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吉爾提緹:宅女成人禮

(2008-12-07 15:05:07) 下一個

  活人豈能被別人憋死
  當稚薇興高采烈的抱著一大摞書回到宿舍時,王柯柯大驚失色的叫道:“這些是什麽!?”
  稚薇嘩啦把書扔在自己的床上,充滿神往的說:“我國慶節的精神糧食。”
  “你不是打算這個國慶長假又窩在宿舍裏吧?你這樣會捂出黴點子的。”王柯柯很鄙視的在一大堆書裏撈來撈去,撿起一本《半夜別開窗》看了一眼,啪的扔了回去,無奈的說:“我說你老是看這個不害怕啊?”
  稚薇神秘兮兮的把一本舊的出了黴點子的書獻寶似的端到王柯柯麵前,說:“也有一本正常的。”
  王柯柯的眼睛犀利的瞟過書的封麵,上麵畫著日本的浮世繪,旁書幾個大字《好色一代女》。她饒有興趣的翻看起來,卻又不屑一顧的說:“這個還算正常,不過你有的看這個YY,不如自己出去交個男朋友,小姐,好歹你都大三了……”
  “你自己還不是沒有男朋友。”稚薇搶白道。
  “至少我有很多男的朋友。”王柯柯笑道:“到時候想把誰收了,還不是老娘一句話。”
  “你這個不害臊的小浪蹄子。”稚薇就著一句“紅體”罵道,兩個女孩子打成了一團。
  打累了,兩個人攤在稚薇的床上,王柯柯認真的說:“真的,你考慮下,國慶節跟我去參加島嶼露營吧。”
  “……我想想。”
  “別想了!你這個宅女。”

  稚薇是她的名,至於姓什麽,不到萬不得已,她總是避免提起。
  這個父母前挑萬選出來的名字,對稚薇來說,卻好像給她的人生下了一個準確的定義,讓她覺得她的人生,真是個笑話。
  做為中國計劃生育下的產物,稚薇沒有兄弟姐妹,父母把全身心的愛和關注都傾倒在了她的身上,主觀願望是希望她才傾天下,重點學校老師補課狠下猛藥,毫不吝嗇金錢,不過另一方麵,就隻管把女兒養的健健康康,肥肥白白,穿著打扮竭盡樸素,絲毫沒有想讓女兒豔冠群芳的意思。
  父母的努力沒有白費,稚薇雖然一路分數都呈現營養不良的狀態,但卻十足是個乖乖女,談戀愛離家出走的壞毛病一樣沒有,而且在最後關頭奇跡般的擺脫了地心引力,一躍跳進了大學的門檻。
  隻不過這一躍還躍的遠了點兒,直接從內地考進了遙遠的廣東沿海大學,父母在不得不忍痛割愛之下,命令稚薇畢業後就必須回家工作。
  沿海大學是一座非常現代的高等學府,財大氣粗,設施齊備,環境優雅,地處繁華都市的寧靜地帶,號稱無敵海景。在來這座大學之前,稚薇很為“無敵海景”這個注腳浮想聯翩過,憧憬著自己在合上書本之後,站在宿舍陽台上看海聽濤,那時晚風吹拂著過她的臉龐,她露出甜美的微笑,內心充滿對未來的無限YY……
  等她一來這裏報到,才大呼上當,那蔚藍的海岸線早就被填海造地工程逼到了人類的視力範圍之外了,現在放眼望去,隻得一片挖挖機橫行的建築工地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所幸沿海大學的綠化麵積是內地城市難以望其項背的,稚薇依然可以站在八樓的宿舍陽台上,一樣可以麵對洶湧的綠濤YY未來,而且讓她“鄉下佬”開眼界的是,這個身處亞熱帶的大學的綠化樹木全部采用的是果樹――芒果,樹菠蘿,荔枝,龍眼,而且校園物管對其果實去向也不怎麽追究,這是讓稚薇死心踏地愛上這個學校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是她以為她終於自由了。不過,她的所謂自由其實就隻是沒有父母的說教,不用對枯燥的教科書知識死記硬背,不用朝九晚五的坐困愁城,實際差別並不大。
  稚薇大一的一整年,除了上課其餘時間幾乎都在自己迷戀的寫作,畫畫,看書,打遊戲,看恐怖片,做手工中度過,因為她的愛好都能在室內完成,周六周天更是睡衣都不換,用個發圈把頭發往後麵一扒拉,露出閃亮著智慧光輝的額頭,輕鬆無負擔的狂宅一番。
  每當朋友們威逼利誘她出門的時候,稚薇都會玩笑話打發掉,說:“拋頭露麵實在有損吾的氣質。”或者就說:“做女人難,做胖女人更難,做胖了還要出去拋頭露麵的女人更難。”
  這是實話,至少她是真的這麽認為。
  稚薇個子雖然有163的高度,但並不窈窕,她是那種有肉的女孩子,而且因為從小就是媽媽給買衣服,她並不懂怎麽用服飾來修飾自己的身材。臉上洋娃娃般褪不去嬰兒肥,胖起來變大圓,瘦起來變小圓。雖然眼睛夠大夠黑,然而卻又是近視的,總是擋在大框架眼鏡的玻璃後麵,難得露個臉。
  唯一特別的優點就是稚薇皮膚非常白皙,而且是內地女孩子那種天生的細膩膚質,但這個又有什麽用哪?隻會讓她這個小肉包子看起來更光滑點而已。總之,這種外表是不招男生待見的,她也漸漸習慣了在自己的世界裏裹足不前。
  而王柯柯則不一樣,她屬於那種“老天爺給飯吃”的女孩子,雖然身高沒能突破160大關,但嬌小可愛,心型小臉大眼睛,睫毛纖長濃密,眨眼間顛倒眾生,她也很擅長經營自己的這份美麗,能24小時保持完美形象不崩塌,雖然也沒有男朋友,但絲毫沾不上“沒人要”的這份嫌疑。
  另一個宿舍的朋友蘇娜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稚薇:“跟美女在一起很有壓力吧?”
  稚薇點點頭,雖然她的確時常很可悲的淪為綠葉或者隱形人,雖然她偶爾也會感到無奈與失落,但這些同和王柯柯在一起的合契與快樂相比,她並不是很放在心上,或者說是不讓自己放在心上。
  王柯柯社交廣泛,本人就是學生會宣傳部長,有時候實在悶了,稚薇也會在王柯柯的慫恿下去參加一些聚會,無非就是吃飯唱K什麽的,也不乏有男生的參與,王柯柯和他們談笑風生,其樂融融,而稚薇卻隻是安靜的呆在一旁,她腦子裏空白一片,張不開嘴,動不了腿,像一個失語的旁觀者。
  她不知道該和男生說什麽好,生怕說錯一句就變成傻瓜,而事實是她覺得自己不說話也像個傻瓜。她早就習慣了安靜的世界,習慣了自娛自樂,她不知道這種習慣要延續到什麽時候,也許一輩子也就這樣了,雖然也說不出來這樣有什麽不好,但內心總是隱隱有些不安。
  晚上例行就班的給爸媽打電話匯報的時候,說到國慶節,媽媽就問:“國慶節你怎麽安排啊?”
  雖然心裏想著要在宿舍看書,但稚薇還是說了句:“不知道,可能出去玩兒吧。”
  “去哪裏啊?”媽媽的聲音嚴肅起來。
  “還沒有定哪。”稚薇隨口道。
  “去什麽去啊,沒意思的。國慶節到處都是人,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吧。”
  媽媽語氣雖溫和,卻依然有不容商量的命令感。聽到媽媽的話,稚薇心裏卻隱隱的煩躁起來,自己憋死自己是一回事,被別人憋死又是一回事,她大聲道:“我就要出去!反正不會花你們的錢就是了!當我還是小孩子啊!”
