輩子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丁越……
  我閉上眼,眼晴幹幹的。如果沒有這一出,我對丁越也沒有愛得死去活來的感情,然而,已逝的丁越卻帶著他的深情撞進了我的心。
  夏長寧沒有鬆手,反而很快的語速說:“福生,你不要傷心。丁越愛你,你應該活得更好!”
  我驀然激動起來,大吼:“你說不要就不要?打著丁越的意思欺騙我,憑什麽!?你們做任何事想過別人的感受沒有?你們從來都從自己的立場出發!你,夏長寧,你是我見過最混帳的人!還有你,伍月薇,你和夏長寧就是絕配,求求你趕緊逼著他娶了你好不好?!”
  我一口氣說完,抬腳就踢,夏長寧條件反射的一鬆手,我一腳踹空摔地上了。
  他伸手來拉我,我手腳並用齊揮,十足在地上打滾的姿勢,就是不想他碰我一下。結果也沒攔著他。夏長寧一把抱起我歎了口氣說:“我送你回家。”
  “滾開!”
  “不會!”
  我呆了一呆,他手臂用力箍住我無比認真的說:“福生,丁越說你死心眼兒。你哭出來吧,你哭出來我就放心。”
  我……我隻想回家,離他們遠一點,靜靜的呆著。丁越被我逼到了心裏的角落,我要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和他說悄悄話。
  “你憋著會整出毛病來,你哭出來就好了。”
  “我現在不想哭,你給我放手!”我一字一句的告訴他。
  夏長寧擔憂的看著我,硬是不放。
  我靠!我現在就是哭不出來!我不僅哭不出來,還會被他氣笑嘍!
  這時伍月薇從地上拾起那枝玫瑰走過來,她把玫瑰的花瓣一瓣瓣撕下來,邊撕邊說:“阿寧要一心一意哪,寧小姐消受得起。”
  我滿腔怒火化成一句:“關你屁事!”
  伍月薇望著夏長寧也哼了聲:“護好你的癩皮狗,別落我手上讓我宰了!”
  夏長寧被她激得手一揚。
  伍月薇揚起臉說:“你打啊,打了和我家老爺子告饒去!”
  夏長寧氣得胸膛一陣巨烈的起伏。他拖著我要上車,這時花店那人小聲的開了口:“夏先生,那個……五百二十八,少算了一百一十四枝花。”
  “自作自受,丟人現眼,活該!”我甩不開他狠狠的譏諷。
  夏長寧不說話,手拿出皮夾,把錢給了花店的人,拖著我上車。
  車走了老遠我回頭,伍月薇正蹲在地上。我歎了口氣,這時的伍月薇才像癩皮小狗啦。她也是有毛病的人,正常人咋會看上夏長寧?
  “你還想咋樣?”我沒力氣和他爭,也爭不過他。
  夏長寧把車停路邊很溫柔的對我說:“福生,你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我眨了眨眼睛,沒眼淚。
  他就一直目光炯炯地盯著我,要我哭。
  我要回家,就要哭出來才行?我又眨了眨眼,想擠出兩滴淚來交差。還是沒有眼淚。我都想求他了,我不哭成不?我隻想安靜會兒成不成啊?要是能夠兩眼一翻暈過去就好了。想著我就閉上了眼靠在座位上。
  夏長寧很擔心的搖了搖我說:“福生,我這就送你去二醫院。”
  我雙目一睜,真的哭了出來。我邊哭邊打他:“夏長寧,你太欺負人了!你太過份了!你居然要送我去精神病醫院!”
  他高興得不顧我在打他,一把抱了個實在。“好了好了,沒事了,過了就沒事了。”
  “我要回家!回家!”
  “好,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看到你,滾!”
  “送你回家我就走。”
  “我要丁越!丁越……”
  似乎此時我才知道痛,才覺得傷心。那個給我溫柔給我初戀情懷的男人永遠消失了。他帶著他的秘密他的痛苦把我推得遠遠的。他甚至不要我知道一星半點。
  最難的痛是你連想都不能去想。連想一想也會撕心裂肺。
  我哭得直打打嗝,身體不受控製的抽,一聳一聳的。
  夏長寧很耐心的看我哭完,平靜了很長時間才說:“遲早要知道的。福生,堅強點。”
  我沒有再說話,夏長寧送我回家,他跟著下了車。“我送你回家。”
  “我到了。”
  “我送你到門口。”
  “不用。”
  “我隻送這一次,以後真的不給你添麻煩了。”
  這句話是他的口頭禪嗎?
  我不屑也不相信。
  夏長寧輕歎口氣停住了腳:“好吧,我看你進去。”
  我回家,爸媽很緊張的站了起來。
  媽媽紅了眼睛,牽著我的手在沙發上坐下,感慨的說了聲:“別太難過了福生,都過了幾個月了。都過去了。”
  他們知道了?夏長寧說的?
  我低下頭,還是難過。他們是局外人,不會明白我的感受。
  “我想著這事遲早要你知道,就拜托夏長寧了。你們都是年輕人,好交流一些。”
  什麽?夏長寧整這一出是爸媽的意思?
  媽媽還在嘮叨:“夏先生都說怕讓你知道了難過,我就想,他這孩子對你還真上心。”
  我瞬間無語。

  丁越
  “你確定?這樣做對她有點過份了。”月兒沉默了會兒說。
  我定定的望著福生的學校,說不出的感慨。
  每次去接福生下班,她看我的時候都讓我感動。她臉上藏不住的笑容,在看到我的時候像花一樣瞬間怒放。為了這樣的笑容,我一次次去接她。
  我來到這個城市四年,做了四年臥底。其實臥底也不神秘,我不過是打了兩份工。
  沒有人們想像中的緊張刺激。絕大部份時間我是在做尋常的工作。真正有情況是從去年開始的。
  我對福生說的故事是相反的,是月兒在瑞麗化裝成導遊將我接出邊境。我們像情侶一樣呆了三天。那是對外說的情侶,事實上都是在談工作。我的任務是配合她查一起走私案。
  我在市裏工作四年,認識了梅山。他總覺得我不談戀愛很奇怪,我隻好編造一個故事,女友拋棄我的故事。
  梅山是個很熱心的人。他拐彎抹角地介紹了福生與我認識。
  第一眼看到福生,我就知道這丫頭對我有意思。
  福生小巧玲瓏,不是月兒那種逼人的美麗,但她的臉相當幹淨,這種幹淨直透進她的眼睛裏。
  我離她近,我不看她,也知道她時不時偷偷從眼縫裏瞧我。若是我隨意一眼看過去,她的眼神的躲了。
  她是讓人一見就打心眼兒想保護的女孩子。
  我當時以為,我一樣可以打著兩份工繼續這樣過原來的生活。我不願放棄福生,相遇是偶然,但是遇到能讓我產生那種保護欲就太難得了。
  月兒突然出現的。我看到她的時候相當震驚,說好她不會和我有任何接觸的。為什麽她會出現?
  “丁越,幫我一個忙。你一定要和寧福生在一起。”
  我當是什麽事,對我來說小事情。
  月兒吱吱唔唔的說了情況,我歎了口氣,夏長寧追福生,自不量力。福生會喜歡上他那樣的人?
  夏長寧我不認識,但是我知道他。在這座城市他多少算是個名人。社交廣,公司開得有聲有色。
  我在福生家門口等她回來,夏長寧騎著拉風的哈雷從身邊駛過,我和他的目光瞬間對在一起,直覺告訴我,他不是普通人。
  月兒不談工作的時候,與一般女孩子沒有區別。她會因為夏長寧吃醋,會說話傷害福生的自尊心。
  我錢不多,卻足以安慰福生。
  我要的隻是和福生在一起的那種溫暖。從畢業到工作,她是我心裏最溫柔的一處。
  兩個多月,在寒冷的冬日,一顆心始終泡在溫泉裏似的暖洋洋的。
  看著她快樂的笑。我很滿足很開心。
  案子結束的時候情況卻有了變化。
  我奉命調往海外,我以前一直很想去海外,窩在這座城市總有種有力使不出來的感覺。以前的好消息,現在卻多了牽掛。我知道,我必須很果斷的結束與福生的關係。
  以我的觀察,福生對我還沒有迷戀。沒有人能一次戀愛成功。她和我之間沒有激情。
  我想帶福生去浪漫的麗江一遊,我自私的想留下很浪漫的回憶。
  但是她真的與月兒的性格不同。或者,福生她自己都沒意到她不是很愛我。
  也好。在這樣浪漫的地方說分手她會走得更幹脆。福生近乎崩潰的神情讓我有些不忍,都是我的錯。
  我要走那件大衣,是想知道夏長寧動過手腳沒有。他這個人,我一直很好奇。照理說,以他的資曆他不應該個人出來開公司。可能是職業敏感吧,月兒不會愛上一個平凡的生意人。
  我決絕的分手,福生身邊有夏長寧,他應該會對她好的。我能看出來夏長寧對福生的感情。
  看在我幫她破案的份上,月兒很盡責的告訴我福生的動向與消息。
  “夏長寧和福生在一起,你呢?”
  月兒隻是恨:“我爭不過就算了,總得爭一下。與你無關。”
  她這點最好,幹脆直接。福生有什麽事愛悶在心裏,月兒要直爽得多。福生其實是不適合我的,有些事情她沒辦法接受。
  “告訴她我死了。沒有可能,就斷得幹淨一點。”我覺得我很冷酷。對福生很溫柔而冷酷。
  如果夏長寧能給她幸福。她能平凡無憂的生活,把這個影子最終也消滅了最好。
  “我真懷疑你愛不愛她。”
  “你覺得我要怎樣才愛她?如果知道不可能,我不會開始。”我說完看著月兒微笑。
  她很理解,再沒說過什麽。
  與福生在一起的兩個月是我偷來的幸福。以後,不會再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
  夏長寧一拳打過來,我輕鬆避過。他很驚訝。
  “聽說你曾是全軍散打第一名,不錯。”
  夏長寧沒有再動手,隻是說了句:“你若是出現在福生麵前,我對你不會客氣。”
  他走的時候我輕聲對他說:“希望你對福生是真心的。”
  他瞪我一眼:“老子比你強多了!”
  我黯然。
  唯一的狀況是月兒,她始終無法接受夏長寧愛福生的事實。她說的話我聽了都很想揍她。不過是放一個消息,她執行起來就變味了。
  包括意外出現的花店的人。
  女人,還是像福生一樣簡單的好。
  而我現在,隻能安靜的瞧著這一切發生。
  我看到福生的眼淚轉開臉不想再看。
  一起簡單的事情被月兒搞得這般複雜,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想,夏長寧和我一樣吧,這會兒都在想女人有多麻煩。
  這晚的停車場很安靜。
  我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像是在看與我無關的事情。福生的臉卻在眼前放大再放大,我輕聲對她說對不起。我無力去改變,我不可能娶她,給她一個安穩的家,就當我死了,沒有這個人。時間會消磨掉一切。
  人都走了,月兒蹲在地上顯露出她軟弱的一麵。
  我沒有下車,等她哭完回來。
  “我不明白寧福生哪點好,你和夏長寧對她死心塌地的。”
  “她很幹淨。”我脫口而出。
  福生對我來說,像是最單純的白色。也許是心裏埋的事情太多,反而被吸引。夏長寧呢?他喜歡福生什麽?難道他也懂得欣賞並珍惜這份純淨?
  “單純的女孩子多,不止她一個。”
  “遇到的就是她,不是別人。”
  這一晚,我和她喝酒喝到天明。
  “夏長寧是很特殊的人對麽?”
  “他打死不進國安局也不願意當警察。他很聰明,他知道自己想過什麽生活。”
  “聰明會被你擺一道?”
  月兒說起夏長寧還是忍不住的袒護:“他早想好把福生父母架出來為他保駕護航了。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壞事也總要往好處拐。這算什麽!”
  “月兒,夏長寧不愛你,你就讓他和福生好好的待一起吧!”
  “憑什麽?這樣欺負我,讓他給我家老爺子解釋去吧!”月兒咬牙切齒,她轉臉看我,“丁越,你怎麽能這麽平靜?”
  能不平靜嗎?當我做這行的時候我就知道也許會平靜平淡的過一生,也許,不會有。福生幸福就好。她的名字,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就想,要是她一生幸福就好。
  我不知道在很多年後,我還有沒有機會重新站在福生麵前。
  “福生……”她的名字在我舌尖打了個轉,溫柔的吐出來。恍若第一次喊她的時候。

  夏長寧番外二
  我一直以為薇子是很大度的人。事實證明,隻要沾了醋,再大度的人也會變得小肚雞腸。明說是在幫我,等見到我對福生好,又忍不住下套。
  在公安局裏她刻意要為難福生,沒想到福生的伶牙俐齒把她說得無還口之力。我在隔壁看著兩人鬥嘴幾乎沒把牙笑掉。
  福生不是那種沉悶的人。她也許看上去老實,卻不呆板,她時常會逗得我樂,是由心底裏發出的笑聲。
  我想,我得改變下策略。她現在看到我都起條件反射的厭惡了。
  我想了很久,覺得真誠一點好。
  我打算很真誠的和福生交往。
  然而福生用讀書人的尖酸刻薄傷了我。
  她欺我小學畢業,文縐縐地對我說文言文,罵我以貌取人必然是無內秀之人。老子好歹還是她老爹學校MBA的研修班學生。
  學中文的就了不起?我不學中文一樣說中國話!但是她懂財務懂管理嗎?
  她真當從部隊出來的都是文盲!?
  她就不知道我其實也非常想讀書。正兒八經的讀初中讀高中上大學。那會兒要不是家裏經濟緊張,我媽會舍得讓我十三歲就去當兵?
  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我一想起這事就生氣,一生氣就非拿下她不可。
  要我再直接去找她,我拉不下這個臉。心裏又窩著口氣,隻好從外圍包抄。
  福生的社會關係非常簡單。我的好處是出門朋友多,就這樣認識了梅山。他也是丁越的好朋友,是個挺痛快的人。我沒費多少工夫就和梅山相處愉快。
  我的目標當然不是梅山,是他的女朋友,福生的好友梅子。
  這女孩挺辣,老母雞似的護著福生。我足足花了兩個多月才讓梅子相信我是一個好人。
  我有時候也在想,我怎麽對拿下寧福生這麽執著?是真的對她癡心看上她了還是因為別的。
  但是心裏就擰著一股勁,非追到她不可。我懶得去分析目的與原因,我這人做事就這樣,認準了就不管別的了。此時眼中就隻有福生。心裏認定她是我的人。
  有次梅子無意中說起福生被一個開茶莊的人糾纏。我知道福生常去遊心齋喝茶,我也沒太在意,我對她的愛好也沒有要去幹撓的意思。但是徐成亮糾纏她,我就不能不管了。
  福生也很乖,自覺的避開徐成亮。
  然而徐成亮卻似有毛病,他的話傳到我耳朵裏已經很難聽了。
  福生根本不可能和他發生關係,更不可能讓徐成亮拍裸照,這是怎麽回事?一查他原來還是有案底的。
  晚上我帶了幾個兄弟去徐成亮店裏。我是做那行的?我一眼就看到他店裏裝了攝像探頭,結果在他店裏還真找出了他說過的能做證明的照片。
  “你這麽大年紀的人了,她是才出社會的小姑娘,你不嫌丟人?”我看到照片火氣就上來了。
  這廝還不承認是他合成的裸照。我懷疑他精神不正常,說話偏執。
  對他還有什麽可客氣的。我砸了他的店,揍了他一頓,告訴他最好別在本市出現,否則見他一次揍他一次,開一家鋪子砸一家。
  我讓同去的兄弟別把這事傳出去。雖然是合成的照片,一旦流言起來,福生會受不了。
  梅子知道,是我故意讓她知道的。她當然的就站在了我這邊,對我追求福生大開方便之門。她要是告訴福生也沒關係,福生會記我一個情。她要是不說出去也很好,省得福生有心理陰影。
  我拍著梅山的肩說:“你找了個很義氣的女朋友。這樣的女朋友相處不會累。”
  梅山笑逐顏開。梅子當即又義氣了一回,把福生約來了紫藤茶樓。
  那個下午,福生紫藤茶樓溫暖的陽光下睡著。
  庭院裏安靜的連風都停住了。
  我第一次有機會仔仔細細地看她。
  福生不是很漂亮的人,但是她的皮膚在陽光下幹淨極了,沒有半點斑。皮膚像新剝殼的煮雞蛋一般嫩滑。看在我眼裏,就很美麗。
  我坐在她旁邊,看到她恬靜的睡,看不夠。不是看不夠,是看得咽了口水。多新鮮的人哪,定了,她是我的!
  我回去後拐彎抹角問薇子女孩子喜歡什麽花。
  她很警覺的問我:“你要送花給寧福生?你先送花給我。”
  “你要什麽花?”
  薇子的眼睛亮了起來:“玫瑰,一枝就好,一心一意。”
  “嗯,我就送這個給福生。”
  “夏長寧!你太欺負人了!”
  我歎了口氣:“薇子,咱們沒戲,明白?”
  她先是狠狠的瞪著我,然後告訴我丁越的意思,還說出了她的計劃。
  計算的真好,讓我趁虛而入,這種便宜不占不白占。看到丁越的瞬間我的拳頭不由自主就揮過去了。
  我能想象到福生的難過。我以後會加倍對她好。對丁越這種看似深情卻能讓福生下地獄的男人,我壓根兒瞧不起。
  但是我想,她遲早會傷心一次,一次就好。
  接下來我製定了一係列計劃,我想福生這回肯定會感動。從戰略上領先敵人,從戰術上迷惑敵人,我覺得萬無一失。
  福生接過那枝玫瑰滿臉感動的模樣,我很得意,硬繃著臉沒敢笑出來。
  她主動請我吃飯坐上我的車時,我瞟了她一眼。我昨天說什麽來著,送花請她吃晚飯。我就這樣輕易做到了。看來,男女之間和打仗也沒什麽分別,得講策略。
  從前那些瞟一眼就乖乖靠過來的,肯定不是真的感情。那是衝我夏長寧的家當和身板來的。
  美好的明天在我眼前展現,雖然是夜晚,我卻看到曙光已經來臨。
  我最希望的是她感歎一番就過去了。
  我忘了薇子做哪行的,她知道了我的行蹤,釜底抽薪在最後擺我一道,讓我有苦說不出,丟人到家。
  最恨的是,她借機說出了一切。
  福生沒有眼淚。白著一張臉很平靜的瞅著我。
  那目光比我的癩皮小狗還可憐。她自己仿佛不覺得,我卻知道她要是不嚎出來,會悶出病。我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放她一個人走。不管她怎麽看我,我隻有一個念頭,我得看著她點。
  我想讓她哭出來。福生眨了又眨眼睛,一滴淚都沒有,神情看上去正常,臉卻白得嚇人。一雙瞳仁仿佛不會轉動似的盯著我。
  一瞬間我想起很多人被打擊過度,刺激過度,神精分裂。我嚇得很,她要再哭不出來我得馬上送她去醫院。
  沒想到這句話把她的眼淚惹出來了。心裏一鬆,她不怕手痛隨便她打。
  送福生回家,有點擔心她到了家卻不回去。福生卻懷疑我另有企圖,我想,經過這些,福生對我會更排斥。
  不過,我看著她回家卻忍不住笑。我早和她爸媽說好了,她母親一定會告訴她的,我一點也不擔心。再說,我已經幫她查清了丁越的事情,她的協議撕了,我的那份還在。她無論如何要做我三個月的女朋友。
  三個月還拿不下一個單純小妞?
  晚上薇子大哥打了個電話來,氣勢洶洶地說:“夏長寧,你忘本啦?你忘了你當初開公司誰幫著你的?你就這樣對我薇子?”
  “我不愛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薇子大哥歎了口氣說:“阿寧,老爺子知道了。你知道他最寵著薇子,他要見你的小女朋友,讓你帶來給他瞅瞅。我這做大哥的,提醒你一聲。”
  瞅什麽啊,八字沒一撇呢。老爺子性格火爆護短得緊,我這回才真愁了。現在怎麽敢帶福生給他看?
  別說不敢,要福生點頭配合才行啊。
  目光又瞟到了那份協議,我忍不住笑。這回,得靠它了。
  我得想個什麽辦法,讓福生主動一點呢?最好她主動申請,我順利批準錄用,萬事大吉。這不是說笑嗎?她怎麽可能!
  想到這裏,嘴裏念著她的名字竟有種想嚼來吃了的感覺。
  她是一顆嚼不動煮不爛的銅碗豆!但是我就是想把她嚼來吃了。
  有時人們總說一物降一物,我想嚼這顆銅碗豆,但是得先把它送進嘴裏才行。實際上的情況是,當我胸有成竹的去找福生的時候,她走了。

  夏長寧番外二
  她離開了這座城市,福生爸媽唉聲歎氣地說福生有心理陰影了,想換個環境生活。她去了東北叔叔家,聽說那裏長著密密的白樺林,冬天有著很純淨的雪的氣息,敲開冰凍的河魚會自動跳出來的地方。
  她爸媽目光閃爍,一副極對不起我的神情,連聲埋怨福生想繼續讀書的念頭太不現實,還特意用知識分子特有的客氣說:“福生一直以來蒙您照顧,我們做父母的感激不盡。”話雖如此,
  言語中卻帶有一絲無奈與懇求。他們是愛福生的,福生強起來,決意不肯與我戀愛,他們也是絕對站在福生一邊的。
  是我告訴他們丁越的“死訊”。他們聽說後拜托我妥善處理這事。那時他們可能是把我當成了福生的救命稻草,希望我在福生身邊,能讓她淡忘丁越。沒想到結果會是福生要離開。
  我沒想到福生走得如此幹脆。她是忘不了丁越,還是想躲開我?我希望是後麵這個答案。畢竟躲開我的感覺比她念著丁越的感覺受用得多。
  我心裏相當不滿意她的臨陣脫逃,我想了這麽多好主意還沒來得及實踐她就跑了,太浪費我的心血了。
  福生的離開,像大熱天迎頭澆下的一桶涼水,讓我發熱的腦袋清醒。
  知道消息的瞬間,我很失落,空蕩蕩的提不起精神。這種感覺我極不喜歡。所以,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福生去她叔叔家散散心也好。她打算考哪裏的研究生?”福生爸媽說起福生叔叔時避而不談她叔叔在哪座城市,我也沒追問下去。這事很簡單,福生老爸就一個兄弟,拜托朋友去查就成了。
  我微笑有禮的提問,福生爸媽趕緊回答我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我們是想她考市裏的學校,誰知道她能不能考上。”
  我寒喧了幾句離開。這個不是答案的回答讓我明白了做父母的心情。福生想必是斬釘截鐵地告訴她她爸媽絕對不會喜歡我夏長寧。否則,她爸媽怎會瞞得這般嚴實。
  走出小區,我在梧桐樹下停了會兒。有好幾次我送福生回家,望著她的背影,馬尾巴一晃一晃的,像隻神氣的小麻雀。她從來沒有回過頭看過我一眼,將來,她還會回頭嗎?
  我給梅子打了電話。我不是想要福生的聯係方式,也不是想知道她去了哪座北方城市,我隻是想確認一件事,她會不會回頭。
  “別問我,我傷心死了,我居然是從你嘴裏知道!”梅子氣呼呼的。
  “我也傷心死,今晚和梅山陪我喝酒吧。”她連梅子也沒告訴,走得可真絕的。她不回頭,隻好我走快一點追上她了。
  走得再遠,這裏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城市。走得再決絕,這裏還有她的父母與朋友。那句話叫什麽來著?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我得把這裏的網織得再結實一點。
  我成功的約出了梅子和梅山,讓他倆看盡我失意的模樣。也許當梅子和她聯係時,梅子會告訴她,某年某月某日你走了之後,夏某人傷心欲絕,一醉解千愁。也許,將來某天,這會成為讓福生心軟感動的一件小事。
  “我夏長寧哪點配不上他?”我想不明白。
  梅子笑得端杯子的手都在抖動:“誰叫一開始讓她覺得你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愛耍無賴的流氓?”
  我想起了丁越,不屑的哼了聲。比我長得高一點帥一點就不是流氓?
  “我等她!”我說這話其實是希望能傳到福生耳朵裏。但是話說出口,我竟然覺得真的是這樣的心情。
  回到家,我站在三十三層的高樓上,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天上的星星很亮,離我很近。樓下的汽車像蟑螂,無聲迅速的爬動。
  城市裏深夜安靜極了,福生的臉無比清晰。我想起她接過玫瑰花時輕咬了下嘴唇,滿臉感動與溫柔。說我是流氓?再出現在她麵前時,我一定是個君子,偽君子!隻要她喜歡。
  書房裏放的書幾乎都是軍事文和專業書籍。我拉開抽屜,拿出我的黑皮本翻看。
  “凡重外者拙內,引自《列子.黃帝》,意思是但凡重視外表的人內心一定非常笨拙。”
  “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據之者,誣也。引自《韓非子.顯學》,意思是沒有經過事實驗證就確定一切的人是蠢人,還不能肯定就拿給別人做依據,這是在欺騙別人。”
  “清聲而便體,秀外而惠中。引自韓愈《送李願歸盤穀序》。可用於讚美對方身體輕盈,長得秀美,又是個聰明人。”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引自元稹《離思》,意思是心裏沒有人能比得上她,看再多的美女,也沒興趣。”
  我還摘抄了很多,在福生譏諷我沒文化之後。死記硬背著這些句子,總想在她麵前掙回幾分麵子。
  我想起那天對她流利的背出一句後福生詫異的表情,忍不住就樂了。沒讀過書總認得字,誰生下來就能記得住這些酸句的?
  我翻開唐宋詩詞大全,隨意的翻看。突然看到黃庭堅《望江東》裏的一句話:“燈前寫了書無數,算沒個人傳與。”心裏竟泛起一絲莫名的惆悵。
  將筆記本扔進抽屜,我點燃一枝煙,惡狠狠地對自己說:“夏長寧,你還嫌不丟人?不追到她,你算個什麽兵?”

  極東的陽光
  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在清晨的微風中閉上眼感覺第一縷陽光照過來的暖意。這裏的陽光與風將穿過我的身體往西往南漸漸的漫延。
  我緩緩的張開了雙手。不知道有沒有人這樣做過,在陽光初升時這樣伸展身體。會有種融入天地的放鬆。手掌伸開,露出密密的掌紋。情感線並不複雜,握緊手,那個用生命在掌心刻下深刻印記的人已經去了天堂。
  眯著眼迎著強烈的光想,丁越,你會在天上看著我幸福的,對嗎?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我這樣的經曆,然而這樣的經曆並不是我沉浸在悲傷中的理由。誰不是在大太陽下賣力工作,努力生活?我寧福生隻是芸芸眾生中的平凡一員,我不能免俗。
  我執意要來到這裏,因為這裏最早看到太陽。這是雄雞圖上我能到達的最東方。早早的太陽一定能驅散所有的陰影和不愉快。
  “姐!回來吃早飯啦!”寶林的聲音悠悠蕩蕩的傳來。
  我微微一笑,大聲回答:“來啦!”
  隨著響亮的回答,我看到原來那個斯文秀氣的福生她的影子在慢慢變淡,離我越來越來遠。
  嬸嬸是赫哲族人,臉上飄著被冬天的風吹紅的皮膚,勤勞樸實。不過,他們現在沒有捕魚打獵,叔叔經營起大棚蔬菜。我想,這也是嫁雞隨雞的道理。叔叔不會捕魚,伺弄大棚菜卻也是一把好手。
  但是叔叔的兒子寶林卻像所有的赫哲族人一樣,彈弓玩得極好,進林子下套,劃船捕魚無一不精,就是不愛讀書。
  我初來新鮮,跟著他玩瘋了。說也奇怪,叔叔和嬸嬸一點怨言都沒有,由著寶林拉著我到處玩。
  有時候和寶林騎著自行車去白樺林,弄幾個地瓜在林邊的空地上撿了落葉枯枝烤,太香太甜,竟吃來噎著。
  寶林常笑話我說:“姐,南方沒有地瓜?”
  我顧不得還在打呃,回嘴道:“我家叫紅薯!紅薯!明白?啥叫地瓜?一瓣一瓣的才叫地瓜,就像嬸嬸揍你的時候,那個開花的樣子!”
  我邊說邊比劃,寶林調皮搗蛋,前天才被他媽一手扒下褲子一手揮著掃帚打得鬼哭狼嚎。
  說完我大笑,氣還沒順過來,打了個響亮的嗝,身體猛然一抽,狼狽不堪,卻渾身舒暢。很久沒這樣開懷大笑。笑聲帶著時不時噎氣的聲音在風裏傳得極遠。生活就該這樣,開懷大笑,沒有陰影。
  寶林撇撇嘴眼睛黑亮亮的知道我笑他土,見我半晌順不過氣,又隻好不情願的給我遞水,拍我的背。
  “寶林,你這麽孝順姐有何企圖?”
  “姐,你給我說說那個長得像樹一樣的蔥是咋種的吧?”寶林殷勤地問我。
  我忍不住又笑了,笑得躺在地上打滾,身下的厚草地與落葉沾了滿身發頭,真是肆意
  的快樂。寶林有時候精的像猴子,有時候憨得像土撥鼠。我來這些日子隻要是周末或是他放學,總是他陪我四處走。和寶林在一起我就沒有不笑的時候。
  我初到家時趕上家裏吃剪餅,我不吃生蔥被寶林笑話。我就給寶林看了我在海邊拍的
  照片,指著椰子樹告訴他,南方的蔥不是用來吃的,是長來看的。寶林一直信以為真,對嬸嬸說將來他要在白樺林邊上種樹一樣的蔥,肯定比大棚裏的菜心賺的錢多。嬸嬸用指頭在額頭狠狠地杵了個紅點罵他,要他好好上學讀書,要不然就種一輩子菜心。
  “姐,讀書有什麽好的,成天就隻見你讀書。”
  寶林讀完小學,讀初中就像放敞的野馬。任叔叔怎麽罵,當麵聾拉著腦袋,出門就神采奕奕。我來叔叔家,嬸嬸便念叨著要我看著寶林順便替他補習。
  我笑得累了,躺在軟軟的草地上望著碧藍的天想,誰說一定要讀書的?夏長寧不也小學畢業,人家還知道說古文把我這個學中文的唬的一愣一愣的。
  “寶林,你長大了想做什麽?”
  “我要開最大的店,一顆魚子賣五美元!”
  我卟的笑了:“魚子數著吃啊?你數學不好能數得過來?”
  “姐,大馬哈的魚子可貴了,我就想多掙錢,將來開輛好車,咱家不種菜心了。吃別人種的菜心!”
  “掙錢是好事,但是寶林啊,有文化可比沒文化的人掙得多哪。”
  “我會數錢就行了。我看你背的那些什麽兮,什麽之,聽不懂。做生意不靠這些。”
  我白了他一眼:“你總得會俄文?英文?魚子都賣老外才賺錢!”
  “對!我就會這兩樣,再會數錢!”寶林的眼睛更亮了。
  心裏還想著叔叔嬸嬸的交待,我想了想說:“寶林,姐認識一個做生意的,他就小學文化,生意做的很不錯。”
  寶林瞬間來了興趣,一個和他一樣不讀書的人怎麽做生意賺錢的?
  我慢吞吞的說:“他剛開始是做的不錯,不過呢,一出門別人就笑他是……阿鬥。”
  “阿鬥?什麽意思?”
  我忍住笑悠然的告訴寶林:“因為他錢太多,不會用點鈔機數,用鬥來量,明白了?”
  寶林懷疑的看了我一眼不相信:“他不會用點鈔機,請人幫他數唄!他真笨!姐,你別騙我。”
  我又笑得在地上打滾,寶林真是好樣的,夏長寧可真是笨哪!在這個地方我可以肆無忌憚的諷刺他,反正他聽不見。“他這個人像巴依老爺,又蠢又愛錢,信不過別人哪!”
  寶林便歎了口氣說:“他太蠢了,我都會用點鈔機!”
  我撇嘴:“你連南方的椰子樹都不認識,你還會用點鈔機?”
  “什麽是椰子樹?”
  “就是……你想種在這裏賣的大蔥!”天啦,寶林真是我的開心果,哈哈!
  笑完我才發現,我其實是很佩服夏長寧的。一個小學畢業生,能順溜的背古文,還能開公司做生意。
  心裏的芥蒂消散了很多。在這個靠近最東邊的地方,在朗朗白樺林與單純的寶林陪伴下,我的心境變得開闊。
  “姐,你笑起來比程珍珍好看!”寶林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我忍不住逗他:“她是你喜歡的女同學?”
  他的臉便漲紅了。紅暈染上麵頰,熟透了的蕃茄似的,襯著黑亮的眼睛像極了憨態可憨態可掬的維尼熊。
  “說說,姐不告訴嬸嬸。”
  寶林扭開頭,悶聲說:“她家很有錢。她爸是做邊貿生意的。”
  我樂壞了,才十五歲的寶林居然為了女孩子而想掙錢。我板著臉說:“沒出息,女孩子才不隻喜歡男人的錢哪。”
  “那喜歡什麽?”
  胸口便有一股痛楚傳來,丁越像這片白樺林般的笑容浮現出來。我喃喃地回答他:“要對她好,很好很好的那種。”
  “怎麽才叫好啊?”
  “就是……要是她掉進冰窟窿裏,你哪怕不會遊泳也會想也不想就跳下去救她的那種。”
  “姐,有人這樣救過你嗎?”
  有的,他為了我的安全和我說分手,他就這樣……眼淚就這樣出來沁出來,從眼角一直流下麵頰,流進我的耳朵裏。
  電影《東邪西毒》裏有句很經典的台詞,大意是:“想要忘記的,其實是無法忘記的”。
  “姐,你怎麽哭了?”
  我翻身坐起,惡狠狠地對寶林說:“你要是不好好讀書,我把你的屁股打成地瓜!”
  寶林愣了愣,高興的跳了起來,朝樹林裏跑去:“我告訴大爸去,福生為男生哭嘍!”
  我氣極敗壞,看到他的彈弓還在身邊,拿起彈弓瞄準他的屁股一石子打了過去。“寧寶林,你今晚上要是背不完《醉翁亭記》,我就告訴嬸嬸你早戀!”
  寶林兔子似的從樹後一露臉,和我討價還價:“咱倆都不說成麽?”
  “過來,拉鉤!”
  寶林嘿嘿笑著跑過來,和我拉鉤約定。完了又問我:“可不可以不背?”
  “寶林,你喜歡的女孩子成績好不好?”
  “班裏的第一名!”寶林驕傲得像是他考了第一。
  “要是她以後讀了高中,成績繼續好,將來去大城市讀大學,你怎麽辦?”我終於想到了這一招。
  寶林撓撓頭,顯然沒有想過這麽遠的事情,半晌才悶悶的說:“她和班裏第二名的男生好。”
  我長舒一口氣圓滿完成嬸嬸交待的任務:“寶林,原來你是個孬種!你要是考了第一名,連她都排你後麵了。那個第二名隻能跟在你屁股後麵!”
  寶林思索半天,終於點頭:“我要考第一。”
  我壓住偷笑,以很崇拜的眼光看他:“寶林你這樣子好帥!”
  寶林黑亮的眼睛頓時像寶石一般閃光。