  掛上電話,她轉頭對王柯柯說:“我們露營去!”王柯柯猴子似的跳起來,抱著她大親了一口。

  形象氣質俱佳的證明
  於是大三這年的國慶節,稚薇就在王柯柯的鼓動下,跟她一起報名參加了學生們自行組織的島嶼露營,甚至活動經費都想好了出處――做兼職。大學女生的臨時兼職非常好找,比如這一次,就是海王集團下屬的地產公司就需要形象氣質俱佳的女孩子派發他們的房地產傳單,找大學女生,形象好又便宜。稚薇和王柯柯收到風就趕緊跑去麵試了。
  麵試其實很簡單,地產公司的代表先海選出十五個人來,然後就帶去總公司給上級領導過下目,從骨頭裏挑點兒雞蛋出來,剩下的人然後就可以上崗了。
  然而這麵試其實又是殘忍的,三十個女孩子,都是花朵般的年紀,往那地產公司代表麵前一站,人家點頭要你,就證明你形象氣質俱佳,如果人家隻是一抬下巴叫下一個,你就隻好懷著一顆破碎的少女心以光速消失,恨不能跟空氣一般就地遁形。
  稚薇就曾落選過一次,大一的她帶著框架眼睛,被軍訓燒烤成了非洲人,紮著大馬尾,穿著一件沒缺點沒優點的衣服,當時那個負責人隻看了她一眼,就低頭叫下一個,稚薇第一次體會到了“不漂亮”的殘酷。
  而當時的王柯柯,負責人隻在她的身高上猶豫了一下後,就決定破格提拔,用反證原理說明了她的外貌條件何其優越,她通過後,和稚薇一路無話,最後把打工得來的錢貢獻出來,兩個人一起去朱門酒肉臭的丹桂軒大吃了一頓了事。
  時隔一年多,這次麵試稚薇成功上崗,自己都覺得驚訝,乃至回宿舍的路上都一路嘴角上翹。
  “寶貝兒,你不知道你已經比以前漂亮多了嗎?女大十八變喲。”王柯柯說。
  “是吧?我隻知道有些醜小鴨能變天鵝,有些就隻能變成醜老鴨。”
  稚薇歎道,然後和王柯柯相視而笑,異口同聲的說:“這都是命啊~~”連著兩個周末在大太陽下麵當了四天的曬鹹魚,兩人各賺1000大元,除了參加露營的費用,還能去韓國烤肉腐敗一頓,喜不自勝。
  就在稚薇興致勃勃期待露營的時候,王柯柯接了吳學長的一個電話,然後就抱歉的告訴稚薇:“我不能去露營了。”
  稚薇當即不再說話,她知道那個學長是誰,也知道王柯柯正和他處在“曖昧”時期,並且兩個人都在試探著往拍拖的路上邁進,這事兒當然比跟一個的女性朋友出去玩來的重要的多,稚薇明白事理,覺得自己一點兒也沒有阻擾的理由,但她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生氣,甚至還有一點兒被拋棄的沮喪。
  在國慶節來臨前的一周裏,稚薇沒有怎麽和王柯柯說話,一頭紮進電腦上網看書聊天畫畫。
  王柯柯大概有些過意不去,對稚薇說:“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去吧,反正又不是隻有我和吳偉兩個人,去大亞灣也很好玩的。”
  稚薇心想,看看看~~連學長都不叫了,直接喊上名字了?看來有譜。
  “不想去。”稚薇說。“哎呀,你舍得下我嗎?一起吧,一起吧。”
  王柯柯像往常一樣貼過來撒嬌道。
  是你舍得下我好不好!稚薇心裏無名火燃起。而且當電燈泡不說,還是當那個老吳的電燈泡?我這不是吃多了自取其辱嘛?!稚薇憤怒的想。
  一開始老吳追王柯柯的時候,就讓稚薇對他下了一個狠狠的差評。
  那一天稚薇和王柯柯在學校附近的韓國料理店吃中午飯,多快樂多和平啊,沒想到這個老吳進來了,還很大剌剌的坐在王柯柯的旁邊。
  對於這個雖然認識但並不熟悉的學長,稚薇以為客套一下就算了,沒想到這家夥滔滔不絕煩的要死,跟王柯柯說的沒完沒了,還抱著店長的貓玩,玩貓也就算了,還掐的小貓喵喵叫,稚薇不好說什麽,但很不客氣的把貓咪搶了過來,心裏暗罵變態變態。
  最後老吳殷勤的把單買了,跟在她們屁股後麵出了店門,本來王柯柯和稚薇是約好去三聯文具店的,這家夥卻提到了什麽去賽格買光碟的事情,稚薇鬱悶的看著這兩個人,王柯柯沒有發表意見,這個老吳就直接對稚薇說:“你可以回去了。”
  雖然已經習慣了男生的冷遇,但稚薇一個人走在陽光刺眼的學校大道上時,還是覺得這家夥沒水準的程度真是前無古人。現在要她跟這個人一起去!?媽咪媽咪轟,到時候也不知道是她死還是他死喲!
  “不用了,我報名參加了其它的活動。”稚薇幹脆的拒絕道。王柯柯臉上的表情是真的有些失望,眼睛落到稚薇的電腦上,看見她正在填一份“沿海大學義工誌願者助學走訪申請”的表格。“這個活動也不錯啊。”王柯柯笑道:“小樣兒,原來你還有普渡眾生的心腸啊。”
  “算了吧,何德何能。”稚薇不冷不熱的說。“還有些什麽人同去啊?”
  “我們學校有兩個研究生學長,一個學妹一起。”稚薇說。“研究生學長~~~”王柯柯詭秘的笑道:“你的動機不純吧?”
  “去!”稚薇沒想到她會這麽想,一巴掌打過去,王柯柯轉身逃離不及,被一掌拍在了屁股上。
  雖然自己不是因為高尚所以參與,但不管動機是什麽,這又不是出去做什麽壞事兒。稚薇這麽對自己說,便坦然了。她在電腦上用QQ遞交了申請,對方很快回複了過來,說:“歡迎你參加。”
  稚薇回了一個笑臉回去,問:“你就是活動介紹上的領隊聶學長吧?”
  “我?我是另一個,我姓夏,是他的朋友。”
  “學長好學長妙。”稚薇隨手打了一串字。夏學長回了一個微笑的表情,說:“9月31號下午見,別遲到了,小學妹,記得穿運動鞋,要走很多路的。”
  稚薇關上QQ,心裏感到了一絲溫暖。看來做義工的人,都不是什麽壞人,她有些期待起來。稚薇本來還想邀個朋友一起去的,但唯一國慶節沒有安排活動的蘇娜迷上了仙劍不能自拔,稚薇說的天花亂墜也沒有打動她,反而差點兒被她拖進玩物喪誌的深淵裏。
  “沒聽過窮山惡水出刁民嗎?要去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你必須橫練一身混事功夫,否則就是自尋死路!”
  蘇娜很不厚道的嚇唬稚薇。“這麽危險啊?”稚薇拍著胸口說:“好在我買了保險的,受益人還寫的你丫的名字……”
  “那你趕快上路吧!”蘇娜馬上催促道。“小賤人,有你這份心腸,我說什麽也不能死在你前麵!”稚薇開始掐蘇娜。
  “我們的口號是‘沒有最賤,隻有更賤!’”蘇娜哈哈的笑著,回掐。兩人打完收工,蘇娜正色道:“說真的,你確定要去?不和我打遊戲?”
  稚薇想了想,確定的點了點頭。她從來沒試過在無朋友同行的情況下和陌生人去那麽遠的地方,如果爸媽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義憤填膺,但是現在山高皇帝遠……想到這個稚薇就叛逆的興奮起來。因為活動介紹上說會有爬山涉水的可能,稚薇特意去眼鏡店添置了一副方便行動的隱形眼鏡。
  在眼鏡店裏試戴的時候,稚薇看著鏡子裏的沒有框架眼鏡的自己,突然有些陌生。
  “你的眼睛真漂亮。”店員說。這句讚揚,稚薇在自己近視之前常常聽到,而在戴上框架眼鏡之後的漫長歲月裏,已經被她漸漸的遺忘了。你好像真的變的好看點了,稚薇看著鏡子裏那個女子默默的說。

  長腿健步男
  當下午五點稚薇背著大背包準時來到學校南門匯合,心情忐忑的等待著。
  然而她等了又等,眼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鍾了,還沒有一個疑似目標出現,稚薇不安心的掏出活動介紹再看了看,駭然發現集合地點是:學校北門。
  忍了又忍,稚薇還是發出了一聲大叫,把那張活動介紹手裂成兩半。從南門趕去北門大約需要30分鍾,稚薇奮力的劃動雙腿,毫不講理的咒罵這個學校沒事幹嘛開那麽多門!?難道我這次華麗的冒險就要流產了!?稚薇激動的想。
  就在她急匆匆走過學校風雨湖的時候,胳膊突然被迎麵過來的一個人抓住了,嚇的稚薇跳了跳,茫然驚恐的看著麵前這個身材高大頭發亂亂的男生。
  “你是不是去參加義工活動的?!”男生大聲的問道。
  “是……”
  “快點,你遲到了。”
  男生說完,一轉頭大步流星的往北門方向走去,幾下就把稚薇拋到了百米之外。好一個長腿健步男!丫怎麽走的這麽快!難怪頭發跟被狂風刮過一樣亂!稚薇苦攆不上,無奈的叫道:“等一下!我跟不上。”
  長腿健步男凶狠的一轉頭,拉著稚薇就往北門方向快步走去,稚薇被拖的幾乎腳不沾地,猶如踩P,完成了15分鍾就到達北門的不可能的任務。北門那裏果然還有一個男一女守著行李的人在等待他們,其中的男生站起來衝他們問道:“來了?”
  長腿健步男點點頭,放開了稚薇的胳膊,瞟著稚薇說:“這糊塗蟲正從南門那邊往這裏趕哪。”
  稚薇一聽氣的半死,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偷偷的瞪了他一眼。沒想到偏偏被長腿健步男看見了,他冷冷道:“喲,還挺凶。”
  那個男生卻溫和的過來打圓場:“不帶這麽欺負學妹的啊,何況是這麽可愛的學妹。”
  稚薇的心突突的跳了一下,結結巴巴的說:“對,對不起,我自己沒有看清楚活動介紹……”
  “沒事兒,好在現在趕上了。”他笑道:“出發吧。”
  “你,你是夏學長吧?”稚薇看著他平和的笑容,猜測道。“不,我姓聶。”那男生搖搖頭,轉頭看著長腿健步男說:“老夏,是你和這個學妹聯係的吧?”長腿健步男昂揚點頭,稚薇目瞪口呆。坐在趕往長途汽車站的出租車上,稚薇才知道,聶學長全名是叫聶遠帆,管理係研究生。
  原來他就是聶遠帆,這個名字稚薇聽說過,因為他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父親是稚薇那個係的係主任,本人是前學生會會長,現任社團協會的會長,現在還是沿海大學義工協會的會長。
  長腿健步男(稚薇心裏暗下的注解)叫夏明宇,也是管理係研究生,義工協會的幹事。
  網絡……怎麽這麽不可靠啊!稚薇看著這個臉臭臭的男生,無語問天。瘦瘦黑黑的女孩子叫羅曼,是管理係大一的小小學妹,和聶遠帆一副很熟悉的樣子,時時用很警惕的目光打量著稚薇,兜頭就問:“你皮膚怎麽這麽白?用的什麽護膚品?!”
  稚薇摸摸臉,說:“凡士林。”羅曼露出懷疑的神色,認為稚薇有藏私。成天捂在宿舍裏,想不白都不行……稚薇想。感情這是管理係一家親啊?稚薇心想,哪還有我這個藝術設計係的立足之地?
  “你的名字真好笑。”那個該死的夏明宇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對稚薇說,害得另外兩個人也輕輕的笑起來。那你就笑吧笑吧笑掉你丫豁牙。稚薇心裏罵道。“小學妹挺文靜的啊。”聶遠帆見稚薇始終不怎麽說話,很輕率的下了這麽一個判斷。
  “不會吧?”夏明宇隨口說道,意味深長的看了稚薇一眼。文不文靜關你P事!稚薇繼續在心裏罵。快到長途汽車站了聶遠帆問夏明宇:“老夏,你負責買的票哪?”夏明宇便從口袋裏掏出四張票遞給聶遠帆,聶遠帆看了看,說:“是豪華臥鋪啊?”
  “車站的臥鋪車都叫豪華臥鋪。”夏明宇不以為然的說。而直到真實的站到那輛“豪華臥鋪車”的麵前,稚薇才深刻的體會到夏明宇話裏的深意。
  掉漆,灰塵,黑乎乎的車箱,猶如從地獄深處歸來的幽靈車,哪,哪裏豪華了?
  外表尚且如此,也難以對其內涵樂觀了。“就,就這車!?”羅曼脫口而出,言語裏有些須的不滿。聶遠帆也頗感慨,轉頭看看一邊沉默不語的稚薇,笑道:“稚薇,你怎麽想?”