  躲在身後的人
  秋天就這樣由淡轉濃,窗外的風漸漸的帶上了涼意,我窩在炕上複習。
  “福生,給家裏電話沒有?今天周末了。”嬸嬸在外間提醒我。
  我趕緊給家裏打電話。
  電話那頭很熱鬧的樣子,媽媽接電話時還樂嗬嗬的:“福生,你該回來考試了。”
  “過些天就回來,你們身體好吧?我長肥了,最愛吃嬸嬸做的拌菜生魚了!媽,家裏來客人了?這麽熱鬧?”我笑嘻嘻的和媽媽說話,說著回去就想起家裏的好吃的。叔叔嬸嬸換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也不及我從小吃習慣了的東西。
  媽媽猶豫了下說:“福生哪,你爸的學生來家裏看你爸。”
  我試探的問了聲:“夏長寧在?”
  電話那頭嘈雜聲裏我聽到了夏長寧的笑聲。隱約的聲音,聽不實在他們在說笑什麽。然而半年都過去了,我不以為夏長寧會很癡心的等。就算他還不死心,也是得不到的是最好的罷了。
  “嗯,你爸來接電話了。”
  “福生,長胖啦?早點回來,還要轉車才能坐飛機。記得提前說航班號,好來接你。”
  “知道了,我掛了。”
  “你等等。”爸爸捂著話筒,那邊一片寧靜。
  聲音像捂進了一個空瓶子,一直悶著。等揭開蓋子的時候,家裏的歡笑聲又衝了出來,耳邊靜靜的響起夏長寧的聲音:“福生,你複習的還好?”
  “還好。”
  “想家裏的好菜沒?回來請你吃飯。”他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笑意,斯文有禮。我想應該是在我家裏,所以他收斂了他的流氓樣。
  “想啊,我一想起炒田螺就流口水。這裏沒有南方的小米辣!”我很自然的接過話題。
  掛掉電話之前,夏長寧突然低聲說了句:“福生,你怎麽不怕我了?”
  我一呆,是啊,我為什麽很平靜的和夏長寧說話呢?以前討厭他,看他就煩。是我學會了世故與虛偽,還是我的心胸像潔淨的天空,鳥飛過,不留痕跡?
  我拿起書繼續複習。看了幾頁有點看不下去。
  清晨,我和寶林在大棚裏采菜心。這是我十分喜歡幹的活。肥壯嬌嫩的菜心用指頭掐下,碼得整整齊齊的,看著就流口水。
  寶林悄悄的離他爸媽遠了,靠在我身邊輕聲說:“姐,明天周末,我要去掙筆錢。”
  “你這麽小,掙什麽錢哪?”
  “在縣城有人問路,說想去黑瞎子島,就說成讓我們當導遊了。那裏我熟,常和同學去玩呢。”
  我懷疑地看著他:“多少錢?”
  “給四百塊呢!”寶林兩眼發亮。
  “對方幹嘛要請個孩子當導遊?別是什麽壞人吧?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放心吧,我和同學一塊,對方就一個人,出不了問題,我都收了兩百塊定金了。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
  我猶豫良久,還是不去了:“家裏活這麽忙,我在家幫著收菜。注意安全!”
  寶林嘿嘿笑了。
  這裏離中俄邊境的黑瞎子島不遠,幾十裏路,常有遊人去參觀,剛來的那會兒,寶林就帶我去過了。我實在不忍心打消寶林掙這筆導遊費的心思,他和同學一起去應該沒問題。
  “記著幫我瞞著我媽!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沒準兒我能釣條魚回來。”
  第二天很晚的時候寶林才回來,被嬸嬸又數落了。寶林和同學一人掙了三百塊,說客人見他們兩人多給了兩百。他上交了兩百塊,嬸嬸嗔罵了他幾句,也沒多說什麽。而寶林則揣著一百塊私房錢滿臉紅光。
  晚上他跑來和我擠炕。寶林學著客人的姿勢神氣活現的比劃著說:“姐,今天這個客人也是從南方來的呢。他真有錢,買東西那叫一個痛快。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要!”
  “你好好讀書,將來才能這樣神氣。明白?”我低著頭看書。從小就隻鑽錢眼兒可不是好事情。
  寶林躺在炕上也不知道想什麽,卻也不說話了。
  隔了很久我看他,他還睜著黑亮亮的眼睛。我提起書就拍下去:“臭小子,想什麽哪?”
  “嘿嘿,不告訴你。”
  從這天起,寶林連續幾天回家都挺晚的。身上總沾著樹葉泥巴,惹得嬸嬸拿起掃帚追著他打。我看著寶林滿院子跳腳,咯咯直笑。
  生活多麽美好,叔叔是很老實的人,嬸嬸是熱心腸的女人。他們在這片黑土地上踏踏實實的種菜,賺錢,養大兒子。有時候我想,生活的本質就是這樣,不同的是環境不同,有的人在城市,有的人在農村。都在同一片藍天下生存。
  這個月過完我就要回去考試,還有幾天這樣的恬靜日子就到頭了。雖然喜歡這裏的田園風光,淳樸的生活,要讓我留一輩子,我還是不習慣。
  寶林挪到我身邊輕聲說:“姐,你氣色好多了。聽我媽說,你男朋友出意外死了,來俺家散心的。”
  我一抖,臉便僵了。我已經有多久沒想起過丁越了?他的影子似乎在慢慢的變淺變淡,我悲哀的想,丁越若是知道我刻意的淡忘了他,他會有多麽難過。苦苦的笑了笑,爸媽擔心我,所以任由我辭了工作來東北。叔叔嬸嬸知道,所以讓寶林一直陪著我。我是這樣讓他們操心的人嗎?
  “我媽讓我跟著你,走哪兒都跟著你,怕你想不開。”
  “胡說八道!”
  寶林嘿嘿笑了:“現在不是,你來那會兒怪怪的,話也不多。我就尋思是不是你讀書讀傻了。”
  我歎了口氣,寶林才多大啊?十五歲,他懂個屁!
  “姐,你別看我小,我都明白的。你還想著他嗎?”
  暮色四合,周圍的景物都籠罩在一片沉沉的深灰色中。去年的冬天,我身邊有丁越溫暖的笑意,一年,他居然過世一年了,而我正學著把他忘記。
  我撐著下巴望向極遠的地方,緩緩告訴寶林:“如果你不能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一輩子,就不要去追求她,也不要對她好。你能聽明白姐的意思?”
  “明白,班裏的阿蘭對我可好呢,就是臉上好多雀斑,沒程珍珍漂亮,我才不理她呢。”
  我嚴肅地盯著寶林說:“對你好怎麽就不對了?就因為她不夠漂亮?姐給你說過簡愛的故事。”
  寶林歎了口氣說:“那個叫簡愛的女人有什麽好?非要等到老羅殘廢了才肯和他在一起,我可不喜歡這種女孩子,太強。”
  那麽經典的一個要求愛情平等的女人在寶林看來是腦子有問題。仔細一想,我覺得又有幾分道理,簡愛是偏激了。這小子,和他說話我的思維總趕不上趟似的。
  他湊我麵前小聲說:“姐人好,學問高,喜歡姐的人肯定多。姐,你一定要給我找個有錢的姐夫!”
  我笑了:“臭小子,錢是自個兒掙的踏實,別成天亂想天上掉餡餅。寶林,姐後天就走了,你要好好讀書才行。”
  寶林得意的說:“我當然要好好讀書,將來考警校,做有本事的人!”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這小子怎麽突然轉性了,從賣魚子賺美金變成要考警校?
  寶林吐了下舌頭,跳起來說要做作業,一溜煙進了屋。
  我套了他幾次話,他和我裝傻,讓我更加疑惑。
  走的時候,叔叔和寶林送我坐車去佳木斯再換飛機。我趁叔叔去放行李的時候突然問寶林:“你陪的那個客人是不是留著板寸頭?看上去像流氓?”
  “板寸倒是板寸,不過看上去不是流氓。對了,他會打拳,特厲害,讓我和狗子兩個人一起上連衣角都沒挨著哪!”
  “他姓什麽知道不?”
  “姓夏,他和姐是一個地方的人!聽說我姐和他是一個地方的,所以他在縣裏的幾天讓我和狗子放了學就去找他學拳。”寶林還挺得意。
  我真想揪著寶林的耳朵告訴他,他就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人!我瞪著寶林,無奈的想夏長寧居然能找到叔叔家,還沒讓我知道半點。不會是爸媽告訴他的,否則他們應該會告訴我一聲。我爸就這麽一個兄弟,誠了心要查對他來說也不難。可是他來做什麽?真的是去黑瞎子島旅遊?然而,他就這麽巧的找到寶林給他做向導。他想從寶林這兒知道什麽呢?
  叔叔把行李給我放好走過來笑嗬嗬的說:“福生哪,到了佳木斯就打個電話來,上飛機前也給個電話。”
  我應了聲,望著寶林又沒時間問了,懷著一肚子疑問上了大巴。車開動的時候,寶林突然對我大聲喊:“姐,夏叔叔說他認識那個阿鬥!”
  我的天!這小兔崽子居然還去問了這個!我恨極想喊車停下,下車揍寶林。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夏長寧走了沒有?他人呢?
  叔叔給我占的前排的位置,我霍的站起身往後麵張望,生怕他就坐在大巴車後。
  “姑娘,有什麽事?”司機大哥很好心的問我。
  我掃了一眼沒人,訕訕的坐下,傻笑著說:“沒事,看我叔走遠了沒。”

  甩了他
  一路上,我不停地回憶夏長寧的模樣。除了他的西服、板寸頭、總愛耍無賴的樣子,我想不起他的眉眼。
  夏長寧來過,他現在人呢?我猜不中他的心思。不知道他跑來幹什麽。要說是找我的,他偏偏又沒出現。心裏忐忑,揣摩著夏長寧會不會這麽巧會在車站出現,然後和我坐上同一班飛機回家吧。
  再想也沒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在車上睡了一覺,下午就到了。
  叔叔嬸嬸讓我帶了太多土特產,我費勁的拖著行李往站外走,機票是明天的,我要找家酒店住下。
  “福生,真巧啊!”夏長寧明明是等在出站口,悠悠閑閑的,手裏一件行李都沒有。他還敢大言不慚的和我說真巧?!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我看著夏長寧慢慢露出了笑容。也許半年前我會給他擺臉色看,現在不會了。他的出現讓我充滿了戰鬥的勇氣。
  “哈!真是巧,你怎麽會在這裏?來接朋友嗎?”這話說完,我都覺得自己虛偽。
  夏長寧笑容可掬的搖搖頭:“我說真巧是我才到十分鍾你就到了。我是專程來接你的。”
  “真的啊。這多不好意思。”我笑得格外燦爛,非常自然。
  夏長寧看我的目光又多了幾分考究,這廝眼睛沒丁越漂亮,卻極有神,像X光似的透視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夏長寧不會明白我的思想已經發生了轉變。
  我把手上的行李很自然的遞給他:“太好了!東西重,幫我拎。”
  他不僅接過了我手上的旅行袋,手一伸還取下了我的五十公升的大背包。我空著雙手很輕鬆的跟在他身後。
  看來是我的笑容感染了他,夏長寧也滿臉堆笑:“怕影響你複習的心情,就沒找你了。酒店我訂好了,明天我們一起回去。”
  “哦,你知道我坐哪班飛機?”
  夏長寧笑得像狐狸,他偏過頭輕聲說:“這個沒有難度,福生。明天中午十二點十分的航班,對嗎?”
  靠,還真的沒有難度!我咬牙切齒的想,繼續裝吧!我揚起臉直樂:“唉,我還擔心不是一班飛機呢。我的機票一周前就訂好了。”
  “不用擔心的,寶林帶我去黑瞎子島玩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好象很高興我來接你?”
  “是啊,他鄉遇故知,一個人在外地有個伴總是好的。”
  這個答案他比較滿意,眼睛裏也有笑意:“看來我是來對了,福生,你被我感動了嗎?”
  他說話可真直接。他能費心思千裏迢迢趕來這裏,再陪著我一塊回去,這份心真的很難得。
  “實在是太感動了,今晚我請你吃本地菜!”
  夏長寧卻反而不相信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幾秒鍾,似乎想看出我的真心。
  我很坦然的回望著他,直看到夏長寧狐疑的拎起行李前麵開路。
  我懶洋洋的跟在他背後。夏長寧走路的姿勢極其挺拔,我覺得他像一棵鬆,我則是蔫不拉嘰的狗尾巴草。他鬥誌昂揚,我表麵鬥誌昂揚內心垂頭喪氣。半年過去,我還是鬥不過他,別提多沮喪了。
  到了賓館,他搶著去前台打了個轉身就把房卡辦好了。我要付他錢,他大手一推:“別客氣了。”
  好,我不客氣。
  晚上和他去吃了頓酸菜豬肉燉粉條,吃得滿臉冒油氣。席間與夏長寧揀著東北的新鮮事說說笑笑,十分地和諧。
  吃飽喝足回房間,夏長寧很有禮貌的征求我的意見:“時間還早,想不想聊會兒?”
  我搖頭:“今天坐車挺累的,想洗個澡睡了。”
  他沒有意見。
  我等了會兒,見沒有動靜,悄悄的開了門直奔酒店的商務中心。我要改簽機票!
  縱使他讓我感動,我卻不想讓他誌得意滿。
  等待的時間如此難熬,我不停的往外麵看,生怕被夏長寧發現。改簽成功的刹那我由衷地對工作人員說:“你們帶給我一次非常愉快的旅行,謝謝!”
  我懷著滿意的笑容回房間,經過夏長寧房門的時候,門突然就打開了,夏長寧穿著薄毛衣上下打量著我:“不是說累了想早點休息?”
  我捂了捂包很不自然的說:“去買了點東西。”
  夏長寧愣了愣,溫和的說:“早點休息。”
  我成功回到房間,趴在床上抱著枕頭悶笑,他肯定以為我去買衛生用品了,哈哈!夏長寧你也有今天!
  第二天一早,夏長寧打房間電話叫醒我。一起吃完早飯就往機場趕。
  陽光還是這樣明媚,夏長寧不時扭過頭來和我說笑。
  “福生,給你說個笑話。有人遷新居請朋友來吃飯,門鈴按響,他開門,朋友們竟似約好了似的,全到了。他一高興就說:‘不該來的全來啦!’朋友一聽,不歡迎?瞬間走了一大半。他急壞了,張口又說:‘哎,該走的沒走,不該走的怎麽全走了!’剩下的人一聽,也走了。”
  我哈哈大笑,看著他意有所指:“是啊,不該來的來了!”
  夏長寧笑嘻嘻的回答:“你不該跟我走的,卻走了。”
  說個笑話也這麽拐彎抹角?!我隻眨了眨眼睛告訴他:“我才不跟你走呢。”
  目光與夏長寧的觸到一塊兒,今天我才發現,他要是帶著笑意看人,那眼神是極溫柔的。夏長寧的膚色較深,牙齒卻很白。陽光掠過的瞬間,閃閃發亮。
  可惜,我不要做跳進他嘴裏的肉。
  夏長寧意味深長的轉過了頭,我看到他側麵的臉頰帶著笑容。
  我衝他的後腦勺努嘴,期待著他臉色大變的一刻。
  換了登機牌,過了安檢,在休息室等待登機。
  我問他:“你既然來了怎麽又不找我?拐彎抹角的可不是你的性格。”
  可能是我態度一直好,好到夏長寧放鬆了警惕,笑著對我說:“怕你不待見我唄。想想算了,接你一塊回去就行了。”
  他來接我,我不是不感動。隻不過,我討厭他的強勢。
  十一點五十的飛機準備登機了,我提起了行李,在夏長寧詫異的目光中慢吞吞地告訴他:“多謝你來接我,我很感動。不過,我改簽機票了。再見。”
  夏長寧嘴唇動了了,挫了挫牙齒,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真行哪,半年不見,長道行了!”
  我眉開眼笑:“過獎!你再不放手,我報警喊非禮!”
  夏長寧鬆開我的手腕,往後一靠,又恢了他痞子似的姿勢微笑著說:“告訴警察說巴依老爺調戲民女?!”
  我的臉瞬間便紅了,畢竟在背後說他壞話被他當麵揭穿太尷尬了。心裏恨極寶林嘴快,又恨夏長寧費盡心機。我偏開頭回了他一句:“阿凡提每次都贏!”說完就去排隊登機。
  檢過機票我回頭,夏長寧目不轉睛的看著我,嘴緊抿著,看不出他是生氣還是在想什麽。
  我心情又大好,衝他喊了聲:“阿鬥,回見了!”

  接機
  下了飛機,拿著行李我就看到爸媽等在出口,高興得直衝他們揮手。
  才接過我的行李,沒等我說話,媽媽就開始數落起我來:“你這孩子,改簽機票也不說一聲!”
  我嘿嘿笑著,當時隻想到對付夏長寧,兩班飛機落地時間相隔不遠,隻想到爸媽習慣早到,不會接不到我,所以也沒打電話說航班的事情。等等,我一激靈,我沒說,爸媽怎麽知道我改簽機票?
  “你怎麽這樣對人家?長寧好心好意來接你,你怎麽突然改簽機票把他扔下?他還好心打電話來通知我們。”媽媽馬上透露了真相。
  多大的人了,還興告狀?我就是不滿意他事事做主,什麽都納入他的規劃。
  “福生,長寧實在有心,我們這做父母的實在沒話可說。他專程去接你,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上路不安全,人家這麽有心,你不感激還把他甩了,你像話嗎?”
  媽媽劈頭蓋臉一頓訓斥,絲毫沒想過我離家半年。我站在出機口一陣腹誹。他算什麽男人,小氣!還專截人後路!
  “我和你爸先回去,你在這裏接了長寧回家一起吃飯!”媽媽居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媽,我很累哪,我才下飛機。”
  “就這樣了。”媽媽指揮老爸帶著我的行李走出了機場,臨走還瞪我一眼,“人沒接到你別回來!”
  我手插在衣兜裏相當的無語。
  隻要一想到在這裏等夏長寧,還要好言好語的請他和我回家吃飯,我恨不得買塊豆腐撞死。
  心裏在天人交戰,我是幹脆跑梅子家住幾天不回家呢,還是認命的等夏長寧?最終怕媽媽數落的想法占了上風。我蔫蔫的站在出機口老老實實的等人。
  夏長寧看到等在出站口的我時笑得那個狐狸樣啊,他滿臉閃著得意的笑容說:“福生,還算你有良心,知道來接我!”
  “我媽吩咐的,我沒這麽好心!”
  夏長寧便奸笑著告訴我:“福生,我隻是通知你爸媽來早一點,別接不到你而己。”
  我氣憤的很:“他們接不到我關你什麽事?”
  “本來是可以不說的,誰叫你把我甩了?福生,坐飛機累了?臉色不太好。你拽拽地登機那會兒還神采飛揚!”
  我被他氣得直捏拳頭,別提有多堵心了。我現在還能神采飛揚?他是巴不得我臉色越難看越好吧。
  夏長寧卻樂嗬嗬的替我回答了:“我知道,想躲沒躲開不說,還來接我,堵心哪!”
  得意,哼,叫你得意!我的腳情不自禁的悄悄的移動,像下麵踩了隻蟑螂,我碾!碾死它!我抬頭看他:“夏長寧你真是個無賴!”
  “福生,別老重複你已經知道的事實。說點新鮮的?”
  我迅速開動腦筋,很懇切的告訴他:“本來我是很感動的,也想過,能這樣對我寧福生的男人實在不好找,有點想考慮答應你的提議,讓你做我男朋友,不過你現在……”
  夏長寧很溫和的打斷了我的話:“我隻是想來接你,沒想過要做你男朋友,你想的太多了,福生。”
  啊啊啊!我瞪著他眼裏幾乎冒出火來。我居然誤會了他的意思?!還有什麽比這個更悲憤的?我深呼吸再深呼吸硬梆梆地對他說:“我爸媽讓我等著你,對你說聲謝謝。謝謝你專程來接我,非常感謝!在專業保鏢的護送下我平安到達。我爸媽為表謝意請你去我家赴宴……”
  “嗬嗬,福生,你真不禁逗!走吧!”他沒等我說完笑出聲來,非常自然的把爪子伸過來握住了我的手,夏長寧恩賜似的對我說,“我很喜歡你的提議,我決定答應你的要求,做你的男朋友。”
  “我什麽時候提議過了?把你的前蹄放開!”
  夏長寧輕輕一帶,我就撞進他的懷裏:“我覺得是非常好的主意,你還能找到對你這般癡情的人嗎?”
  這麽肉麻的話怎麽從他嘴裏出來就像水龍頭放水一般自然簡單?我扭開頭,機場人來人往,過往的人多多少少會看我們幾眼,夏長寧視而不見,手卡在我腰間很享受當眾當展品的風頭。
  我左右瞟了幾眼,正對上幾個人揶揄的笑意,有驚詫也有羨慕。是不是這種公開場合秀曖昧顯得格外深情?我想起曾經在機場看到有男人拿了花等女友的場麵,我覺得特傻,但是也會羨慕,有多少男人肯這樣做?就像夏長寧來接我一樣。有多少人能有這份心?
  一念之下,我的語氣軟了下來:“你放手,我又不會跑。”
  夏長寧低下頭下,我嚇了一跳,手往嘴上一擋,他想當動物園的猴子,我還不想呢!夏長寧的身體抖了抖,忍住笑說:“福生,你以為我想幹嘛?”
  我的臉一紅說:“你有口氣!”
  夏長寧的臉頓時翻綠:“試試就知道了。”
  我把頭一埋,這裏這麽多人,我不要丟人現眼!
  他的聲音便在我耳邊響起:“福生,我用半年時間也不能忘了你……”
  那股子熱氣吹在耳邊,溫柔的話語的讓我有瞬間的恍惚,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有過的感覺,那樣的溫柔,像昨日重現。
  “福生,原來你喜歡這調調?”
  耍我?!我奮力一推,他似早有準備,手攬得更緊,我啪的貼上的他的胸膛,惱怒得顧不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想扁他。
  他卻鬆開了手,退後一步,非常認真的看著我說:“給我一次機會,了解我的機會?”
  “憑什麽?”我氣得很,處處被他占上風。
  夏長寧盯著我,然後就笑了:“問你是尊重你,你當我真的需要你給機會?”
  這個該死的自大狂!這麽快就露了原形!我哼了聲往外走:“跪下來求我!”
  我沒有回頭,巴不得他聽了這句話氣得頭頂升煙,臉青眉黑。
  他在身後說:“你別後悔!”
  我馬上後悔了,他要真跪下來,在機場這地方,我豈不是要賣身還他一輩子。我迅速的回頭,夏長寧正彎下腰。

  感動
  我迅速的回頭,夏長寧正彎下腰。我閃電般衝過去,一把將他扯住,他臉皮就可以厚到這種程度!我服,心服口服。我的臉都快苦得擰出水來了。
  “我係鞋帶呢。扯我幹嘛,想幫我?”
  NND,又耍我!我無語瞪他。
  夏長寧哈哈大笑,雙手一抱將我的頭按進他的胸膛。“福生,你其實是個膽小鬼,偏偏還要固執。被你爸媽數落了?我替你解釋!”
  我狠狠的推他,壓低了聲音罵:“流氓,你這個流氓!”
  他嗬嗬笑著:“做我女朋友教育我,讓我從流氓變成紳士,多有成就感哪,寧老師!”
  “別摟摟抱抱的,放手!”我實在吃不消他的熱情,這廝不動爪子就找不到地方擱!無道德無規律。
  “大庭廣眾之下,你說,我要是大喊一聲我愛寧福生會是什麽效果?能不能上報紙八卦版?紳士男當眾求愛,狂喊女友名字令人側目?”
  “我求你了,別折騰了好不好?我累了。”認輸投降,無道理可講。
  夏長寧於是摟著我肩大步往外走,邊走邊說:“答應了就不準反悔,不準帶主觀偏見,不準鬧小孩子脾氣耍賴!”
  什麽就答應了?我哭笑不得,這時候真有點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找不到一處可說理的地方。
  “福生,記住這三不準原則,你答應和我交往,好好了解我。”
  “不答應!”
  夏長寧便站住,笑咪咪的說:“這裏人多!還沒出候機樓,福生,你可真會挑地方!”
  “你到底要怎樣?”
  “你說呢?”
  他的臉漸漸靠近,我咬牙又咬牙,閉上眼準備孤注一擲喊非禮。
  “福生,我不是糾纏你。”
  這,這不是糾纏是什麽?我睜開眼,卻望進夏長寧異常專注的眼神裏,他定定的看著我,眼睛裏的神色像是很小的時候,我摔了一跤,老爸急急忙忙跑過來,又是擔心又是心疼的目光。他擔心什麽?把我快逼瘋了?
  我軟軟的回了他一句:“別鬧了,回家吧,我爸媽還等著呢。”
  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我都不清楚了。隻是夏長寧的那個眼神,就這樣印在了腦子裏,久久揮之不去。
  到了家,爸媽對夏長寧非常熱情,他一定來過家裏很多次了,我發現夏長寧非常熟練的從櫃子裏取碗筷,爸媽一點異樣都沒有。看過一篇小說,寫公關女的,簡介非常有意思。找人辦事,一般隻走後門。夏長寧就具備這樣的特質,隻不過,我突然又想起另一個形容,就是無門可走,請鑽狗洞!
  天,我在瞎想什麽,我家是狗洞嗎?是不如金窩銀窩的草窩窩罷了。我真的是把他想這麽不堪?連這種想法都冒出來了,實在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吃飯時氣氛非常好,夏長寧不當公關太可惜。他和老爸說茶,和媽媽說他家獨門泡菜秘秘笈,對我,就是說話間準確如投彈似的挾一筷子菜送過來,還不停的加以評價:“東北水土養人,福生是長胖了,氣色好了很多。”
  爸媽現在看夏長寧特別順眼,雙雙交換了個眼神一個給我挾菜,一個給他挾菜,默契恩愛。
  飯後我依著老媽要懂禮貌的規矩送夏長寧出門,走到小區門口他說:“福生,你想,你這輩子遇到過比我對你更用心思的人嗎?”
  丁越的名字跳進腦中。有的,隻是不在了。我怎麽能要求他和一個過世的人比?
  “夏長寧,做我男朋友,我的要求也不高。一心一意就好。”
  我以為這話已經是說得很誠懇了。半年過去,夏長寧不放棄,跑千裏之外來接我,他對我說他忘不了我,這些都讓我感動。拋開了在機場猶豫與矛盾的念頭,我覺得接受他並不困難。
  夏長寧卻極其失望,他惱火地說:“原來隻是要我對你一心一意。福生,隻要對你一心一意就夠了嗎?”
  我有點茫然,還要怎樣?
  見我愣著,他歎了口氣,手拂上我的臉抬起了我的下巴說:“沒有那種喜悅?從心底裏冒出來的,想和我在一起的喜悅……那就從現在開始吧?”
  他前言不搭後語,我不知道他說的開始是什麽。腰間一緊,他的頭就低下來熱熱的唇蓋在我的唇上。他的氣息籠罩著我,我扭住他的前襟分外緊張。近乎被動的仰著頭感受著他的氣息,怎麽就突飛猛進至斯?
  本來以為平靜了的生活,因為他不遠千裏跑來接我而打破。然後,就突然變成這樣了?
  夏長寧隻是定定的將唇印在我的唇上,沒有繼續。一會兒工夫,他輕輕的移開,熱熱的氣息撲進我的我耳朵,他說:“你不肯相信……好好考試,完了再約你吃飯。”
  他放開我,優雅一笑然後招了輛出租車離開。
  我望著車消失不見。手指按上我的嘴唇,冰涼冰涼的沒有熱度。我有種看不清楚的感覺,分不清他的情感,也分不清我自己的思想。
  怎麽和他說話這麽累?!說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說了些什麽!
  考試在即,這是頭等大事,我搖搖腦袋,不去想了。
  話是這樣說,躺在床上,我還是在想,想的頭痛。第二天起床就覺得腦袋暈沉沉的。南方沒有暖氣,家裏沒開空調,我想,可能是習慣性在室內不穿外套著涼了。
  還有一周就考試了,我吃了感冒藥躺床上睡覺。
  汗一身接一身的出。到了晚上,鼻子塞住,開始發燒。
  媽媽摸了摸我的額頭說:“福生,有點燙哪!你還有一周考試,去吊吊水比吃藥來得快。”
  我嗯了聲,又沉沉睡過去。
  第二天媽媽叫醒我去吊水,我很不想離開溫暖的熱被窩,想著吊水好得快,勉強的起床穿衣去醫院。
  出門的時候我聽到手機在響,沒有理會。媽媽幫我接聽,樂嗬嗬的對我說:“長寧說他陪你去。叫你在家等著。這孩子,不錯。”
  我腦袋暈得顧不得去想媽媽對夏長寧的評價,下意識說:“算了吧,你陪我就好,也不是好大的事。”
  媽媽卻覺得這是夏長寧該幹的活,坐在家裏不動了。
  媽媽嫌開空調空氣不好。我才從北方回來,裹得像熊一樣還冷得發抖,恨不得連脖子都縮進衣服裏去。
  夏長寧來的時候我都快在沙發上睡著了。他碰了碰我的額對媽媽說:“燒得厲害,福生可能回來不適應才感冒了。我送她去醫院。”
  我站起身,他的手當著媽媽的麵就擱在我腰間,理所當然的讓我靠他身上。我是在發燒,還沒燒到人事不醒的地步哪。又的確沒精神拍開他的手,出了門我才悶著聲音對他說:“我走得動。”
  “這不是當你媽媽麵表現麽?我知道,感冒嘛,又不是什麽大病!”夏長寧話是這樣說,手還扶在我腰上。
  這廝是趁我病要我命來著?說話怎麽這麽氣人?
  “怎麽不走了?想要我抱你上車?”這廝趁火打劫似的笑。
  我笑了笑:“好。”
  他愣了,我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故意這樣說,當我真怕啊?!可是為什麽,我就不怕了呢?
  夏長寧伸手把我的帽子又拉低了點,遮住了耳朵。他做這樣動作的時候,我吸了吸鼻子,感覺感冒又加重了,身上在冒虛汗,轉眼又被寒風吹幹,鼻塞得很難受。
  他歎了口氣:“臉燒得蘋果似的。你的抵抗力太差了,需要多鍛煉。等你考完早晨起床和我跑步去。”
  我壓根沒在意他後半句話,隻希望吊水能控製住感冒。我不想努力了這麽久,最後因為感冒影響考試成績。
  進了醫院,醫生量了體溫說:“高燒吊水和打針一起好得更快。能打青黴素嗎?”
  我點點頭。
  “去做個皮試,能打的話打一針再吊水。”
  “福生,你怕不怕打針?”
  “不怕!”我心裏很怕打針,硬著頭皮不表現出來。
  夏長寧抿著嘴笑不說話。
  結果做皮試的時候眼淚都給快給我痛出來了。遇到一個實習醫生,在我手上紮了兩針還沒把皮膚挑起來,我真想不打針了。
  “你們醫院幹什麽的?隨便什麽人都可以給病人打針?沒手藝就拿病人當實驗品啊?”夏長寧沉著臉吼那個女醫生。
  他的聲音大得快掀了房子。心裏突然有點感動,我看著夏長寧第一次覺得,他還有點像好男人的模樣。
  那個實習醫生被他吼得愣住,這才走進一個醫生賠著笑臉說:“先生您別生氣,我來。”
  這次終於對了,手腕上鼓起一個小包。
  夏長寧坐在我旁邊,眼睛瞟著我的手腕還黑著臉,我燒得腦袋發暈,不想說話就靠在椅子上蜷著。這時夏長寧很溫和的說:“打針其實不是很痛,就是人的心理,在見到針頭的時候就開始想象紮進去的感覺。這個比紮一刀子輕多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是安慰我還是打擊我?”
  “福生,我最怕打針了。每次打針,消毒水擦上皮膚肌肉一下子就收緊了。其實紮下去也就一瞬,像被螞蟻咬了一口。”
  他一說,我的屁股就癢了,忍不住動了動。
  “嗬嗬,乖,不怕一會兒就好。這樣好得快。”夏長寧很自然的伸手攬住我,滿臉笑容,帶著一絲讓我說不清感覺的寵溺。
  等我做完皮試打了針走出去,夏長寧彎下腰用手指飛快的在我眼角一揩,戲謔的說:“還是哭啦!”
  這個時候聽他的話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隔了一層膜似的,很空洞。我悶聲悶氣的說:“夏長寧,你還落井下石!”
  身體一輕,他抱了我起來,腦袋重重的擱在他胸口,他托著我的手很結實,我聽到他說:“想睡就睡會兒。”
  我對他笑了笑,也不知道他看見沒有。
  迷迷糊糊的手背一涼,然後我就睡著了。
  睡了三小時我被他叫醒:“福生,我們走吧。”
  我睜開眼,夏長寧溫柔的看著我:“退燒了。”
  “謝謝。”
  “想吃點東西不?”
  我沒胃口,卻不想拒絕他,便點了點頭。

  就這樣淪陷
  夏長寧帶我回了他家。這裏還是黑白的風格,簡潔明快。好在燈光算暖色調,用的是中央空調,挺暖和。
  “把外套脫了坐會兒,我做飯。”
  我窩在沙發上看碟,終於忍不住好奇去廚房看他。
  夏長寧正在切菜,聽到聲音回頭看我:“你肯定不會做飯!”
  “我會。我家很傳統,我媽覺得女孩子就應該學會進廚房。你呢?在部隊學的?”我說完就想,這是第一次很平靜的和夏長寧聊家常吧。以前都像刺蝟似的。
  他一把刀上下翻飛,極為熟練。“是喂豬那兩年學的,我煮的豬食特別香。刀法嫻熟吧?切豬草練的。”
  我瞪他一眼,什麽話啊,當我是豬?
  “嗬嗬,是真的,不是說你。”
  我懷疑這廝背後有眼睛,瞧得清清楚楚。
  “櫃子裏有飲料,你自己去弄。”
  “我可以參觀下你的家嗎?”
  “隨意。”
  我看到咖啡機,便動手煮了杯咖啡,端著在房間裏轉悠。
  夏長寧的家是黑白色為主,線條偏硬的裝修。家裏最多的裝飾品是瓷器或玉件擺設,我懷疑這廝是買古玩洗錢,突然想到我為什麽總是要往壞處看他呢?他對我不好嗎?搖搖頭甩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我看到博古架上的那隻罐子,想起上回在他家摔東西時他說這個值錢,便小心拿在手裏瞧了又瞧,沒看出什麽特別。
  他的臥室很簡潔,被子疊得方方正正,這年頭,誰還在家疊這樣的被子?抖開鋪床上完事。他當兵的習慣還沒改哪。
  走進書房,我有些興趣了。一個人看什麽樣的書能看出他的愛好與口味。夏長寧書房裏書還挺多。書櫃占了滿滿一堵牆。以軍事書籍雜誌最多,還有機械電子類,財務管理類。他也不是不學無術,隻不過不像我,小說散文占了書的大部份。
  桌上放著一摞書,唐詩三百首,宋詞三百首,唐宋詩詞大全,名家格言,還有本現代詩精華選。這家夥!我忍不住樂了。隨手翻了翻放在上麵的黑皮筆記本,我愣住。
  夏長寧居然寫得一手好鋼筆字。我的板書都不如他的字有力道。手指從他摘抄的詩句上劃過,我想起那天他念古文唬住我的一刻,不由得怔立當場。
  他從門口似很著急的進來,大踏步走過來拿走了我手上的黑皮本,手足無措的說:“弄著玩的。見笑了。”
  心裏湧起一股溫柔,我輕聲說:“我不是有意諷刺你的,誰叫你說瞧不上我……”
  臉被他捧住,他什麽話也沒說便吻了下來。
  我漲紅了臉推開他:“我感冒鼻塞……”
  “福生。”他扭了扭我的臉說:“我屏住了呼吸的,不會被你傳染!”
  我氣笑了,他怎麽這麽煞風景啊?書上男主角都愛說:“我不怕,我和你一起生病,分給我一半,你就好了一半!”
  “我做飯去了,今晚吃燉排骨!”他嘿嘿笑著往外走。
  我懷疑的說:“夏長寧,你平時都自己在家做飯?”
  “少有做,本來是打算做給你吃的,所以早買好了。”
  我繼續參觀。書櫃裏擺了些照片,大部份是夏長寧自己的,還有他和伍月薇的。他有張照片我很喜歡,是散打側踢腿的,非常瀟灑,我都能感覺到那種力度。
  一個男人,肯花心思摘為你抄詩句。肯買了菜做給你吃。肯在醫院很體貼很關心你。能不被他感動嗎?
  就像他說過的,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不了解他就下結論,是太片麵了。我在接受夏長寧,也對他重新充滿了好奇。
  我拿起他和伍月薇的照片看。兩個人都穿著軍裝,笑得像兩個紅蘋果,那時候的夏長寧臉上還有稚氣,明顯的現在沒了。
  書架上還放有夏長寧一家人的照片。他和他弟弟長得挺像,和他父親也很像。我一頁頁的翻看,夏長寧小時候很可愛。
  目光從書架上的相片上掃過,我看到一張女孩子的單人照。她穿著毛衣,大花長裙,背著雙肩背包走在大街上。攝影技術很好。背景朦朧,隻突顯了女孩子一個人。清秀的外表,直發,瘦瘦的,笑容很純真。
  在夏長寧所有的相架裏,隻有這一張是女孩子單人的。我下意識的將相框拿在手中,相框是水晶透明的那種,翻過來時亮出了背後的小字:“愛你的逸塵。03年冬於深圳。”
  我把照片放回原處,有點悶。夏長寧的緋聞女友怎麽那麽多?一個伍月薇,在麗江挽著他手的小黛,怎麽又跑出一個逸塵來了。
  “福生,出來吃飯!”
  我走出書房,那個逸塵給了我種很奇怪的感覺。我進洗手間洗手,看著鏡子有點發愣。鏡子裏的我也很清秀,也是直發瘦瘦的,夏長寧不會是因為那個逸塵才對我……我低下頭認真的洗完手。
  他做的菜很好吃,是青筍燉的排骨,估計是用高壓鍋壓出來的,才會做這麽快。
  “我的手藝還好吧?”
  “嗯,你可以開飯館了。”我不是恭維他,真的做的不錯。
  夏長寧一個勁勸我多吃。我想每一個做飯給別人吃的人都是這樣,別人吃得越多,就越開心。
  我本來沒胃口,卻努力吃了很多。
  “福生,你吃不下別硬撐著。”他的聲音今天始終像水,溫溫柔柔。
  我嘿嘿笑著,下意識的就問出了口:“你沒給伍月薇小黛逸塵做過飯吃?”
  夏長寧隻猶豫了下便回答:“她們沒在家裏吃過飯。”
  那意思是他做過的?
  我喝了口蕃茄魚濃湯,頭也沒抬:“你追我是因為我長得和逸塵一個感覺?”
  我當然希望夏長寧說不是。然而他說:“嗯,我一直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這個答案是好還是壞呢?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瞬間沒了心情。
  “我不是在找替身,我喜歡的就是這種類型。”他解釋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很高興是你喜歡的類型,事實上,我今天一直很感動。”我看不懂他眼中的意思,放下了筷子,我終於知道是什麽地方不對了,我沒有吃醋。
  今天的夏長寧比以前任何一刻都好。沒有流氓氣,沒有惹人反感。我感動,我覺得做他女朋友也很好,他吻的時候我也覺得很溫暖。
  但是我沒有吃醋。
  就算我知道他曾經在幾年前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一個和我的氣質感覺近似的女孩子。他找我,多多少少也有逸塵的影子,我還是沒有吃醋。
  我不愛他的時候,我根本不接受他。
  我能接受他的時候,我發現我能被他感動,卻不愛他。
  我能夠沉溺在被愛的溫暖中假裝愛上了他嗎?
  我不能。
  我歎了口氣,站起身說:“今天很感謝你的照顧,我想……”
  他霍的站起,嚇了我一跳。那句想回家的話被咽進了肚子裏。
  夏長寧走過來,居高臨下地對我說:“你看到的黑皮本是我故意放在書桌上讓你看到的,我千裏迢迢跑來接你也是我知道這樣會有什麽效果,我的目的就是想要讓你感動。但是福生,如果你因為這些感動而決定和我在一起,我不稀罕!我要的是你的真心,明白?”
  他語氣很凶,他的指責讓我感到委屈。我請他這樣做了嗎?我也被他的行為感動了,難道他喜歡上我,我就能因此迅速的愛上他嗎?我又不是神仙!誰叫他一直在我麵前的形象是流氓!
  我咬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他握著我的肩很認真的看著我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明白!
  他就火了,冷著臉說:“我把前女友的照片亮給你看,福生,你就一點點也不生氣吃醋?!”
  我嘴動了動,無力辯駁,幾乎有點欲哭無淚。就短短兩天,似乎和夏長寧就成了男女朋友,他還吻了我兩次,但是我怎麽吃醋啊?讓我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就突然愛他愛到和別的女人爭風吃醋?
  “我真失望。”他鬆開我的手說。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腦袋都快轉不動了。
  我跑到門口拿起外套打開門就走。我和夏長寧八字不合!我隻有這一個結論。電梯關上下降的瞬間,我吸了吸鼻子,我一定是想醒鼻涕。
  回到家,家裏一片忙碌,來了很多工人。
  “回來啦,怎麽樣?”
  “媽,幹什麽?”
  媽媽歎了口氣說:“長寧說開空調空氣不好,找了工人安地暖。我和你爸不讓,他非要讓裝上。正和你爸商量回頭把錢給他。”
  我轉身就跑了出去,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夏長寧的家。我不知道夏長寧這麽細心和體貼。這一刻我是真的很想見到他。
  我跑進小區,冷空氣灌進肺裏直咳嗽。按響他家門鈴的時候,我還不知道見了他要說什麽。我隻是想見他,心裏一直覺得酸。
  按了很久門鈴都沒人,他出去了。
  我坐在他家門口的消防樓梯上喘氣。這回鼻涕真的出來了,我很響亮的醒了醒鼻涕想,給他電話吧。可是我說什麽呢?拿著手機半天也沒想好。
  電梯響了,有人走出來,我回頭去看,是夏長寧。我的臉突然又燙了起來,我這算什麽?我見了他該說什麽?我下意識的縮回了腦袋。
  他走到門口開門,我在不遠處的樓梯上蹲著,我希望他快點開門進去,他要是看到我回來找他該是多麽尷尬!
  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我鬆了口氣。悄悄伸出腦袋去看,卻不料他突然轉過了頭。四目相對就這麽一愣,我下意識的啊了一聲轉身就往樓下跑。
  皮鞋重重的踩在樓梯上就像我的心跳一樣重而沉,咚咚如擂鼓。
  胳膊一緊,我被他帶進了懷裏,卡在樓梯的扶手與他的身體之間。我尷尬的轉開臉不說話。
  “傻子!”他低低說了句,抬起了我的臉。
  我眨巴著眼看著他,夏長寧的神色很奇怪,眉微微皺著,如果不是此情此景,我會以為他在生氣。
  他的手指很輕的從我臉上滑過,空氣裏靜靜地響起了心跳聲。
  這本該是極富情調的時刻,然而,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分外狼狽的喊了聲:“我的鼻涕出來了!”
  夏長寧緊抿了嘴似深呼吸了下,然後移開一點讓我找麵紙,我響亮的醒鼻涕不好意思得很,
  夏長寧卻說:“對我流鼻血的多了,看了我流鼻涕的還隻有你一個!”
  我狼狽得不行,手裏還捏著一張粘滿鼻涕的麵紙不知道該不該扔到樓梯上,而這廝還在說笑?我板著臉說:“你有那麽帥麽?”
  “當然,不然……你怎麽回來找我?良心發現了?還是不舍得,嗯?”夏長寧笑逐顏開的看著我,別提有多得意了。
  “我……我媽說讓我來問問你,地暖多少錢?不能讓你送!”情急之下我找了個這樣的借口。
  夏長寧眉一挑,馬上戳穿了我:“我才去了你家,給你爸媽說好了是朋友公司,隻收成本價。”
  我的臉頓時漲得通紅。眼睛東瞟西瞟就是不敢看他。
  夏長寧的聲音便溫溫柔柔在樓梯間回蕩:“為什麽來找我?福生,你說實話。”
  我惱羞成怒推他:“我家沒有裝地暖的打算,成本價也不接受,不裝了!”
  “你就說一句對我夏長寧動心了不行嗎?有這麽難嗎?”夏長寧搖頭歎息。
  我卻急得要哭出來,我打死也說不出來啊!
  “我要回家了。”
  “你告訴我,我就送你回去。感冒沒好,別在外吹風。喲,鼻涕又出來了!”
  我尷尬的無地自容。找不到別的理由,又不說出口,隻有耍賴了。我用手推搡他直嚷:“你這個流氓,流氓……你欺負我,我討厭你,討厭!”
  夏長寧大笑著抱緊了我,非常高興的說:“福生,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找我。來了就不準再走了!”
  我埋在他胸口悶聲悶氣地說:“夏長寧,你不準耍我,不準欺負我,不準像以前那樣無賴,不能像流氓,不準吼我!”
  “還有沒有?”
  “想到再說。”
  夏長寧扭了扭我的臉,對我說:“我能在水下閉氣三分鍾。”
  我沒反應過來,他的唇就印下來,軟而溫柔。可是我隻堅持了十鈔就不行了,因為我的鼻涕又出來了。
  夏長寧伸手將我一直用兩根指尖捏住的粘滿鼻涕的麵紙拍掉,沒好氣地說了句:“你的手裏應該抱我的腰才對!真不知道該感謝你感冒了,還是該討厭你感冒。”
  他拖著我上樓,我回頭看了眼幹淨的樓梯間,白色的麵紙可真醒目。趕緊回頭,心裏暗罵,夏長寧,你可真是個不講衛生的人!