  “我在想……”稚薇小聲的說:“你真是所托非人。”此言一出,幾個人都一愣,稚薇馬上笑道:“我開玩笑的。”總算出了一口惡氣,稚薇暗爽。聶遠帆便也跟著開玩笑道:“是啊,我這人哪都好,就是有點兒交友不慎。”
  “我不想坐這個車。”羅曼小臉皺成一團,執拗的說。“你愛坐不坐。”夏明宇坦然道。原來這家夥對誰都這麽凶啊。稚薇心想,果然是個壞蛋。“可別小看這票。”聶遠帆正色道,轉頭特意對稚薇說:“老夏為了買票排了很久的隊哪。”
  “我知道,國慶長假能買到票就不錯了,夏學長辛苦了~~”稚薇明白這個道理,挺誠懇的說道。“瞧咱們這個學妹多善解人意。”聶遠帆感歎道,夏明宇不置可否的的拗了下脖子。
  稚薇噔噔噔的爽快上車,其實她真的不介意這車子破舊,相反這讓她覺得很刺激,覺得這車看起來真像開往地獄的巴士,而且在她看來,出門在外的時候比起坐什麽車子來說,跟什麽人一起才是決定心情好壞的標準,跟差勁的人在一起,再好的物質條件也是個P。車子裏的設施也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稚薇也索性不睹,拿著分到的車票坐在了一個下鋪上。
  “我要睡下鋪。”羅曼對稚薇發難:“我睡上麵暈車。”可是我有懼高症哪。稚薇邊想邊看了看上鋪,還好不是很高,便抱著背包站了起來。
  結果稚薇剛戰戰兢兢的爬上上鋪,羅蘭又不幹了,因為她發現夏明宇和聶遠帆的位置都是上鋪。
  “別換來換去的了,躺下!”聶遠帆說話了,羅曼雖然很不高興,但還是乖乖呆在了下鋪。
  這小姑娘,真不招人疼愛,稚薇失望的想,本來有個女孩子同行她很高興,誰知道是這麽一個來事兒的主。
  坐在上鋪上,稚薇驚喜的發現上鋪視野很好,而且空氣都清新些,聞不到那大巴黑地毯上的襪子味兒,雖然空間窄小,但還不至於被她一躺下就填滿,而轉頭一看,對麵鋪位的聶遠帆很費力才把自己折疊著躺進去,而她身後的夏明宇就更慘了,幹脆放棄掙紮,就這麽曲著膝蓋坐那兒了。
  活該,誰叫你發育過剩。稚薇對夏明宇幸災樂禍的回眸一笑。

  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車子準點出了站,以及其可怕的速度開進了廣州淤塞的街道,竟然花了兩個多個小時才搖晃出市區,此時天色已黑,窗外的風景也從擁擠的街市變成了林立的工廠。那三個管理係的同門開始閑侃起來,稚薇自顧自看風景聽MP3,自得其樂。
  “在聽什麽歌啊?”聶遠帆突然問了稚薇一句。“聽的都是什麽歌啊?”對麵的聶遠竟然也沒有睡著,插話進來。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稚薇捏著耳機暗想,含糊的笑道:“就一點兒輕音樂。”
  “我也喜歡輕音樂,你聽的誰的曲子?”聶遠帆興致盎然的說。“啊……哈……”稚薇尷尬的打著哈哈,說不出來。“她根本不知道,瞎聽。”夏明宇說話了。我不知道?!稚薇自尊心受挫,又氣又不服,張張嘴憋出來一個名字來:“鈴木光司。”
  “這個名字很熟悉啊,日本的作曲家?”聶遠帆若有所思的說。“是,是原來午夜凶鈴的原著作者……我在聽他的恐怖故事。”稚薇隻好幹脆的說個明白。
  午夜凶鈴四個字果然如雷貫耳,把聶遠帆和夏明宇都震住了,聶遠帆瞪大眼睛,喊了一句“我怕鬼!”,就倒在鋪位上。“輕音樂?哈!”夏明宇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我最討厭那些恐怖片啊什麽的了。”
  下鋪的羅曼不屑的說:“什麽僵屍啊怪物啊血糊糊的惡心死了,那些人都心理變態的。”
  “你說的是美國那種廉價恐怖片,一點兒看頭都沒有,隻會追求視覺上的衝擊力,靠點斷肢啊血漿來騙騙觀眾。”
  稚薇反駁道,說起她的最愛她的話突然多了起來:“鈴木光司的理念是純東方的,講究心理上的帶入,你不知道鬼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來你的身後,就像你現在安然躺著,卻不知道你的鋪位下麵或許有一雙眼鏡始終窺視著你……”
  “啊!別說了!”羅曼尖叫一聲,把頭捂進了被子裏。稚薇笑起來,又覺得意猶未盡,便轉頭看著夏明宇問:“你也害怕嗎?”
  “還好。”夏明宇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是啊,其實本身沒什麽,隻要你相信鬼這個東西不存在。而且鈴木光司是一邊抱著孩子煮飯燒菜一邊構思小說的,他是個天才,不是變態。”
  稚薇笑道。“隻能說你是個膽子很大的女孩子。”
  聶遠帆說。“沒,我隻是不怕鬼而已。”
  稚薇卻否認道。“那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夏明宇問。“有啊。”
  “什麽?”
  “……”
  猶豫了一下,稚薇看著窗外一略而過的路燈樹影,輕聲答道:“人。”
  這一次夏明宇沒有提出什麽異議,黑乎乎的空氣裏,稚薇隻聽到他延長了的呼吸聲。
  “其實我這裏也有音樂,你們誰要聽?”稚薇殷勤的說。“嗯,我睡不著,給我聽聽,什麽曲子?”聶遠帆伸過手來。
  “那個……”稚薇惡作劇的笑道:“日版《午夜凶鈴》的原聲大碟。”
  手唰的縮了回去。
  半夜的時候,司機招呼大家下車上廁所,稚薇很靈活的一躍而下,看著半天掙紮不起來的夏明宇和聶遠帆吃吃的笑。
  “別笑了!我腿全麻了,這床也太短了點兒吧。”聶遠帆很艱難的爬下來,抱怨道。
  “我睡著怎麽沒事兒啊。”稚薇反駁道。“你看你才多高?撐死160。”夏明宇插嘴道,轉頭叫聶遠帆:“拽我一把……”
  “幹嘛啊?自己起來,撒什麽嬌?”聶遠帆不理睬他。“我起的來還叫你?”夏明宇不耐煩的說,一副被臥鋪卡死了的可憐樣子。
  “先說你多高?”稚薇問。“182。”夏明宇說。“誰叫你沒事窮長個兒?”聶遠帆忍著笑對稚薇說:“稚薇,我們不管他,看看活人是怎麽被尿憋死的。”稚薇忍不住吃吃笑起來。“小聲點兒,我還睡覺哪。”突然有人抱怨起來,稚薇才看見羅曼還愁眉苦臉的躺在下鋪。
  “你不去廁所嗎?”稚薇關心道。“加油站的廁所髒死了。”羅曼厭惡的說。
  “這次不去可又要等很久了哦,而且沿途的廁所都一個規格,不會有好壞給你選的,走,一起去吧。”稚薇提醒道,羅曼這才萬般不情願的站起來。
  這時,聶遠帆好不容易才把夏明宇拔蘿卜一樣的拔了出來,叫道:“快快快!累的我要失禁了!”
  “真討厭!”羅曼麵對聶遠帆的無禮之言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說。
  嬌嗔!這就是傳說中的嬌嗔!
  稚薇看著羅曼,滿懷崇拜的暗自感歎:稚薇!快學起來!活樣板啊!去完洗手間,大家都不肯這麽快上車,在空地上隨意活動著手腳。
  “稚薇,別聽那些東西了,聽多了說不定真的會撞見的!”聶遠一本正經的說教道。
  稚薇不言語,站到高大的夏明宇身後緩緩的露出半張臉,突然在長發隱掩中陰惻惻的對聶遠帆一笑,聶遠帆立時退後了好幾步,嚇的頭發倒立,幾乎失態,竟像教訓調皮的孩子似的對稚薇揮了一下巴掌。