  過年搞活動
  我要考試,夏長寧便每天下班來家裏報道。這廝道貌岸然與爸媽聊天,那雙眼睛卻在我從房間裏探出頭的每一次都能準確與我對上,讓我實在懷疑他壓根就是看著我的房間和爸媽說話的。
  這麽明顯讓爸媽理所當然的攆他進來。夏長寧還推辭:“福生要考試了,別打撓她。”
  我爸媽的心思我還不明白?他們就覺得要是我和夏長寧好上了,書讀不讀都沒關係。能嫁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大冷的天,老媽一扯老爸袖子說:“說好去福生她姨家,走吧。”
  就這樣把夏長寧獨自扔在客廳,他蔫有不進房間的道理?
  我看書不理他,夏長寧就湊過來看,也不說話。隨時有熱熱的氣息噴在頸邊,還能看得進去書?
  我把書一放攆他:“你要麽拿本書在旁邊看,要麽就先回家。別這樣盯著我!你讓我分心,明白?”
  他便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小說看,看了會兒又打量我的藏書,湊到我麵前說:“寧老師,這段我不是很懂,你說是什麽意思?”
  我偏過頭一看,正好是一本言情小說裏的句子。
  女的說:“你是流氓我也我喜歡你!”
  他吊兒郎當的說:“福生,你肯定明白她為什麽這樣說,對吧?”
  我的臉大紅,啐了他一口:“流氓!”
  夏長寧壓著笑聲在我耳邊說:“你喜歡!”
  我……長歎一聲,轉過頭認真的看著他:“我好象從來沒主動親過你。”
  “沒關係,誰主動結果都一樣。”
  “哼,你不稀罕就算了。”
  夏長寧便賊笑著說:“稀罕,我一直等著呢。”
  我也賊笑:“我要是考上了,我就主動一次!”
  他無奈的看著我說:“福生,你就不明白,我壓根兒就不想讓你考上?還讀什麽書呢。你要麽考市裏的大學,要麽就別考了。”
  我剛開始想考研,是想離開這裏,在新的環境裏重新生活。可是現在,我和夏長寧好上了,這個念頭就猶豫起來。
  “可是我把工作都辭了,就等著考上。”
  “難道我夏長寧還養不起你?”
  “不是你養不養得起……哎,我還沒說要嫁你呢,我還不了解你。”
  “我可不是鬧得玩的,我戀愛就是找老婆!”夏長寧認真的告訴我。
  可是,我才和他好上多久?有一個星期沒有?這也太快了點吧!
  夏長寧定定的看著我,展顏一笑:“算了,你好好考,也就這幾天了,我不來打撓你。考完再找你。”
  之後幾天他真的沒來找我,每天晚上會發短信。我開始有點心神不寧,考上了就要分開三年,考不上就找份工作這樣過唄。
  一咬牙想,都到這份上了,隨便吧,考上就讀,考不上我也沒什麽負擔。
  考試的時候我一點也不緊張,就這樣順利的考完了。
  夏長寧在考場完接我,見我笑意盈盈的就拉下臉來說:“看來考得不錯嘛。離開這兒去讀書多好啊!”
  “嗯,我一點也不緊張,考得還算順利。出去讀書是挺好的,免得看見有些人礙眼睛。”
  他望著遠處喃喃自語:“也沒什麽,研究生也能結婚的,結了婚再去讀也一樣!”
  “你說什麽?”
  夏長寧笑了笑,很拽的重複了一遍。這廝睥睨著我說:“福生,我就這意思。”
  我哭笑不得。這時候覺得他這樣的性格也很好。雖然強勢了點,但是也很真誠。我家自小的教育也沒有教會我把談戀愛當成娛樂。
  見我微笑不語,夏長寧便說:“等過了年,明年你要是考上了,七八月先嫁給我,九月再去讀書?”
  “人家說愛情的保鮮期是十八個月,過了這十八個月,你還沒變心再說吧!”我白了他一眼。
  “我是前年認識你的吧,至少也有十二個月了吧?到明年七八月,早超過十八個月了。”
  “夏長寧,我是給你機會,好好了解你!我對你不了解!這才多長時間啊?不幹!”
  他笑了笑馬上轉移話題:“我給你機會了解我,快過年了,朋友都嚷著要聚會,一起去吧。”
  我馬上想起了初見麵時他們叫我生姐和夏嫂的時候,臉就紅了。要是再讓他們看到我,不會就真的從此這樣喊我了吧?我受不起。
  “福生,你知不知道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忍笑忍得肚子都痛!”
  我嗔怒:“還說?還敢說?我不去!我才不要和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玩呢。”
  我不去,夏長寧有的是辦法讓我去。比如逛街累了,他就說去喝茶歇會兒。結果又像第一次那樣,從兩個人變成了很多人。
  隻不過這一次,這廝沒有坐在離我很遠的地方。他坐在我旁邊,爪子隨時握著我的手,照樣麵不改色談笑風生。
  可能是他打過招呼,反正這次來的人沒有再喊出雷人的稱呼,一律喊我的名字,很親切的模樣。
  我第一次知道夏長寧的世界有多麽神奇。夏長寧的邏輯有多麽強悍。
  今天來的七八個人裏有五個都是女的。二十來歲的,也有三十來歲的。陳姐也在。
  她看著我就笑咪了眼睛,變得很和氣。
  喝茶本是閑聊,夏長寧卻笑嘻嘻的對他們說:“快過年了,我們也該搞點活動才是。”
  大家就笑著附和:“夏哥點子多,今年咱們玩點什麽?”
  夏長寧慢條斯理的說:“現在流行選秀,什麽超女快男都挺熱鬧的。今年咱們圈子裏也搞評選好了。評最佳姐姐和最佳奶奶。”
  我好奇的看著他,不知道什麽意思。
  眾人哄堂大笑:“夏長寧你這主意太餿了!”
  “怎麽是餿主意呢?你不是找了個比你小十歲的小男生正甜蜜嘛,還有你,比你小七歲是吧?現在流行姐弟戀圈子裏評個最佳姐姐出來有什麽不對?把你們的弟弟們全帶出來亮相,大比拚,不夠愛你就踹了。”
  我目瞪口呆,擦了把冷汗,這叫最佳姐姐?那最佳奶奶不會是……
  “給人當二奶的。咱就比誰當得舒服吧。評評誰吃得更好穿的更好用錢比大房還多!”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直捏他的手,這人怎麽這樣說話的?誰當二奶還好意思在朋友圈裏做宣傳?
  他卻不理我,眼神斜斜落到角落坐的一個女孩子身上。我大吃一驚,這女孩子看上去和我歲數差不多,漂亮,卻不張揚。她會是二奶?
  聽了他的話,那女孩子嘴一扁說:“他不是沒什麽錢嘛,工資都交他老婆了。”
  夏長寧把茶杯子往桌子上一頓:“知道什麽叫當二奶?跟小葉子好好學學。沒錢,沒錢當什麽二奶?!”
  那女孩子爭辯說:“我和他感情很好。”
  “屁話!感情好叫他離了婚娶你,我夏長寧給你封萬元紅包!”
  天啦,他說話直白得讓人害怕,我小心的看著那個女孩子,生怕她不高興。
  果然小美眼圈一紅,霍得站起:“夏哥,你不懂。我就圖他的感情!”
  陳姐她們趕緊拉著她:“小美你別生氣,夏哥說得不錯。給他當二房就得說錢,說感情那是騙人的,他怎麽就不離婚呢?離了婚娶你,姐姐們祝福你。他一邊說愛你,一邊舍不得給錢,還要你自己租房子倒貼,叫什麽話!”
  夏長寧哼了聲:“我把你當自個兒妹妹看。我這人說話就這樣!我說錯了嗎?看人家小葉子,一樣當二奶,會像你這麽慘?女人得學著點保護自己,沒感情總有錢傍身。老子就看不慣那男人,怎麽著?原話轉給他聽,不服氣叫他來找我。”
  小美扭捏了下又坐下,小聲地說:“他和他老婆結婚都十幾年了,還有小孩。他也不容易。”
  夏長寧便怒了。我是第一次看到他怒,他一拍桌子指著小美說:“以後你別哭著找我喝酒解愁,我啥話也不說,你願意吃糠咽菜當二奶沒人心疼!”
  小美眼淚花噙著,這次真的站起身走了。
  陳姐他們歎了口氣:“小美也是,背著哭,當著麵還對那男人好!”
  夏長寧餘怒未消:“醫院副院長連租房子的錢都沒有?他還敢口口聲聲說愛小美?聽了男人一句我愛你就沒腦子了?走了好,省得老子看她就想罵,罵也不聽。”
  我坐在旁邊一言不發被他嚇住了,我真想問他,他也是這樣?錢與感情就分得這麽清楚?
  大家七嘴八舌說了會小美的事,又笑開了。
  那個被夏長寧表揚了的二奶小葉子叨了枝煙悠然說:“跟劉生之前有個男人找我,不離婚,我說好。錢不夠多,我說也沒問題。但是叫我自己掏腰包租房子貼家用,你趁早滾吧!這世界,男人沒幾個好東西。”
  夏長寧便笑:“把我一塊兒罵了?”
  小葉子似笑非笑瞟他一眼,目光移到我身上,抖了抖煙灰說:“你不一樣,你不帶福生來,我們都以為你是同性戀。”
  大家就全笑了。笑得不顧姿勢,前仰後合的。
  我想起那會兒夏長寧為學校裝監視器,我騙學校老師說他是同性戀的話,也忍不住微笑。
  陳姐便遞了枝煙過來:“福生慢慢就習慣了。咱們這群人都沒什麽文化,就講一個直爽義氣。”
  我搖了搖頭說不抽。
  她很遺憾的說:“不會啊,久了就會了。”
  說得我又是一抖,看向夏長寧以為他會阻止。
  夏長寧卻拍拍我的手說:“不是隻有流氓才吸煙,不過為健康著想,不會就不要去學。”
  他的思想原來是這樣的嗎?
  不僅他的思想,他的朋友,他在朋友麵前的行為方式,都向我展示了一個全新的夏長寧。和我的生活圈子截然不同。總覺得不對勁,又覺得他說的話也沒有錯似的。我有點迷糊。總之這是個全新的圈子,我得趕緊適應了。想起陳姐那句,久了就會了,還是有點怕。久了,我會變得和她們一樣抽煙喝酒滿嘴粗話嗎?而夏長寧似乎並不介意這些。
  流氓的世界與眾不同。

  無處不藏奸
  我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還在想今天發生的事情。
  夏長寧牽著我的手問我:“怕了?覺得低俗沒文化?”
  “哦,不是,我是覺得……這樣的事怎麽變得很明目張膽。”我實在不覺得當二奶還要擺出來說各自的條件是件很光彩的事。女人和比自己小的男人戀愛就不叫談戀愛,跟玩似的。而夏長寧而提出評選最佳姐姐和最佳奶奶,大家還笑得不行,我有些不能理解。
  夏長寧哼了聲:“像你這樣,讀書然後工作才進社會的人沒辦法理解她們。就說陳姐吧,她父母早下崗了,她拖著一個妹妹,兩個人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幹什麽?沒關係找不到好工作,她做過燈具城的售貨員,在夜市擺過地攤,開過路邊小吃攤,攢了點錢又開小店,一步步走過來的。你看她今天身上穿的衣服,全是名牌。都她自個兒掙的,我很佩服她。”
  我哦了聲,對陳姐風情萬種又社會氣十足的形象重新做了修改。
  “當時我正好和小弟在一起吃飯,小弟接到出警任務正巧離餐館不遠。原來是她用自家開的茶樓為了方便客人來在牆上開了個門,要被強行補上。一有工商執法和110挨近她就大喊非禮滿地打滾,潑辣得很。我覺得她挺不容易的。她也是運氣不好,正好有小區居民投訴她了。這城裏違章搭建這麽多,就偏要拆到她辛苦開的茶樓。”
  “被強拆了嗎?”
  夏長寧歎了口氣說:“福生,社會的陰暗麵你接觸的實在太少。從道理法規上說吧,該補回牆體。但是從情理上說呢,她家不臨街是老小區,雖然改了建築結構,那堵牆又不是承重牆,其實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了,她一家三口都沒工作,生活不容易。所以,就幫了她一點小忙,執法隊來過了,程序上決定補回去,至於什麽時候,拖唄。”
  “現在呢?她的茶樓還開著?”
  “拖過時間,她賺了些錢做別的,主動把牆還原了。這不就結了?”
  我哦了聲,換了是我,根本就不敢像陳姐那樣打牆開店,更別提後麵的事情了。
  “這些人哪,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愛情是排在金錢之後的,吃不飽穿不暖談愛情在她們看來不切實際。別看不起他們,不能看輕任何一個人,明白?”
  我仰望夏長寧,覺得他的側臉線條很分明,很剛毅。我笑嗬嗬的問他:“你為什麽和逸塵分手?那會兒你吃不飽穿不暖,不能談愛情?”
  夏長寧隻怔了怔便笑:“我是外地人,剛退伍開公司去東莞進貨,她爸媽覺得我是個不知底細的小癟三,不同意。我也沒那麽多錢成天飛深圳,就幹脆分手了。”
  “所以你的目標一直是掙錢才是硬道理?”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道:“還記得在茶樓的話?男人說我愛你不如把錢堆你麵前更真誠。”
  我點點頭說:“我聽了幾個姐姐的傳奇深有感觸,決定再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
  “那是別的男人,不是我!像我這麽高貴的人,跟那些包二奶還把愛情掛嘴邊的渣子不一樣!”
  “嘖嘖,夏長寧,你皮厚得很啦!什麽叫高貴的人?”
  他笑咪咪的說:“花錢不舒服,倒貼沒興趣。自尊自愛,自強不息!明白?”
  這家夥就知道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忽略掉別的,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他:“我剛開始覺得你是個沒文化的流氓,你特別氣是吧?自尊心特別受傷是吧?於是去背詩詞?!”
  我說完噗嗤笑出聲來。
  夏長寧清了清嗓子想維持形象,到底也沒忍住笑,爪子便伸到我腰間開始作亂。
  這是典型的惱羞成怒!我笑著扭著身體告饒。他哼了聲說:“以後看你還敢不敢笑話我!”
  我湊到他麵前,月色下他的臉仍能看到一絲羞澀,我大笑著跑開:“夏長寧,原來你害害臊了!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嗬嗬!”
  想必沒有人這樣說過他,夏長寧氣得望著我直咬牙。這時候,我覺得幸福與快樂將我的心填得滿滿的。我猛跑了幾步,笑得喘不過氣來。
  夏長寧慢悠悠的走近,我做防備狀,他卻沒有撲過來,而是微笑著看我:“福生,過來。”
  我搖頭,怕他嗬我癢。
  他便正經的說:“我想抱抱你。”
  我左右看了看,寧靜的街道,行道樹綠蔭依然,路燈投下重重陰影。我走到他身邊環住他的腰笑著說:“你這麽大人了,還在大街上秀親熱,被人瞧見你多沒麵子。”
  夏長寧的下巴放在我頭頂,他輕聲說:“福生,你笑起來的時候很明朗。”
  我羞澀的偷笑。
  “我就想,你這樣開懷大笑的時候是不是真的已經忘記了丁越,你的心裏還會不會有這個人的存在。”
  那一瞬間,我沒有想起丁越,他已經離我太遠太遠了。我抬起頭,很坦白的告訴他:“有的,我心裏有他的。他是個好人。我隻是覺得我該好好活著。”
  夏長寧的眼眸在陰影中閃閃發亮,他微笑著說:“就算他活過來,也搶不走你的是嗎?”
  心裏還是一酸,便嗔了他一眼:“兩碼子事。別提他了,提他,我難受。知道嗎?我連他的墳前都沒去過,也沒問過在哪兒。我不想看到。”
  夏長寧摟我入懷,喃喃說:“福生,我也會吃醋。”
  人都不在了,吃哪門子醋呢。我笑著轉開了話題:“你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呢。我看陳樹就是家庭環境很好的人。”
  “嗯,我交遊比較廣。有一點原則,真心待人。今日我夏長寧出手幫助過的人,明天他也會這樣幫我。”
  一個受朋友歡迎的人,必須有他的過人之處。我從前看夏長寧是偏激了點。
  “可是,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有的時候得注意別人的感受。有些事情要去麵對,處理。想起頭也很痛。”
  我特別愛聽夏長寧述苦,每當這個時候,我會覺得和他更親近。我好心的插了嘴說:“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我一定幫你。”
  他嗬嗬笑了:“我就知道,福生你是最好的女人。”
  一句話把我捧得飄飄然。
  夏長寧接下來給我說了一個故事。
  他十三歲當兵,十五歲去給伍月薇的老爸當勤務兵。伍爸爸對他很好,說是勤務兵卻當自家孩子養著。文化課一次也不準拉下,還讓給伍月薇專門請的外教教他英語。
  “知道有多嚴?”夏長寧很感慨,“半年,一起住。不準說一句中文。我有回是說夢話了
  吧,說的是中文,罰我圍著教場跑三十圈。我才十六歲啊,跑步跑哭了。”
  我聽了就很心疼,又很好奇:“你這半年不當勤務兵了?”
  “當啊,白天該幹嘛幹嘛,從吃晚飯起到晚上十點半,那兩個老外很敬業,不停的找你說話,不到十點半,嘴停不下來。噩夢!不過現在回想起來,薇子老爹對我真是好,福生,我爸過世的早,他就像我的父親一樣。”
  我明白為什麽夏長寧處處容忍伍月薇了。看在這份上,薇子再鬧,他也隻能忍。我扯了扯他的衣服說:“我以後也不和伍月薇計較了。”
  夏長寧愁眉苦臉,看著我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就說啊?”
  “薇子他家裏人原來都希望我和她好的。我實在不願意當然也就算了。但是薇子大哥來電話說老爺子很不滿意,要我把你帶給他見見。這不是讓我為難嘛。你肯定不想去,我也不想讓你去經曆那種場麵。算了,大不了說我夏長寧忘恩負義好了。”他凜然的下定決心。
  我們一直散步走回家,我都走了幾步又折回去問他:“夏長寧,他們家可怕嗎?”
  “福生,我不想你去,老爺子特別護短,我擔心他吼你,他吼人的本事一流。我來處理,你別放在心上。”
  話是這樣說,我卻看到他笑得極勉強,像是沒有什麽好辦法。
  我勇氣倍增:“沒事,我去。我不信他會吃了我!”
  “別去了,找氣受。”
  我很真誠的對夏長寧說:“他對你這麽好,你不可能一輩子躲著不見吧?沒關係,我陪你去。感情的事咋能勉強?你不喜歡伍月薇,總不能因為老爺子就讓自己委屈吧!”
  夏長寧定定的看著我,手從我臉上滑過,他似很感動的說:“福生,有你真好。我們一起去給老爺子拜年,順便再看看我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我使勁的點頭,突略掉這廝眼中滑過的狡黠。壓根兒沒覺得他又一次利用了我的同情心。
  再甜蜜會兒
  “夏長寧,你告訴我他家有什麽規矩?”
  “你說老爺子有什麽喜歡的東西?送茶給他行不?”
  “伍月薇會不會在啊?”
  “去他家我穿什麽好?”
  “……”
  我緊張。
  夏長寧像看怪物似的看著我,我已經喋喋不休一整天了。
  這會兒夏長寧穿著休閑毛衣,挽著袖子做菜,我就站在他旁邊不停的問。終於他把手裏的菜刀遞給我:“會做青椒魚片?”
  我點點頭。
  他從水池裏撈起一條魚對我說:“你來片!”
  我提著刀看著他手裏還使勁扭動身體的魚發呆。以前家裏吃魚片去買魚,農貿市場都給打理好了,魚是片好拿回家的,怎麽夏長寧吃魚片要弄一條活魚回來?
  “要做就做全套,會片魚嗎?”
  “死的會,活的不會。”
  “站開!”他把魚放在案板上。我諂媚的遞刀過去,夏長寧不屑的瞟我,伸手一掌,魚不動了。他下巴微抬吩咐道,“片吧!”
  這廝姿勢優美幹淨利落的一掌看得我直吞口水,馬上賣力的準備下刀片魚。我打算施展全身功力一定要讓每片魚打著卷兒的漂亮,手腕抖了抖,揮了揮手中菜刀。驀得橫著伸來一隻手握住我的手腕歎氣:“算了,我來片魚,你隻負責下鍋好了。”
  “不用,我來!”我下定決心絕不讓伍月薇家的老頭子把我看扁了。我媽說過,女孩子長得漂亮不重要,會不會掙錢也不重要,卻一定要會下廚房會做飯菜。我五歲起就開始給我媽當墩子手了,片魚,小事!我鬥誌昂揚拎著魚尾巴開始刮魚鱗。
  才刮得兩刀,夏長寧劈手將刀奪了過去。刀怎麽到他手上的我一點也不知道,他真練過功夫哪。
  夏長寧幾刀下去,魚鱗飛濺,這廝哼了聲訓我:“你那樣子,一不留神就傷到手了。以後買魚一定要讓別人打理好。”
  我不服氣的說:“我還沒動手哪,怎麽知道我會傷著?再說了,你幹嘛不買打理好的。”
  夏長寧一邊扭過頭和我說話,手上卻沒停著:“不是讓你長見識看我刮鱗的帥氣?閉著眼睛都能刮鱗!”
  “小心你的手!”我膽戰心驚。
  夏長寧非常得意此時的表現,扭過頭幾下把魚鱗刮了,片好。然後把刀往我手裏一放:“佐料你自己解決!”
  我於是非常賣力的開始洗切,調料下鍋。十五分鍾不到,雪白的魚片浮在鮮紅的湯料上,我砸吧著嘴起鍋裝盆,再撒上綠色的青椒,大功告成!
  夏長寧倚在門口看我忙碌,幾次回頭看他的時候,他臉上都帶著淺淺的笑容。
  等到香噴噴的魚上了桌,夏長寧吃了一筷子卻繃著臉不說話。
  我不高興了:“你會不會吃?我的手藝還不錯的!”
  他就笑了:“好吃,逗逗你!”
  我嘿嘿笑著下筷開吃。
  等到兩人吃飯喝足癱在椅子上時,我問他:“合老爺子的口味嗎?”
  “合我的口味!”他笑得特賊。
  我嗔他:“誰要合你的口味,我是說,老爺子要是讓我做這道菜,應該找不出毛病吧?”
  夏長寧卟的笑出聲來:“老爺子是北方人,他才吃不慣又麻又辣的菜!放心好了,不會讓你做的!”
  我怒:“夏長寧,你耍我!幹嘛要我做菜?!”
  他很理所當然說:“我想吃唄!我又沒說是給老爺子做的!”
  “你,洗碗!”
  夏長寧動也不動,巴依老爺的氣質一覽無餘:“男人不下廚房。我會做不意味我就要做!這是你的事!”
  哈,我看怪物似的看著他,他居然還有這等沙豬思想?
  我本來是可以去洗,看他這態度,我不幹了:“那好吧,反正是你家,我不收拾,你總得收拾,我不洗。”
  夏長寧走到我身後,環住我的肩,把頭往我身上一靠,悶悶地說:“我一直想的是男人在外忙活,回到家老婆熱飯侍候著,我一個人離開家的時候就一直想,有一天,我也會有個家,有個老婆對我好。算了,你還小,能做菜已經讓我很吃驚了,我洗碗去!”
  他這樣一說,我就想起他十三歲就離開家,心就軟了。趕緊站起身拍開他的手說:“去,坐一邊去,削水果會吧?我洗完碗要吃。”
  夏長寧從我頭發上拈起一片魚磷,按住了我:“福生,我想抱你。”
  “等我收拾好了……”
  他低頭吻住了我,火辣的氣息在舌尖跳舞。我嘟啷著推他:“……才吃過飯……”
  事實證明,男人是最不愛衛生的動物,隻要餓了就會獵食。與以往不同的是,他的手不安份的伸進了我的衣服裏,我渾身一抖,背就僵了。
  夏長寧仿佛感覺到了,手隻放在我的後腰上沒有亂動。突如其來的襲擊讓我臉紅筋漲,意識到男女之間的差距。他意亂情迷,無所畏懼。我卻清醒著,神智一直放在他的手上。
  書上說的,身體的親呢會帶來感情的突飛猛進。但是,有這麽快?我和夏長寧可以這麽快?
  他最後在我唇上蜻蜓點水的吻了下,微笑著說出一句讓我很氣憤的話:“你沒經驗挺好,我可以教你!”
  要你教?!我紅著臉踹了他一腳,端著碗進了廚房,心裏極不平衡。
  “熱水咋放啊?”
  “洗潔精在哪兒?”
  “洗好了放哪兒?”
  我不停的裝傻,指揮著他與民同樂。
  夏長寧不動手隻動口,等到我收拾好了,他才問我:“福生,讓你做家事,你不喜歡的對嗎?”
  這廝想哪去了?我隻不過心裏氣不過他那句我沒經驗他教我的話。我懶洋洋的說:“不是不喜歡,是沒啥經驗,不像有的人……我要吃水果,你吃什麽?蘋果還是橙?我給你削。”
  說到這裏我的臉就紅了。我想哪兒去了,活該被他笑。我偷偷瞟了他一眼,希望他沒注意聽。
  夏長寧的臉上看不出端倪,很自然的說:“吃橙!”
  我就開始削水果。
  然後看碟聊天,他送我回家。
  我們明天就去看老爺子,我希望伍月薇老爹不會太為難我。我不想夏長寧夾在中間難處。
  “福生,明天我來接你。別擔心,沒什麽的。隻是,唉……”
  我笑咪咪的搖了搖他的手說:“我才不擔心哪,我不想你難做人嘛。沒事,不會吃了我,我大氣得很。就當完成任務!”
  夏長寧時常這樣定定的看著我,眼中神色閃爍不定,嘴邊卻總帶著一絲微笑。
  我也跟著笑,這些天不知道怎麽搞的,經常跟著夏長寧傻笑。
  他敲了我的頭一下說:“福生,你真傻!”
  我莫明其妙的揉著腦袋看著他,夏長寧嘴角往上一翹,賊笑著說:“如今國家掃盲,像我這種小學畢業的人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下深知知識的重要性,堅決不當用鬥量鈔票的暴發戶。於是翻閱音像製品與書籍圖文,經驗也就出來了。”
  “難不成你還是處男?”我一句話不經大腦冒出來,愕然的看著他,然後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喊:“夏長寧你要是再敢提這件事,我就不和你好!”
  我怎麽會說這樣的話!我恨不得明天不再看到他。

  身價銀子
  我原以為跟著夏長寧去看他的老首長爸媽會反對的,結果他們很平靜,還很開心。媽媽拿起一個錦盒往我包裏放,笑咪咪的說:“長寧父親過世的早,聽他說過他首長像他父親,福生,你去了要懂禮貌。對老人家尊敬點。”
  我看了一眼茶,自我打能記事起,這個錦盒就一直放在家裏,裏麵有塊老茶餅,是老爸的學生孝敬他的。老爸舍不得喝,我記得他沒事時喜歡把茶餅拿出來看看嗅嗅,最終還是放回到了盒子裏。我小的時候不懂事,也學著老爸泡茶,拿著茶餅不知道怎麽下手,拎了把菜刀打算開切。結果被老爸及時發現,好一陣臭罵。這是老爸最愛的茶,至少也收藏了二十幾年的老普洱茶,就這樣送了?
  “他家也不缺這些,送別的茶意思意思就行了。再說,要不讓夏長寧自個兒買去!他本來就要買禮品的。”
  媽媽瞪了我一眼:“不懂事,他家有是他家的。你不能少了這份禮。我和你爸琢磨吧,送茶最好,好歹藏了幾十年,普洱越老越值錢,不掉份!”
  我看了眼媽媽,心想,要是去夏長寧家,老爸的櫃子裏怕是連那盒特貢太平猴魁也保不住了。那盒茶也是老爸學生進貢的,他舍不得喝,沒開封,結果泡了杯一極猴魁解饞。我極想買市麵上幾百塊包裝的禮品茶拎去完事。
  我望著媽媽裝行李,心裏突然就有點沉重。
  伍月薇買名牌跟挑地攤貨似的,隨意買。她家不知道多有錢,夏長寧也是。
  我問過夏長寧,冬天咋沒見他騎摩托。他很奇怪的看著我說天冷天熱騎什麽摩托。可是他的哈雷摩托用來兩季偶爾兜風,也要三十多萬。
  要是和他這樣交往下去,年年去拜訪送禮,不怕掉份丟臉的話,我家的家底也折騰不起。
  這時夏長寧來接我了,媽媽拍拍我包又笑咪咪的叮囑:“路上注意安全!長寧哪,我家福生沒見過世麵,你千萬多照應著她。”
  我沒見過世麵?我一肚子氣。
  夏長寧接過包禮貌的說:“叔叔阿姨放心,就是帶福生去看看我當兵的地方。大年二十八肯定回來。”
  “福生,你聽長寧的話,別鬧性子!”
  “知道。”
  媽媽又從窗口探出腦袋衝我們喊:“回來直接到外婆家!”
  “知道了!”
  回答完,我才意識到一件事。大概我爸媽是把夏長寧當準女婿看了。他們是很傳統的人,一旦夏長寧進了我家門,他們默許了之後,夏長寧的身份不出意外就定了。
  這才多長時間呢?我安慰自己,不是我帶夏長寧回的家,是他臉皮厚鑽進家門的,不算。
  “想什麽呢?”
  夏長寧一句話拉回走神的我,我笑了笑:“沒什麽。”
  他安慰我:“老爺子比薇子講理多了。她是被寵壞了。你別緊張。”
  我不緊張,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想象中要拒絕人不外是橫眉冷對,大不了再給我張支票用錢收買。我突然想起N多電視劇的經典拒絕段子:“你要多少錢?這個數字夠不夠?你拿了錢就離開他。”
  然後女主角不是拿起支票撕得粉碎,就是托在掌心一口氣吹掉,再或者驕傲的回答:“也許你錢多,也許我貧窮,但是錢不是萬能的,你買不到愛情!”
  “又走神了?想什麽?”夏長寧好奇的問我。
  我嚴肅的告訴他:“要是伍月薇的老爹給我一大筆錢讓我離開你……”
  他截口笑道:“你會拒絕,然後說,夏長寧的身家比這個數字多得多!”
  “啊!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
  “你想到什麽了?”
  我眨眨眼告訴他:“我想要是給我一大筆錢,我馬上同意。”
  夏長寧根本不相信,笑嘻嘻的攬過我說:“我不信,你肯定小臉氣得通紅,然後用知識分子特有的清高告訴他,夏長寧不是東西,無法轉讓!”
  “對,我就告訴他,夏長寧不是東西,是人,給我的錢要多點再多點!”我抿著嘴笑得直抖。
  他的朋友在前麵開車,聽了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
  夏長寧吼了他一句:“專心開車!”把我使勁往懷裏帶,恨不得掐死我。
  上了飛機,我拿著報紙看,夏長寧這廝裝睡,頭靠在我頭頂,輕聲問我:“福生,要是老爺子給你張支票,你會不會要啊?不上稅的!”
  “不會!”
  “我知道你不會,說來氣我是吧?”夏長寧閉著眼呢喃,聽語氣顯然很愉快。
  我現在真不怕他了,看著報紙目不斜視:“要是給我現金,我就要,金錢是□裸的!支票不是!”
  他磨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行啊!你收了,我幫你拎回去!”
  “嗯,你的賣身銀子你拎著穩當!再說了,我估計我收了錢,伍月薇會把你栓好的。”我埋下頭,忍笑忍得肚子痛。
  偷眼望去,夏長寧已坐直了身體,拿著報紙看得格外認真,當剛才什麽話也沒說過似的。我心裏又有些不安了。這家夥又打什麽鬼主意了?
  “福生,我對老爺子說你是我未婚妻訂了婚的,所以,他們會安排我們住同一間房。”夏長寧認真的翻著報紙輕聲地說。
  不是吧?在陌生人家裏和夏長寧住一間房?我拉著他的手說:“這樣不禮貌的,在別人家裏不能這樣的。再說,一定要住在家裏?”
  “你說呢?所以我說算了別去,你呢,非要陪著我去,你說怎麽辦?”
  我望著他頭也不抬的樣子,愣了幾秒鍾開始使勁扭他:“逗我是吧?我才不怕!”
  他卟的笑了:“好吧,我逗你的,如果你收回你剛才的話,我就不這樣安排!”
  “我坐飛機回去!”
  “上了飛機和上了賊船沒區別,別想回去了。”
  我就不信,他敢?!
  下了飛機,坐車去伍月薇家,夏長寧湊我耳邊說:“最後的機會!”
  我哼了聲不理他。
  都說老一輩軍人是特別傳統守舊的,不信夏長寧能搗鼓出什麽花樣來。
  這是一層聯排小別墅,看得出年深已經久了。跟著夏長寧走進去的時候,我特意注意了下,很普通的裝修。很樸實的老爺子嘛。
  我想象中是個不露自威且雷聲大雨點小,須眉花白的老人。
  他走出來的時候我才一愣。什麽老爺子,和我爸差不多年紀。沒有發體,看上去挺年輕的,也就五十多歲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保養得特別好,夏長寧曾說過他六十二了。
  “老爺子身子骨還好?這是福生。”
  老爺子上下打量我一番,嗬嗬笑了:“不錯,這孩子秀氣著哪!”
  我長舒一口氣,原來這麽簡單!我趕緊打開包,把老爸珍藏的普洱茶拿出來雙手遞過去:
  “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希望您能喜歡!”
  他沒接,臉色突然一變:“又沒薇子漂亮,一看就小家子氣!阿寧你看上她什麽了?還好意思帶家裏來?我咋說的?害薇子這麽傷心,阿寧你以後別登我家的門!”
  我嚇傻了,見過不講禮貌的,沒見過這麽沒禮貌的!手一鬆,茶盒子就掉地上了。
  這就算了,他居然很輕蔑的瞟了一眼說:“拿塊茶餅子就想討好我?”
  我真想拿茶餅子砸他!
  “薇子是你女兒,我不是你兒子?!”夏長寧一點也不生氣,淡淡地問道。
  老爺子哼了聲:“是我兒子就該對她好,薇子喜歡你這麽多年,你怎麽就忍心傷她的心?我要是點頭同意了,我怎麽向她交待?”
  我瞪了他幾秒鍾拉著夏長寧的手說:“要麽我們走,要麽你賣身給伍月薇吧!”什麽幫夏長寧過關,什麽不害怕,要忍要有禮貌之類的想法通通飛了。這家人真沒教養!
  夏長寧站著不動,拉著我和老爺子對眼!
  我翻了個白眼站在旁邊,等他瞪得眼酸好走人。龍生龍鳳生鳳,有伍月薇那樣的女孩,就有什麽樣的老爹!我真是氣死了。
  他說我不夠,還看不起我家的茶餅子。我老爸還舍不得喝哪!
  “說吧,你要多少錢?!”
  我被口水嗆得咳嗽,咳了幾聲才望著夏長寧說:“你回答他!”
  夏長寧滿臉笑意:“福生要現金,她說金錢才是□裸的。不過,要這個數!”他張開了一個巴掌。
  老爺子看了他很久,喊了一嗓子,進來一個勤務兵:“去,把我床頭放的東西拿來!”
  一會兒勤務兵拿來一個包放在茶幾上。老爺子對我說:“五萬塊現金,我早準備好了,你拿去。”
  五萬塊氣不倒我,最多氣死夏長寧,我猜他說的數是五百萬吧!我笑嘻嘻的把錢拿上說:“謝謝您的見麵禮,阿寧,我們走吧。不打撓首長休息!”我故意喊這麽親熱,氣我?誰氣誰哪?
  夏長寧被這五萬塊買身錢噎得臉陣白陣紅,奪下我手中的包放回去感歎了句:“還真給我準備了!”
  我看,是禮輕了吧!夏長寧就隻值這五萬塊?你一個巴掌伸出來,不是五百萬,也是五十萬吧!
  “她都收了,你緊張什麽?拿走!”
  夏長寧看著那個包裹,伸手拉我:“福生,跪下!”
  什麽?我瞠目結舌,硬挺著不幹。“我不做這種奴顏婢膝的事!我也見不得你這樣!”我說這話的時候眼圈都紅了。
  “福生,你為了我做不到下跪求他嗎?”夏長寧靜靜的看著我。
  糟老頭子在一旁煽風點火:“她有薇子對你好嗎?薇子為了你連命都舍得,阿寧,你真是瞎了眼了。”
  我真是恨他們!我氣鼓鼓的想,我還真和他們不是一個階層的人。先前的想法又冒出來,不是門當戶對,就是不行!連舊時的家長派頭都拿出來了。
  夏長寧還拉著我的手,我掙不過他,張嘴就咬在他手腕上,他手一鬆,我就吼:“你別過來!搞不定他就別來找我!”
  我轉身就走,老爺子石破天驚一聲吼:“站住!”
  我是站住了,我還走回去撿起了茶盒子:“我爸藏了幾十年的茶,我還舍不得送你!夏長寧,我爸媽教過我一句話,做人沒有骨氣都不打緊,得有傲氣!你要下跪求他,就不要和我在一起!感恩行孝也不能盲從!”
  我拿起包往外走,夏長寧一把拉著我,無可奈何的長歎一聲:“我說老頭子,你就非要這樣折騰?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騙她來的!你別玩了!福生說的,搞不定你就別去找她,到時候,難道您老人家還要親自出麵?”
  我被他的話震得一暈,靠,又演戲!薇子真得了她老爹真傳了!
  老爺子嘿嘿笑了:“以後說起來,我也吼過你一頓了。薇子大概不會怪我了。”
  我頓時哭笑不得。又覺得天下父母心,他自小把夏長寧當兒子養,長大了想招成女婿也怪不得他生氣。心裏的氣消了一大半,我回過頭認真的對老爺子說:“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倆在唱雙簧。”
  夏長寧用拳頭擋住嘴輕咳幾聲朝我使眼色:“什麽唱雙簧……”
  我委屈的嘟啷:“上回伍月薇和你也唱過一回。”
  “嗬嗬!伯伯沒嚇著你吧!福生,這名字我喜歡,很喜慶。脾氣很好,溫順乖巧。不生伯伯的氣了?”
  我的天,我剛才的表現叫溫順乖巧,我真想知道伍月薇在家是什麽樣子。
  他緩和了臉色,溫和的說:“福生,來,給伯伯泡杯茶,嚐嚐你爸爸珍藏了幾十年的普洱是什麽味道。”
  我打開茶盒,他拿起茶餅深嗅了嗅,眉飛色舞:“阿寧給你說的吧?我喜歡喝茶,尤其喜歡勁道大的茶!”
  我嗬嗬笑著說:“不是,我爸愛喝茶,來拜年,一時之間又不知道送什麽好,就送了這個。您喜歡就好。”
  夏長寧微笑的看著我問道:“錢還要不要?”
  我才想起剛才他要下跪的事。這錢難道別有名堂?我突然猜到這沒準兒是老爺子送給夏長寧結婚的賀禮。可是,我還沒答應要嫁他呢。我低著頭用尖嘴鉗撬茶葉,堅定的說:“不要,年輕人有手有腳的,不用花長輩的錢!”
  “丫頭,我的兒子結婚,我都送這麽多當賀禮。收下!”
  我恍然大悟,夏長寧張開手掌要這個數就是想要他同意了。
  夏長寧拿走了我手上的工具,很認真的雙膝跪地,他拉我的時候看了我一眼。我猶豫了下心又軟了,跟著他給老爺子磕了三個頭。心裏不停的想,這就定了?他還沒向我求婚哪!不算,這是個權宜之計,不算數!
  夏長寧說:“以前您說過,有了媳婦兒給您磕三個頭就成了,請客你是不來的。”
  老爺子樂嗬嗬的受了,伸手拉我坐在沙發上說:“我看準了,就衝你吼阿寧那一嗓子,你也能管住他。這男人要是不能被女人管住,就不行了。”
  “您夫人也管您?”
  “誰說的,這個家,我說了算。”
  我抿嘴笑了,看來男人都這樣,嘴頭上絕不承認自己是妻管嚴。我瞟了夏長寧一眼,他笑嘻嘻的看著我,十拿九穩的樣子。
  離開的時候夏長寧在我耳邊輕笑著問我:“開了春嫁給我?”
  我心裏卻有些拿不定主意。因為,太快了,而且和夏長寧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我還沒想到結婚的事哪。接受他和嫁給他這中間需要過程。
  我白了他一眼:“不嫁!”
  他悠悠然的說:“知道為什麽明知老爺子會唱戲又不提前告訴你?來的時候我就給過你最後一次機會,讓你收回你想拿錢賣我的話,你又不肯。”這廝說著還斜斜的瞟我一眼,占盡傲慢。看得我直想扁他!
  我就不信有這麽邪,偏不順著他。我哼了聲不說話了。

  陌生電話
  我家的傳統是在外婆外公家團年。因為今年家裏多出了夏長寧,爸媽考慮的是年三十他要和父母過,我家大年二十九就團年了。
  我們回來後就直奔小鎮,外婆看夏長寧始終有點戒備,時不時背著爸媽嘟啷幾句。而夏長寧的表現卻讓她臉上有了笑容。
  小鎮的水好,這裏的豆腐宴遠近聞名。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會去鹽神廟旁邊的八角井拎井水回家做豆腐。
  以往這活兒是爸媽和我幹,夏長寧來了,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身上。
  夏長寧是穿著大衣西裝的,外婆就拿了件棉衣給他換上。
  棉衣是外婆給外公做的,外公喜歡穿外婆做的棉衣,總說羽絨服料子摸著硬,不舒服。但是外婆做出來的款式卻是舊式的小領中式對襟,用的是純棉緊了水的麵料,深青色。夏長寧一穿上,我就忍不住笑。他要是換上一雙圓口布鞋,就和土匪一般無二了。
  這廝滿臉笑容,還不忘討好幾句:“換上這衣服就舒服了,比我的西裝舒服!大小也合適,棉花新彈的吧?軟和!”
  外婆頓時笑咪了眼,迭聲說他要是喜歡,給他另做一身。
  我對夏長寧的小伎倆恨之入骨,他就是憑著這招討得了爸媽的歡心,現在把我僅存的後花園也占領了,實在居心叵測。於是我呦喝著他擔起水桶去提水,還折了根枯幹的柳枝在後麵抽他屁股。“夏長寧,你老實點,別討好賣乖!”
  “福大少!你媽在後麵呢!”夏長寧低聲說道。
  我嚇得一抖,扔了柳枝。要是被我媽看到我這種行徑,非狠狠地數說我一頓不可!
  夏長寧便噴笑出來,擔著兩隻水桶直往前跑。
  我知道又上他的當了。追了幾步才發現他擔著桶比我跑得還快!我喘著氣叫他慢點,夏長寧回過頭衝我笑:“福生,過了年每天跟我跑步去!”
  我才不幹呢,等到開了春,爸媽上班,我就在家一個人逍遙著等成績。這種睡懶覺的機會千載難逢。
  八角井為了方便汲水改成了機壓井,上麵的亭子依然古香古色。我睨了夏長寧一眼說:“知道這井名字的來曆嗎?”
  夏長寧抬頭看了眼亭子笑了:“有八個角的亭子唄!”
  我一口氣倒嗆出來:“你哪隻眼睛看到亭子是八個角?”
  夏長寧嘿嘿一笑:“腦筋急轉彎是孩子才愛玩的,不過,看你這麽乖,告訴你答案好了。這亭子是隻有四個角,映在井水中不就是八個角了?”
  這廝強詞奪理的時候臉都不會紅一下。我唉了口氣說:“聽著,寧老師給你上課了,八角井是因為井的內壁是圓的,井口呢用石板嵌成了八角形,明白?”
  夏長寧疑惑的看著我:“井水就變得比別的井水甜了?”
  我呆了呆,他已大笑出聲,擔著桶走進了亭子。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正經和他說話,他盡扯歪理,強盜邏輯!
  來擔水的人多,亭子裏濕漉漉的。夏長寧便吩咐了一句:“你在外麵等著。”
  “沒關係,往年都這樣!”我說著就跟他往裏走。
  他眉一皺:“在外等著!別添亂!”
  我就站在了外麵。
  他的聲音語氣雖然不愉,透出的關心與保護卻讓人心動。我看著他忍不住偷偷笑了。
  夏長寧往下壓水的時候,陽光照在他臉上。我由衷的覺得,勞動中的男人是最迷人的!比坐在茶樓咖啡廳裏溫存聊天的人有魅力的多。
  他壓著水側過臉看我:“花癡!”
  “胡說!我是看水桶幾時裝滿!可沒瞧你!”
  “那就是不喜歡我了?”
  我噎住,死死閉住了嘴。
  他左右看了看,飛快的走出來,捧著我的臉狠狠的親了一口,又繼續壓水。
  我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了。
  等他擔著水往回走的時候,我就在背後扯住了他棉襖的一角,像小尾巴似的跟著他。
  “福生,你挺粘人的!”
  “不喜歡的人我才不粘呢。”
  也就是這句話,他站住了,把桶一放轉過了身:“福生,再說一次,要正兒八經的!”
  “水都漾出來了!”這個白癡!誰好意思正兒八經的說啊?
  他看著我,不屑的說:“我以前女朋友成天都把愛我掛在嘴邊,心肝寶貝兒的喊個不停,嘴甜的哪,你真沒法比。”
  我就想起伍月薇來,渾身一凜打了個寒戰,是被雷的。伍月薇叫夏長寧心肝寶貝兒?“伍月薇還要不要叫你,達令——”
  夏長寧一本正經地說:“不是薇子,是逸塵,她還叫我夏夏,阿夏——”
  我捂著胸口做嘔吐狀:“還好,還沒吃午飯,吐出來就浪費了。”
  夏長寧頗含深意的笑,伸手扭了扭我的臉說:“福生,就你,連喊親熱一點都不肯,成天夏長寧夏長寧的叫。”
  “好吧,看你表現好不好,表現好,我就賜你一個呢稱!”我昂首闊步往前走,不忘囑咐他,“擔好水,別灑了,晚上教你磨豆腐!”
  他擔起水在身後吊兒郎當的自言自語:“晚上教我吃豆腐,這主意不錯!”
  “說什麽哪?”
  他嘿嘿一笑正要回答時,他的手機響了。
  “幫我拿,我擔著水哪。”
  就不知道放下再聽電話?想是這樣想,手還是伸進了他的褲兜拿出手機打開,放在他老人家耳邊。
  因為湊得近,我聽到裏麵傳來女人的哭音:“阿夏——”
  夏長寧本來笑嘻嘻的看著我故意擔著水讓我和他貼近,聽到這一聲,就把水桶一放,拿過手機走到一邊接聽了。
  這種條件反射般的回避讓我極不高興,不為別的,就因為裏麵是一個女人的哭音,還叫得那麽親熱。阿夏阿夏,我猛然一醒,打電話的女人是逸塵嗎?
  我站在一邊,故意不看他,卻豎起耳朵偷聽。
  “我坐明天最早一班飛機來,等我來了再說。乖,別哭。”
  我隻聽到那個乖字,心裏就極不舒服了。再想到逸塵,相片上的女孩在腦子裏驀然浮現。
  夏長寧掛了電話對我說:“朋友有點麻煩事。”
  我哦了聲。
  他沒再說,我也沒問。
  夏長寧就像沒發生過什麽事一樣,吃午飯的時候與爸媽外婆外公聊得很開心。但是,稍有空隙我總能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樣子。
  本來說好明天中午吃過午飯,夏長寧帶我回他家過年三十。但是午飯吃完後,夏長寧決定走。
  “我還是今天趕過去。”他有點歉疚的看著我。
  “明天,不行麽?”
  “是急事,福生!”
  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想起他曾經說過與逸塵的那段戀情,逸塵應該有什麽特別為難的事,心便又軟了。
  夏長寧和我家裏人告別,拎著行李急匆匆離開。
  “你什麽時候回來?”
  夏長寧皺眉:“說不清楚,可能快,也可能要耽擱些日子。”
  我其實很想他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麽事了,他沒有。我想讓他告訴我對方是逸塵,他也沒有。
  大年二十八,鎮上的鞭炮已經零零星星的炸響。聽著,卻覺得不是熱鬧喜慶,而是安靜。現在這一刻,和夏長寧說話的時候周圍異常安靜。
  “路上小心。”
  “我給你電話。”
  我點點頭,看他走遠。不知道為什麽,從這一刻起,我就高興不起來。
  坐在院子裏磨豆子,我懶心無腸的想,逸塵有這麽重要?重要到一通電話就把夏長寧尾巴點著了,多呆一晚上都不行?
  “福生,加豆子!”
  我趕緊回神,把泡漲了的豆子喂到磨眼裏去。
  順著石縫白白的豆漿帶著股青澀的味道飄散出來,我又想起夏長寧對著電話焦急的聲音。他喊女人一律喊“乖”?
  這味子不舒服的感覺一直持續到深夜。我躺在床上看了眼手機,賭氣把它關了。
  夏長寧沒有在到達後報平安。可是我卻等了一晚上。
  翻來覆去睡不著,我又把手機打開。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有來電的提示音。
  逸塵,這個名字在我心裏一直盤旋。連晚上做夢,我都夢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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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年三十,夏長寧還沒消息。
  我想給夏長寧打電話,然而他居然連條短信都沒有,心裏就堵得慌。想起從前甩鼻涕似的去擺脫他,更不好意思主動發短信打電話。手指在手機按鍵上滑來滑去,就是按不下去。這會兒我極羨慕伍月薇,想發脾氣就發,想罵人就罵。是我矜持還是我心裏始終沒把夏長寧看得太重?然而,如果說我不在意,為什麽時時刻刻把手機寶貝似的握在手裏,生怕漏掉了他的電話或信息?
  在滿腦子胡思亂想中,年就過完了。可是,年過完了,那些胡思亂想卻還沒有完。時而恨恨地想再也不理夏長寧了,時而又後悔,早一點發信息或打電話給他,就不會陷入現在的尷尬。多拖得一天,就多一分不好意思。
  回城懶在家裏渾身沒勁,瞪著手機還在想夏長寧。我拎起床上的抱抱熊一陣亂砸,發泄一通後無力的想,我怎麽會出現這種狀況?怎麽就被這個流氓把心思攪得漿糊似的。
  爸媽上班去了,家裏空寂得讓我無所適從。突然想起回來後一直沒和梅子聯係,便給她打了電話。也許,有個人說話也好。
  “神仙!稀罕!終於舍得露麵啦!”梅子的語氣中卻不乏驚喜。
  “回來就感冒,然後準備考試……”我不好意思說和夏長寧這些日子的糾葛。他離開去逸塵哪兒已經十天了,還沒有一條短信一個電話,實在讓我心寒。
  梅子提前下班跑來家裏,看到她我很開心。去了東北不聯係讓我極內疚,看梅子的眼神都是飄浮的,不敢對上她的眼睛。
  心虛的人就是這樣的,可是我仔細回想,夏長寧告訴我他要去初戀女友身邊時,看我的時候究竟是坦然的眼神還是飄浮閃爍的呢?我想不起來了。
  神情恍惚間聽到梅子說:“夏長寧對你真上心呢。你去東北那會兒,他鬱悶慘了。”
  我懶心無腸的答了句:“他來東北接我了。”
  梅子愣了愣,痛快的笑了:“我就說嘛,他真的不錯!”
  是不錯,本來是不錯。可是……這些天的曲折讓我怎麽告訴梅子?我不吭聲,梅子興奮的說:“我看夏長寧不錯。他挺有個性的,氣質也很好,還是個有錢的主!他對你也上心,福生,幹脆把他拿下好了。”
  “別提他了。”
  梅子誤會了我的意思,連聲說:“你別帶著偏見,夏長寧有時候痞了點,他真的不錯的。你想他去東北接你,有多少人能這樣做?別說男朋友了,老公都不見得做得到。”
  “他很奇怪,他這些天沒消息了。”我悶悶的說。以前的夏長寧牛皮糖似的,現在到了逸塵身邊,怕是早忘記寧福生了,心裏越想越生氣。
  梅子怔怔了,大笑:“原來你早和他有一手了,我還在幹著急!”
  我急著爭辯:“不是哪,他……”
  我一五一十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全告訴了梅子。她聽得悠然神往。
  “夏長寧是不是耍什麽花樣把你我都騙了?他就是追不到圖新鮮,現在就不理我了,他去找逸塵都十天了,居然連條短信都沒有!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逸塵比我重要的多。”我恨恨然。
  梅子嗬嗬笑著說:“一直是夏長寧主動,你主動一次不行?給他發個信息吧!”
  也許我等的就是這一聲鼓勵,我一點猶豫都沒有,馬上就給夏長寧發了個短信:“忙嗎?”
  隔了很久夏長寧的短信才回過來:“我回來了。”
  我看著短信隻覺得五味陳雜,是怒是驚是氣,氣得冷笑!他居然已經回來了。我瞪著手機,老半天才回過去:“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天。”
  這樣?他就這樣?言簡意賅連多解釋一句都沒有?這廝和我玩欲擒故縱啊!我氣得不行,又委屈得很。
  為什麽,打動了我,又讓我坐冷板凳?
  我不知哪來的火氣,總之心裏就是一團火,我沒有再發短信,把手機扔在一邊。
  他也再沒消息來。
  梅子小心的看了看我說:“沒準他真的有事在忙。”
  我咬著唇不說話,不認同這一點,這算什麽?!我悔得腸子都青了,我幹嘛要發短信給他!?
  梅子很義氣的說:“我替你偵察去,看看夏長寧起什麽妖蛾子!”
  “梅子!你可千萬別讓夏長寧知道哪。我丟不起這個人!”我這時候想滅了他。堵氣想,算了,還是別和他在一起好了,這才多久哪,就這樣!
  梅子趕緊保證絕不讓夏長寧知道。
  過了兩天,梅子找我出去喝茶。我想起那家紫藤茶樓,要去。梅子攔住我,有些犯難的說:“福生,咱們換家咖啡廳吧!”
  “為什麽不能去?”
  梅子猶豫了會兒才告訴我:“昨天我和梅山去紫藤茶樓,看到夏長寧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我私下問老板,他說是夏長寧的女朋友,這些天夏長寧每天都和她在一起。”
  我很勉強的笑了笑。直覺告訴我那個女孩子是逸塵。不管是不是誤會,還是真有什麽事。夏長寧和前女友在一起,他回來了沒有來找我卻是真的。
  我拉著梅子換了家咖啡廳。
  她一直很擔心的看著我。我笑了笑:“我和丁越在一起那麽長時間,和夏長寧不過因為感動才剛開始,不會有什麽的。這樣正好。”
  “夏長寧怎麽回事,我得問問他去!”
  “別去了,要解釋,他自然會說。不說,就算了。他對我好,我隻是感動,沒什麽的。”話雖這樣說,心裏卻很不舒服。
  我想一定是因為習慣了他追求我,對我好。一旦轉移到別的女孩子身上,我自然而然就有失落感。
  我希望我的考試成績能快點出來,能考上。考不上,我就真的失意了。我已經辭了工作,要是考不上,我得快點找個工作才行。
  世界很小,我和梅子走出咖啡廳打算去吃晚飯,就遇到了他們。
  逸塵一看到我就挽住著了夏長寧的手。她比照片上的豐滿了一些,我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但是照片不會說話,眼前的逸塵卻是生動的立體的……原來她看起來這麽舒服,特別是嘴角輕揚起的那抹笑容,像冬天裏的那道暖陽直直的暖進人的心窩子裏去。
  我的臉一定是被寒風吹得木然才會這麽僵硬。梅子捅了捅我,我衝夏長寧一笑:“好久不見。”
  夏長寧維持著逸塵挽他的姿勢,笑嘻嘻的說:“福生!給你介紹,這是逸塵!”
  她溫和的對我微笑。沒有傾城的美,看上去卻很嫵媚,有種溫柔進骨子裏的女人味。就算我和她一樣,都是很秀氣的女孩子,但是我沒有那種女人味。
  我真想尖叫大罵,卻什麽也沒說。
  把從前的愛人找回來了,所以,不用找替身了?夏長寧說他不是在找替身的話尤在耳邊,為什麽這樣刺耳?
  怒極之下,我晚上給他打了電話:“夏長寧,你玩我是嗎?”
  他便笑了,笑得那樣囂張:“福生,你在吃醋是嗎?真不容易!你可以換個呢稱了,不用全名全姓惡狠狠的叫我。嫁我不?”
  我這麽難受,他卻笑?就因為我說不嫁,就整這一出來氣我?我心裏一酸告訴他:“你太可惡了,我最恨別人對我手段,這輩子我都不會理你了,你給我記好,夏長寧!”我啪的掛斷了電話。
  夏長寧第二天就來了,站在客廳裏和爸媽寒喧。
  無論媽媽怎麽敲門,我都不開。
  我耳朵貼在門口,聽到外麵說話的聲音漸漸消失,然後是關門的聲音。我鬆了口氣,以為爸媽和夏長寧都走了,這才打開門。
  他便帶著滿臉得意囂張的笑容站在房門口,我尖叫一聲關門。他手掌輕輕撐著門,我使出了吃奶的勁也沒關上。
  “夏長寧你這個流氓!”
  “不流氓怎麽能看到你吃醋的樣子?”
  “我討厭你!你走!”我手一鬆,順勢撈起抱抱熊砸了過去。
  夏長寧伸手捉住抱抱熊一扯,我還沒來得及放手就連人帶熊撲進了他懷裏。抱抱熊伸著腦袋擠在我和夏長寧身前。
  我尷尬的轉開腦袋,這個人太可惡,我不要看到他!
  “沒主動打電話給你,十天呢,福生,你就這麽放心我去找前女友?福生,對我公平一點。”他輕聲說完,扔開了抱抱熊,熾熱的吻密密的落下,不經商量地肆意霸道。
  我迷迷糊糊的想,我是真的動心了嗎?再生氣,看到他的瞬間,心裏的喜悅卻大過了生氣。聽他的語氣是故意讓我吃醋,我是吃醋了,還是高興。為他沒有變心而高興。
  “專心點!”夏長寧趁空說了句。
  我的臉一定紅了,我能感覺到臉上的熱度。清醒過來,低了頭再不肯讓他碰到。
  夏長寧捧起我的臉,硬要我看著他,然後就笑得格外猙獰:“丫頭,還和我鬥?現在嫁不嫁?不嫁的話後悔就晚了!”
  我,我就是爭口氣也要滅了他,死鴨子嘴硬強著強:“我不嫁,我不要和你在一起!看你怎麽辦!”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臉,溫和的說:“先奸後殺!”
  我情不自禁一抖,夏長寧便樂得哈哈大笑,我握緊了拳頭,偷偷的從肋下襲擊,我不信他不癢!
  夏長寧一動不動,不屑的說:“福生你怕癢是吧?”
  我毛骨悚然,尖叫一聲退後:“不帶這樣的!”
  “過來!”
  明明是他不對,我憑什麽就投降!腿卻不聽話地走了過去。
  夏長寧坐在椅子上以巴依老爺的傲慢姿態說:“匯報下你的思想,這段時間都想了些啥?”
  我翻了個白眼。
  “不說?”
  “逸塵是怎麽回事?”我轉移話題。
  夏長寧眼睛撲閃著晶瑩的光,嘴巴差點笑到耳朵背後去了,卻還端著架子吱吱唔唔:“這個嘛,說來話長……”
  小樣兒,瞧這得意勁兒!我臉色一變:“別人碰過的男人我不要,你走吧!”
  夏長寧悠悠然的說:“我不走。”
  “您寬坐,我走!”我轉身就走。腦後風聲響起,我不出意外的被他擒住,他隻用小指頭捅了捅的我腰,我就殺豬般狂叫起來。
  “不要武鬥要文鬥!不帶這樣的!”我恨他,恨他,恨死他了!
  夏長寧的笑聲未停,我就聽到門響,天啦,不要讓我在爸媽麵前丟臉!我投降!
  夏長寧鬆開手,我頭發散亂,臉滾燙,落進他手裏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爸媽相視一笑絕口不問:“你們出去吃飯還是在家吃?”
  “在家吃!”夏長寧笑。
  “出去吃!”我才不要讓爸媽看戲!
  “長寧回來,就在家吃吧!”媽媽做了決定。
  我怒目而視,他怎麽就能這麽順暢的登堂入室?我白生氣了?
  他湊到我耳邊輕聲說:“吃完我給你匯報這些天的動向。當你爸媽麵咱們不吵?”
  我馬上同意。
  我對他好奇,對他的過往好奇,對他曾有過的戀情好奇。夏長寧逼著我讓我明白心裏已經有了他,我真的在為他吃醋,為他思念。

  關於逸塵
  也許任何人的初戀都很美好,失去後再回憶,隻記得那些朦朧與甜美。
  夏長寧複員後決定開公司做生意,他去進貨的時候遇到了逸塵。
  那時候的夏長寧年輕氣盛,逸塵也才大學畢業工作。逸塵是很秀氣的女孩子,用夏長寧的話說,她像一朵白蓮。
  “伍月薇像古典美人,她要不說話就是枝空穀幽蘭,你怎麽不喜歡她?”都說男人是視覺動物,我一直覺得奇怪。
  夏長寧嗤笑:“空穀幽蘭?見過幽蘭長刺兒嗎?兩句話不對她就會動手,你要哄她還得先擒住她。薇子啊,讓別人消受去吧,我頂多當個親善大使,替她把被她揍得想甩了她的男人拎回來。”
  “薇子聽了你損她,會和你拚命。”
  夏長寧哈哈大笑,眉眼之間閃過一絲溫存,他是在回憶從前的兩小無猜嗎?他感慨的說:“逸塵你見過了,她長得沒有薇子漂亮。但是她渾身洋溢著女人味,是個男人就恨不得去保護她。薇子那會兒也是殺氣騰騰的,見了逸塵卻真的應了那句話了。”
  “什麽話?”
  “百煉鋼終成繞指柔!”
  他這樣一說,我又有點不舒服了。連伍月薇這樣凶悍的女子在逸塵麵前也會變得溫柔,何況是夏長寧。我想起逸塵挽著夏長寧手的模樣,小鳥依人形容得恰如其分,。
  夏長寧微笑著彈了我的額頭一下:“想什麽呢?”
  我回過神不好意思的說:“想你的形容,看上去是極溫柔的。怎麽分手了?”
  這句話引出一個很老套很現實的故事。夏長寧那時候才開公司,沒錢,又是外地人。逸塵父母不同意他們戀愛。
  我想起夏長寧層出不窮的伎倆,粘人的手段。他要是想和逸塵在一起,應該沒什麽可以難倒他。
  “逸塵提出分手,夾在我和她父母之間她很難過。那時候我太年輕,隻想賺錢,還沒想過要結婚。這個態度其實現在回想是讓逸塵心裏沒底的。她也不可能扔了工作就跟著我,就這樣分了。”夏長寧說得雲淡風清,眼神坦坦蕩蕩。
  我釋然地笑了。我想起一個故事。
  一個二十三歲的女人對一個三十七歲的男朋友說,我們相遇正合適,遇早了,你還是別人的丈夫,遇晚了,我已是別人的妻子。
  沒有誰說初戀就一定是驚心動魄刻骨銘心的。遇對了人,時間不對,環境不對,也成不了。隻能說,逸塵和夏長寧沒有緣分。
  後來逸塵嫁了,嫁給一個有錢人去了香港。嫁了人又過了兩年才和夏長寧聯係上,過了這麽久就像是老朋友一樣。
  “還能成朋友?不是說做不成戀人連朋友也做不了?”
  “人的感情很複雜,沒有這麽絕對。我是希望她過得好,聽說她還生了個兒子。沒想到她老公意外過世了。”
  逸塵老公過世打電話給夏長寧,夏長寧才知道逸塵是繼弦。她老公的原配有一兒一女,加上兄弟什麽的,都想把逸塵趕出家門,霸了家產。夏長寧去幫她。
  “沒有遺囑嗎?”
  “沒有遺囑,她老公是意外過世。照法律她是能分得產業的,但是那家人聯合起來,逸塵母子倆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我正找朋友幫忙解決這事。逸塵怕得很,生怕有什麽意外,所以我幹脆帶她離開。等這事處理完再送她回去。”
  “逸塵和她兒子都來了?”我對逸塵也很同情,覺得她年紀輕輕成寡婦還拖個兒子不容易。
  “福生,你還生我的氣嗎?我是做的過分點,不過,不這樣,我怎麽知道呢?”夏長寧沒回答我的問題,擺出一副得意的神色。
  我哼了聲不回答。
  事情卻不是他說的那樣輕鬆。
  當我坐在他家見著逸塵的時候,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事很怪。
  逸塵新寡,來夏長寧這裏散心,由夏長寧替她出麵爭家產,但是她卻是一個人,她的兒子沒有來。一個四歲的孩子怎麽可能離開母親?
  而且,但是我怎麽看也覺得逸塵有把夏長寧當成第二任備嫁人選的趨勢。
  逸塵不住賓館住在他家。不僅住在他家,招呼我的時候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我坐在逸塵對麵,夏長寧站在逸塵身後,手撐著沙發。如果用相機拍下來,他倆會是幅很美的畫麵。
  逸塵就連說話時,身體也情不自禁地往夏長寧的方向傾斜,說話的時候頭就微微的偏過去看夏長寧,眉眼間盈滿溫柔。
  靠!上演二女爭夫?伍月薇跑哪去了?她怎麽不出現?!
  “一直聽阿夏說起你,福生,你的名字很特別。”她說普通話的聲音像舌尖舔起棉花糖的一角,甜軟之極。我不一樣,說話再溫柔也像吵架。
  不過,裝斯文我寧福生裝了二十三年,也不差。我盡可能讓聲音音量再小點,語速再慢點,帶著淺淺的微笑回答:“你的名字才叫美哪,我的名字土得很。”
  逸塵輕輕笑起來,由骨子裏生出一種嫵媚的慵懶:“阿夏,你別欺負福生,她太秀氣了。”
  夏長寧狐狸一般的笑,得了便宜還賣乖:“是秀氣,吃起醋來不是一般的秀氣!”
  我把頭一低,掩飾住滿眼殺氣。等我抬起頭來,已經煙消雲散:“我才不像伍月薇,她吃起醋來才叫恐怖!”
  我成功的看到逸塵眨了眨眼,繼而又浮起了那種淡而柔媚的眼神。我馬上失望的想起,伍月薇也被她的笑容融化了。
  我還失望的看到夏長寧皺了皺眉,隻一瞬,便柔聲對逸塵說:“薇子就那脾氣!”
  逸塵輕輕笑了笑,沒有當回事似的。是她和夏長寧在一起的時候,他護著她,不理伍月薇?所以逸塵才不會怕她的火辣?哦,我差點忘了,夏長寧說逸塵嫁了個有錢男人,大概伍月薇那種蔑視與驕傲對她不起作用吧。
  我故意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站起來對他們說:“夏長寧,你多陪陪逸塵,晚了,我回家了。逸塵再見。”
  逸塵很好心的說:“反正也晚了,就在家裏吃晚飯吧!阿夏做了很多菜的。”
  我,我隻能再次在肚子裏罵,夏長寧,你這頭蠢豬!
  “對不住,爸媽說好一起吃晚飯的。”
  夏長寧也沒留我,他知道我在撒謊,卻拿起大衣送我。
  我沒有拒絕。我有一肚子火要發泄!
  到家下車,我呼吸著晚上清冷的空氣才告訴他:“把你的亂七八糟的關係全部處理好了再來找我。”
  夏長寧皺了皺眉下車站到我麵前說:“福生,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逸塵來這裏是她家裏的事情有點麻煩。”
  “她為什麽要住在你家裏?不能住賓館?”對這一點我是相當的不滿意。
  “別孩子氣,有家住什麽賓館,來,親一個!”
  我一巴掌拍開他的臉,我是孩子氣,哈!
  包括逸塵習慣性的挽著他,包括她習慣性的往他的身邊靠近。都不是我能接受的。
  也許逸塵和夏長寧有過我不知道的歲月,有過我不知道的戀情。那是四年前的過去,不是現在。
  我怎麽這麽倒黴!
  本來是吃醋不舒服,因為接受了夏長寧,從他追求的對像變成了他的女朋友我就要表現得大度?還不如讓他一直當牛皮糖粘著我不放安全點!還省得鬧心!
  丁越的臉這時候不可自抑的冒出來,我想起和他一起逛商場那會兒,他怎麽對伍月薇的?心情瞬間糟糕透了。
  夏長寧的神情就嚴肅起來:“福生,我是很念舊的人。但是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這事你理解下。逸塵一個人,很可憐的。”
  我也很可憐!我可憐得還不好發作!“你就看不出來她對你舊,情,綿,綿?!她連兒子都沒帶來,你不覺得奇怪?”
  “嗬嗬,逸塵兒子在她爸媽家呢,她過來純粹是不想呆在家裏來散心的。”
  “夏長寧,你確定逸塵的兒子不是你的兒子?正好是和你分手那一年生的!”我心裏不痛快,一張嘴就說了出來。
  夏長寧的神色就變了,變得很凝重,眉輕擰在一起。
  我有點害怕,扯了扯他的衣服道歉:“我隨口說的,你別當真嗬!”
  夏長寧笑了笑說:“別胡思亂想,早點休息。”
  我應了聲,走了幾步又總覺得不自在,跑過去搖了搖他的手說:“你別告訴逸塵,我隻是不太喜歡她住你家裏。”
  “知道了,過些天她就回去了。”夏長寧捏了捏我的臉,戲謔的說,“要不放心,你搬我家來住好了。我覺得這個辦法相當不錯!”
  我的臉熱起來,我媽知道還不罵死我,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未婚同居。我衝他吐了吐舌頭:“美得你!做夢!”
  我跑進小區,回頭看他,夏長寧還望著我。我歎了口氣,卻笑了。我是否該學著相信他,接受他的一切?