  夏明宇一側身子擋在了中間。稚薇乘著聶遠的怒氣大笑起來。
  “學妹啊,我發現你說話很斯文,可是笑聲實在……澎湃。”
  聶遠尋思片刻方想出如此天才的一個詞來形容道。完了,我忘形我忘形了!這下淑女形象崩塌了!稚薇暗暗懊惱,但她同時也覺得很驚訝,她竟然能在男生們的麵前如此放鬆如此自在,既沒有局促不安也沒有啞口無言。
  也許,也許我開竅了!那麽我也能做得到,就像柯柯那樣,我做得到……稚薇隱隱的有些激動的想。
  在上午9點的時候,車子終於來到了廣西南寧,他們要在這裏和其它學校的義工誌願者匯合,然後再驅車前往最終目的地靖西。車上搖晃了一夜,稚薇甚至做了個夢,夢見了以前的一朋友,兩個人麵對麵的熱烈傾訴相思之苦,最後那人忍不住問稚薇:“你說話就說話,老是搖來搖去的做什麽。”
  稚薇喊冤道:“不是我想搖哇,是我自己停不住哇。”醒來之後,稚薇才發現是車子規律的搖啊搖啊,而她就像罐頭裏的鵪鶉蛋一樣跟著滾來滾去,無法自控。反正這個車子是足夠把人整垮了,在上午9點的時候,終於到達了廣西南寧,羅曼失魂落魄的能靠就靠能坐就坐,夏明宇一動不動的看著行李發愣,聶遠帆聲音沙啞的打電話聯係來接他們的人,而稚薇則掛著兩個黑眼圈精神抖擻的死死盯著車站門口的某個地方。
  “你真夠有精神。”聶遠帆佩服看著目光如炬的稚薇,問:“在看什麽?是不是覺得南寧的車站也有夠亂的?這個老車站,人擠車多,再不整修就越來越不夠用了。”
  稚薇表示讚同的點點頭,露出些感懷傷神之色,憂國憂民之態來。“她在看對麵那個賣早點的小攤子。”夏明宇一語道破實情,稚薇悻悻的一笑,順勢說:“你們吃不吃?!我過去買。”
  “沒刷牙你也吃得下。”羅曼鄙夷道。“我嚼了香口膠的。”稚薇晃晃手裏的益力薄荷木糖醇,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辯解道:“再說我餓了……”
  “我去買,吃什麽。”夏明宇不客氣的拿過稚薇手裏的木糖醇拋了一粒在嘴裏,問道。
  “也隨便給我買點兒。”聶遠帆說。
  結果,三個人就在車站門口吃上了地道的紅蘿卜酥和芋頭夾,羅曼始終黑著臉貫徹自己的立場,令人肅然起敬。
  一時其他兩個學校的義工也到了,一共六個人,四個男孩子,兩個女孩子,他們前一天就來到南寧,在這裏安然住宿了一夜,精神麵貌和這幾個殘兵敗將完全不一樣。
  聶遠和他們看起來頗熟悉,走上前一一擁抱過去,那群人也一一擁抱過來,很真誠很熱情,就像大家真的是兄弟姐妹一樣,讓稚薇慢慢的把對陌生人的隔閡也一點一點的放下了。
  會師完畢之後,聶遠就非常自然的代大家去買票,統一行李,組織上車,安排座位,女孩子們都很被照顧的得到了靠窗的位置,這一係列動作下來,其他學校的義工也儼然把聶遠當成了活動的中心人物,以謙虛合作的態度團結在了他的周圍,特別是那幾個女孩子,看聶遠的眼神溫柔的能滴出水來,這讓本來就神經間歇性敏感的羅曼越發產生了“護食”本能,片刻不能讓聶遠離開她的視線。
  稚薇很幸運的成為了“假想敵”之一,而不再是頭號敵人,負擔減輕了不少,不過可惡的就是其他兩個女孩子很親熱的坐在了一起,而羅曼又如同氧氣一樣不能離開聶遠帆,稚薇就隻能和夏明宇坐一排了。

  中越孤兒
  車子在一片清新迷人的田園風光中輕盈前行,閑不住的年輕人們不一會兒就開始唧唧喳喳的吵鬧起來,互相傳遞零食,不時有薯片和棒棒糖等物空降在稚薇的身上,稚薇無奈的全部遞給前座的羅曼和聶遠帆,聶遠帆回過頭奇怪的問:“你不喜歡吃零食?”稚薇搖搖頭:“不愛。”
  “很難得女孩子不喜歡吃零食的啊,那你喜歡吃什麽。”聶遠帆從前麵的座位回過頭來,嘴裏被羅曼殷勤的塞滿了蝦片。“水果。”稚薇答道,旁邊的夏明宇再次不識時宜的說:“真的?確定不是肉嗎?”
  “你怎麽知道……”稚薇大驚失色,事實上她的確更喜歡吃肉!稚薇第一次覺得這家夥不隻是討厭這麽簡單。
  “看你長的這麽胖就知道了。”夏明宇說。稚薇嘴角抽搐了兩下,憤怒堵在了喉嚨眼,如果憤怒可以爆炸的話,她想現在就抱著這個該死的家夥同歸於盡。“老夏你瞎說什麽?都像你跟定海神針一樣杵著就好看啊?稚薇,接著!”聶遠帆說道。
  往後麵扔了好幾個山竹到稚薇手裏。這是稚薇最喜歡的水果之一,她沒有想到來這裏還能吃得到,一時高興的HP值爆發,手掌一握就把山竹堅硬的表皮擠裂了,她想了想,還是很懂事的先遞給了夏明宇,夏明宇卻隻是看著她,並不接。
  “你愛吃不吃!”稚薇終於忍不住了,惡狠狠的說。
  夏明宇這才把山竹接了過去,這種態度更讓稚薇認定他是個天生就很欠的人。
  “為什麽來參加義工?”夏明宇一邊吃山竹一邊問道。是實話說因為約好去旅行的朋友放了自己鴿子才一氣之下就參加了你們的活動,還是厚顏無恥的宣稱是自己太善良哪?稚薇不知道怎麽回答,便選擇了沉默。
  “稚薇,別怕老夏,他就是嘴巴壞,你盡力跟他吵,吵不過還有我哪。”聶遠帆以為稚薇被窘到了,很貼心的說。
  “那你為什麽參加義工?”稚薇聞言,便挑釁的反問夏明宇。夏明宇沒有回答,好像這個問題多難似的,眼神裏滿是躊躇,稚薇以為他有裹腳布那麽長的道理要講,結果他最後隻說了句:“我是為了世界和平。”稚薇忍不住大笑起來。
  車子到了靖西,除了羅曼很嬌生慣養的暈車之外,其他人都一派興奮,與來接應的供職當地教育局的義工陳海又是一頓擁抱,稚薇也入鄉隨俗的排隊上前,當她大方的展開手臂時,看見這個小麥色皮膚的大男人麵對她竟然有點兒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有趣有趣。然後陳海就帶大家去預訂好的旅店,稚薇和羅曼住一個兩人間。
  “沒有空調啊,這麽熱怎麽辦啊。”羅曼看著這個樸素的房間,痛苦的喊道,轉頭看稚薇,卻見她一個勁兒的念叨:“才40元一晚上!才40元一晚上!”就差對著那個價格表膜拜了。
  此時已經是下午了,大家在旅店旁邊的小飯館裏隨便開了一餐就開始做活動準備,大家買的作業本啊,書啊,文具啊,糖果啊什麽的堆成一座小山,女生們忙著記數並將其分成3份,男生們忙著點著人頭分組,最後確定下來分了3個小組,一組3到4個人,每個小組按路程遠近負責2到3個學校的學生,明天就在當地老師的帶領下去學生家裏走訪。
  晚上是自由活動時間,義工們三三兩兩的在靖西這個小縣城裏轉悠著,沿海大學四人幫走著走著竟然來到一條熱鬧非凡的小吃街上,聶遠帆隨口說了一句:“我們晚飯就在這兒解決算了。”
  稚薇一聽興奮異常,但看看既沒有反對又沒有讚同的另外兩個人,她隻是很低調的說了句:“嗯,我們看看吧。”
  毫無疑問,這是靖西最有生命力的一條街,路的兩邊擠擠挨挨,大店麵小攤子熱火朝天全是人,與白天的冷清勁兒簡直不是一個世界。稚薇是看到這樣也想吃,看到那樣也想吃,可他們走啊走啊,就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眼看小吃街走到了盡頭,還沒有一個人下決定,稚薇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期待變成了麻木,現在已經隱隱的透出焦急來。“你是不是已經快餓瘋了?”