  裂痕
  因為逸塵在,夏長寧大多時候都帶我回家吃飯。逸塵還是很依賴夏長寧的模樣,對我也很客氣。
  想著她的遭遇我決定不計較。夏長寧說過,逸塵再過幾天就要回去了。她還有爸媽,還有兒子,總不可能這麽久都不回去吧。
  唯一讓我不痛快的就是夏長寧也很寵她。吃飯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夏長寧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麽菜,不管是叫外賣還是他自己下廚,他習慣性的做逸塵愛吃的菜。
  逸塵非常聰明,比如夏長寧燉了窩雞粥,她會非常自然的感慨:“阿夏你還記得我不吃蔥哪。”
  夏長寧這廝居然還接一句:“怎麽不記得!那時外麵的粥放了蔥,你都會一片片挑出來。”
  當我是透明人?我埋頭喝完一碗,堅決不喝第二碗。
  逸塵溫溫柔柔地勸我:“福生你太瘦了,再吃點,長點肉更好看。”
  我不想表現出一副吃醋的樣子,回答她:“我的體型就這樣,胖不起來。到中年也不會變成梨形身材,省得再減肥!”
  逸塵和夏長寧差不多年紀,也二十八歲了,還生過孩子,身材不至於走樣,卻比那張照片上的逸塵豐腴多了。
  話說出口我有點難堪,我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尖酸了?
  夏長寧瞟了我和逸塵一眼居然又幫著她說話:“福生就是太瘦了,二十三歲的人看上去高中生似的。多吃一點好。”
  逸塵溫婉的看了他一眼說:“這年紀都長不胖的,我那會兒也瘦,生了寶寶就胖了很多。”
  我抓住機會問逸塵:“逸塵,你怎麽不把寶寶一塊兒帶來?”
  “是啊,我還沒見過我幹兒子呢。”夏長寧補了一句。
  逸塵淡淡的說:“我爸媽舍不得,寶寶一直粘他們。平時也寶寶也跟著我爸媽在深圳。我每周去看他。”
  不知道為什麽,逸塵這樣說的時候,我感覺一股憂傷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我隻盼著逸塵早點走,夏長寧每每對她溫柔的說話,我就不舒服。我又說不出來錯在哪裏,就是不對勁極了。
  大年十五爸媽請夏長寧來吃元霄。但是夏長寧的回答讓我相當的無語。
  “明天我一定來,可能晚一點。”
  我不高興了,難道要一家人等著他?
  “這樣的,逸塵一個人在家,她不喜歡獨自上街吃飯,我安排好了就過來。你要提前說,我就提前做了。”
  你還要不要烙張餅掛她脖子上?我有摔電話關機的衝動。事實上也如此,我啪的掛斷了電話。怒氣還沒消,夏長寧就打過來了:“福生,怎麽又生氣了?”
  我咬牙切齒:“我沒生氣,是不小心按錯鍵了!”
  “嗬嗬,怎麽以前沒發現你這麽愛吃醋?早知道我就不設計你了。”他不是輕易好騙的,輕聲笑著,不以為忤。
  我歎了口氣,悶悶地說:“你和她住在同一間屋子裏,你說我心裏能舒服?”
  “她後天就回深圳了。嗯?”
  我又高興起來,是我小心眼兒了!我笑著告訴他:“你明天盡量早點來吧。”
  第二天夏長寧早早的來了,拎著一大堆禮品,爸媽很高興。我知道爸媽的心思,他們是認定談戀愛的結局就是結婚,把夏長寧當半子看。
  媽媽都說過幾次要請夏長寧的母親一起吃飯。我才想到,原來說的年三十他帶我回家,現在卻因為逸塵,我到現在還沒見過他母親。臉上一紅,哪有急著去上門的道理。不見也好,反正我現在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吃飯的時候全家都很開心。我以為今天會很開心的過。這種家裏其樂融融的溫馨感我很喜歡。
  結果午飯吃完,夏長寧並沒有留下來的意思,他對爸媽說公司事多,不能留了,等忙過再來看你們雲雲。
  我低低的問他:“你是要趕回家去陪逸塵嗎?”
  “福生,你怎麽還是不理解呢?她一個人在外地,今天又是十五。她明天就走了,有些事還要處理下。”
  這句話便傷到我了。
  無論他和逸塵有沒有曖昧,他的態度就擺在這兒了。我寧福生要求的不多,不要你太帥,也不要你太有錢,但是,你掌心裏的寶隻有我一個人。
  我說過,一心一意。
  這句話簡單,也不簡單。
  我對夏長寧很失望。我知道逸塵明天走,今天他早點回去幫著收拾行李什麽的很正常,但是,我控製不了心裏的沮喪。
  夏長寧摟了我入懷:“福生,別這樣,你每次不說話的時候,我就總覺得你離我很遠。我不走了,吃過晚飯再回家。我給逸塵打個電話說一聲。”
  我慌亂抬起頭阻止他:“別,她明天都走了,你早點回去吧。”
  女人的心就是這樣軟,當男人為你考慮一點點的時候,你恨不得把整顆心都給了他。
  夏長寧定定的看著我,輕聲說:“福生,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你要學會相信我。”
  沒有什麽話比這樣的情話更動心。
  我笑著輕不可見的點點頭。
  夏長寧當天晚上打電話來卻告訴我:“福生,我明天得跟著逸塵回去一趟,她家的事有點麻煩。”
  我歎了口氣,幫人幫到底吧。“知道了,你早點回來。”
  晚上媽媽問我:“夏長寧請你去他家沒有?”
  我搖了搖頭:“媽,你們別整這麽正式行不行?我和夏長寧這不才接觸嘛。還沒到那種程度呢。”
  “你這孩子,要怎麽樣才算哪?我還和你爸商量找個時間和長寧母親見見麵。”
  “夏長寧公司有事,今天出差哪,忙得年都不過了。以後再說吧。”我胡亂塘塞。
  很晚的時候,他打電話過來,聲音疲倦得很:“福生,睡了嗎?”
  “沒哪!”
  “我爭取下周就回來。”
  “嗯。”
  我沒有說話,隔了很久,夏長寧輕聲說:“福生,我很想你。”
  一瞬間,眼裏竟有淚意。
  他去幫初戀女友,我不是不討厭的。可是這一瞬間,我無條件的相信了夏長寧。

  夏長寧一個星期後才回來。這期間短信時有時無,我忍不住打過去的時候,他總是很疲憊的樣子。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心裏很慌亂。
  他來家裏找我,那天的陽光很好,能感覺到春天的氣息。
  我臉上忍不住微笑:“去哪兒?”
  他開著車帶我來到靶場:“今天和你比試一下。”
  靶場今天就我和他兩人,沒有別的客人。
  我著迷的看著夏長寧,他的槍法精準,我看著他就想起和他喝了八兩二鍋頭的情形。
  夏長寧回過頭,冬日的陽光襯著他格外有型,我現在才發現他極適合黑色,板寸頭,一口白牙,夏長寧原來也很帥。不同於丁越的俊朗,夏長寧的帥是很Man的那種。
  我坐在離他不遠的小圓桌旁,笑咪咪的看著他。
  夏長寧走過來,卻蹲在我麵前,把頭靠在了我的膝上。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原來大男人也有撒嬌的時候。
  撫摸著他的頭發,湧起一股想保護他的衝動。我笑了,我居然有想保護他的衝動!
  “福生,那時候你贏了阿敏回頭衝我得意一笑的時候,我就想要你,隻想要你。”
  “嗯,現在呢?”我憋住笑,故意很嚴肅的問他。
  他抬起頭,一本正經地說:“反正是我的,不去要了。”
  我一巴掌拍在他頭上喝道:“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想得美!”
  他站起身牽著我的手說:“福生,你真的喜歡我嗎?”
  我不好意思的看向一邊,不肯回答。
  “有時候我想,如果不是我這樣纏著你,你肯定是不會喜歡我的。”
  “那當然,我憑什麽要喜歡一個流氓?”
  夏長寧以往聽了這話會拽拽的說話,今天卻不接口,隻摟著我鋪天蓋地的熱吻下來。我聽到他的心急促的跳動,還有他偶爾的歎息。所有的神智瞬間消失,隻有他的氣息密密的圍繞著我。
  我羞澀的微笑。我以為逸塵的事已經過去,以為能把現在的甜蜜一直保留下去。
  一整天,我臉上都掛著笑。
  成績沒有下來,我已經開始在找新工作,打算上著班等成績,如果考不上,我總要工作的。
  夏長寧的意思是等成績下來再說。但是我在家閑著無事,他拗不過我,介紹我去陳樹的公司做行政。
  陳樹看著我直樂:“夏長寧你不是整我?弄尊菩薩讓我供著?”
  夏長寧摟著我不屑的說:“本來是想供在我公司裏的,福生麵淺,說找間小廟就行了。”
  陳樹便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我笑嘻嘻的說:“陳樹,你要不要把阿敏放夏長寧公司裏去供著?這樣也方便我和阿敏交換情報。”
  陳樹很配合的點頭:“行啊,這方法不錯,誰也不吃虧。”
  這事就算敲定了。
  朋友歸朋友,我和阿敏卻真的去他們的公司上班,拿行政人員的薪水,偶爾還約著一起逛街交換情報。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我無意間的一個提議成了我和夏長寧分手的起因。
  阿敏是很時尚且活潑的人,她心裏藏不住事。有天逛街累了和她一起坐著喝飲品。阿敏便問我:“夏長寧以前是不是有個女朋友叫逸塵?”
  我很奇怪她知道這事,便說:“初戀吧,很早的事了。”
  “可是福生,我怎麽覺得不對勁呢?夏長寧最近是不是出差了幾次?”
  他常出差,這有什麽?
  “我是聽陳樹說的,好象是說夏長寧在深圳有個兒子!”
  我嗬嗬笑著說說:“他認的幹兒子。”
  “福生,我當你是好朋友才給你說的。就算是幹兒子,可是那是他前女友的幹兒子!夏長寧最近幾次出差都是深圳,別舊情複燃了。”
  “不會的,他不是這種人。不會腳踏兩條船的。那女的我見過。”
  話是這樣說,心裏總有個疙瘩。
  解開這個疙瘩的人是伍月薇。
  她找到我,帶著她慣有的高傲與輕蔑對我說:“還不是一樣被阿寧追到手,我以為你有多清高哪。”
  對付她,我從來沒有好臉色,我對伍月薇說:“夏長寧以前喜歡的人是逸塵,現在喜歡的人是我,都不是你。”
  沒有什麽話比這個更傷她。
  伍月薇的眼睛裏嗖嗖飛出針來,紅菱小嘴一翹發出一聲冷笑:“是,從前他喜歡逸塵,結果那女的不要他。現在他喜歡你,結果,他還是不會要你。”
  我大怒:“伍月薇你是不是心理變態?你追不到夏長寧就使勁破壞,虧他還當你是朋友?你家老爺子都沒為難我,你別再挑撥離間了!”
  伍月薇沉默了會兒,深吸口氣對我說:“福生,我這樣喊你你別見怪。阿寧不知道我來。我不是來和你鬥嘴的。以前呢我一直以為阿寧和逸塵分手後他會接受我,但是他不會的。他不喜歡我,從來都不喜歡。我也想明白了,天下的男人又不是他一個。我來,是因為……”
  她咬著唇思考的時候,我也冷靜下來。能對夏長寧這麽有心,我實在也無法說她什麽。隻要她不破壞,不像從前那麽無理,我就原諒她。
  伍月薇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下定了決心,終於開口說:“我愛上了別的男人。我希望你和阿寧好好的,他那麽小就當兵,其實過得很苦,你對他好點兒。”
  也許伍月薇見我是想了結她對夏長寧的心思吧。我微笑著告訴她:“希望你幸福,以後也請你不要用那種態度,誰都接受不了。以後,也希望你常來玩。”
  伍月薇盯著我看了很久才說:“福生,我終於明白為什麽他們都愛你了。你是個好女孩。”
  “謝謝。”她說他們的時候,我想起了丁越。我想,逝者已矣,丁越會希望我幸福。那件事之後,我連丁越的墳都沒問過。我直覺的逃避這件事,不希望看到。也許這樣,會讓我不去想象他是怎麽死的。就算我幸福,他在天上看著就好,我不想和夏長寧一起在他麵前曬幸福。丁越不喜歡夏長寧的。
  “阿寧和逸塵……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要太介意。”她有點猶豫的這樣告訴我。
  “我知道,他告訴我了。”我以為這樣回答很好。夏長寧沒有瞞我,他都告訴我了,我也見過逸塵,我還有什麽好介意的。
  “你……你會介意阿寧和逸塵有個兒子嗎?這事本不該我告訴你,可是,我希望你不要介意,好好的和阿寧在一起。”
  我怔住。我想起我曾經對夏長寧說過,沒準兒逸塵的兒子是他的,當時隻是無意中說的,難道竟是真的?
  可是夏長寧從來沒有說過。我心裏亂成一團。
  阿敏的話在耳邊回響,他去過幾次深圳了。我還告訴阿敏那是夏長寧的幹兒子。我頓時沒了主意。
  我看著伍月薇,她也慌亂。她為什麽突然變得極想讓我和夏長寧好?為什麽會突然改變?
  我冷冷地看著她說:“你別想法子拐彎抹角破壞我和夏長寧了。有這樣的事他自然會告訴我。再見。”
  伍月薇的性格向來是唯她獨尊的,她的下巴再次揚起,冷笑著對我說:“我隻希望你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跟阿寧好,又想著別的男人。”
  “關你屁事!”才建立起來稍稍和諧的氣氛又被打破。我又氣又急,從伍月薇的神色中我能看出這事不會有假,她是特意來找我的,就為了告訴我這件事。
  我離開茶樓就給夏長寧打電話,不顧一切的問他:“逸塵的兒子是你的,對嗎?是不是?”
  “你在哪兒?”
  我的心一下子涼透了。是的,肯定是的,他沒有斷然否定。可是為什麽,你不告訴我?我下意識的將這句話問出來,幾乎是吼出來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介意他和逸塵有個兒子,還是介意夏長寧沒告訴我這件事情。
  “福生你聽我說……”
  我一下子掛斷了電話。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夏長寧趕到家裏的時候,爸媽並不在家,他在門口很聰明的打家裏的座機,我提起電話他就是一句:“我在你家門口,你不想讓鄰居們看笑話吧?”
  這廝最恨的就是懂得抓人的心理,我打開門跳到一邊,指著沙發說:“你給我坐哪兒,不準動!”
  他居然很聽話的坐下,認真的對我說:“這事我一直想確認之後想明白了再告訴你,你還小,可能體會不到我的感受。”
  “可你知道我的感受嗎?我就是等你通知我一個結果的人?是你的兒子會怎樣?逸塵現在是一個人,你會為了多年前的事情負責,然後娶她?”
  夏長寧長歎一聲把頭靠在沙發上,閉著眼滿臉疲倦:“福生,說實話,我不知道。送逸塵回去,我才知道她老公一家人排斥她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個孩子不是她老公的。我在深圳看到那孩子,逸塵爸媽叫那孩子夏夏。他叫陳夏。你知道我的感覺是什麽嗎?覺得特別迷茫。我問逸塵,她卻說不是我的。我才提出去做親子鑒定,她堅決不肯。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萬一是我的,我該怎麽辦?”
  我離他有兩米遠,我站著看到夏長寧閉著眼睛對我說這樣的話,心裏湧上一股酸楚。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如果是夏長寧的兒子,我該怎麽辦?
  夏長寧睜開眼睛,走過來,摟住了我說:“福生,你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罷,我對你是真心的。”
  接受夏長寧馬上就去當後媽?我腦中不知道怎麽就冒出這麽個念頭,生生打了個寒戰。我實在沒心理準備。
  以夏長寧的性格,他肯定會負責到底。
  “福生,靜一靜,讓我也靜一靜。不論是什麽樣的結果,我沒有玩弄你的意思。”夏長寧很認真的告訴我。
  我信,我相信。卻一直不敢想下去。
  我眼前浮現的是逸塵挽著他的模樣,逸塵依賴著夏長寧的模樣。
  “她,能看得出來對你沒有忘情……”
  夏長寧粗聲粗氣的打斷我:“不是這個!福生,我煩的不是這個!”
  我看他,一向胸有成竹,一向極有主見的夏長寧心事重重。
  如是是他的孩子,他當年與逸塵分手的故事又會是什麽樣的版本?“靜一靜吧。”
  夏長寧看著我想說什麽,終於也沒有說,拿起西裝就走了。
  關門的時候,我想,也許是上天注定了,我沒有這樣的福氣。
  隔了兩天,我接到了錄取通知書,我沒有打電話告訴夏長寧,我想,他如果想清楚怎麽處理,他會來找我。
  一周後,夏長寧給我發了條短信,說他去深圳一趟。他說:“你等我回來。”
  草長鶯飛的春天已經過去了。鳳凰木上開始開出桃紅色的花,綠蔭在陽光的熱烈下一點點加重。
  半個月過去,夏長寧沒有回來,也沒有消息。
  我偶爾經過夏長寧公司都會情不自禁抬頭往上看。
  我打114查他公司的號碼,讓梅子打過去。她掛掉電話歎了口氣說:“對方說夏總不在,小姐請留口訊。”
  “沒事,你留的姓梅。你想找他問個清楚也很正常。”
  “福生,我覺得你真的變了。變得思維嚴謹,考慮得周詳。你為什麽不主動找到他說清楚?”
  我眉頭都沒皺一下:“這事總是他自己拿主意的好。既然他不找我,就是答案。我想你打過去,是我想他,想知道他的消息。梅子,你知道嗎?原來我也有很想知道夏長寧一舉一動的時候。”
  梅子同情的看著我:“要不,你給他一個電話?”
  我搖頭,我從來不相信一個人會忙到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夏長寧和我好了之後,就算人不來,也會打電話或發短信的。
  他的短信其實沒有一天見斷過,除了過年那幾天他成心不來消息,讓我看清我的內心的時候。而現在,他一個電話也沒有,一條短信也沒有。
  我以為,這已經是答案。
  夏長寧說:“等過了年,明年你要是考上了,七八月先嫁給我,九月再去讀書?”
  夏長寧說:“福生,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夏長寧對薇子老爸說:“您以前說過,有了媳婦兒給您磕三個頭就成了,請客你是不來的。”
  夏天已經來臨,他的話仿佛是多年前的囈語,或是我夢裏出現的場景。
  我經常罵他是流氓,他也經常回答我:“你喜歡!”然後將流氓進行到底。
  討厭他的時候,隻覺得被他粘著特別煩。
  喜歡他的時候,回想起來,連罵他流氓的時候都像是在打情罵俏。
  心思隻要一動,我就能想起夏長寧痞痞的樣子,粘著我不放的樣子。有個聲音在心底響起,錯過了。
  紫藤花已經謝了,留下蓬勃的葉子。曾經在這裏的陽光下安睡了一下午,睜開眼時夏長寧也在睡,那時的寧馨變成熱辣辣的一記耳光扇過來。提醒我,寧福生,你來不及告訴他你喜歡上他了。
  我沒有哭,那陣子和丁越分手的時候哭得心碎。現在卻一滴淚也沒有。
  夏長寧在沙發上閉著眼睛說他的困惑時,我就打定主意不給他任何壓力。是他的孩子,是他多年前與逸塵的孽緣,是他欠了她的債,他選擇去還,我隻能祝福。
  “過陣子就去讀書了,走吧,上街逛逛,看有什麽要買的。”我轉移開話題,拉著梅子出門。
  人有很多種成長方式。家庭環境,父母教育,工作鍛煉,大事件改變人生,還有就是男女情變。
  爸媽很奇怪夏長寧的消失。我告訴他們:“我和夏長寧分手了。不要問我原因,我已經長大了,能處理自己的事情。請你們理解我。”
  媽媽習慣性地開口,被老爸止住了。
  老爸語重心長的對我說:“我們喜歡夏長寧,是因為看得出來他對你很好。他本人雖然沒讀過書,卻上進。在我教過的學生中,都是成年人了,來混文憑的不少,借著讀書培養關係的也不少,夏長寧是最好學的一個。福生,你也大了。做父母的不外是想著子女好,我們也不幹涉你的決定。隻要你過得幸福過得好,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一席話讓我淚如泉湧。
  我收拾行李準備離開的時候,夏長寧回來了。
  他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衫,西裝褲,小平頭整整齊齊。整個人像夏天的冰繳林,清爽可口。
  這時候看夏長寧,我怎麽也覺得他很帥。
  就他坐在車裏往小區方向看的時候,那神情分外讓我著迷。我敲了敲頭,心就喜悅起來,所有的猜測與不安,這時候都煙消雲散。看到他,我隻有高興。
  “你回來了?”
  夏長寧微微一笑,把車門推開。我上了車係好安全帶笑著問他:“去哪兒?”
  “打靶場!”
  他說完地方,我的心就往下沉。
  別人定情的地方,不是咖啡館電影廳就是河邊公園或風景名勝之地。我和夏長寧似乎都對打靶場情有獨鍾。
  第一次我意外讓他打賭輸了喝酒。
  第二次,那次的夏長寧送逸塵回來,竟趴在我腿上顯得格外安靜。那次,他說第一次在靶場時他就想要定我了。
  這一次,他不說,我已經了然。
  見到他時的驚喜,上車時的快樂怎麽也不能繼續。
  他默不作聲的開車,我默不作聲的看車窗外閃過的風景。
  夏季的中午,打靶場異常安靜。
  我心無旁騖的抬槍穩定瞄準射擊。不時響起的槍聲不是在打向靶心,像是在粉碎著什麽,像是跌落地麵的磁器,清脆的崩碎。
  “福生,你想打得更準,手就容不得抖動一點。”他走過來扶住了我的手,卻遲遲不幫我扣響板機。
  我無力的鬆開手,已經發顫了。
  “我幫你,來,一起瞄準!”他的手還是這樣穩,聽到呯的一聲,我幾乎同時扔下槍回身抱住了他。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歎了口氣:“我不過走了兩個月而己。福生,你抬起頭來。”
  我不肯。
  “陳夏不是我的兒子。”
  我一震,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了。我驚喜的抬頭,卻看到夏長寧眼中閃動著深邃的光芒。
  他的手指滑過我的臉,八月,竟沒有汗,手指幹爽冰涼:“我也希望他不是我的兒子。”
  腦子有瞬間空白,意思是逸塵的兒子是他的?“你會怎樣處理?”
  “福生,你去讀書,我好好想想怎麽處理這事。畢竟對我來說是件大事。”夏長寧看著我,猶豫了下問我,“福生,如果逸塵願意把陳夏給我帶,你可以接受他嗎?”
  這就是困擾著我的問題。我喜歡上了夏長寧,可是我對要當他和逸塵兒子的後媽直覺的抵製。我隻是個普通人哪!我才二十三歲,陳夏都四歲了,我要當他的後媽?誰來給我一個好答案?
  夏長寧笑起來,這時候他居然還笑得出來:“福生,我以為你什麽都不在乎,隻要和我在一起,別的都不在乎?”
  為了愛情,什麽都不顧?我這才明白過來,苦笑著對他說:“對不起,夏長寧,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淡淡的笑,“你愛我還沒到那個程度哪,福生!”
  是他要求太高,還是我真的不夠愛他?
  夏長寧定定的看了我一會兒說:“福生,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邁出一步,我不來找你,你就會放棄?如果你一旦知道我對你有一點不好,你也會否定我整個人。我們分手吧!”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就大了,下意識的扯住了他的衣襟。嘴緊閉著死也不開口說話。
  隔了很久,夏長寧笑了:“如果你說分手,我會想盡辦法留住你。如果我說分手,你什麽話也沒有。”
  “你要我說什麽?我快被你那個兒子弄得頭都暈了。夏長寧,你叫我怎麽說?!”我沒辦法說,我也做不到求他留下。那種哭得死去活來抱住他的大腿求他不要分手的事,我連想都沒想過。
  “我等著你想明白來追我。哪怕我娶了逸塵,你也會來追我!隻是......這樣去想想而己。”他歎了口氣。
  我,我靠!還有鼓勵別人當第三者的?!
  氣極敗壞時我脫口說了句:“做夢!”
  夏長寧什麽話也沒說,送我回了家。
  我站在家門口還在想,我是不是在做夢?
  逸塵,她的兒子,夏長寧的神情,他要分手……種種複雜的情緒從胸口一掠而過。結果就是關在房間裏大哭一場。
  我一直等夏長寧打電話來解釋。他沒有來,直到我拎起行李去學校報道他還是沒有來。上飛機的時候,天空陰沉,隱約飄雨,我走進機艙前最後一次回頭,決定這輩子都不要再回去。

  攻心之戰三無間道
  “寧福生,加油!”
  “加油!”
  不知道誰想出來的這個詞,估計是那會兒汽車還新鮮,人們看著往一個機器裏加點兒油,跑得就比馬車還快而引申出來的。
  可是,我現在急需加水!
  不敢張大嘴呼吸,每一口空氣進來,都攪得我嗓子幹得難受。周圍人的臉我都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一大片,眼睛裏隻有腳下的路,還有就是一圈跑過,腳下醒目的白色終點線。天知道每次跑過的時候,我都想一屁股坐下去。
  鬼知道我怎麽參加的女子三千米賽跑!
  進學校之後,新鮮感一沒,迅速淹沒上來的就是無數的問號於思念。夏長寧是不是決定和逸塵在一起了?夏長寧是不是已經娶了她了?
  我問過梅子,她說她不知道。但她 打探來的消息讓我沮喪極了:夏長寧跑深圳開分公司去了。
  “福生,我聽說好像是夏長寧的那個……逸塵和她兒子不習慣我們這裏,水土不服。而且她兒子和外公外婆相處習慣了……哎 ,福生,你別哭,別哭啊!”
  聽到這個消息,我彷佛才意識到是真的,夏長寧不是我的了,他不再是黏在寧福生身後生拉活扯要她做女朋友的那個人了。他說三年後讓我給他一個答案,可是等不到三年,他的答案已經出來了。
  那天晚上我打電話走到操場,就跑了起來。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總之累了回宿舍倒頭就睡。
  第二天晚上我又去跑步,我想有個好睡眠。幾天下來,肌肉的酸疼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鍛煉後的舒服。
  夏長寧說我身體太差,說以後跟著他去跑步。可是,他一次也沒帶我去跑步!我跑得很矯健,呼嘯的風,也晚寧靜的操場很適合我獨處的心境。
  沒想到,有一天有個男生追上我和我搭訕:“你哪個院的!”
  我瞟他一眼,一個朝氣蓬勃的孩子!“人文學院!”
  “我是學生會體育部的馬騰越,我看你跑了很久了。對了,今年校運動會你報個名吧?”
  新鮮!我從小到大也參加運動會,不過永遠是場外拉拉隊的一員,從沒上過場。不知道為什麽,我這時特別想熱鬧,想參加活動,想打發空閑的時間。我竟然打贏了。
  研究生對運動會向來參與性不強,積極性不高,人文學院在女子田徑上更是弱項。我是唯一一個人文學院的女研究生報田徑的,還是三千米,整個學院的學姐、學妹、師兄、師弟全跑來給我加油。
  特別引人注目的人不是我,是人文學院的女生。學院裏常傳人文學院的女生最矜持、最驕傲,幾時見過她們集中在一起發瘋?其他學院的人可能覺得我的名字好玩吧,也就跟著喊。一時之間,鋪天蓋地的“寧福生”三個字響徹校園。
  恍惚中,我聽到夏長寧喊我:“福生!”
  他喊我的聲音與眾不同,可能他在北方待了八年,那個“生”字帶著濃重的北方 腔,像喊條小狗的名字。我望著終點跑得精神恍惚。
  “啊!啊!福生!你太棒啦!”室友橙多跑過來,細心地扶著我慢走,忍不住眉飛色舞,“創紀錄了,福生!人文學院有史以來從來沒拿過田徑三千米獎牌,你居然跑了第二名!你真是太棒了!”
  慢走了一會兒,我才緩過勁來,小口喝著水。馬騰越笑眯眯地跑過來直誇我:“哎,福生,剛才你們院領導還誇你來著。你真行啊!沒看出來,你這麽瘦小的個子,居然扛得下三千米!”
  我還在喘粗氣,要是有人背我回宿舍就好了。
  馬騰越走在我身邊笑著說:“我說,我觀察寧福生很久了。三個月,風雨無阻,一個人在操場跑。我算了下,三千米肯定能挺下來。”
  我馬上想起晚上在操場上跑著時不時會蹲下來哭,哭完再慢慢走回去的情景。而這個人則告訴我,他居然觀察了我三個月!我白了他一眼,說:“馬部長怎麽不報男子五千米呢?三個月,風雨無阻,五千米肯定能扛下來。”
  馬騰越嘿嘿直笑,“籃球、足球還成,五千米我不行。我都是和女朋友在操場聊天呢!”
  我假笑一聲說:“失陪!”
  無語至極。
  後悔至極!
  我怎麽就答應跑三千米了呢?
  校運動會後,我的知名度大大提高,以至於讓程子恒都認得我了。
  程子恒攻讀法律博士,據說是本科直接保送碩博連讀的高才生。
  一個人從七歲起到二十八歲都在學校裏度過,不用大腦也能想象出,這是多麽書生氣的一個人。
  偏偏他不僅是法律係的一辯,還是學校的最佳辯手。據說他參過幾屆全國大學生辯論賽,用才思敏捷形容他一點兒也不為過。
  而這個人就和我在離操場不遠的小賣部認識了。
  起因是一根奶油煮玉米。
  我和他幾乎是同時對老板說:“一個玉米!”
  照常理,我要了,他當然就該退讓。我是女士,這個道理很明顯。
  而程子恒卻說的是:“我每天這個時候都來,老板是給我留的。”
  我看向老板,他嘿嘿笑著不回答。看樣子是給他留的,但又顧及我的一個女孩子,就嘿嘿一笑了。
  那天我不知道哪來的火氣,大概是長期鬱結在心得不到舒展吧!我拿起了那根玉米對程子恒說:“你付了錢嗎?”
  他一怔,“我每天都來。我隻是告訴你這件事,我沒說……一定要。”
  最後三個字化成很低沉的聲音,像是一聲歎息,歎息我在他話沒說完時咬了一口玉米。
  “多謝了!”我笑嗬嗬地道謝,把錢遞給老板說,“麻煩明天這個時候多留一個。”
  “寧福生,你一點兒也不像讀研的人,倒像是才進大學校門的新生。”
  我啃著玉米仔細打量他。程子恒沒有戴眼鏡,白淨的皮膚,瘦高個子,還有清爽的小平頭。看在小平頭的分上,我和他說話:“你是誰?你認識我?”
  “認識,學校運動會看到你們院的老師歡欣鼓舞,說人文學院破紀錄拿了女子三千米第二名!就是你吧?”
  “你是係裏的嗎?”
  他笑笑說:“我叫程子恒,法學係的。”
  我說了聲“再見”就走了。我不關心誰是大名鼎鼎的程子恒,雖然室友橙多也是他的崇拜者之一。
  老板的煮玉米一般在晚上八點就賣完了,那天我是晚上十點半跑完步經過的時候被香氣所吸引,那根玉米讓我認識了程子恒。接著一連兩天我跑完步去賣玉米時都遇到了程子恒,然後各持一根玉米邊啃邊聊邊走回去。
  我告訴了室友橙多——她是以酷愛喝鮮橙多而得名。她便決定明晚的玉米由她去買了。
  橙多是攻讀中國現當代文學的。她拿著根啃光了的玉米芯子做遊離夢幻狀飄回來,滿嘴淫詩:“我想我是醉了,醉倒在與你唇齒相依的芬芳中……”
  “那根竹竿子有那麽大魔力?”我不以為然。
  在經曆了俊眉星目的丁越、器宇軒昂的夏長寧之後,程子恒隻能算是白馬蹄下的狗尾巴草。
  橙多和我同歲,是本校本科考上來的。她對程子恒的仰慕據說能追溯到大一時期。
  她興奮地對我說:“福生,程子恒前途無量,就算他留校任教也會是個有錢人!他本人又不木訥,是上上結婚人選!”
  我不為所動,繼續寫我的博客玩。
  橙多幽幽地歎了口氣,“我是不當滅絕師太的,等我研究生畢業就二十七了,我得趁著這三年找個好男人!最佳戀愛地點就是學校,出了校門這歲數隻能去相親了,那就遇到誰是誰了!”
  我便不可自抑地想起了那場可笑的相親,還有夏長寧。思念洶湧而至,我想也沒想就拿起手機對橙多說:“我出去買點兒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走到樓下,我站在樹下猶豫了會兒,究竟打不打電話給夏長寧?
  如果,他娶了逸塵,我也就斷了這個念頭,好好地把握我的三年。忍不住心酸,我多希望他是在開玩笑、在玩手段,非逼得我低頭說愛他不可。
  記憶中的夏長寧是打不死的小強,是永遠黏著寧福生的流氓。原來,真的沒有誰能等著誰。
  思緒間,我已按下了鍵。鈴聲一響,我就希望夏長寧接不到這個電話,又盼著這鈴聲能一直響下去,每響一聲,似乎我就變得更平靜。
  而他的聲音意外闖了進來,“福生?你好嗎?”
  “……還好。”
  “適應江南的氣候了嗎?”
  “嗯。”
  夏長寧輕聲笑了,“我以為你連朋友都不和我做了,完全成陌生人了。我不大電話來,你就學不會主動?福生,你是想我了嗎?”
  我躊躇著還沒回答,旁邊有個聲音喊我:“福生!”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竟然是程子恒。這麽晚了,還沒啃完玉米回宿舍?橙多的玉米早就啃得隻剩個芯子,喜滋滋地拿回去當紀念品插著了。
  我趕緊對夏長寧說:“哦,沒事,打個電話問聲好。再見!”
  我掛斷了電話問程子恒:“有事嗎?”
  “沒事,路過看到你招呼一聲。”
  手機已經握得發熱了,虧得他招呼我,否則,讓我對夏長寧說什麽?難道,我真的可以對夏長寧說“我想你了,你不要娶逸塵,不要管你的兒子”?或者說“我想明白了,我隻要你,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愛你,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
  到現在為止,我還是說不出口。
  可是夏長寧的語氣為什麽不像是別人的丈夫呢?他就像是在等我主動打電話給他似的。我心裏又猶豫起來。這廝騙過我太多次了,我都弄不清他話裏的真假。
  “福生?!”程子恒疑惑地又喊了我一聲。
  我回過神笑笑,“多謝你提醒,給家人打電話差點兒忘記要鎖樓了。再見!”這個時候我壓根兒沒注意到程子恒叫我福生,而不是寧福生。
  “晚安!”程子恒微笑地打了個招呼離開。
  我進了樓道,怔怔地站了很久,才在走廊盡頭又給夏長寧打了個電話。
  他長長地打了個哈欠,說:“福生,還沒睡哪?”
  我又卡住,憋了半天才問他:“哦,還沒。我聽梅子說,你去了深圳開分公司。公司順利嗎?”
  “福生,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別吞吞吐吐的。”
  這廝就這麽氣人!我好歹過了幾個月拉下臉來給他電話,還用話擠對我!“夏長寧,我當你還是朋友關心一下你!你娶了逸塵沒有?”我硬邦邦地問出了我最想問的問題。
  他的聲音懶洋洋的,卻分明帶了絲怒氣,“我要是說娶了她,你就不用等了,是這意思吧?”
  當然!你娶了別的女人,我還等什麽?我咬著唇說不出來的委屈。我肯打電話已經很委屈自己了!這頭豬!
  電話居然被他掛斷了。啊!啊!啊!夏長寧居然敢掛我的電話?!我站在那裏呆若木雞。
  難道夏長寧就非要逼著我去適應他的一切?不僅要喜歡他,還要對他愛得死去活來,他和從前的女友生了個兒子,就非得要我笑逐顏開地全當後媽?
  我狠狠地衝牆踢了一腳。腳一木,我差點兒崴了腳。“流氓,夏長寧你這個土匪,你這個巴依!巴依!”我狠狠地咒罵著,一遍又一遍。
  說也巧,第二天居然有人打電話到宿舍找我。
  橙多接的電話,拿著電話望向我的時候直咬銀牙,“你的,程師兄!”
  我默了默昨晚的情形,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兔子不食窩邊草”。看著橙多的臉色,我可不想給自己樹敵,便大聲說:“忙著哪,幫我問下什麽事!”
  橙多巴不得和程子恒多說話,聲音由蹦出來的子彈幻變成了蘇堤春曉。嗓音如蘇堤上的春柳,如煙如夢,“師兄,福生在剪腳趾甲。請問您有什麽事?我轉告她。”
  我一抖,她為什麽不說我在掏鼻屎?這個女人!
  橙多壞壞地衝我笑,臉上春色依舊。
  等放下電話,她走到我麵前氣憤地說:“福生,師兄說讓你下午三點圖書館門口見!
  我白了她一眼,“橙多,你去吧,說我剪腳趾甲把腳指頭剪著了,負傷不能去。”
  橙多卻歎了口氣,“福生,程子恒多優秀的人哪,你不要放過他。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隻不過是覺得他條件好,又沒有愛上他。”
  但是你和他說話的聲音讓我起一身雞皮疙瘩了!
  “不去呢,橙多!我不想戀愛。”
  “福生,你是不是心裏有人了?”
  梅子離得遠了,橙多算是在這裏我最熟悉的朋友。我一五一十地告訴她與夏長寧的交往,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哭。
  “橙多,我心裏別扭,我是真的不夠愛他嗎?”
  橙多一拍桌子跳起來,“這男人怎麽這麽自私?他自己幹的好事,還要你去理解他?!難道要你笑眯眯地去當後媽他就高興了?他怎麽不想想你的感受?照我說,廢了他!你才二十三歲,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了。程子恒這麽優秀的人都來約你,你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你要是和別人的男人生個孩子,讓他必須高高興興地接受,你看他肯不肯?”
  一席話簡直說到我心裏去了,實在讓我欣慰。可是,我放不下夏長寧。想到和他分手,心裏就難受。
  “福生,你接觸的男人多了才好選。憑什麽一個黃花大閨女要去當後媽?”
  不是接不接受夏長寧和逸塵的兒子的問題,是我總在想,我能為夏長寧做到哪一步?他說的話猶在耳邊:“你愛我還沒到那個程度啊,福生!”
  夏長寧是介意我知道他和逸塵有個兒子態度猶豫,還是介意我愛他的程度不夠?這廝的話裏總藏著話,讓我看不清楚。
  “哎哎,你說話啊!”橙多拍我的肩拉回我的神智。
  “去見吧,程子恒也不見得有那個意思。隻不過,莫名其妙約我總讓人往那方麵想罷了。”
  也許,昨晚的電話讓我焦躁不安、氣憤不已,讓我下意識地賭氣做了決定。
  下午三點,我去圖書館見程子恒。
  他穿了件白的襯衫,西裝褲,站在圖書館門口。遠遠看過去,我似乎看到夏長寧那天的影子,不覺停了下來。
  有點兒心虛,我實在沒有心理準備現在再談場戀愛。
  程子恒看到了我,大步向我走來,清瘦的臉上漾起笑容,“福生,我想約你去看電影。”
  他怎麽這麽直接?讓我有點兒措手不及。
  “聽橙多說你下午沒課。”他幹脆斷了我的後路。
  “我下午想查點兒資料。”這是實話,隻不過,我不一定今天查資料而已。
  程子恒想了想,回答我:“也好,我本來也要查點兒資料,完了再一起吃飯吧。”
  難道此人也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我眨眨眼睛,和他一起走進了圖書館。
  任何愛好文學的人都會知道,當你捧起一本書的時候,時間就不在你考慮的範圍內了。不僅是時間,還有別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夏長寧、程子恒此時都不在我的腦細胞工作範圍之內,我眼中隻有那些教授、博士們對敦煌變文的研究資料。
  和尚們在傳授佛理的時候,原來是口傳唱誦的故事,後來被人們用通俗的語言記錄下來,這種以佛經的內容為題材寫成的文學作品即變文。清朝末年,在敦煌石室裏發現了一批唐朝、五代的俗文學寫卷。這批寫卷就被稱為敦煌變文。
  陳寅恪教授很早就提出彈詞這種文體是從有關佛經故事中演繹而成的。後來他又撰寫了一係列論文,對彈詞和小說的產生、演變以及與佛經的關係進行了多方麵的考證。
  我的研究方向是中國語言文學,現在正在做的就是敦煌語言研究。說道對文學的關注,其實不如我對佛教故事的興趣。
  我喜歡把事情理解得簡單一點兒。這些佛教故事很大程度上被我理解為寓言故事,我能從中看到人生警示。
  關於愛情,我很迷茫。佛不講愛,講緣,緣起緣滅。佛講無住生心,不執著外物,消除心靈的負擔,保持清淨的自然之心。
  我和夏長寧是有緣還是無緣?是緣起再滅,還是繼續糾纏?我接受他,就該接受他的一切,他的好與他的壞,包括他與別的女人生下的兒子?我隻要愛他,就要隨心靈之愛而愛?
  我終是看不穿,看不透,看不破。
  夏長寧真的沒有說錯。我愛他,還沒到那個地步!而他要的,卻是我全身心無任何芥蒂與保留的愛。
  是我的錯嗎?
  我不覺黯然
  一隻手放在我麵前的資料上,程子恒低聲說:“福生,別太用功了,有的是時間。”
  我抬頭的時候才看到窗外已經黑漆漆一片,抱歉地笑了笑,“我想看完,現在還不餓,要不,你先去吃吧。”
  程子恒直接合上了我的資料,“不行,你吃完再看都成。”
  他的舉動讓我似乎看到了夏長寧的影子。我愣了愣,沒有生氣,背起筆記本跟他去吃飯。
  走出圖書館大門的時候,程子恒才說:“已經八點了,你這樣對胃不好。”
  已經過了這麽長時間嗎?我有點兒驚歎時間的易逝。
  坐在學校旁邊的小館子裏,程子恒點的菜頗合我的胃口。我忍不住好奇,“程師兄,你究竟找我什麽事?”
  我還沒蠢到老孔雀開屏自作多情的份兒上。我直覺認為程子恒因為一根玉米對我動情未免也太荒謬了。
  “其實在學校是最寂寞的,生活太單一,男女朋友有時候就像一個伴兒。”程子恒輕聲說。
  是這樣嗎?原來男女之間不需要感情也能叫做男女朋友?是我太孤陋寡聞,還是我太保守?我得承認來到異地讀書,的確是寂寞的。
  我不是很好動的人,朋友也不多。宿舍裏隻住了兩個人,還趕不上原來六個人一個屋熱鬧。每天的生活不是看書查資料,就是偶爾給學弟、學妹們上兩堂課。W
  我的計劃是在第一學期熟悉並習慣校園生活,第二學期開始就要去找活幹了。
  雖然讀研每個月都有補助,但肯定是不夠的,我還在用爸媽的錢。提前找工作在我的計劃之中,然而,我的計劃裏並沒有交男女朋友的內容。
  “福生,在學校裏,你能做我的女伴嗎?”
  “為什麽是我?”我很奇怪。據橙多說,學校裏仰慕程子恒的女生多得很,他常收到情書或邀約,總不可能真是因為買煮玉米吧?那可真就叫做一根玉米引發的情事了。
  程子恒淡淡地說:“我看你一個人在操場跑步,你應該也是寂寞的吧?”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怎麽他也看到了?每天晚上操場上有多少人一圈圈跑個不停?我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那種什麽都被人瞧在眼中的尷尬讓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為什麽不能有個伴兒呢?一起吃飯一起自習,彼此關心,僅此而已。”
  是啊,為什麽不能找這樣的一個男伴呢?隻是一個伴兒而已。
  程子恒原來也是個孤獨寂寞的人嗎?在外人眼裏,他很風光、很受寵,可他卻說,他很想找個女伴。
  人真的是不能看表麵的。
  “僅僅是個伴兒而已。”我衝他一笑。
  這一瞬間,我看到程子恒清瘦的臉上浮現了笑容。

  攻心之戰四下劑猛藥
  程子恒是很好的男伴。
  溫柔堪比丁越,拿主意的模樣堪比夏長寧。
  最重要的是,我充分理解到了什麽是伴兒。
  他隻要在學校,就不忘記給我留言。這就意味著他在學校這天,隻要我發短信或者打電話給他,他就會來。吃飯也好,上自習也好,去看電影也成。
  剛開始我還在橙多的驚叫聲中以為自己真的又交男朋友了。事實上,程子恒是這樣對我說的:“男伴不是男朋友,隻是在兩個人都想找個人聊會天或者不想孤單的時候湊在一起。當然,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法律責任與義務,隨性吧。”
  跑不跑出個程哥哥,和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差不了多少。總之,我是在一片羨慕的眼光中與程子恒並肩走在校園裏。
  人接觸久了,話也就好說了。
  程子恒不交女朋友的理由很簡單,他還沒遇上合適的。至於為什麽找到我,他再次強調原因:一個人跑步的人總是寂寞的人。
  因此,和我在一起,他更像兄長、更像朋友,與“情”字完全沒有關係。
  有時候,橙多問我:“你和程師兄真的就這麽簡單?”
  我苦笑。我也想不簡單,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從此忘了夏長寧那個巴依。但是卻偏偏忘不了,我對學校裏優秀如程子恒的男生沒有半點兒動心。
  我自己都覺得奇怪。要說我是被夏長寧感動的,那程子恒做得並不比他差。和程子恒在一起的時候,他對我體貼溫柔。即使他去律師事務所或出差時也不會忘記給我發短信。可我就是沒有心動。
  這個想法讓我崩潰:難道我真的要吊死夏長寧這棵樹上了?
  有天吃飯的時候我凝視程子恒很認真地說:“師兄,其實我們相處得也很愉快,不如你做我的男朋友算了。”
  程子恒一驚之下筷子掉到了地上,尷尬地笑,“福生別鬧了,這樣就行了。我還沒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你找我做女朋友時就沒想過我會往那方麵想?”
  他認真地回答我:“你不會的。橙多說起過,你忘不了你的男朋友。”'
  這話把我噎得喉間一哽,不服氣地說:“我就是不想去找他,所以,我們戀愛吧!”
  程子恒哈哈大笑,“戀愛不是這樣討價還價的,是發自內心的情感。福生,虧你還是人文學院的研究生哪。都說人文學院的女生情感豐富,怎麽你就不開竅呢?”
  幾句話把我說得臉紅筋脹,無地自容。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從前拒絕夏長寧的情形。夏長寧實在彪悍,他的臉皮與心理承受力比我強了不知多少倍。
  程子恒慢條斯理地吃著,還不忘數落我說:“法律是講證據的。戀愛也一樣,你有證據證明對方不愛你,或者你不愛對方嗎?如果有,那麽這場愛情官司你就輸了。”
  我目光炯炯地看著他,“要是想贏呢?”
  “簡單!舉個例,拿你男朋友來說。他愛你甚過你愛他,你怎麽打也不會輸;如果你愛他甚過他愛你,你就要做好輸的準備了。一般來說,除非你能扳回這個局麵,否則你就會一直輸下去,不甘心也沒辦法,除非你放棄。”
  我賭!賭夏長寧愛我勝過我愛他。他想扳回這局,我永不放棄!可如果他不那麽愛我呢?這個想法冒出來,我頓時蔫了。
  “福生,你自卑?”
  我一愣。我自卑?我為什麽要自卑?因為我家庭一般、長相一般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手裏連個鋼琴、小提琴的獎狀都沒拿過?
  程子恒耐心地開導我: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有時候是不講條件的。有時候我們歸之為緣分,其實就是一種感覺。否則人人都去比著條件找對象,就沒有這麽多剩男剩女了。”
  話雖這樣說,我還是對夏長寧那句讓我去追他的話不能釋懷,他還鼓勵我去當第三者,現在反倒覺得挺好。我這什麽邏輯?!
  第一學期快完的時候,我的導師告訴我,他的一個朋友說,蘭州附近有個人聲稱是戰亂時和尚還俗後的後代。雖然各種文獻對敦煌變文研究很多,但是去走訪一下,沒準兒會有收獲。於是,我去了敦煌。臨走時導師還笑著說順便去旅遊感受下莫高窟的藝術,能啟發靈感。當人看到空曠的戈壁時會有別樣的滄桑感,這對我們學文學的很有益處。
  到了蘭州,還沒等坐上往敦煌去的車,我就發現我的錢包被人偷了。我兜裏隻有幾十塊零錢。站在熙熙攘攘的火車站,滄桑感油然而生。
  跑到派出所報案,警察問完就完了。“什麽時候能找回錢包?”我問一句。警察隻瞟了我一眼沒說話。
  好在身份證沒在錢包裏,無奈之下隻好跑到銀行去辦卡,再給橙多發短信,讓她趕緊忘我卡裏存了一千塊錢。結果橙多不知幹啥去了,沒回我。
  無奈之下我隻好給程子恒發短信,讓他借銀子給我。
  短信才發出去,他就來電話了,叮囑了良久說馬上給我匯錢來。這一刻,我又一次體會到了有男伴的好處。男伴能當信用卡使,還是提前支付現金的那種。
  在銀行坐著等的時候,我就特別想念夏長寧。這時,我才發現,夏長寧給我的安全感超過了我的想象。
  要是他在,我肯定不用操心這些事,他對付小偷一定非常專業。我拉不下臉打電話,就發短信給他。 “我的錢包被偷了,一個人在蘭州。你要是在就好了。”寫完短信,我心裏舒服了,卻沒有發出去,心裏一陣惆悵。
  程子恒匯了錢發了條短信來,“一個人當心點兒。”
  我感動得不得了,趕緊回他,“謝謝!大恩大德,回來再報,至少請你吃一星期食堂。”
  “快過年了小偷多,天氣太冷注意別凍著。”
  我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一個人在外地有聲問候就覺得溫暖極了。我對程子恒感激涕零。
  然而讓我氣憤無比的是,我去住賓館的時候,居然在大街上被兩個騎摩托車的小子拽住包就跑。我在後麵揚著手邊喊邊追,一溜兒煙的工夫啊,人就不見了。有人幫我追,可跟我一樣,跑了幾步,就追不上了。
  那人見義勇為不成,回頭還數落我:“以後上街小心點兒,現在騎摩托車搶包的太多了。”
  我心裏一慌。我怎麽這麽倒黴?!這下好了,包裏有我才取的錢、我的筆記本、我的手機、我的身份證……找不回來怎麽辦?我慌到了極點,一顆心咚咚跳得都快蹦出來了。我一下子蹲了下去,傷感一旦決堤任誰也攔不住。我蹲在街邊直哭得把警察和路人都招了來圍在我麵前。有的路人同情地向警察訴說我被搶的經過,警察又彎腰問我話,我通通聽不見,隻顧著哭。
  警察伸手來拉我,“別哭了,我們盡力找!”
  我可憐兮兮地抹著眼淚說:“能給我朋友打個電話嗎?”
  “回派出所打吧!”
  我跟著警察去派出所,坐在警車上我還在抹眼淚。這種出門在外無依無靠的感覺太可怕了。
  “小姐,你別哭了行不行?唉!”警察在一旁忍不住勸我。
  “錢包找不回來我就跳樓去!”我想起在火車站錢包被偷去報案時警察不理睬我的情形,開始威脅警察。
  後來到了派出所,他讓我打電話。
  我下意識地按了電話號碼,結果提示音說號碼錯了。我一愣,怎麽會錯?程子恒不會這麽巧換號了吧?我又重撥了一遍,那行數字在液晶屏上迅速地跳出來。我啪地掛斷了電話。我想給程子恒打電話,結果前麵撥的是他的號碼,後麵的四個數字卻按成了夏長安的號碼。原來我是這麽想他,這樣情不自禁地想著他嗎?,
  “打通了沒有?”
  我抽了抽鼻子,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我又重新撥了程子恒的號碼,電話一通,聽到程子恒的聲音:“喂?哪位?”
  “程子恒……”我大哭。
  那個警察忍了又忍,終於不耐煩地拿走了電話接聽。
  他說完把電話掛了,對我說:“我們盡可能地找那輛摩托車,看能不能幫你找回包。你的朋友往我卡上匯了五千塊錢,讓給你辦張臨時身份證買張機票回去。走吧,我送你去我們的招待所。”
  我抽咽著說:“多謝你了,警察。我朋友還說什麽沒有?”
  “沒有了。走吧。”
  “能找到人不?”
  “盡量,找到了我們會通知你。”
  “我能不能先住兩天,我還有事要辦。”
  “這個隨便你。
  我拿了錢,這個警察很不錯,陪著我去買了隻新手機,還幫我辦理住宿登記。
  我用新手機給程子恒打電話,他沒接,我想他肯定有事在忙。
  沒想到晚上他就出現了,打開房門的瞬間,我嘴一扁又想哭了。
  “別哭,沒事。多大的人了,怎麽弄得這麽狼狽?好了好了,不哭了。”程子恒才埋怨了一句,馬上就打住。
  他的手很自然地攬住我的肩,說:“走吧,去吃點兒好吃的。”
  “我的筆記本不見了,資料雖然是備份過的,但還是舍不得。還有身份證、銀行卡……想起來就覺得麻煩死了。”最關鍵的是我的手機。我因為沒有身份證,重新買了手機但隻能換了個號碼。如果我不主動給夏長寧打電話,那我就永遠接不到他的號碼了。
  程子恒微笑,“沒關係,資料有備份就好,別的都是小事情。男伴的另一好處就是打雜。”
  我撲哧笑了。
  他也笑。
  我心裏總算沒那麽難過了。
  程子恒和當地警方協調,他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關係,警方對這次搶包事件頗為重視,也許是快到了年底了,打擊力度有所加強。在調看各路口的監控畫麵後第三天,那輛摩托車再次出現的時候被逮個正著。包裏的現金沒了,別的東西全找回來了。
  失而複得的驚喜讓我整天樂嗬嗬的。手機找回來了,我看了一眼就關了。也許,這是斬斷過去的最好時機。
  接下來一切順利,我找到了和尚的後代,聽他唱了一小段然後用錄音機記錄下來了。之後又和程子恒去了莫高窟。
  那兒的夕陽很漂亮。
  看那些壁畫我也是走馬觀花。我不是學美術的,隻能看看色彩與線條。然而鳴沙山的夕陽卻讓我想哭。沙浪溫柔而殘酷,千百年來的故事在眼前出現又消失,最終墜入黑暗。
  遊人來了又去了,匆匆的腳步隻停了一瞬。每個人看到戈壁與沙丘都會有不同的感想,對於我來說,那種感覺叫思念。
  這一刻,我很想念夏長寧,想念他的懷抱,想念他的笑容,想他在身邊俯耳低聲喊我的名字:“福生……”
  為什麽會有逸塵和他的兒子?
  為什麽他在讓我愛上他之後,又要去為他曾經的過往負責?
  老師說可以讓對戈壁的感慨充實我的情感,從此我就多了一種叫蒼茫的傷感。
  “福生,你知道為什麽在戈壁聽到駝鈴聲會更悠揚?”
  我望著程子恒想,他真的隻是一個伴兒嗎?一個在學校裏為了不再孤單而找我做伴的人?一個普通的夥伴可以因為我而專程跑到蘭州來?就像我最初被夏長寧感動是因為他來東北接我一樣,程子恒也讓我感動。
  隻是,隻有感動。
  “想什麽呢?”
  我嗬嗬笑著,“想要是有支搖滾樂隊在這裏演奏是什麽效果?或者來個流行歌手也行啊!”
  程子恒便唱了一支歌,一支我沒有聽過的歌。
  唱一段思鄉曲:
  唱一段唐山謠
  走不盡的坎坷路 恰如祖先的步履
  抱一隻老月琴 三兩聲不成調
  老歌手琴音猶在 獨不見恒春的傳奇
  落山風 向海洋
  感傷會消失 接續你的休止符
  再唱一段唐山謠 再唱一段思鄉曲……
  “沒聽過吧?費翔的老歌,叫《月琴》。有時候老歌唱起來很美妙。”
  我確實沒有聽過,但是程子恒唱的時候我卻被打動了。他的聲音充滿了男性的低沉,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歌聲混雜著偶爾響起的駝鈴聲變得很煽情。
  我衝動地問他:“師兄,你真的隻是把我當成一個合作夥伴嗎?為了不在學校裏太孤單?可是你跟著你的老板一直在律師事務所裏忙活,在學校的時間並不多。”
  程子恒怔了怔,嗬嗬笑了,“傻丫頭,難道一定要談情說愛才叫好?”
  我的臉就紅了,訕訕的不知道怎麽回答。
  程子恒望著夕陽下沉,緩緩地說:“福生,你看這樣多好,一個人看這樣的景致會更傷感,有一個人能陪著你多好。”
  “師兄,你曾經喜歡過誰嗎?”
  “當然有過。隻不過,不是每段戀情都會有結果。也許將來我會忘了她,也許我會遇到再讓我心動的人,也許我心裏隻有她。”程子恒的目光看向殘陽,臉上隱隱露出一種苦澀。
  我的鼻子酸酸的,驕傲優秀的校草,原來也有這樣淒美的過往。
  他攬住我的肩對我說:“福生,愛情有時候爭取一下就能得到,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你何不給夏長寧打個電話?
  我一驚,他怎麽知道?是橙多告訴他的嗎?
  “來,坐著。也許今晚我們可以看完冬天的星空再回賓館。”程子恒拉我坐下,風吹過來,他隨手將我的帽子拉起來,動作非常自然。
  我終是忍不住好奇,問他怎麽知道我和夏長寧的故事?
  程子恒卻指著月亮旁最亮的那顆星說:“它永遠都在月亮的旁邊,從不肯離去。大家都覺得月光美麗至極,卻極少有人看到它的陪伴。”
  那顆星發著白色的熒光,雖然遠,卻亮得很,是此時天際最亮的星星。我聽出程子恒話裏有話,就耐心地等他說完。
  “福生,把你的手機給我。”
  我遞給他,他撥了串電話號碼,撥了鍵直接遞給我。我的心就又跳了起來。
  [ 電話響了幾聲之後夏長寧的聲音悠然響起:“喂?”
  我沒有說話,抬頭看著程子恒,他笑了笑把頭轉向一邊。
  “我。”
  夏長寧輕笑著說:“換號碼了?”
  “嗯,手機掉了,另外買了一隻。”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卻又不想掛斷。
  “什麽時候放寒假?”
  放寒假?回家見到他又該說什麽?我記得上回給他打電話不歡而散的情形,此時真不知道說什麽好。可話卻脫口而出:“寒假在學校過,不回來了。”
  “是嗎?我還以為結婚前能見你一麵呢。”
  什麽?他說什麽?我猛然想起,夏長寧說過我們分手了。鼻子一下子就酸了,我吸了吸鼻子對他說:“我寒假不回來,師兄給我介紹工作,正好打工掙點兒錢。”
  夏長寧沉默了會兒,說:“你不回家陪爸媽過年?
  “不了。”
  “我過年打算和逸塵結婚,本想再見見你的。福生,你多保重。”他先掛斷了我的電話。
  我看著手機,揚手就想砸,但又舍不得。程子恒歎了口氣,摟住我的肩。我吸了吸鼻子,靠在他胸口就哭了,“他要娶她,要娶她!”
  “拐了新郎!”
  我怎麽拐了他走?是他自己要他的兒子,還要娶逸塵,我有什麽資格拐他走?我閉上眼睛,這裏的夜晚真的冷,冷得我渾身發抖。
  “師兄,你做我的男朋友吧!我一個人,一個人……”無盡的淒楚迅速淹沒了我,我怕得發抖。
  程子恒長歎一聲摟了我入懷,讓我在他懷裏放聲大哭。他輕拍著我的背像哄孩子似的哄我。他越哄我我越來勁兒,天知道怎麽會有這麽多眼淚,就像擦不幹淨似的。
  程子恒一直沉默著,在我的哭聲由暴雨變成雨點的時候輕聲對我說:“福生,告訴你一個秘密。不是橙多告訴我的,我認識夏長寧!”
  我如被雷劈中。夏長寧,我跟你沒完!
  程子恒拿了麵巾紙替我擦眼淚,輕聲說:“我老板曾給過我一起案子,到你們市裏辦案,就認識了他。你來讀書,夏長寧找到我要我照顧你。福生,他沒有不愛你。”
  “他,結婚是假的?”恨意從心頭升起,我想一刀劈了他。天殺的!這句話用在現在太貼切了。
  程子恒笑了,“當然,逸塵的事還是我跑到香港辦的。逸塵的兒子不是他的。那會兒夏長寧和逸塵單純著哪!”
  “他怎麽這麽可惡?!”我咬牙切齒,心裏卻有一絲甜蜜。
  程子恒搖搖頭,“你看你,瞧你哭的不成人樣我才冒險告訴你。如果你不中他的圈套,不就等於把師兄給賣了?”
  我臉一紅,不好意思得很,良久才對程子恒說:“謝謝。”
  他慢條斯理地說:“福生,你要看清楚。夏長寧不過是想要你的真心。他要是結婚你都不回去找他,該氣的是他。這人哪,有時候服服軟也不是什麽壞事。你回去找他,滿足下他的虛榮心,回頭再以他騙你為由收拾他豈不更理直氣壯?”
  我駭極望定程子恒。他隻聳了聳肩,無害地笑,“作為一名優秀的律師,我還是認為站在正義的一方比較合適。誰叫他去年春節讓我待在香港沒辦法回家過年呢,以為付了傭金就可以當周扒皮?我可是名懂得維護自己權益的律師!”
  我笑出聲來,狠狠地抱了程子恒一下。
  他摟緊了我的肩,說:“又哭又笑也不害臊!走吧,回去製定你的計劃!報複回來!”
  我不好意思地擦幹淨臉,在回賓館的路上也忍不住偷笑。
  程子恒敲了敲我的頭,“傻丫頭!以後不要這樣哭了。”
  這句話讓我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問程子恒:“師兄,你真的是因為夏長寧叫你這樣做才找上我的嗎?”
  他愣了愣,非常溫柔地笑,“當然。晚安,福生。記得報仇,我已經很看不慣他串通逸塵的行徑了!”
  什麽意思?我瞪大了眼,“師兄……你該不會,不會和逸塵……”
  程子恒萬年不變的斯文消失得無影無蹤,咬牙切齒地說:“我不幫他,逸塵就不肯答應嫁給我!”