  走她旁邊夏明宇看了她一眼,問。稚薇垂頭喪氣的嗯了一聲。
  這時羅曼好像無法忍耐了,說:“我在旅館附近看見了一家超市,我們去那裏買點兒吃的吧!我受不了這裏了,看起來髒兮兮的。”
  稚薇的心墜到了穀底。她虛弱的看了一眼聶遠帆,聶遠帆沒有反對的意思,再看夏明宇,那家夥萬惡的嘴唇動了動,說出一句:“好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恨你!稚薇內心狂喊,欲哭無淚。
  於是期待中的特色小吃變成了超市食品。這個晚上糟糕透了!稚薇躺在床上氣的呼呼喘氣,這些人簡直沒有一點兒旅遊精神。
  隔壁床的羅曼拿著手機唧唧歪歪個不停,稚薇隱約聽見她聶學長聶學長的叫喚著。
  就,就這麽近還能煲電話粥,她,她真的夠癡的!稚薇感歎。
  她雖然對自己的事情遲鈍,對別人的事情卻敏感。羅曼喜歡聶遠帆,稚薇已經明顯感覺到了,她心裏卻有個聲音卻在清楚的告訴她:聶遠帆絕對不會喜歡這個小性兒又嬌氣的女生,不信?走著瞧。
  第二天,大家一起吃了個早餐就各組出發,沿海大學四人幫為一組,今天的任務要跟隨向導老師完成2個學校約20個學生的走訪工作,聽起來數量不多,但這20個學生遍布周邊5個鄉,且住址偏僻。
  他們必須去學生家裏拍下真實的生活照片,然後資助者才能通過這些照片資料更直接的了解自己的資助對象的情況。
  和老師一起坐上一輛 “火三輪”,這東西載人量大,身體小巧靈活,比一切廣義上的交通工具更能穿山越野,缺點是太過活潑,顛簸的人內髒移位。
  大多數學生的家偏僻的連這種“火三輪”都無法直接到達,這種情況下就真的隻能靠“雙腳萬能”了。走路的難點是曬的慌,靖西驕陽似火,來的時候稚薇還像模像樣的帶了一把防紫外線天堂傘,然而到了下車走路的時候拿出來看了看,還是放回了包裏,一來覺得不方便而來她也沒心思這種時候擺譜,卻被羅曼一眼看見了,連忙叫道:“我忘記帶傘了!借給我吧。”
  “那……好吧。”稚薇便把傘遞給了羅曼,羅曼一手緊緊握住,對稚薇關切的問:“那你哪?”
  “我不用,背著還嫌重哪,正好你幫我減輕點兒負擔。”稚薇隻好善解人意的說。
  “也是,你皮膚白,不怕曬。”羅曼便欣然接受,打著傘扭著臀跟到了聶遠帆身後。
  聶遠帆正在跟帶隊老師說話,一回頭看見羅曼打著傘,臉上的笑容果然沉了下去,說了羅曼幾句,羅曼還是執拗的要打傘。
  “第一個學生家快要到了。”
  帶隊老師指著前麵錯落的瓦房說道。聶遠帆拿出了厚厚的學生資料翻到其中一頁:“東誌遠,現在小學4年級,家裏隻有爸爸和爺爺……”
  “聶學長,我昨天看了一下這些資料,發現這裏很多孩子都是單親家庭,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嗎?”稚薇問道。
  “恩,是有原因的,這裏是中越邊境,以前越南形勢亂的時候,就有很多女人跑過來結婚,但是很多生了孩子又跑了回去,所以現在成了單親家庭。”
  聶遠看著帶隊老師,他一邊解釋,老師一邊點頭,補充道:“也有些是父母一方病死的,這裏生活條件太苦了。”
  大家的神色都沉寂下來,經過崎嶇的小路來到一座低矮的瓦房前,一個瘦弱矮小的孩子正站在家門口,一看見老師就高興的迎上去,機靈的目光閃爍的打量著這幾個陌生人。
  老師用方言和孩子的父親說了幾句話,那父親馬上喜形於色,轉身進屋去,老師轉頭對聶遠帆和夏明宇露出一臉詭秘的笑容,弄的兩個大男生麵麵相覷,不寒而栗。

  熱情的包穀酒
  那父親轉頭出來,手裏握著個舊酒瓶子並三個碗,嘩啦啦的倒酒,敬給老師和聶遠帆,夏明宇。
  老師一口喝幹了碗裏的酒,對聶遠和夏明宇說:“這是他們最好的待客的東西,自家釀的苞米酒,香著那!”
  那老父親不停的衝他們抬下巴,晃著手裏的酒瓶,示意盡管喝,這裏有的是。
  聶遠帆和夏明宇盛情難卻,爽快的一飲而盡,把碗還給那父親的時候,男人滄桑深刻的臉上便露出高興的表情,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尊重。
  “味道怎麽樣?”稚薇很好奇的湊上去問,聶遠帆呼著酒氣說:“香就一個字,不過很燒喉嚨啊。”
  羅曼聞言,皺起眉頭“這什麽酒啊,一會兒你不要再喝了。”
  “喂,喂,你血氣上湧,情況不妙啊!”稚薇眼看著夏明宇竟然臉紅了,幸災樂禍的小聲說道,夏明宇瞟了她一眼,沒說話。喝完了酒,開始做正事,趁聶遠,夏明宇在老師的翻譯下和那位父親交談的時候,稚薇端著數碼相機給東誌遠照相,小孩靦腆而緊張,貼著門框僵硬的扮木頭人,稚薇拍了幾張,忍不住說:“你是不是害怕我啊?”
  小孩趕忙搖頭。“原來你聽的懂我說話!”稚薇笑道,東誌遠點點頭,說:“上學都是教的普通話。”
  “是吧?難怪你的普通話說的比姐姐還標準哪。”
  稚薇點頭道,小孩子開心的咧嘴笑起來,露出殘缺不齊的小牙齒,稚薇趕忙拍了下來。
  “小東,過來。”老師招呼道,東誌遠很聽話的跑到老師和父親麵前,羅曼把一份文具放在他手裏,稚薇又給捧著文具的小孩照了幾張相,邊照邊問:“小東,你怎麽還在換牙啊?”
  這回小孩光是笑,不說話,還是老師解釋道:“早掉了,就是新牙齒總也不長出來,可能是因為營養跟不上吧。”稚薇低頭摸了摸鼻子,拿著相機把小孩家那種靖西人家特有的土灶和香桌上供奉的家族姓氏拍了個遍。
  臨走時,東誌遠他們送他們上大路去,稚薇看著小孩在旁邊跑來跑去,忍不住便牽住了他的小手,兩個人一起呼嘯著跑出去很遠很遠,“瘋瘋癲癲的。”羅曼皺著眉頭小聲嘀咕了一句,不料自己腳下被石板子絆了一下,好在聶遠帆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這段路很難走,小姑娘小心點。”老師提醒道,聶遠帆看羅曼跌跌撞撞的樣子,隻便讓她扶著自己的肩膀。
  一會兒,稚薇又和東誌遠跑了回來,這次更可怕,兩個人一人懷裏抱了隻小胖土狗,稚薇高興的跟撿到了寶似的,衝他們叫喊:“看!小狗!你們好慢啊。”
  聶遠帆對扶著自己肩膀在黃泥路上搖搖晃晃跳芭蕾的羅曼笑道:“大小姐,你看看人家。我真是拿你沒辦法,老夏,你看我現在像什麽?”
  “小聶子。”夏明宇一針見血的說,笑道:“恭喜你終於混成了公公。”
  “夏明宇!”羅曼氣的尖叫,激起一陣笑聲。走到村口,稚薇依依不舍的把小狗放在了地上,東誌遠很大方的說:“大狗下了很多小狗的,姐姐你喜歡就帶一隻回去!”
  在眾人驚恐的眼神裏,稚薇還是勉強理智的謝絕了,又端著相機給腳下圍繞著小狗的東誌遠照了好幾張相。她隱約聽見前麵的聶遠帆在問老師:“這孩子成績好嗎?”
  “還不錯。”老師說:“我們是按你們的要求按成績來選擇資助對象的,成績差的不會選上來。”她心裏突然有一絲難過,甚至比剛剛看著孩子貧困的家境還要難過。她想起了自己念書時候的快慢班,想起了每次差生優生分開的家長會,想起老師那微妙的態度,想起自己揮不去的自卑感“你也覺得那孩子很可憐吧?”
  羅曼突然走到稚薇旁邊,看著稚薇情緒不佳的表情感歎道:“你看見那房子,歪歪倒倒的能住人嗎?大白天怎麽裏頭還黑漆漆,我都不敢進去,而且那小孩子哪裏像小學四年級的啊,我表弟一年級都比他高胖,哎,總之要是我過這種生活的話,還不如死了的好……”
  稚薇隻是敷衍的嗯了兩聲。理應是讓人難過的事情,為什麽自己的心如此的平靜?羅曼真的可以感受到這些孩子的心情嗎?