  走進你的心——供認不諱
  “十裏梅花香雪海,有梅花處好憑欄,福生,這樣拍照如何?”橙多穿著一身厚厚的羽絨服靠在亭子裏,偏偏翹了個蘭花指擺出古代仕女的嬌柔樣。
  我拿著相機忍著笑說:“要是有竹簾子就好了。”
  “下麵路過的哪位帥,小姐你就發狠用剪刀把繩子剪了,砸出一個西門大官人來唄!”
  橙多瞪我一眼,蘭花指在風裏冷得發顫,“快拍,拍完小姐我把你扔下去,西門大官人就算了,能砸中師兄就行!
  我拍完大笑,“橙多,要不要我替你做紅娘引師兄後花園相見?”
  橙多悠然神往,“他在梅花深處負手而立,我悄然靠近,師兄驀然回頭,含笑凝視……我一定把他撲倒在地,奸了!”
  最後兩字說完,橙多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橙多寒假也不打算回家,我倆就算是有伴兒了。
  那天程子恒揭穿了夏長寧的陰謀後,照他的估計我應該回去虛與委蛇,再捏住把柄發難,從此讓夏長寧乖乖地聽話。
  我本來是打算照計行事的,可轉念一想,那就讓他等唄,急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唄。
  橙多聽了直搖頭說:“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福生,你連迂回也不要,一定生吞活剝了他不可。師兄叫奸詐,你叫毒,毒啊!”
  於是,我請橙多一同遊孤山,賞梅煮酒。代價是請夏長寧入甕時,甕裏得有兩隻黃蜂。
  橙多瞪著我,“你又要扮柔弱?我做壞人?”
  我拉著她的手輕搖發嗲,“我不是扮柔弱,我是扮小白兔,純潔的、葷腥不沾的小白兔!”
  “如果夏長寧不找來學校呢?”
  我頭一昂,慷慨陳詞道:“我正值青春年少,二五年華,還有兩年學業才成。你瞧,這校園內外芳草萋萋,俯身一拾,定也是株仙草,足以溫飽度日,我著什麽急?”
  橙多歎息,“瞧瞧,這就是有恃無恐的囂張小女子。你就這麽篤定你家夏郎會守身如玉,從一而終?”
  我不屑地摘了朵梅花,手指一用力,揉得粉碎,“這廝別的不敢說,就一點,得不到決不罷休!”
  然而,事實證明我太低估夏長寧了。
  一個寒假,我和橙多天天在宿舍寫稿賺稿費,日日盼著夏長寧氣急敗壞地找上門來。結果到了年三十他也沒來。
  我和橙多對坐在宿舍裏用酒精爐涮鍋子喝黃酒。走廊裏安靜異常,橙多便歎了口氣說:“真TM淒涼!我要打電話回家感受親情了!”
  我也打電話。
  爸媽、外婆、外公輪流問候,關切之心溢於言表,我突然想家了。
  但是大事卻不能忘記,我給梅子打電話,一番問候之後,沒等我問,梅子的情報已經送上,“福生,夏長寧大年初九結婚。你還不快回來搶人!”
  什麽?我被震得有點暈。程子恒不是說……“哦,替我說聲恭喜,我往你卡上匯了五千塊錢,你替我還他,說聲謝謝。”
  梅子一愣,試探地問我:“福生,你真不放在心上了?”
  我輕笑,“嗯,我在學校交了一個男朋友。”
  “真的?”
  “是真的,所以寒假就不回來了。”
  梅子甚是失望,“福生,你這麽容易就放下夏長寧了?”
  “我還很容易就放下丁越了呢。人哪,誰說一生隻能愛一個人的?過去就算了唄。難不成真要我去當他兒子的後媽?”
  梅子無言以對。
  放下電話我賊笑,底牌在我手上,我怕什麽?還想收買梅子再騙我一回,我才不相信!
  大年初一早上,我被電話驚醒,迷迷糊糊地接聽,是程子恒的。他的聲音也很疲倦,“福生,我最後幫你一次,夏長寧到學校來找你了。”
  我的精神一下子來了,興奮地問:“怎麽說的?”
  程子恒笑,“醒了?福生,你就從了他吧!我還沒睡醒,別再吵我了。”
  “喂?!”
  程子恒掛斷了電話。
  我愣了幾秒,歡呼一聲跳到橙多床上吵她,“橙多!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橙多宿醉未醒,拍開我的爪子說:“去,門框上吊盆黑狗血去!”
  我傻笑,“知道,關門放橙多!”
  我一軲轆從她床上翻下來,利索地穿衣打扮,心情雀躍至極。我想他,是的,非常想他。我滿腦子勾畫著與夏長寧見麵的情景,在心頭演過一萬遍,現在好戲終於開場了!
  突然我又極不確定,掀開橙多的帳子問她:“我真的要平靜無波地對他說恭喜?”
  橙多被我吵得煩了,睜開一雙朦朧的眼睛瞟著我,“當然。難不成你想撲上去說想他?”
  我一凜,對付夏長寧這種流氓,一定要心狠手辣!握拳!
  坐立不安地等了會兒,我又給程子恒打電話:“師兄!醒了啦,師兄!夏長寧什麽時候來?跟你說什麽啦?”
  程子恒忍不住放聲大笑,“福生,你按你的計劃行事不就成了?你將計就計逼著他來逮人,你難道沒想好怎麽對付他?”
  我臉一紅,小聲說:“我就打算對他說恭喜。”
  程子恒哀號:“就這樣?我以為你要逼著他下跪認錯呢!”
  “我沒這麽想嘛。”
  “夏長寧隻是問我,是不是和你好上了。”程子恒慢吞吞地說。
  “你怎麽回答的?”
  “我能怎麽回答?我才不惹他呢!這個人是不講道理的,你不知道?我回家了,不在學校,你自己瞧著辦吧!福生,我要是你,就找個地方躲著不見為好。夏長寧正在氣頭上哪。”
  我不躲。我“哼”了聲,想設計我,陰謀敗露還在氣頭上?這回不吃定他,以後就別想翻身了。1
  我沒錯,我一點兒也沒錯!
  我再一次堅定信念。
  從現在起,我出入很小心,和橙多出去吃飯、進超市買東西一直保持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警覺,絕不掉以輕心。
  我想過無數次,他會在必經之路出現,他會站在宿舍樓下,他會打電話給我……種種情況我都猜想過,並和橙多製定了種種應對方案。我胸有成竹地認為我絕對可以在看到夏長寧時眉毛都不會動
  但是他一直沒有出現。
  “橙多,我是不是小看他了?他還真的不來。他肯定對我沒那麽上心了。”我蔫不拉嘰地抱怨。
  橙多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說:“不來算了,反正周圍芳草碧連天。”
  我歎了口氣,說:“草早就黃了”
  “嗬嗬,算啦,福生,我同學在家裏開派對,跟我一塊兒去吧。”
  我不想去,剛開始計劃的興奮勁兒早沒了。
  橙多不管這些,硬拽這我跟他一塊兒去。
  橙多可能呆在宿舍裏悶壞了,一路上很興奮,嘰裏呱啦對我說:“福生,我還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談戀愛的,有這麽多花樣。”
  “那是因為我們是普通人,夏長寧的世界和我們不一樣。”
  她的眼中閃動這向往,“要是能這樣談一次戀愛,這輩子都值了。”
  我不由得好笑,這樣的戀愛說給別人聽叫浪漫,事情真落到自己身上就不是了,也許浪漫都是回過頭才發現的。
  我想起與夏長寧那次可笑的相親,想起他牛皮糖似的黏著我,想起他跑到東北來接我,還有和他在一起的那些點點滴滴。
  和丁越的戀愛很正常,下班一起吃飯聊天,和常人戀愛沒什麽兩樣。隻有和夏長寧不同。
  我又想起他拜托程子恒照顧我,心裏惱歸惱,卻耶不是沒有溫暖的。
  我沒回去,不想讓他得逞,他真的惱我了嗎?我想起他說過的話,他是想要我的真心,他想看我為他著急,我真該聽程子恒一句,低一次頭,想到沒回去他著惱的樣子,心裏又一陣心疼,我真的對他太過分了。
  “想什麽呢?”*
  “想.....明天我回去。”
  橙多大驚失色,“你不是計劃好了要他吃癟嗎?”
  我苦笑,“橙多,他對我真的好,他不來找我,肯定是氣極了,以為我不把他放心上,其實,我就是氣不過他處處算計我,他想看到我為他著急,我就得表現給他看?”
  橙多點頭,“福生,你有沒有想過,夏長寧其實一直不能確定你是不是真的愛他?”
  可是他用來試我的石頭太硬,冒出一個多年前的兒子,一個曾經相愛的女友,我實在沒辦法接受,要說我不夠愛他,我也認了,可心裏總有個疙瘩,我見不得夏長寧對別的女人上心,想起去年過年那陣子,我就難受。
  他是重情義,可是我呢?逸塵住他家我煩透了,他在呢麽不想想我的感受呢?然後又弄一個什麽逸塵的兒子來試我。有這樣試探的嗎?我隻是個普通人,我也很現實,就算不考慮夏長寧的外在條件,單憑他的猶豫和逸塵的兒子也會又讓我縮回自己的殼裏。
  “別想了,走吧,以後有機會見了他說明白就好。女孩子誰遇到這樣的事會不猶豫?”橙多拉著我上樓按門鈴。
  夏長寧就這樣出現在眼前,靜靜地站在門口凝視著我。# a; g: O* j& o! L
  我看到一抹笑容出現在他的嘴角,這笑容...我恨不得一腳踹翻他!身體暮然前撲撞進了夏長寧懷裏,橙多在身後咯咯笑道:“我走了,福生!”
  “橙多!”我回頭怒吼,隻看到他迅速消失的背影。
  “夏長寧!你真卑鄙!”我咬牙切齒用腳踹他,無間道,這才是無間道!
  他往旁邊一閃,已忍不住笑了起來:“計劃失敗耶不用氣急敗壞,我這不來了嗎?還沒如你的願?”"
  他笑得輕鬆,手上卻沒停,我尖叫一聲雙腿離地被他舉了起來,夏長寧的臉在我下方,我張口就衝他吐口水。
  “媽的!翻天了!”夏長寧罵了一聲,手一翻像夾了個公文包似的將我領進屋,臉朝下把我壓在了沙發裏。
  “夏長寧!你是豬!”什麽淑女,我不當了!
  屁股上挨了他重重一掌,“越來越不像話!用腳踹,還吐口水!寧福生,今天不收拾你改天能把我廢了!”
  我恨他,遊泳時也沒這樣用力蹬過腿!他的手掌劈裏啪啦下來,隔了毛褲仍能感覺道屁股痛,一時間,能罵的髒話粗口一連串地往外冒。
  “再強,老子不客氣了!”夏長寧一聲怒吼。
  我呆了呆,哇的一聲開號,我設計了半天,最終還是他贏!居然他還理直氣壯?他還氣勢洶洶! “夏長寧!你敢打我!我不要你!”
  夏長寧住了手冷笑,“翅膀硬了是把?你不要,我要!”
  他就像剝玉米似的我的外套一擄,手捉住毛衣的下擺往上翻。
  “我錯了!我錯了!”我連聲認錯,死死地趴著不讓他脫衣服。
  “錯了?”
  “嗯”
  “大聲點兒!”
  我便直著喉嚨喊:“我錯了,不玩了”
  “玩?誰和你玩了?”
  我偏過頭看他,看到他淚眼朦朧,我突然就傷心起來,軟軟地問了他一句:“你是想強奸我嗎?是真的嗎?”
  夏長寧臉色一變,手放在我的眼睛上,他低聲回了句:“福生,你真的不明白?”
  我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隻知道眼淚不停地往外湧,我感覺道他的手掌潤的濕了,像快濕濕的熱毛巾嗒在上麵,難受的很,我不由得扭了扭頭。
  他不讓我看他,我背對著他,聽到他的聲音淡淡然響起,像他吸的煙那麽輕飄飄的
  “福生,你不是計劃這要我來見你嗎?我來了,你讀書我就來了,還在這裏買了房築了個窩,隻因為你要在這裏呆三年,我等了兩個月,你沒有給我一個電話,我在學校裏遠遠地看著你,看著你在操場上跑步,跑一會就蹲下去哭,我心裏就很難難受,程子恒正好在這所學校,我沒時間成天守著你,就請他多照顧你,他說你居然跑女子三千米去了,福生....我真的很難過,你跑步的時候很像一頭鹿,讓人看了忍不住憐惜,我愛你,你不知道男人說‘我愛你’也相當不容易,如果你和別的男人有什麽,我也要你,我想得到你同意的感情,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 ,我隻是想....想知道我能不能....”
  他突然站起身走開,我看他往門口走,以為他要離開,心就痛的一抽,噌地從沙發上跳起來,衝過去抱住他,“你別走....夏長寧,你別不要我,我沒有不愛你,我隻是心裏不痛快,不舒服,我一想到你對逸塵好,一想到你和她還有個兒子,你還要娶她,我就氣,你不要走!”
  夏長寧愣愣地站著,沒有說話,我的臉擱在他背後,手使勁卡著他的腰,心裏惶恐至極,隻要一想到他會離開,我連呼吸都字啊顫抖。
  “我每天都在等你,程子恒說你字啊撒謊,我很高興,就等你來,你卻總是不來,我想你肯定生氣了,以為我對你不好,不喜歡你...你要我怎麽做你才高興?我不知道怎麽當後媽!”說道傷心處 ,我手一鬆,坐在地上埋著頭又哭了起來。
  如果逸塵的兒子是他的兒子,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麽辦,可是我沒有不愛夏長寧,我真的沒有不愛他,離開他,我才知道不敢去想他,連思念一個人都不敢,連一想到他心髒就會難過的發酸,我真的愛上這個人了。
  “福生,我錯了”他背對著我輕聲說,“去幫逸塵那會兒,我本來完全可以告訴你逸塵和程子恒的關係,可我腦子裏總有一個念頭,也許你隻不過是被我感動了,你並不是真的愛上我。我總會想起那會兒你和丁越在一起的表情,和我在一起時,隻有打打鬧鬧,和他在一起時,你眼底一片溫柔,我不敢肯定,肯定你真的愛上了我 ,我總是在想,如果丁越沒走,你絕對不會和我在一起,這個念頭在心裏不斷出現,讓我很極端地設計了逸塵這出戲,目的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為了我不顧一切,人無完人,有時候,我真怕做錯一點,覺得錯了一點,你就會習慣性地“我們不適合”。我沒有讀過中學和大學,你以為,我心裏真的就不羨慕你嗎?”
  夏長寧回過頭,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帶著苦澀,“告訴我,福生,如果你以後知道我做過什麽錯事,你還能原諒我嗎?”
  “你還會找別的女人,然後生了個兒子對我說‘你愛我就要接受我的一切’?”他的話讓我心頭一震,從來和夏長寧之間都是我處在被動的位置,我從來不知道在他心目中,他一直如履薄冰地看待這段感情,我低下頭呐呐地問出口,這是我的底線。
  “這世上對男人的誘惑很多,是男人就容易被誘惑,沒有女人能管住男人,隻不過是看這個男人是否懂得守護,我說得犯渾不包括這個,如果有天你發現我對你撒謊....”他歎了口氣沒接著說下去,轉過身蹲下來抱起我:“傻子,我不走,我去洗手間被你擰塊熱毛巾。”
  我把頭一埋,摟著他的脖子說什麽也不撒上。
  夏長寧的胸膛震動了下,抱著我坐在沙發上,輕輕地拍著我的背,“福生,就算我和逸塵曾經有個兒子,我耶不會娶她,我會好好照顧陳夏,也不會娶她,明白嗎?”
  我沒說話,手上又使了幾分力氣。我隻要他,別的我管不著。
  夏長寧的臉在我頭上摩擦,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依戀。
  屋子裏就一直樣子安靜著,他一動,我就抱得更緊,貪戀著這一刻的溫馨不舍得離開,他就不再動,什麽話也不說地摟著我。w
  我想,不用再說“我愛你,你愛我”的話了,這一刻,我覺得我和夏長寧心意相通。
  過了很久,我都快睡著了的時候,夏長寧突然說:“學校的夥食還不錯。”
  “恩,是挺好的”
  “長了多少”,
  “六七斤吧,我有九十二斤了”
  “如果將八十斤重的沙袋房子啊一個人胸口上兩個小時,這個會窒息死亡。”
  “真的?”'^
  “你再不起來,我就不行了!”夏長寧故意憋著氣告訴我。
  我睜開眼睛,夏長寧微笑地看著我,我嘴一撇,“這麽弱不禁風?我不要抱不動我的男人當.....”
  “當老公是另外回事。”夏長寧截口道。
  我不好意思地移開眼睛蹭他 ,“誰要嫁給你了?”
  “剛才誰哭著,喊著,拽著我不準走的?”
  這廝就這麽討厭!我“哼”了聲說:“行啊,王寶釧等了十八年,你就等兩年吧,要好好表現才行。”
  夏長寧一揚眉,“王寶釧是誰?”
  我頓時無語,差點忘了這廝是小學文化,好好一個典故贏成了冷笑話。
  他展顏笑道:“不知道她是誰不要緊,你的意思我聽明白了,你畢業我們就結婚,不過,現在提前享受待遇!”
  “婚前不行!”
  他的臉已經埋了下來,噴著熱氣的嘴在我耳邊低於:“怎麽不行,反正你隻能嫁我。”
  我拍開他的臉“別鬧了,我要洗臉!”
  “我幫你!”他的吻落在我的眼睛上,熱乎乎地移到臉頰,在移到嘴唇,纏綿溫柔。
  誰說男人在發情的時候還能夠忍住?他連招呼都不打伸手就往衣服裏鑽,熟悉的像是在自家的後花園。
  “別....”我一把捉住他的手睜大了眼睛。
  這廝眼睛閉著,伸手壓著我的手,在我耳垂輕咬了一口,“乖!”
  我一頓,他怎麽專跳人家的軟肋下手?”這樣,不好。“
  要是我知道這樣保持理智的後果,我寧肯讓他把後花園逛遍,夏長寧顯然就是這樣想的,方才平靜溫柔的春水變成了巨浪滔天,我盡可能地在呼吸空氣的同時說了句:“我餓了,還沒吃飯呢,起來吃東西好不好?”
  “等會我做飯。”
  “放點兒....背景音樂?”
  胸前一癢,禁不住發出一聲呻吟。
  “挺好聽的!”
  我恨不得封住嘴,在找塊豆腐拍死自己,身體一鬆,他翻卷這我的毛衣往上一扯像撥兔子似的幹淨利落。
  “啊!”我緊閉了眼睛,下意識抱緊了他,我使勁貼在他懷裏,光天化日下啊,怎麽能這樣讓他看光光!
  “福生,兩個人‘裸’城相見是很有必要的。”大概是我摟得緊了,死死地壓在他懷裏,夏長寧又好氣又好笑地對我說
  “這個成語不是這樣用的!”
  “怎麽不是,朋友的朋就是兩個肉子旁,沒穿衣服的!”
  “不帶這樣的,現在是白天!大白天!”
  “閉上眼睛就是夜晚。”他拉開我的手,一隻手蓋在我眼睛上,滾燙的唇印在了我的胸前,我握緊雙拳,所有的思維都跟著他的動作遊走,我的理智在他的可以挑逗下土崩瓦解,僅有的一絲清明霎時不翼而飛。
  “夏長寧.....”這是我的聲音?我嚇了一跳。
  夏長寧的手指在我的肌膚上輕輕畫了一筆,然後離開了我,我聽到他脫衣服的聲音,逼緊了眼睛不敢睜開,他光滑的肌膚貼上來的瞬間,我顛了顛。
  他掰開我的手,將它放在了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很有力,一聲又一聲,我覺的我的手掌也跟著在跳,一下又一下,我緩緩睜開眼睛,夏長寧墨黑的雙眸力好隻有我的影子,點點閃爍。
  “你是我的女人!”他輕聲說了這句,俯身上來。
  這句話故活了我,讓我徹底淪陷,他的手與我的手十指相連,這一刻,我覺得我和她真的很近很近。
  “一會就好.....別怕,福生!”
  我怎麽不怕?人家喊“一二三”才開跑,他話還沒說完就挺身了。他讓我別怕的時候,我疼得一聲悶哼,死死地握緊了他的手。
  “輕輕地呼吸,沒事了。”
  我睜開眼睛,眼睛已近淚濕,“別動,你別動。”
  夏長寧輕輕地吻下來,沒有再動。
  窗外陽光燦爛,他和我在沙發上移動不動地擁抱著,他沒有從我身體裏出來,他的手依然握緊我的手。
  良久,我睜開眼睛指責他說:“叫你別動!”
  “‘他’要動我有什麽辦法!
  我這才哭了出來,“我難受!你起來,我想去廁所!”
  夏長寧似在忍笑,突然一用勁,我魂飛魄散,尖叫了一聲:“不行!我不要了!”
  他歎了口氣真的沒有動,低低狠狠地在我額頭上親了一口,我呼著氣隻顧著握緊他的手
  他順手從地上撈起衣服堆在我身上,“等我,我去放水”
  我望著他赤裸的背影嘖嘖稱讚,夏長寧有一副幾號的身板。'
  他回頭笑:“看什麽?”
  我尖叫一聲:“不要臉!你沒穿衣服哪!”
  他放聲大笑:“原來你敢看後背不敢看前麵!”
  我的臉霎時燒了起來,腿有點酸,我悄悄掀開衣服看,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趕緊七手八腳開始穿衣服。
  “你穿著衣服去洗澡?”
  總之我不要當著他的麵光溜溜地去衛生間!夏長寧撲哧笑了,連人帶衣服抱我起來,大步往衛生間走,邊走邊說,“泡個澡會舒服一點兒!”
  他現在說話越來越現實,我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肌:“真無趣!”
  “會有趣的!”這廝頓時大笑起來。
  “不準笑!”
  “不笑!怎麽可能不笑?哈哈”
  他放我下水,剝玉米似的將我才穿上的衣服脫了,人跟著一步就垮了進來。
  “你....你也要洗?”我往浴缸邊上靠,你一進來,水就往外溢!空間不夠那!這個浴缸不夠遊泳。
  他靠在浴缸另一邊,離我最多一尺距離,我一動,就碰到他的腿,整個人隻好蜷著,我不滿地對他說:“你等會洗,行不?”
  夏長寧眼不眨地看著我,伸手捏了捏我的臉也很不滿地說:“你知不知道差點兒疼死我了!”
  啊!啊!他喊疼?他居然比我先喊疼?我瞪圓了眼睛,沒聽說過!我正想反唇相譏,夏長寧輕輕道抱住我,“抱會兒,泡著會更舒服。”
  水汽在室內彌漫,我慢慢地放鬆靠在他身上,夏長寧抱著我,輕柔地幫我洗澡,我泡在熱水裏都想睡了。
  恍惚間他親了親我的臉,低聲說:“福生,你是我的女人。”
  我“嗯”了聲。
  “困了?”
  “嗯”
  “我抱你去誰”
  “頭發濕了”
  “我給你吹幹”
  “不要了”
  “恩,今天不要了”
  我撐著睡意睜開眼睛,夏長寧以一種無以溫柔的目光望著我,:“福生,你喜歡嗎?”
  我點頭:“我喜歡你握住我的手,沒有讓我的手找不到地方放!”
  他輕輕地笑了,握著我的手吻了一下,“這一生,我都不會放了。”
  一覺睡醒了,眼前有團朦朧的光暈,我聽到輕微的鼾聲嚇了一跳,馬上反應過來,想起今天白天發上的事情,群毆側過頭看他,夏長寧的側臉輪廓很好看,看他的臉型瘦削,側麵看過去,鼻子特別挺,下巴略往外凸出,我湊近了看他,他的睫毛並不濃密,卻很長,我牢記要管住自己的手指頭,不能妄動,多少血案就是因為妄動造成的。
  我隻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細細地觀察他,想著各種報複吧的方法,用眉筆,口紅在他臉上畫畫什麽的,或者...我悄悄地下床,抓起他的睡袍裹在身上。
  我觀察了一下臥室,這裏衣物很少,夏長寧似乎不習慣在別的地方留下他太多的東西,櫃子也是空的,他的睡袍是裝在箱子裏帶來的。我偷偷地笑著,小心地拖著他的大皮箱躡手躡腳往外走,每走一步都扭過頭看看他,這廝還睡得真像豬。
  我在衛生間裏看到了我的衣物,反鎖了門換上自己的衣服,順手將夏長寧的睡袍認到他的箱子裏去,收拾停當,我提著箱子出門。,
  夏長寧住在這個小區的三樓,我上到四樓給他打電話。
  夏長寧帶著睡意的聲音響起:“福生,你怎麽走了?”
  我忍俊不禁放聲大笑:“夏長寧,給你五分鍾出來追我,當然,我想你也隻能圍著被子出來了,外麵真冷啊,不知道沒衣服穿的某人會凍成什麽樣!”
  夏長寧愣了愣,也笑了,“箱子沉不沉?這裏沒有電梯,給我五分鍾我肯定能追上你!”
  “我不信你敢裹著被子出來!”
  “如果我敢呢?福生,你像賭什麽?”
  “你肯定不敢!”
  “我問你,要賭什麽?”
  我“哼”了聲,眉開眼笑,“我就賭你不敢唄!”
  “時間都過了兩分鍾了,你要不要探戈腦袋出來看我是不是裹著被子出來追你?”
  我從樓梯上探出了頭,夏長寧隻穿著條短褲大模大樣地站在門口衝我笑“自己把箱子拎回來,我既往不咎。”
  他笑嘻嘻地看著我,一點兒耶不冷的樣子
  我聾拉著腦袋,吃力地有拖著箱子下樓,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
  他往樓上走了幾步,提起箱子頭也不回地說:“下回別再敢這樣的蠢事”
  我衝他屁股虛踢了一腳,好好的一個玩笑慘淡收場,有比這更冷的笑話嗎?
  一進屋,夏長寧扔下箱子就來抱我 身體直抖,“哎,凍死我了!”
  是凍得嗎?我怎麽覺得他是笑得渾身發抖呢!我板著臉還沒找到台階下呢,這廝有火上澆油,“福生,你不想我穿衣服說一聲就是了,何必搞出這麽大的動靜!”
  “夏長寧,我滅了你!”我運氣丹田之氣,往他肋下用力捅去。
  夏長寧哈哈大笑,卻捕捉住我的,由著我在房間裏追著他鬧,追的我直喘氣。
  我發現他是猴子變得,這麽小的空間,我根本碰不到他,幹脆罷了手,一頭倒在床上說不玩了。
  “恩,餓了!”
  他一說我倒真的覺得餓了,時間過得這麽快,下午的陽光早沒了影、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吃飯!”
  正要起來,他按住了我,眉一揚說:“我說的不是肚子餓了,福生!”
  我尖叫這不肯,夏長寧又開始剝我的衣服,嘴裏還不停念叨著:“秀色可餐,吃了你我就不餓了。”
  我捉著他的手苦苦哀求著:“這麽瘦,還不夠塞牙縫的,讓我吃肥了在伺候你老人家?”
  夏長寧樂了,想了又想,說:“說個日子”
  “什麽日子?”
  “嫁給我的日子”
  “這就叫求婚哪,不算”
  “嗯?”
  “不是說了畢業之後嘛。”
  他毫不遲疑地說:“畢業之後辦婚禮,現在說個日子去領證!”
  這也太快了,我不肯,麵對夏長寧的炯炯目光,我炸了眨眼,說:“咱們邊吃邊聊?”在他的“不行”還沒出口之前,我馬上示弱,“我有跑不了,你總有威脅我的機會嘛!我真的餓了,我還沒吃午飯就被橙多買到這兒了。”
  夏長寧定定地看著我,我眉一皺“哎呦”一聲,“胃不舒服!有點兒痛哪!”
  他的手指從我臉上劃過,輕聲說:“福生,你太容易被我威脅,瞧這又裝病又轉這眼珠子的模樣,我都不忍心了,吃飯去,別真餓著了。”
  我又不舒服起來,瞧他說的,我怎麽就這麽沒用?!
  寒假的最後十天,我一直住在夏長寧這裏,我總想套他的話,想知道他和逸塵那件事的真相,程子恒說的總不如夏長寧自己親口告訴我。
  夏長寧也怪,我每每問起這件事他就一個打哈哈,“不就是想讓你吃醋,飛奔過去,搶了我唄!”
  他越說的輕鬆,我越是不信,終於被我看到他臉上飛閃而過的不自然我才哈哈大笑,我的計謀看起來挺失敗,其實是勝利了。
  我以逗夏長寧為樂,以此來鞏固我難得的勝利,“我沒回去你特別沮喪是吧?一個人沒喝悶酒吧?”
  他“哼”了聲開始掙紮,“我品是也一樣喝酒,而且邀集朋友一起喝,悶酒?我才不是那種酸才!”
  “是嘛!那你跑來是為了滿足我的感受?哪真要謝謝你了。”
  夏長寧瞟了我一眼,說:“福生,你也許還真不了解我。”
  “什麽?”
  “等下次有時再打電話個別的男人,還不如讓我直接來找你更簡單些。”
  我沒反應過來。夏長寧拍拍自己的腿,說:“過來!”
  當我是小狗?不過去!
  “你就是學不乖,你不過來,我就過去,所以你還是自己過來的好。”
  我的腳已經走了過去,可腦子裏現在想的卻是怎麽滅了他,我太低估了這廝的報複心,他居然又壓著我打我屁股,嘴裏狠狠地叫嚷:“我在蘭州給程子恒打電話,為什麽不打給我?嗯?疼不疼,長點兒記性!”
  我“哎呦”一聲捂著屁股,癡癡笑了,“原來是這樣才讓巴依老爺趕了過來,早知道我就和程子恒多玩幾天!讓你浸醋海裏去,渾身上下冒酸氣!”
  夏長寧聽了更生氣,一巴掌卻沒有打下去,反而抱了我悶悶地說:“福生,你是根搖擺不定的牆頭草。”
  他的聲音一柔我就可憐其他來了,捧著他的臉用力一夾,“不會,我不種在牆頭,就種在巴依老爺家的院子裏,最多伸個腦袋出牆看看風景!”
  夏長寧樂了,狠狠地親了我一口,說:“福生,我說了等你畢業就絕對不會反悔,我不會看錯人的。”
  我也笑了,不是有句話叫“同居等於試婚”嗎?這十天的親密讓我覺得和夏長寧字啊一起非常幸福,我覺得可以一生和他擁有這樣的幸福。
  夏長寧很黏我,走哪兒都喜歡牽我的手,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喜歡從後麵抱著我,在我耳邊說他的故事,說他朋友的故事。
  “福生,你性格倔強,有時候不是白的就是黑的,討厭我的時候甩鼻涕似的碰都不能碰,接受我了就什麽都能放得開。”
  “恩,我在家裏一直聽話,但我心裏想什麽,我想做什麽,我是一定要做的。”
  “我真怕....如果有一天我傷了你的心,你會怎麽樣?”
  他的手圍在我腰間,我輕輕撫摸這他的手,與他十指糾纏,我真的喜歡這樣,如果夏長寧傷了我的心....會有什麽事讓我傷心?是說他變心了嗎?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你從來沒認真告訴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不是自卑,是疑惑,我是很普通很平凡的一個人。”
  “和你在一起很溫暖,福生,這樣,我總有家的感覺。”
  “逸塵沒有嗎”
  夏長寧想了想,說:“那會兒真年輕,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等到明白是,和他已經分手了,錯過了,就回不去了,將來也還會遇到,可那也沒辦法了,因為我已近有你了。”
  “我這樣拒絕你,你為什麽還不放棄?要是你放棄了,你就有可能遇到不會拒絕你又讓你心動的女孩子。”
  “是啊,我怎麽就不放棄呢?也學是性格原因吧,我從不輕易放棄我想得到的。”
  在人海裏尋覓,誰也不知道身邊曾經隻有一麵之緣的人是否會成為自己的另一半,但是偏偏在某個時間恰如其分地出現了。
  也許過去有過讓你深愛的人,也許在將來你還會遇到比他更優秀的人。
  當你經過一片麥田,最終握在你手裏的這隻麥穗不見得是最大最好的,也許還被蟲咬過,眼前麥浪起伏,但你之拆下了它。
  因著丁越的不幸,加上夏長寧的鍥而不舍,我最終還是愛上了夏長寧
  “福生,你更愛丁越還是更愛我?”
  我才想到丁越,夏長寧就問了。
  我溫柔地告訴他:“丁越已經不在了,我現在愛你。”
  夏長寧沒有說話,又一次俯身上來,用他的身體告訴我,他和丁越不同。
  沉沉睡過去之前,我又聽到他低喃:“你是我的女人,福生,你記住了。”
  記住了!我唇邊露出笑容來。
  開學前夏長寧回去了,他走的時候把鑰匙給了我,說:“福生,這裏是我們第一個家。”
  我撥弄著鑰匙的槽齒,一個又一個,在指尖留下淡淡的印痕與真實的觸感。我仰起頭對他說:“真的?”
  “嗯”
  我賊賊地笑了。我討厭室內全黑白的設計,冷冰冰的不舒服,我打算讓他溫暖一點兒在溫暖一點兒。
  我生活的重心從這時全然改變。
  我第一次知道市場上的安歇大全,集錦是怎麽來的了,先找來圖片,吧文字一頁一頁剪輯在一塊兒,合成後做成電子版然後在印刷就是了,這個工作最累人的是收集,分類,整理,不過高興的是賺的銀子多,編一本大全有一萬元的收入,本科生的話隻能那五千元。
  所有的收入除了學費,生活費,全被我花在布置屋子上了。
  橙多見我把各色布料剪成三角形拚縫成一個個方形的花圖案就讚歎不已,其實這時我外婆教得,雖然用得是邊角碎料,但拚出來的效果卻很漂亮。
  我在黑色的沙發上堆滿了這樣的花靠墊,白色的床罩上也遍布我用彩色毛絨繡出的美麗花朵。
  我折了很多彩色的紙鶴,一串串粘在牆角,燈光一照,紙鶴的影子就投在牆上,以前聽人說疊一千隻紙鶴代表幸運與愛情,我疊的時候的確是在思念。
  兩個月後的一天夏長寧打電話來,他語氣嚴肅,感覺特別生氣,“你弄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在家裏?”
  我嚇了一跳,心裏就難過起來,“你不喜歡就扔了!”
  “哼,這些垃圾,還這麽多!自己過來清理!”
  我.....垃圾?他敢罵我辛苦做點東西是垃圾?我飛一般跑到家裏,用腳踢門。
  夏長寧黑著臉開了門,抱著雙臂站在門口說:“你自己瞧瞧,成什麽樣子了?才兩個月就成垃圾堆了?!”
  一句話頓時氣的我眼前發黑,眼睛就紅了,鞋也不換就走進屋去車牆角的紙鶴,“夏長寧,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他猛地攬住我的腰又把握壓在他腿上坐下,巨領掌拍地打在屁股上,“這麽不經逗!一句話不對就不和我在一起了,寧福生,你還敢說你不是牆頭草!”
  逗我?又逗我?!我委屈得很,不吭聲。
  夏長寧便慌了,抱我坐在他腿上,夾著我的臉哄我:“誰說是垃圾?哪誰肯定是豬!不,不是豬是沒長眼睛的豬!福生,你說是不是?”
  “哼”
  “有誰比咱們福生心靈手巧?我馬上去滅了他!”
  “哼”
  “喲,真氣哭了?咱們家的福生一向大氣!書讀得多,文化人有氣質,視死如歸,從不聽別人胡說八道,壓根兒就不跟她一般計較!我說得對吧?”
  “你損我!視死如歸這詞不是這樣用的?”
  他嘿嘿笑了,“我怎麽會損你呢?我一進屋就喊‘壞了’。這麽心靈手巧的媳婦要是被別人發現,我可怎麽辦?我才小學畢業,怎麽能爭得過呢?我寧肯福生做的是垃圾,這不就有安全感啦?”
  我抿嘴一笑,美滋滋的,氣消了,我瞪大眼睛希望他能多誇我幾句,他卻做顧而言他,知道我又惱了,才一把抱了我起來,大笑著說“福生,我很喜歡,以後新家的裝修由你來,想要什麽樣子的房子?”
  “很大的窗戶,很明亮,太陽能照進來,有小小的花園,一年四季都要有花。要很軟的沙發,做下去就不想起來,不要黑白的,要彩色的,很暖,還要養條狗,很肥的,不掉毛的,還要書房,很大的書桌。”我眼裏閃動這貪婪,臉上笑眯眯的。
  “我隻要床,能占滿一間屋子的大床!”夏長寧耶笑眯眯的
  我嗔他,“男人就是動物!你就是豬!”
  他不懷好意地看著我說:“這是最誠實的話,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一班都是在晚上,我的建議絕對很實用!”
  “實用也要等到我畢業以後!”我正式宣布我的決定,其實是有點兒怕萬一有了孩子。
  夏長寧聽了一愣,有滿不在乎地說:“要是有了孩子,就休學唄!”
  “不行!”我堅決反對。
  “讀那麽多書幹嘛?我以後還不想你出去工作呢。”
  問題就又回到了起點。
  夏長寧是非常大男人的,他想找個賢妻良母,他在外麵打拚,老婆在家被他供著,養著,他樂意。
  可是,我卻明白,一個人在愛另一個人,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間和社交圈,這個問題我和他討論了很多次,每次都無疾而終。
  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我不著急,我總會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
  我從小到大接受度家庭教育與觀念都很傳統,我骨子裏是比較保守的但是我的隻是文化水平卻讓自己明白女人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間和事業,不是說我要去當個女強人,隻不過有自己的東西讓我很充實。
  夏長寧聽了隻是默然,他很寵我,想了很久才貴我說:“你要的不僅僅是一份普通的工作,福生,你究竟喜歡什麽?舉個例子,我喜歡賺錢,可以獲得更多的空間和自由,可以讓家人過得更好,可以擁有明亮的房子,小小的花園,可以養條漂亮的大狗,可以打扮漂亮老婆,你呢?你喜歡什麽?是真的喜歡你現在學的,做一些關於文字的研究?”
  “我喜歡旅遊,然後寫散文。”我坦然地看著夏長寧說:“我喜歡的都不是能賺錢的事情。”
  夏長寧的目光裏閃爍這柔情,他輕吻著我的脖頸說:“福生,你看,我倆多合適。我喜歡賺錢,而且喜歡你用我賺的錢做你喜歡做的事情。”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用你多錢呢。”
  “用吧,求求你用吧,用得越多越好。”
  “為什麽?哪有求這人用自己錢的道理!”
  “用得越多,你就越換不起,換不起....就肉嚐唄!現在先要利息!”他撲哧笑出聲來,得意的按住我吻下來。.
  “巴依!你這個巴依!”我喃喃地罵他
  夏長寧便很認真地對我說:“要是字啊以前,福生你肯定是叛徒!我嫩,做巴依老爺也沒什麽不好,好歹我還能買下你,要不,你這會兒寫張賣身契給我?”
  “做夢!”
  “好吧,我做春夢,現在就做!”
  我一巴掌拍飛他,“不準!考驗你毅力與耐力的是可到了。”
  夏長寧哀號一聲倒在沙發上,非常誇張地長歎,“君子報仇,兩年不晚,寧福生,兩年後你死定了!”
  我便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很久,我看到夏長寧目不轉睛地瞧著我,眸子裏寫滿了笑意。這一瞬間,我決定嫁給他,和他不離不棄。
  時間飛逝,我的家人耶夏長寧的家人終於見麵了,字啊我畢業後一個星期之內,夏長寧全力促成了這次雙方家長的高級會晤。
  我媽好他母親握手的時間長達一分鍾之久,充分表達了雙方的久仰之情,夏長寧的哥哥和弟弟也列席了。
  他弟弟夏長生與他長得很像,臉上卻總掛著樂嗬嗬的笑容,鑒於夏長寧的表現,我賜了個“笑麵虎”的名字給夏長生,他哥哥則很嚴肅,話極少,時不時斂目做關心狀,我馬上賜了個“道士”的名號給他。
  夏長寧夾在中間集兩人之所長,心思深沉,笑嘻嘻的棉裏藏刀,這廝當眾人麵絕不與我做兒女情長狀。
  於是,我覺得這頓飯最適合家長們吃,我呢,吃一會兒就挪一旁看電視聽結果好了。
  “王局長,福生吃東西挑食的很,吃兩筷子就不肯吃了,這孩子!”
  我老媽這不愧是教師,連嗔怒中都帶著提醒,拐彎抹角要夏長寧母親包容我。
  “劉老師,阿寧十三歲就送去當兵,從小打得粗,吃什麽東西都香,福生多跟他學學就好了。”
  嘖嘖!這當媽的也滴水不漏,連消帶打還要我媽對疼夏長寧。
  不過聽這些你來我往的意思,寢室就算定下了?我還念叨這夏長寧能別出心裁地求婚,看來,智能寄希望有個浪漫的婚禮了。
  女人總是更喜歡房子,夏長寧沒有實現弄好,而是等我一起去看,幾乎把市內的樓盤都跑了個邊終於決定買下了一套一百六十平方米的躍層公寓,而他覺得一百多平米的躍層除去公攤其實不算大,還不如買棟兩百多平米的別墅劃得來。
  從這時起,我教育夏長寧的次數一天比一天多,我掰著指頭數理由給他聽,“房子太大,就要請保姆,你喜歡家裏成天有個外人逛來逛去?”
  “難不成少了幾十平米就不用請保姆做清潔了?”
  “可以請家政,再說了,房子大了,空蕩蕩的”
  夏長寧便笑著說:“生個兒子再養條狗就行了” 我踢他一腳,就買下了。
  緊接著是裝修,我媽給了我十萬塊,千叮囑萬囑咐地對我說:“福生,房子是長寧買的,可不能什麽都讓他出完了,爸媽給你十萬塊裝修費,你別在讓他掏錢了。”
  隻是分子的自尊心受不了半點兒傷,但是卻把夏長寧惹火了。
  付給裝修公司的工錢就是六萬多,材料費還不算,夏長寧堅持不肯將就,這廝什麽都要用好的,如果連家具,加點都算上,至少要三十幾萬,我剛堅持裝修費有我家出,夏長寧瞪著我火大,“幹嘛要分這麽清楚?”
  “因為我還沒找到工作,照顧下我的自尊心成不?” ~
  他努力想說服我,“這樣行不?先裝完,然後你再還我?
  “不行!你再想想,有多少年輕人結婚可以隨便一擲幾十萬的?要是沒錢咱倆還不是租一間屋過著,什麽都不弄!”
  他磨了磨牙,默認了。
  為了雜十萬元以內弄完裝修,夏長寧煞費苦心,花樣百出,近台南買的地板是朋友公司的,隻出個成本價,明天潔具是朋友店開得,打了五折,我歎了口氣,原封不動地把十萬塊錢交給夏長寧,“拿去壞給我爸媽,就說你包吃包住包消費還倒貼零花錢。”
  夏長寧馬上眉開眼笑,二話不說跑去哄我爸媽。
  結果媽媽拉著我,感動的眼睛都濕潤了,“長寧說,我隻有一個女兒,以後有多出一個兒子,不能讓媽出一分錢,福生,找到長寧是你的福氣,他十三歲就離開家,你對他體貼一點兒,記住了嗎?”
  我差點兒被電翻在地,這麽簡單的一句說辭就把他媽的自尊心安慰了?我還以為爸媽要堅持發表長篇大論呢!
  不過,我也承認,自從隻需要指手畫腳後,裝修的速度與質量得到了保證人一點兒也不累,於是,我決定將來一直在家做領導,不當嚇人。
  關於婚禮,夏長寧則不讓我沾手半點兒,用了一句非常期待的話打發我:“我想給你一個驚喜,你千萬別提錢打聽出來了,那多無趣。”
  我隻好不問,私下裏卻問梅子,梅子得意地說:“真的是驚喜壓!不過可以透露給你聽點兒,別告訴夏長寧,他一心想給你驚喜。”
  我點點頭,興奮的很。
  “他要宴開百席!”
  “他要弄幾十個豪華車迎親”
  “他包的紅吧最低兩百元!”
  我層地吊起來,“這個敗家子!還驚喜呢,我打電話給他!宴開百席就算了,後麵兩項全部取消!”
  梅子笑道在沙發上,指著我隻嚷:“寧福生,我算看清楚你了,你原來這麽財迷!”
  我瞪她,“是啊,誰結婚封紅包封這麽多?要不,接親的時候我就讓你一個人堵門,你不收幾十個紅包不準他進門,回頭咱倆五五分賬?”
  說完我笑得隻瞪雙腿,史上新娘子與女伴合起來瓜分老公紅包的恐怕隻有我一個把!
  梅子哈哈大笑:“回頭梅山娶我,咱倆也對半分!”
  兩個女人笑得不顧形象。良久,我才收了笑聲歎氣,“沒文化的豬!這叫驚喜啊?我終於知道暴發戶是什麽樣子了,極盡招搖之事,唯恐錢燒得燒了沒麵子。梅子,像個辦法改一改?他朋友多,親戚多,請的人多也就算了,那個車隊就免了吧!”
  “總得幾輛車來裝人吧。”
  我想來想去忍不住還是給夏長寧打了電話。
  他笑著問我:“覺得土?”
  “是很土!”
  “有什麽好意見?”
  “夏長寧,能不能不接親了?”w
  “這不行”
  “算了,當我沒說。能把家裏的人接到九點就行了,你別弄那麽多車!”我最低要求
  好吧,現在婚禮也別指望浪漫了,隻要夠熱鬧,讓夏長寧宣告他娶了寧福生就行了,自少我現在是這樣想的
  可是到了婚禮那天,我仁被他感動了。
  夏長寧抱了我下樓,樓下竟然有一匹馬,他的那匹叫寶石的馬,黑色的寶石驕傲地站著,大大的眼睛泛著寶石般的琉璃光彩馬頭傷眨了一朵大紅花,被它甩得歪了,卻也難掩寶石的美麗。
  “每個公主都希望他的王子騎著高頭大馬來接他,福生,我願意滿足你的心願。” 夏長寧當著所有人的麵這樣對我,原來,在肉麻的話,如果誠摯地說出來,也隻會覺得甜蜜。
   “不是說.....”我望著他,眼淚瞬間湧出來,不是因為他能做到這一步,而是因他願意為我這樣做。
  “真當我是沒文化的暴發戶?”他在我耳邊恨恨地磨牙,又及滿意地說:“效果還不錯,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尖叫驚了馬!”
  身邊的人便哄笑起來。
  我臉一紅,破涕為笑,擔心地問他:“真的要騎了他去酒店?路上驚了馬怎麽辦?”
  夏長寧想了想,戲謔地說:“這個問題還沒想到,看來隻能我給你牽馬了。”
  他真的牽著馬昂首闊步走向酒店。
  我騎在馬上,萬眾矚目。
  夏長寧真的沒有裝飾花車,酒店離我家很近,走路過去十分鍾,所有的人就不行過去,我望著夏長寧的背影,想起與他相親認識,想起這幾年的林林總總,心裏有說不出的感慨。
  婚紗被風吹起,我抬起頭望向天空,如果丁越能看到,他也會為我高興嗎?
  人說心有靈犀,我坐在馬上遠遠地看到對買你的街角又一個熟悉的身影閃到了行道樹後,全身一顫,我盯著那棵樹,等到走進,去看到一個好奇的陌生人,不禁鬆了口氣,心思就恍惚起來,就連到了酒店夏長寧伸手過來我耶沒感覺到。
  “新娘子樂傻了?!”梅子咯咯笑著衝我喊。
  我一低頭,看到夏長寧的手,趕緊把手遞給他讓他抱我下馬。
  又一輪哄笑與氣球的熱烈炸響拉回了我的神智,我女裏拋開看到的極似丁越的身影,挽著夏長寧走進去。
  來的人很多,與所有的婚禮也沒什麽兩樣。主持人極近可能地活躍氣氛,我以為隻有寶石才是夏長寧送我的驚喜。
  開席之前我聽到主持說,新浪要送兩件禮物給新娘。
  第一件是那沒刻有“福”字的戒指,夏長寧給我戴戒指的時候幽默地說:“外婆他老人家早料到這輩子我會遇到福生了,提前把他的名字刻在介質上,這就叫命中注定!”
  台下大笑鼓掌。
  我好奇地等著他的第二份禮物。夏長寧似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輕咳聲,把臉扭到了一邊。
  一側的屏幕上慢慢顯示出畫麵,這是夏長寧自己配音的畫麵,還做了音效,畫麵是他和我的照片。
  “見到福生的時候,我總有種老牛吃嫩草的感覺.....”台下頓時哄笑,我好笑又好氣地看著他,夏長寧繃緊了臉,不看我。
  “她從來沒有看上過我,是我厚著臉皮死纏爛打,一心隻要她感動,烈女怕纏朗,難得有心人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掌聲熱烈,我想起那段時間忍不住也樂了。
  樂音一變,竟然無比淒慘,夏長寧用低沉的聲音說:“我去東北找她,在她叔叔家門口徘徊,結果差點兒感冒,去討好她的朋友卻差點兒挨打,為的老丈人歡心買槍手考試作弊以圖混個好成績。”
  他真是個寶!我又好氣又好笑地看向第一排的老爸,見他正在搖頭。
  音樂在變,變得激昂,“為了追福生,我用過苦肉計,美男計,無間計,反間計,我容易嗎?”
  台下噓聲,尖叫聲,掌聲,笑聲亂成一團。
  畫麵上顯示出夏長寧的臉,他望著我,一字一句地說:“福生,我保證會對你好一輩子的,如果我有做錯什麽,你能原諒我嗎?”
  大堂內靜默了幾秒鍾,有好事者大聲嚷嚷:“原諒,跪一晚上搓衣板就原諒!”
  大笑聲中我聽到梅子的聲音:“家務活全包了就原諒,私房錢全部上交就原諒!”
  我不知道為什麽夏長寧在最後會問出這句話,我隱約記得他曾經說過類似的話當現在卻想不起來。
  夏長寧走到我身邊靜靜地問我:“福生,我是沒文化的粗人,你書讀的多,如果我有做錯什麽,你肯原諒我嗎?不會說不要我了,不和我在一起了吧?”
  主持人合適時候地插了句嘴:“夫妻自當患難與共,不離不棄,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大家說對不對!”
  台下有時一片熱烈的掌聲。
  我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夏長寧在結婚的今天非常估值地要我給一個承諾是為什麽?我拉住她的衣袖,緊張地低聲問他:“你別告訴我,你在外麵和別的女人又有孩子了!”
  夏長寧錯愕地望著我,忍笑忍得臉隻抽,“如果是我曾經的荒唐,你原諒不?”
  我白了他一眼,低聲說:“以後別亂來!”
  聲音暮然增大,原來是主持人把話筒遞到了我麵前
  夏長寧忍住笑,“我保證不亂來!”
  台下有哄笑開了。
  我紅著臉直跺腳,夏長寧趕緊說:“你答應過我的,我要是做錯了,你罰我什麽都行,就是不能說走就走!”
  我著急地看著台下的笑臉,恨恨然,婚禮上笑話鬧到了,讓我以後怎麽見人?
  主持人還算好,馬上說了一堆祝福語,然後宣布開席。
  當晚,因為夏長寧的一句“保證不亂來”,而被他的朋友灌翻了,目的就是今天晚上不叫他亂來!
  後果是他哥和他弟吧他抬回家,為讓他第二天好多些,就在家給他輸了一瓶葡萄糖。
  淩晨四點,夏長寧才打完點滴,我按照護士的叮囑,用棉簽壓著去拔針頭 夏長寧在這個時候醒了,“我來。”
  他伸手就把針頭扯了出來,用棉簽按了按完事,幹淨利落至極,我忍不住奇怪,“你沒喝醉?”
  “醉了,又醒了!”他眉梢眼底都是笑意,伸開雙臂說,:“過來,我抱!”
  我已經困了,金塔打完點滴沒事,趕緊上床窩在他懷裏說:“結婚好累!”
  “睡吧,明天睡到自然醒。”
  過了一會而,我已經迷糊起來,夏長寧突然叫我:“福生,你是我老婆了,明早我要吃你做的早餐”
  “巴依!才說要睡到自然醒!”
  “像狗名”
  “巴依,巴依”
  我醒了,埋在他胸口嗬嗬直樂。
  夏長寧一個翻身壓在我身上,滿身煙酒氣熏得我難受,這廝清醒了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多臭,還樂嗬嗬地說:“春宵一刻值千金,福生,別睡了!”
  “老爺,我困極了,早上六點不到就起床了!”
  “恩,睡吧!”
  他說是這樣說,手卻及不安分。
  我睜開眼睛,翻眼皮給他看,“看到沒?紅的,全是血絲!是你老婆了,飛不掉,消停會吧?”
  他遺憾地躺下,不滿至極,“我好歹也等了你四五年哪,福生”
  我這才想到,說起來和我夏長寧竟然認識五年了,我二十一歲和他相親
  今年我都二十六歲了。
  我側過身,手撫上他的臉,想起剛認識時的夏長寧,我都記不得他和從前的他有多少區別。想起今天路上的恍惚,我輕聲說:“知道嗎?我騎在馬上正在想丁越要是在天上看到,他一定會為我高興。結果我一抬頭,竟然像真的看到了他。”
  ~夏長寧一震,眼睛眯了眯。
  我以為他是吃驚,便笑道:“結果是個陌生人,把我都嚇了一跳。”
  他伸手撈我入懷,輕聲說:“有時候我真怕你心裏愛的是他。福生,你不知道你和丁越站在一起的時候,我真想一拳打掉你臉上的笑容。”
  我偷笑,靠在他胸口不說話。
  “福生,要是丁越還活著,你會不會選擇他?”
  我以為夏長寧在吃醋,便故意逗他,“當然選他了!丁越比你帥,比你溫
  “說什麽都不管用,你現在時我老婆了!”夏長寧蹭地坐起身,進了衛生間。
  我透過玻璃看他,水汽漸漸彌漫掩蓋了他的身影。
  窗外夜漸深沉,很快天就會亮了。我閉上眼沉沉睡去。