  稚薇不禁懷疑,還是說她隻是在將心比心?難過的不過是想象這種生活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她微微的抬起頭,前麵的聶遠帆正和夏明宇一前一後的走著,他們年輕而耀眼,管理係的研究生,長袖能舞的棟梁材。他們的世界,我們的世界,和這些孩子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稚薇對自己說。
  繼續走訪之下,稚薇才知道東誌遠的家境相比之下竟然還算好的,後麵的人家越走越偏僻,有的更是陷在茫茫山林裏,房子的現代化材料含量也越來越少,逐漸變成了全木結構。
  且所有的房子都在歲月的煙火變成了沉穩凝重的深褐色,房頂上的蜘蛛網也層層疊疊和玉米串子癡纏在一起,難解難分,而那些玉米,正是這些家庭賴以生存的儲糧。這,這好像鬼屋外景地,類似泰國的《鬼妻》什麽的……
  稚薇忍不住神往,又馬上在心裏抽打自己:正常點!正常點!
  有時場麵太過心酸,羅曼都忍不住哭了出來。而稚薇隻是默默的端著相機拍下每一個她覺得可以打動人的地方。她真的覺得似乎自己也應該痛落兩滴熱淚才對,但她就是哭不出來,隻是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往下墜。果然,就算是做了誌願者,也不能證明自己有多善良,她想。
  每一個見到義工到來的家庭都很高興,一高興就端出酒在――這跟貧富沒有關係,酒就和他們的水一樣,再窮的人家的儲酒量都足以撂到一個排的聶遠帆和夏明宇,有的主人還會給女生也倒上酒,羅曼是抵死不接,稚薇倒不怕,來就來,還偏偏一口幹了,主人顯得特別高興,不停的說著方言對稚薇連連點頭。
  去了幾戶人家後,稚薇再端到酒碗,卻被夏明宇從手裏搶了過去,自己把兩碗都幹了,看稚薇那神氣,就像是在說女人喝這麽多幹嘛?真是大男子主義,稚薇心想,我看你能撐到什麽時候。老師不愧是本地出品,一家一家喝下去麵不改色,而且還有越喝越清醒的嫌疑,而聶遠帆的情況也還好,理智尚存,勉勵支持。夏明宇就稍稍讓人擔心了點,臉一直紅紅的,目光也變的濕潤潤的,好象要哭。
  “你看這是幾。”
  稚薇叉出兩手指頭放在夏明宇眼前晃了晃。
  “二。”夏明宇非常清楚的回答。“原來你是喝二兩裝半斤啊,我還以為你已經醉了。”稚薇佩服道。“君子喝酒淡如水。”夏明宇豪爽道。“夏學長……”
  “叫我老夏!”夏明宇嚴肅的大聲道。“……”完了,看來他快要不行了。在下一戶人家的主人又擺出一副“要辦事,先喝酒”的強硬姿態時,三個爺們就又端上了。
  “倒滿了?”稚薇輕輕碰了夏明宇一下,問道。夏明宇便把碗遞給稚薇看,沒想到稚薇掰著他的手腕子咕嘟咕嘟一口幹了,然後豪氣的一抹嘴,說:“好喝。”夏明宇皺眉小聲說:“你胡鬧什麽。”
  “你酒精過敏了。”稚薇提醒他。“酒精過敏又不會死。”夏明宇下意識的抹了一下自己發燙的臉頰,滿不在乎的說。
  “誰說的。”稚薇認真道:“在一個恐怖片上,那個男的就是喝了酒過敏死的,而且自己還不知道,搖搖晃晃的跟著他的朋友們到處走,直到他身上的肉全爛了,一塊一塊的往下掉……”
  “稚薇……”離他們隻有一步之遙的聶遠帆無奈的回過頭來叫道,晃了晃手臂,給她看上麵的雞皮疙瘩。
  稚薇馬上不好意思的住口了,夏明宇還在不拾趣的問:“然後哪?”
  稚薇雖然很想繼續說下去,當還是隻能笑著轉開話題:“你跟我以前認識的一人很像,從小就跟酒精是冤家,端午喝點雄黃酒也能過敏,那麽多白胖小孩裏就他紅的紮眼。”
  稚薇笑起來。
  “哦……”夏明宇淡淡應了一聲,卻又問道:“是你好朋友?”
  “就是一起拖著鼻涕玩玩泥巴的小夥伴而已。”稚薇不以為然的說道,端著相機拍照去了。

  小吃街計劃
  一路走訪下去,連續兩天都是天黑才回到旅館,然後還要連夜整理當天拍下來的資料和采訪筆記,雖然辛苦,但沒有一個人抱怨。第三天,誌願者們筋疲力盡的回到旅店,最後一批照片資料全都輸進了聶遠的筆記本電腦裏,大家邊輸邊看邊笑,一氣忙到10點更是力盡筋疲,就在大功告成大家擊掌歡呼各自回屋時,夏明宇卻一眼看見稚薇卻正往外麵走,他拍了一下聶遠帆,示意他看稚薇偷偷摸摸的背影。
  “稚薇,你想去哪兒?”聶遠帆叫住了她。稚薇滿臉堆笑的回過頭說:“那個……我想現在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這麽晚了?有什麽急事嗎?”聶遠帆追問,一眼看透了稚薇笑容下麵的陰謀。
  “我想出去買點兒土特產帶給朋友。”稚薇充滿誠意的說:“我答應過要帶禮物回去,可是這幾天這麽忙,我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買,今天最後一天了,不走遠的,一會兒就回來。”
  這席話說的在情在理,聶遠帆想了想,對夏明宇說:“老夏,小學妹就交給你了。”
  “我自己去就行了,現在又不是多晚。”稚薇趕緊推辭道。“沒事兒,別怕麻煩他。”聶遠帆爽快的好像在說自己的事情。“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稚薇眼看完美計劃就要泡湯,轉頭半帶威脅半帶懇求的對夏明宇說:“你也很累了,你早點休息吧。”
  “我精神好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夏明宇抓起外套,幹脆的說:“快走吧,再耗下去商店都要關門了。”稚薇隻有哭喪著臉跟這個她覺得完全不懂成人之美隻會趁火打劫的家夥出門。
  夏明宇極其負責的要完成“買紀念品”這個任務,很投入的帶領稚薇大店小攤的逛著,稚薇一直心猿意馬的東張西望,結果倒成了她在陪他逛一樣,終於在一家本地人的雜貨店裏,稚薇勉強買了一串當地人自己編的繡球,忿忿的心想:臭柯柯,我還給你帶禮物!?你自己有學長山珍海味的殷勤伺候著,我在這山長水遠的地方想吃個小吃都吃不上!“我要這個。”夏明宇選出一個繡花的手提袋,對店主說:“請你幫我包一下。”
  店主用柔軟的綿紙將繡花手提袋層層緊裹,看起來很不俗。“老夏,你眼光不錯啊。”稚薇不禁感歎道,深恨自己剛剛怎麽沒有看見。
  “你叫我什麽?”夏明宇的表情仿佛如噎在喉。“別忘了是您自己讓我這麽稱呼您的。”稚薇心裏還在鬱悶,有心出出氣,便道。
  夏明宇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竟點頭道:“那你以後就這麽叫好了。”
  “哈?!”稚薇雙目圓睜,嘴角抽搐。“你用不用激動到這般地步啊?”夏明宇不以為意道。“小妹兒也買一個吧,這包包全是手工繡的,也不貴。”店主插嘴進來。
  “我也買一個啊?”稚薇看著夏明宇詭秘一笑:“那弄不好回到學校後,有一天我會和別的女生撞包的,那多尷尬。”夏明宇對她冷笑回去:“我買來送給我媽的。”稚薇臉上露出微微的驚訝,嘴硬了一句:“你真另類!”轉頭對店主說:“也幫我包一個。”
  這個送給媽媽,她一定喜歡,或許還會嘮叨著問她怎麽突然想起送禮物啦?多浪費錢啊。
  真是包包送給媽,需要理由嗎!買好東西,兩個人愣愣的站在店門口,夏明宇氣定神閑的等著稚薇發話,稚薇卻愁腸百結,想想這家夥根本就是要跟到底的,隻好無奈的對夏明宇說:“其實我……”
  “恩?”