  婚姻手冊二 讓步再讓步
  我以為老爺子送了我和夏長寧五萬塊結婚禮金,婚禮當天他肯定不會來,伍月微也不會來,但是我和夏長寧準備動身去度蜜月的時候。伍月微卻來了。
  見到她,我習慣性地緊張,馬上豎起了警鍾。
  伍月微穿了件淺綠的紗袖寬衣,襯得肌膚如玉。我便一個勁兒地盯夏長寧的手。打開門看到伍月微的時候,他一掌拍在她肩上大笑,“微子,我以為你真的不來了呢。”
  伍月微白了他一眼,甚得我心地拍開了他的手,“結了婚的人,別大大咧咧的,當心福生吃醋。”
  S“她吃醋才好呢!不吃醋就是不在意我。是吧,福生?”
  我幹笑,請伍月微進來坐,又趕緊去泡茶,豎起耳朵聽客廳裏的動靜。
  “什麽?!你……行了,就這麽著吧!”
  他在說什麽?
  我端著茶若無其事地進客廳。伍月微笑嘻嘻地對我說“謝謝”,沒有半點兒吃醋不愉快的表情。我猛然想起伍月微曾經對我說過,她愛上別的男人了。我偷偷鬆了口氣。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犧牲自我收了伍月微的那個男人。
  W我好奇地問她:“你怎麽沒把男朋友帶來?”
  她眨了眨眼,說:“阿寧見不得他,一見他沒準兒會動拳頭。”
  我便瞪了夏長寧一眼。好不容有個好男人把伍月微安撫了,你見不得什麽?
  夏長寧眯了眯眼睛,靠在沙發上居然下了逐客令,“賀禮收到了,大哥、二哥的話也帶到了,我老婆的茶你也喝了,走吧!”
  我擦了把汗。有這樣當主人的?正想開口,夏長寧一個眼神瞪過來,想想伍月微欺負我的那會兒,我閉嘴不吭聲了。
  伍月微也不惱,笑嗬嗬地站起身來,瞟了家裏一眼,說:“總得讓我參觀一下新居再走吧。”
  “又不是你來住,看看客廳也就行了。”
  我臉上掛不住了,趕緊說:“我帶你去看。”
  夏長寧馬上站起身來,攬著我的肩說:“我們兩口子帶你去參觀。”
  伍月微撇了撇嘴,高昂著腦袋上樓。
  夏長寧在我耳邊低聲道:“別和她單獨接觸,這女人常發病。”
  我撲哧一聲就要笑,又趕緊捂著嘴。
  上樓逛了一圈,她站在臥室門口的時間最長。等到下樓一圈走完,伍月微果然然發病了,“除了那張床還有點兒意思……阿寧,你的眼光真側我不敢恭維”
  靠!除了那張床是夏長寧堅持說滾床單不會滾到床底下比著房間做之外,別的都是我的眼光!! !
  “你找男人的眼光我也不敢恭維。我說過,最好一輩子別出現在我麵前,見一次我揍一次!”
  I什麽和什麽?怎麽說著要揍人了?我扯了扯夏長寧的衣袖,堆了滿臉笑對伍月薇說:“他這幾天酒還沒醒。回家代問老爺子好。哦,等等,有禮物請替我們帶給老爺子。”
  我給夏長寧使了個眼色,肴情形伍月薇就是帶著她和她哥的賀禮來的,馬上要走,何必給人家臉色看?我還擔心伍月薇受了刺激突然回心轉意要黏著夏長寧不放。以她的變態程度,我敢肯定,她不會對夏長寧的己婚身份有半點兒顧忌。
  我跑進書房找禮物,拿在手裏又改了主意,沒有急急地跑出人,而是躡手躡腳走到了門口偷聽。絕對是下意識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舉動。
  我聽到夏長寧說:“我希望到此為止,我和福生很好……微子?”
  “從小到大,你幾時顧及過我?"
  聲音停下,我趕緊擠出笑容走出去。伍月薇接過禮物石了教一眼,說:“福生,我代我爸謝謝你的禮物。祝你們……白頭偕老。”
  這是長寧和我的心意,謝謝。”
  伍月薇離開,我收拾茶杯,頭也不回地數落夏長寧道:“好不容易看她轉性了,你別招惹她行不?”
  夏長寧從背後抱住我,下巴擱在我肩膀上一聲不吭。
  我洗好懷子放好了,他還是像考拉一樣黏在我背上。
  我怎麽從來沒覺得他這麽黏人呢?又好氣又好笑地拍拍他的手 說:“好了,商量下去哪兒度蜜月!”&
  “去大溪地!”
  “不去。我怕被陽光烤焦了。”
  “你想去哪兒?”
  我想去丁越墓地給他帶束花,順便告訴他我嫁給夏長寧了。我遲疑了下,畢竟是蜜月,多少得顧及下夏長寧的感受。
  `夏長寧的下巴在我頸邊摸來摸去,癢得很。我伸手去推,他輕聲說:“你終於不叫我夏長寧了。福生,我第一次聽到你這樣喊我。你是我的老婆!”
  我轉過頭看他,他卻凶猛地吻了下來。我摟住他的脖子特別配合,心裏便有些內疚,我是不是對夏長寧太不好了?不過是伍月微麵前喊他一聲“長寧”,他就激動成這樣。
  我忘記了去丁越墓地的事情。度蜜月的地點也被夏長寧改成了東北的黑瞎子島。因為他說:“那是我的福地,如果我不去東北那一趟,福生,你肯定還不會接受我!”
  “你給我說實話,幹嗎要跑那一趟?”
  夏長寧隻笑了笑,很奸猾地說:“我當時就在發狠,我要是跑這麽遠還打動不了你,我就……”
  “就什麽?”
  他抿著嘴奸笑不答。
  我伸出手,哈了哈氣威脅他,“說不說?不說我逼供!”
  他猛一伸手拉住我又反手一揪,不屑地說:“和我動武,不自量力!”
  我掙紮了下連絲力氣也使不出,心裏堵得慌,這廝就仗著四肢發達欺負我。我哼了聲說:“多無趣,你總是動手。我和你是一個級別嗎?”
  他放開我,眉開眼笑,“乖,你明白就好了。”
  “還說呢,人家伍月微好不容易找到男朋友,你居然說見一次揍一次,你巴不得她嫁不出去黏著你?”
  夏長寧突然狠狠地槌了沙發一拳,嚇了我一跳。我越發好奇起來,“她和什麽人戀愛了?把你氣成這樣?”
  “以前認識的一個人,我不喜歡。她喜歡就自個兒躲一邊戀愛去,別帶來就成。她不知道是不是腦殘了,我不喜歡她還帶出來不是惹氣受嗎?”他的臉黑著。
  我聳聳肩,原來是這樣。反正也不關我的事,我也沒再問下去。
  去東北之前,夏長寧每天照常上班,我打算蜜月完了就蹲家裏寫東西,沒準兒也是條出路。這幾天閑著就獨自上街給寶林和叔嬸買禮物。
  逛到北橋的時候,我看到伍月微和一個男人在小攤上買東西,就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
  北橋是城裏賣古玩的民俗物品的地方。這座橋建於宋代,臨河都是仿古的民居與商鋪,外地人來了都愛到這裏買些土特產或民俗紀念品回去。伍月微和那個男人都背著大背包,顯然是坐車離開之前來逛逛。
  伍月微拿起一個撥浪鼓玩,衝著低頭看東西的男人說話。這就是夏長寧極討厭的男人?撥浪鼓的兩隻小槌左右晃動著,那個男人直起身側過了臉。
  了那麽遠,我的心依然被撥浪鼓狠狠地敲中。我扶著橋欄腿軟得人直往下墜。我記不得是不是張嘴喊了一嗓子,伍月薇和那個男人往橋上看過來。
  渾身的血在瞬間凝住,我冷得打了個寒戰。一個死了五年的人居然活過來了,大白天真的是見鬼了!
  光天化日之下,丁越俊朗的臉在我眼前清晰得像放人的影像。我能明顯看到他臉上的慌亂。
  我踉蹌著往後退,撞在身後一個人身上,那人沒想到我重重地撞過來,下意識一推,我就摔倒在地上,手上頓時傳來一陣痛覺。我連滾帶爬站起來,連往後看的勇氣都沒有了,拚了命地往橋下跑去。
  遊人很多,我被撞了幾下,跑出步行街正好看到一輛出租車,我招手想坐車離開。跑向出租車的時候我忘記看其他方向,一輛電瓶車朝我衝過來,我閉上眼渾身發抖腦子裏一片空白……身體驟然騰空,一雙手抱著我淩空躲開。
  的心跳得很厲害,低頭看那雙手,受上那塊表是那麽熟悉,他手腕上還有那根我係上的彩色幸運繩,顯然因為戴得久了,顏色變得有些陳舊,卻真真正正就是那一根!
  我大叫一聲掙紮著起來,頸邊一痛,眼前所有的景物都變成了黑色,我暈了過去。
  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家裏的床上躺著。睜眼看到夏長寧,我隻呆了一呆,扯住抱熊就砸了過去,“滾!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看到你!宜長寧,我們離婚!”
  夏長寧的臉就黑了下來,一把扯走抱熊看著我咬牙切齒,“你有沒有心?你見了丁越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不管,我隻要想到那件事就心如刀絞。為什麽,所有人都在騙找?
  長寧要我原諒的就是這個?他什麽都知道,他娶了我都沒告訴我真相。我真是…… 恨!
  伸手將窗台上所有的玻璃水養小盆栽一個個地通通向他也了過去,邊砸邊哭,“夏長寧你不是人,你這樣騙我,你居然這樣騙我!滾!
  盆栽砸在地板上發出劇烈的響聲。室內頓時一片安靜。夏長寧重重地呼吸著,顯然是怒到了極點。
  我尖叫一聲跳下床就往門口跑,腰間一緊人被他淩空摔在了床上。.
  “給我躺好了!”夏長寧吼我。
  A“我不!”我倔強滴吼回去。
  他咬了咬牙揚起一拳狠狠地砸在床上,瞪著我說:“你想去哪兒?你還想跟著丁越走?你是我夏長寧的女人!”
  “是!我是想跟他走,我就不要和你在一起!”我怒極了就口不擇言。
  夏長寧一下子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摔門出去。
  我一呆,緊跟著從床上跳起來赤著腳去開門,一腳踩在盆栽的玻璃碎片一上痛得慘叫一聲。門迅速被打開,夏長寧黑著一張臉大步走過來一把抱起我。我哇地大哭起來、不管不顧地大哭。
  腳踝被他捏著,他一聲不吭地捏著玻璃片往外扯。我痛得發抖,用力打他的背,哭著罵他:“滾!我死了也不要你管!你走!”
  他不理會我的掙紮,抱起我將我放進浴缸裏,隻留兩條腿搭在浴缸邊上。我整個人仰躺著使不出力。我努力想撐起身來,他一直手輕輕一用勁就把我按了下去,我被折騰得隻有喘氣的份兒了。
  夏長寧坐在浴缸邊上拿起籠頭衝我的腳,然後噴雙氧水,痛得我直叫。
  “別動!”他用紗布纏我的腳,纏好了順便繞上我的腳踝將雙腳綁在了一起。
  我怒極,“你幹什麽!”
  他瞟了我一眼,“麻煩!”
  我雙手撐著坐起來,他伸手拉住我的手,看了看破皮的地方,拿起雙氧水又開噴,火辣辣的痛楚讓我又哭了起來。
  夏長寧噴完把藥瓶放下,歎了口氣抱住我,“別哭了,是我不對。別哭。”
  這會兒哪裏止得住!我隻是傷心,可又連為什麽要傷心都說不出來,就是一個勁兒的哭。我是恨丁越這樣騙我,還是恨夏長寧在騙我?我是因為丁越的死而複活歡喜,還是為夏長寧心痛?"
  腦子裏一片混亂。'
  以前不管聽到什麽版本,都沒有像這次這樣讓我難過。現在,丁越活生生地站在我麵前,果斷地切開了我對他所有的夢想。
  也許是我潛意識裏把自己放在了一個悲情的角色中。一個優秀男人深愛著自己,然後他過世,把所有的好留了下來。這幾乎成了心底深處的小秘密,讓我能隨時找到傷春悲秋的理由和秘密。
  卻原來什麽都不是!
  有時候人想象中以為認定的事情,還會有第三種結局。
  _夏長寧伸出手,我沒有躲開。他的手就落在我的臉上,細細地玩摩,聲音低不可聞,“福生,對不起… … ”
  他伸手拉我入懷,炙熱的唇印在我的唇上。
  我閉上眼,沒有任何反應,眼角仍有淚溢出來。
  身體一輕,他抱我進屋放在床上,拉過涼被蓋在我身上。我沒有睜眼。身體一聳一聳地抽咽。
  “福生,你想怎樣?"
  “我想睡覺。”
  夏長寧握著我的手半晌才說:“你心裏解不開這疙瘩就別睡了。我還不知道你,心裏想什麽呢?想和我離婚?像你去東北那次,躲得遠遠的?你可真喜歡玩快刀斬亂麻!不行!福生,我不會答應你。你已經嫁給我了,我這夢子都不會離婚的。是,我是一直擔心,所以才會走極端地搞出逸塵那檔子事情設計你。但現在不一樣了,你是我老婆,你心裏的男人隻能是我!”
  他可真是明白我!我想用腳踹他,卻忘了雙腳己被他用紗布纏住了。我睜開眼手一揮大吼了聲:“別指望我再來相信你!你放了我好不好?!”
  夏長寧低下頭看我,我覺得他像一座山,我是石頭下壓著的苦苦求生的草。
  他輕輕地笑,笑容裏帶著一絲苦意,語氣卻是從來沒有過的霸道,“放了你?我要放棄你早放手了,還用得著使這麽多招?福生,要我放棄你,下輩子吧!”
  “我知道,不管是丁越騙你,還是我騙你,你都生氣。我承認,當初我聽到丁越這主意的時候我也很想揍他,可是能夠乘虛而入我何樂而不為?我是用盡了手段,但我不後悔。福生,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我就這樣告訴你了。”
  “我清楚我自己要什麽,我就一定要得到。
  我和丁越打了一架,倒不是為你,是我以前說過,他要是再敢出現在你麵前,我一定揍他。
  “你要想不通這事,咱們就耗著吧。”
  夏長寧說完也躺了下來,撐著頭看我。我心裏湧起一陣酸楚,人己經平靜下來了。他對我好,我不是不知道。我吼那些話傷了他,我也知道。我就是擰不過自己,想起丁越的事我就邁不過這道坎兒似的。心裏覺得憋屈,我翻過身不理他。
  居然就這樣睡了過雲。等我醒來,我看到清冷的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和夏長寧在一起的快樂這麽快就沒了。,和丁越的快樂也是。我究竟是帶著福氣出生的,還是帶著憂傷出生的?
  我閉上眼,眼淚汨汨地冒出來,我連吸氣都很小心。
  一隻手掌就這樣蓋在我的臉上,夏長寧什麽話也沒說,伸手從身後抱住了我。他的下巴頂在我頭上,身體緊緊地貼著我。
  我深深地一吸氣,也不吭聲。
  “福生,是我不對,我心裏一直存著這事,所以才一直對你說,要你原諒我。當時,你心裏沒有我,我就同意了和他一起向你撒謊,而且告訴你也沒多大好處。丁越有事在身,他不可能流下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國,他要你當他死了。我吃不準你對他的感情,我也寧肯尼也當他死了。我告訴過他,既然這樣說了,就一輩子別在你麵前露麵。我早知道他回來了。婚禮那天我也看到他了。聽你說起你仿佛也看到他……我很緊張。我想他是不是因為過去好幾年了,覺得沒什麽事了才回來的。薇子愛上他了,她也想做的丁越對你的感情,她要把這事揭穿。薇子這人你知道,她眼裏不揉沙子。我不答應。我們才結婚,我們連蜜月都還沒去呢。福生,好幾次我都想告訴你,又擔心你會惱我,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了。”
  “現在可以了?因為我嫁給你了,所以可以放心大膽地讓我知道了?”我憤怒起來,有誰想過我心裏有多難受?
  自從聽說丁越辭世,心中那塊地方就是我的禁地。我可以和夏長寧快樂地生活,但是隻要一想到丁越我就會難受。
  _夏長寧雙手箍得我很緊。他低聲吼著問我:“福生,你是我老婆了。你知道你這樣我有多難受?你是因為我騙了你,還是因為丁越?你心裏還有他是嗎?你還喜歡他?你有想過網上買我總是不敢確定?為什麽我連和逸塵舊情複燃的濫招都使出來了?我唯獨對你失去了判斷力!你好好想想吧!”
  一瞬間丁越俊朗的臉、溫柔的笑容,以及那些日子的快樂全部湧現出來。失去丁越的痛,他用一個死亡謊言帶來的痛重重地撞進我心裏。我沒辦法撒謊說我對丁越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這麽多年,他是最完美的情感存在,而現在,謊言被揭穿,我在震驚中還沒來得及去細想丁越的心思。我隻是憤怒、驚詫與傷心。
  “這事對你太突然,好好睡一覺明天再說。”夏長寧做了決定,他是不想聽到我說還喜歡丁越,還是他也累了?
  我睜著眼,困了就閉上睡,然後再睜開,再睡。
  夏長寧始終抱著我,我背對著他,不知道他是否睡著了。

  婚姻手冊三 以心換心
  我是被強烈的陽光曬醒的,睜開眼,夏長寧靠在床頭看雜誌。他應該梳洗過了,下巴剃得幹幹淨淨。屋子裏也早被打掃得幹幹淨淨,窗台上我喜歡的水養植物全沒了。這會兒想起又有些心疼。
  當時和夏長寧去花市買這些玩意兒回來時,放滿了車的後排座。一路上我趴著往後看,要他開慢點兒,生怕把它們摔壞了,結果卻被我自己仍石頭似的全砸了。
  見我醒了。他放下雜誌微笑,“睡醒了?眼睛腫得很,我拿冰袋給你敷一下。”
  他起身從小冰櫃裏拿出冰袋來。我搖了搖頭,說:“我去衛生間。”腿居然動不了,這才想起腳受傷了。
  我白了他一眼,去解紗布。夏長寧擋住我,抄手抱了我起來,“笨!地上那麽多玻璃渣兒看不到?!”
  _我沒吭聲。怪誰呢?
  坐在馬桶上解完手,我低下頭揭開紗布,腳板心被劃了條口子,我踮起腳尖一拐一拐地走出去。
  “叫你別動!”他扶住我攔腰抱我上床,又拿了雲南白藥來小心地給我上藥包好。
  我的腳是麻的,你居然綁了我一晚上!”我嘴一扁又委屈起來。
  夏長寧抬頭看我,手掌放在腳踝處輕輕地揉,“這樣好點兒?”
  “嗯。”
  他的手慢慢地揉,比洗腳房的洗腳師傅還專業,從腳踝到膝蓋輕柔慢捏。我幹脆躺著讓他伺候著。看他低著頭認真地捏我的腳,我猛然想起,我怎麽一點兒想和他吵架的心思都沒有了呢?
  “我要見丁越。”
  長寧的手停了停,瞟著我說:“還想著丁越哪?”
  “是啊,我就是想做的他愛我還是愛伍月微!哎!痛!”我拿起雜誌打他的頭。
  夏長寧沉著臉不吭聲,過了一會兒才說:“好。”
  “我要單獨見他,他來了,你就出去!”
  “什麽?不行!”
  我看著他不說話了。我們兩人就這樣對視著,誰也不退縮。我衝夏長寧笑了笑,拿起雜誌繼續翻著。
  他給我捏完腳,說:“我給你拿早飯。”.
  “不用了。,”我放下雜誌,往裏一側,睡覺。
  “吃完再睡."
  “不吃。”
  隔了好一會兒,我聽到夏長寧說:“你別告訴我午飯也不吃了。”
  他這麽一說我還真來勁兒了,冷笑了聲,“說對了,午飯我也不吃了。”
  “想絕食?"
  “嗯”
  身體驟然被他翻過來,我看到他臉緊繃著,眼中有抹受傷的神情。我毫不退縮地看著他。不是我耍小脾氣,殺了人放了火一句“對不起”就完了?他不確定我的感情,就用逸塵來氣我,還幫著丁越對我撒謊,他想過我的感受嗎?現在不堅持我的主場地位,將來呢?我還能有翻身的機會嗎?
  “不吃就不吃,不行了我給你吊營養液!”夏長寧火了,硬邦邦地扔出這句話來.
  我本來就隻是想使點兒小性子,他居然來這一句!找聽到夏長寧關門出人,眼淚又不爭氣地往外湧。
  是他犯了大錯呀!我還沒怎樣呢,他還生氣?
  不吃,我就是不吃,等著他給我吊營養液!我賭氣地蒙著被子繼續睡
  鼻端傳來香味,是香酥鴨的香昧,我最愛吃的才煎出來的香酥鴨。我吞了吞口水,沒有轉過身去。
  這廝就這麽可惡,上床靠坐著,放碟看,邊看邊吃,還吃得嘎巴嘎巴的。
  我火大,翻身坐起。他吮了吮手指問我:“想去衛生間?我抱你去!”
  “不用,小口子,又不是廢了條腿!”我跺著腳一瘸一拐迸衛生間,嘩地將簾子拉上,不想看到這廝啃鴨子。
  “福生,你沒開換氣扇?這麽臭?”
  “我忘了!”我故意的,你吃鴨子我大便!
  我磨蹭了很久才出去,他已經不在臥室了。床頭櫃上還放著半隻鴨子,他肯定是故意的,他吃的時候明明是斬成小塊的,這半隻卻是沒斬的。我哪怕偷咬一口他都能看出來。我氣得直咽口水,靠在床上看碟,下定決心,這回真的要絕食給他看!
  一張碟看完,他還沒進屋。我想了又想,決定不再坐以待斃.我回爸媽家去。
  穿好衣服和鞋,右腳一用力還有點兒疼,便小心地下樓梯
  “想去哪兒?”夏長寧靠在廚房門口,毛裏還拎了把菜刀。
  `想做好吃的引誘我,我這回連著都不看,讓你白做。“你管不著!”
  “我的老婆我當然要管.你敢開門走出去試試!”
  我“哼”了聲慢慢挪到門邊.伸於去開門。門紋絲不動,我仔細一看,居然被反鎖了。
  “很好,寧福生,我還沒死你就想和人私奔? ”夏長寧一刀揮下淩空劈出一縷風聲。
  不過,我現在才不怕他呢,隻當沒瞧見他的威脅,想回臥室拿鑰匙。他幾步搶先上樓,搖著鑰匙在我眼前一晃,“別想了。咱們就在家裏蜜月吧!”
  一口氣堵在胸口,真的像塊石頭一樣沉。我轉身進了書房開電腦打遊戲。
  時間久這樣過去,我又嗅到了飯菜香,鼻子一酸,幾乎落下淚來。不吃!堅決不吃!
  長寧也不勸,直到晚上快十二點了,他端了碗餛飩倚在書房門口邊吃邊說:“玩遊戲真入迷啊?廢寢忘食!網吧過了十二點會斷網關門,家裏也一樣,等我吃完你就該睡了。”
  你想睡就睡,我玩我的。”
  他吃完餛飩走進書房,把網線拔了,淡淡地說:“就這麽想見丁越?想知道他現在還愛不愛你?你終於有機會可以欺負薇子了,特得意是吧?巴不得見到這刻?”
  “你愛吃醋是你的事,我不想吃飯是我的事!你以為你扯了網線我就玩不成了?”我說完打開文檔開始寫小說。
  開始一句寫的是:“曾經有半隻鴨子放在我麵前,我沒有把它吃掉。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毫不客氣地把它啃光。如果這半隻鴨子是夏長寧用來誘惑我的,再給我十次機會,我也不啃一口。”
  慷慨激昂,鍵盤打得劈啪作響。
  夏長寧站在我對麵,氣的愣住,他突然伸手關了電源。
  我怒吼:“我還有沒有人身自由?!”
  沒有”他蠻橫地說完,繞過書桌抱起我,手大力地箍著我讓我掙紮不得,“該睡覺了!”
  上了床我懶得和他掙,翻過身睡了。
  半夜,我迷迷糊糊肚子餓了,下意識翻了身趴著睡,壓得胃讓它不那麽餓。腦子裏不停地冒出很多好吃的。我迷糊地想,明天,早上起床把它們全吃了。
  結果天亮醒來,夏長寧已端了碗皮蛋瘦肉粥在旁邊吃,邊吃邊看《早間新聞》。見我醒了,他問我
  我頭點了一半又猛地搖頭,“我不吃!”
  他深吸一口氣,看他神情似乎想把粥碗砸了。
  我已經越過他去衛生間洗漱了。
  整個白天我都在書房裏上網玩遊戲。
  中午,夏長寧炒菜,油鍋刺啦啦地響,香氣引得我直吞日水。我猛喝了一大口白開水,覺得水很甜。
  晚上,他燉的是排骨,我已經撐不住了。
  他靜靜地站在我身後,“福生,你兩天沒吃東西了:"
  你也知道我兩天沒吃東西了?我眨了眨眼,當是對著屏幕久了眼睛發酸。
  “餐桌上有燉排骨,還有湯。你自己吃,我去找丁越”夏長寧說完出了門。
  真以為我不吃東西是要挾著要見丁越?他一走,我就開始抹眼淚。我是生氣你騙了我,可是都過了五年了,我又不是不愛你。我要是還想著丁越,我嫁給你幹嗎?我越想越委屈,哭了會兒去洗了臉,梳好頭.打理好自己.坐在沙發上打定主意不吃。
  見了丁越我還是不吃,就是要氣死你!
  過了一小時,我聽到門響,門口站了三個人,夏長寧、伍月微和丁越.都來齊了?我望著丁越突然淚濕。他比從前更多了沉穩的氣質,目光寧靜平和,望著我充滿了憐惜。
  夏長寧麵色陰沉拉著伍月薇說:“福生想單獨和丁越談談。薇子,咱們下樓逛逛。”
  伍月薇倔強地站著,咬著唇,卻被夏長寧拽著胳膊拖開了。
  丁越回頭對伍月薇笑笑,“是我們欠福生的。”
  伍月薇這才跟著夏長寧離開,而我在意的是夏長寧都沒看我一眼。
  丁越關了門進來,安靜地坐在沙發上。
  這是我曾經愛過的人?撤下彌天大謊卻還能坦然麵對我?我想笑,真的想笑,站起身若無其事地給他泡茶。
  福生,你的腳怎麽了?”丁越蹙眉問道
  “打爛了隻玻璃杯子,劃了個小口子。小事情,兩二天就好了”
  “那天在街上,怕你太激動……疼嗎?”
  打暈我難道是我的責任?我冷笑,下意識地揉揉脖子。“力度不錯。不疼,一點兒也不疼,碧池了安眠藥還來的快!”
  丁越靜靜地聽我譏諷,滿臉帶著任由我蹂躪的神情,“福生,當時我離開有我的原因。至於後來是我不對,不該這樣騙你。對不起。”
  是的,如果你不說你死了,我不會有這樣的心結。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敢想起你。我現在特別慶幸,我的刻意回避,讓我沒有哭暈在他墳頭。
  原來想見著丁越有太多話想說,有太多的憤怒想發泄,現在……“你為什麽還戴著那根幸運繩?”
  是的,我想問的就是這個。他如果不愛我,為什麽還要戴著它?
  丁越的手下意識地往回縮了縮。
  我伸手拉了他的手,撫摩著那條繩子,心裏百感交集,“網上買不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不是弱不禁風的女人。你要是說明白了,我們還能是朋友。現在,你現在走出這道門,我從此當不認識你,以後遇到,我也絕不會和你打一聲招呼。”
  丁越的手顫了顫,拉開我的手說:“福生,每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一個夢,一段幸福。我不能給你,隻能做得絕了點兒。是我自私,我不想你心裏沒有我。”
  心裏的那種瘋狂瞬間冒了出來,我壓抑不住自己的惡趣味,終於問他:“伍月微現在的男朋友是你?你喜歡她了,是嗎?”
  問完我很看不起自己。我還是在意他們夥同在一起騙我,還是在意伍月微說過的話,還是在意丁越愛她不愛我。可我已經嫁人了,我愛的人明明是夏長寧,我為什麽還有這樣的惡毒想法?
  丁越自私的做法就是對我的殘忍。
  我轉開頭說:“對不起,這是你和她之間的事,不必告訴我。我不該這樣問。”
  丁越看著自己手上的幸運繩,良久才靜靜地說:“福生,好好和夏長寧過吧。對不住你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可能再回轉。好好過你的日子,你就當從來不認識我這個人。”
  我拿出我的那根幸運繩,嶄新如初。我看了會兒,放在他手心,“你活著就好。我會好好過的。以前,你們都是有原因的,不能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了。”
  曾經的過去我無從追究,丁越的故事,他與伍月微的情感糾纏,以及他的一切都不是我想關心的了。
  我說完沒有再有他,上樓回臥室。
  “福生,夏長寧很愛你。”
  “我也愛他。”我居高臨下望向他。丁越俊朗如昔,望著我目深如水。
  我想笑,我問他是不是喜歡上一了伍月薇,讓他擔心我還愛他是嗎?擔心我哭著喊著扯著他說我還愛他?我輕搖了搖頭。我知道的,我愛的人是夏長寧,他一點點侵入我的心。和夏長寧在一起,我很快活、很快活。
  我想好好睡一覺。我覺得一身都是輕飄飄的,沒有力氣,連思維都開始摸糊。
  不知過了多久,臥室的燈亮了,夏長寧走進來,我閉著眼睛感覺到他的靠近。
  “福生!"
  我“嗯”了一聲,卻覺得他的聲音很遠。
  他喊了我兩聲見我沒反應,重重地歎了口氣關燈出門。不過片刻,燈光再次亮起,我感覺自己一下子被他撈起來,耳邊突然響起他的怒吼:“你不把我氣死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我軟軟地靠在他懷裏。我肯定是餓壞了,眼睛睜開看了看他又虛弱地閉上。
  “福生,怎麽了?怎麽這麽不經餓!”
  我真的很想哭。你來餓兩天試試!但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說,我餓得都快沒氣力說話了。
  夏長寧一把抱我起來走到餐廳,用勺子舀了勺排骨湯喂到我嘴邊,“張嘴!”
  我睜開眼睛看他,他眼睛都是紅的,手在抖。我軟軟地指責他:“你還凶我,你騙了我你還要凶我!我不吃,我餓給你看!餓死也不吃!”
  他緊緊地抱著我連聲說:“我錯了,從一開始就是我不對。我不該幫丁越撒謊,我該揍了他再理直氣壯地追你。我都認錯了,你吃了再餓給我看,行不行?”
  ^ 什麽歪理!我打他,拳頭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頭一歪靠他肩上不動了。
  福生!”他拍拍我的臉,見沒反應,抱起我就拄門外走,“福生,我送你去醫院。不會有事的!”
  “我要喝湯吃排骨!不去醫院!”我有氣無力地說。
  他旋風般又回到餐廳,然後做了件讓我再不想吃東西的舉動——他把排骨肉嚼爛了混在湯裏喂進我嘴裏。我還沒來得及惡心,就吞了下去。
  他還想再把他嚼得稀爛的肉喂給我,我堅決製止,用
  盡所有力氣吼:“湯!現在隻要湯!”
  喝了一碗湯,不夠。可夏長寧不敢讓我吃了,抱著我坐在沙發上。
  “我餓!”
  “我給你弄雞粥!”
  “逸塵喜歡吃的我不要!”
  “皮蛋瘦肉粥?雞湯餛飩?”
  “你吃著氣我來著,不要!”
  “小祖宗,你要吃什麽?”
  “我要吃醬油泡白米粥!”
  “好,我馬上煮!”
  這一晚上從十點道淩晨一點,我吃了四餐,然後心滿意足地止了床。
  夏長守抱著我,聽我喃喃說:“明天我要昨香酥鴨子。”
  他歎了口氣,“你要吃天上的龍肉我明天也給你用油酥了。福生,你真是帶著福氣生下來的,這麽狠的招都敢使,就為了奴役我?”
  我馬上一吸鼻子哭出聲來。說是哭,其實號的成分更多。
  “乖,不哭!是我不好,嗯?”
  我是半真半假地哭,一半是傷心,一半是怕複長寧報複。我惹了他還是有點兒怕他。這會兒他來哄我,我卻是真哭了。
  我邊哭他邊數落我,直到我打了個哈欠說:“明天吃了香酥鴨子再說。”
  夏長寧低頭吻在我眼睛上,溫柔地說:“好,明天邊吃邊數落。我給你錄下來,將來你想數落我的不是,直接播放讓我看就行了”
  我的手便不知不覺地伸到他肋下,用力一捏,夏長寧身體一僵,抽搐了下,一個翻身差點兒滾到床下去。
  我順勢撈起枕頭砸他,“不怕癢啊?!敢騙我!流氓!”
  他擋著枕頭氣急敗壞,“你……”
  “我就使壞,就是壞!”
  他啼笑皆非地抱緊了我,“好,等你精神好了,我就讓你是壞!”
  “夏長寧,你以後不能再騙我,我受不了。”
  “知道了。”
  “還有……”
  “廢話真多!睡覺!不然明天沒鴨子了!”
  我閉上眼,心裏很平靜。過了這麽幾年,丁越在我心裏變淡了。我算是解開了一個心結,用不著想起他就會難過。輕輕歎了一口氣,我愛的人是夏長寧,我生氣也是因為他騙我。僅此而已。
  第二天起床喝粥,我連喝了三碗。夏長寧劍眉揚起,說:“吃太多不行!”
  “夏長寧,你現在連飯也不準我多吃了?”我就是要不講理,好不容易捉住和的把柄,不好好利用怎麽行?:
  “少吃多餐,過會兒再吃好不好?”
  我想了想,放下勺子,“我想吃螂魚蒸蛋!一條魚,隻能我吃,沒你的份兒”
  “好,我一會兒就去買!福大人!”夏長寧寵溺地笑。
  等等!他怎麽不問我和丁越談些什麽?這不是他的風格。我懷疑地在他臉上掃描,夏長寧隻是溫柔地笑。
  他出門去買魚,我在家裏無事就去書房上網。
  我家有兩個書房,複長寧說這樣互不妨礙。一間房用一壁書櫃隔成了兩兩間,我一般不去他的書房,同樣的擺設也沒什麽好玩的。今天不知道怎麽搞的我開門走了進去。我記得夏長寧說過,他因工作需要,書房裏單獨做了個小隔間,連著原來的儲藏室,相當於個密室。
  當時他說:“你老公掙這麽多銀子,萬一遇上小偷咱們也損失不大。”
  我推開牆上的書櫃走了進去。甲麵倒也整潔,除了一個保險櫃,還有一堆電子機械。靠牆有張茶幾,上麵放著台小電視,還有些工具。夏長寧喜歡做些小玩意兒。我看到一個像MP3 的東西放在茶幾上,拿起來隨意按下了鍵。裏麵傳來我和丁越的對話聲。我恍然大悟卻又哭笑不得。這廝不問原來是因為他都聽到了!我怎麽忘了他是做哪行的了?!我歎了口氣物歸原處。看來我要提醒一下他,別忘了我還能開他的保險櫃。
  中午他買了螂魚回來,哼著歌在廚房忙活,我坐在廚房門口看他。他越是高興,我越是樂。原來知道對方的底牌又不揭穿是這種滋味!
  夏長寧回過頭笑嘻嘻地走過來親了我一下,又蹦回去做魚。
  “你這麽高興幹嗎?”
  “警報解除,當然高興!省得我成天擔驚受怕,這才舒坦了!”
  哼!我故意翻著白眼說:“我後悔了,看到丁越那麽帥,我憑什麽不跟他走啊!”
  “要他能娶你才行!想跟他走,人家不要你!”
  我火大!好了傷疤忘了痛,以為就沒事了?我冷笑著說:“你怎麽知道丁越不要我?你剔骨刀我和他說話了?”
  夏長寧得意至極,笑眯眯地說:“我當然聽見了……”才說完就覺得不對,回頭看我笑得歡,他臉上便顯出尷尬的神情,但眨間工夫就沒了。他還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做保全的,家裏不安全怎麽行?要是來個賊,連賊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也太丟人了!”
  我眨了眨眠問他:“你說丁越是不是知道,所以才故意那樣說?”
  夏長寧不屬地“哼”了聲,“沒那麽神奇!你真當是電影裏演的啊!不用設備,他察覺不到!”
  “看來家裏的裝修費十萬塊真打不住呢。花了多少?”
  他開始打哈哈,“三十幾萬吧。你知道衛浴潔具就很貴了。”
  “你那些攝像頭呢?”
  “門廳、客廳、書房,樓上沒有。”
  我譏諷地看著他,“樓上幹嗎沒有呢?”
  他討好地笑著說:“我還不想成為豔照門的主角!”我白了他一眼,悠悠然自言自語:“丁越還戴看我送的幸運繩呢。他肯定是知道你會聽,所以才不說愛我。一定是這樣,我得找他去問個明白!”
  “站住!”夏長寧怒吼一聲,板著臉走過來,捉著我的手揚給我看,“你還戴著我的戒指呢!寧福生!擋著我的麵想出牆?”
  我看了眼手上那枚刻著“福”字的金戒指,嘴一扁說:“俗氣!”
  他氣得愣了半響,放開我的手悶頭繼續做魚。
  我看了他一會兒,他在廚房走來走去就是不理我。我心想壞了,好歹這戒指是他外婆傳給他的,這樣說夏寧長一定生氣了。
  我討好地從身後抱他,他不說話,我抱著不放,他走哪兒我跟哪兒。我就不信他會一直繃著臉.
  可是好一會兒他就是不說話。我站得久了,那隻踩上玻璃片的腳有點兒痛,我便金雞獨立地站著歇腳,頭靠在他背上。沒想到夏長寧拿魚下鍋,我站立不穩咚地摔在地上。
  他嚇了一跳,彎下腰抱起我。我借機摟著他的脖子開號,“腳痛!”
  夏長寧抱我在沙發上坐著,解開紗布一看,才結好的傷口又裂開了條血口子。.
  他又氣又怒,想罵我卻看到我眼睛裏泛著淚花,隻好怔怔地看著我。扯住我的臉頰往兩邊一拉再狠狠地擠在一起,沒好氣地說:“你就沒送過我東西!”
  “人都是你的了,還要啥?”
  他的目光可疑地閃爍不定。我撲哧笑出來,摟著他的脖子說:“結婚禮物,我書房的抽屜裏。”
  他蹦起來飛快地跑進書房,片刻後極沮喪地說:“你送我新華字典?”
  我愣了愣,笑倒在沙發上。我忘了,我拿進臥室裏了。我忍住笑故意白色眼,“對啊,就是新華字典,老師教你多識點兒字!”
  他撲過來撓我癢,“寧福生!看我不收拾你!”
  我左躲右閃笑得都岔氣了他就是不停手,我沒招隻能撒嬌,“我餓了,你還蒸著魚呢!”
  他隻好停手,往廚房邊走邊不甘心地說:“你就會撒嬌!”
  要不,你也撒嬌!你撒嬌我就送你禮物。”
  他停住,扭了扭身做了個極嫵媚的動作,說了句讓我爆出雞皮疙瘩的話:“人家要禮物嘛!”
  我當場做暈倒狀。他真是個活寶!
  Q晚上我躺床上看碟,夏長寧便粗著嗓子吼:“禮物!我的禮物!不給我就收拾你!”
  我舉手投降,從床頭櫃裏拿出一個大包袱來。
  “是什麽?”
  “猜?但是不準猜中!”
  他馬上說:“我猜不中!”
  我這才得意地打開包袱,裏麵是一件藏肯色的中式棉襖,我跟外婆學著做的。我還在衣服上繡了兩條龍,讓它看上去沒那麽土。
  夏長寧擰了擰眉,抖開棉襖說:“我為什麽不在冬天結婚,
  我頓時又笑翻了。
  他喜滋滋地摸若棉襖說出了一句計我很心疼很心疼的話:”以後沒錢買衣服也有老婆給我做了。真好!”
  我想起他說起為什麽要掙錢的原囚,溫柔地抱名他,輕聲說:“我愛你。”
  他什麽話也沒說,抱著我,抱得很緊很緊。
  我靠在他胸前微微一笑。人生其實很平凡,也很容易滿足。一個愛你的若公,簡單的生沽,在有限的條件裏追求最大的滿足,如此而已。
  我也不知道我觸動了夏長寧的那根弦,得到了他真情。但是我沒有問,這世上不是什麽問題都有答案,是他的就是他的了。
  也許將來我們會一次架豆不吵地過完一生,也許我們會像普通夫妻一樣磕磕絆絆一輩子。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至少現在,我覺得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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