  “其實我出來是想去好吃街吃東西的……”她想夏明宇一定會很驚訝很詫異乃至鄙視她又胖又好吃,沒想到夏明宇的臉上滿是“果然如此”的自得,說:“嗯,我也想去。”稚薇的心一下放開來,忍不住笑了出來,問:“那就一起去吧?”夏明宇點了點頭。有人參與陰謀,快樂更是越發的提升。眼看終於到了好吃街街口,稚薇很興奮的低聲喊道:“生蠔炸豆腐麻辣小龍蝦我來了!”
  “你怎麽這麽愛吃啊?”夏明宇皺著眉頭說。
  “抱歉,為了來這裏吃東西我連晚飯都躲掉了,現在我的胃酸就好像岩漿一樣噴出來~~!”
  稚薇也沒空不好意思了,她攥緊兩個拳頭,兩眼閃著饑餓的金光盯了夏明宇一眼,把夏明宇看的打了個寒戰,好像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塊她嘴邊的叉燒。
  好吃街根本就是靖西縣城晚上最熱鬧的一條街,哪怕它的位置再偏僻,哪怕它的街道在煙熏火燎中再邋遢,也不能阻止靖西一半的人口匯聚到這裏來。根據各家的人氣旺盛程度,稚薇和夏明宇選擇了一家坐下,稚薇拿著菜單一氣點了6個生蠔,一盤密製田螺,還有很多她聞所未聞的小吃,然後啪的把單子蓋在夏明宇麵前,豪氣衝天的說:“老夏!我請客!你想吃什麽就點什麽!”
  夏明宇也沒有多客氣,對店主說:“再加一盤青菜!”
  菜是匪夷所思的好吃,雖然看起來紅豔豔的一片,也不至於把人辣的滿臉潑血。
  一開始稚薇還小心翼翼的注意著自己的吃相,但看著夏明宇那張臭臉,突然覺得自己很無聊,幹嘛要在這個欠抽的麵前裝蒜?又不期望他誇獎自己淑女,便放開手腳大吃起來。
  “你不怕辣吧?”稚薇雙手油膩膩的剝著小龍蝦問道。“我是四川人。”夏明宇撿了一個泡紅辣椒扔進嘴裏,麵不改色。我也是四川人。稚薇心想,這廣東四川人也太多了。
  正在酣戰,夏明宇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接起來,就清楚的聽見是聶遠帆的聲音道:“老夏,在哪啊?別把我們學妹賣了吧?”
  “小吃街。”夏明宇簡略的回答。“什麽!?你們在好吃街吃東西!?喂!太不夠意思了吧!?”
  聶遠帆慘叫道,夏明宇答應給聶遠帆打包烤魷魚,這才將其安撫下來。“原來他也想吃啊,那幹嘛那天你們個個都不吱聲的同意去超市買東西吃哪?”
  稚薇頗有些不滿的問道。然後她看著夏明宇,發現他隻是皺著眉頭不說話,臉上有些無奈的神情。
  原來他也是不情願的,稚薇心裏的不愉快突然就消散了,她甚至快樂的張羅起給所有人打包的任務,因為她相信一定還有其他人也是有旅遊精神的。果然,回去之後烤魷魚等被一搶而空,隻有羅曼的臉色難看,一言不發的坐在一邊。
  “她怎麽了?”夏明宇問聶遠帆,聶遠帆搖頭笑了笑,說:“我整理照片的時候,大家看見她在照片上打著傘了,都覺得這樣不太好,我就說了她一句太嬌氣,這不,氣冒煙了。”
  稚薇有點兒內疚的看了羅曼一眼,說:“那傘是我帶去的。”
  “對,還有你!”聶遠帆板著臉說:“你拍那麽多路上的小狗做什麽?”
  “隻是拍拍還好,她差點兒抱一隻回來。”
  夏明宇很不厚道的爆料道,其他人都笑了起來,有個人說:“稚薇,我們對事不對人啊,提個意見,你拍的孩子的照片怎麽全是特寫,還都笑嘻嘻的啊?”
  “對不起……”稚薇小聲的說。難道她做錯了?她隻是覺得貧困不一定就活的不快樂,雖然那些孩子的家境使人心酸,但他們那因為有希望而真誠的笑容卻更讓稚薇感動。“可能拍憂愁點比較好,比較能激起人的同情心。”另一個人也說。“這個不是問題,而且我覺得挺好的,用了再說。”聶遠帆翻看著照片,背對著眾人大手一揮決斷道。稚薇突然有一種被當成自己人的認同感,很貼心,她想其實羅曼也一樣,被自己人說兩句為什麽要生氣哪?跟羅曼回到房間,稚薇見女孩子還氣鼓鼓的,就勸道:“別放在心上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情,我不是也被說了嘛。”羅曼瞪大眼睛,說:“我就是生氣!你,你被喜歡的人當眾這麽說說試試!”
  說完,她就炮彈一樣的發射進了被子裏,埋著頭不理稚薇。稚薇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嘀咕道:“喜歡就了不起啊!那你氣死算了!”
  但她心裏卻一瞬間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也許是她突如其來的坦率和無助顯得有點可愛,稚薇走過去拍了拍這個人肉春卷,說:“今天恩準你先去衝涼!”

  別被當成小妹妹
  第二天,大家就從靖西各自啟程回去了,經過短暫的幾天相處,大家已經培養起了同誌感情,在大巴車站各奔前程的時候,好幾個人都流下了眼淚,羅曼也哭了――
  她淚腺本來就不受控製,甚至聶遠帆也沒了笑容,露出抑鬱惆悵的神色來。
  稚薇一一和大家擁抱道別,卻全無半點悲傷之色,還安慰人家來日方長,現在交通這麽發達,天涯若比鄰啊隔山有眼啊之類的廢話。
  “你一點兒不難過?”聶遠帆一邊給羅曼遞紙巾一邊問。稚薇搖搖頭,笑道:“不是還有你們在嗎?”
  如果隻剩下她一個人,她也許會傷心,但也隻是也許,因為她太習慣自己一個人了。
  “對,好在我們還在一起。”聶遠帆也笑起來,臉上的沉重一掃而空,然後他深情的對夏明宇撲過去:“兄弟!別難過!你還有我!”
  “滾。”夏明宇無情的說。坐火車回去的路上,深夜,聶遠帆和羅曼都睡著了,聶遠帆仰頭靠在椅背上,而羅曼則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長發垂在聶遠的手臂上,鼻翼隨著均勻的呼吸微微的顫動著,兩個人表情都非常安穩祥和。稚薇忍不住掏出相機,給他們的睡相拍了一張照,然後遞到夏明宇鼻子底下,說:“真好看。”
  夏明宇看著這張溫馨的猶如電影劇照的照片,也不禁動容,竟然露出了一絲微微的笑意。
  他那顯得很張冷漠的麵容因為這微笑而突然的變得生動起來,讓人覺得親切而溫情,稚薇突然想起了那天“夏學長”在QQ上回給她的微笑。
  沒錯,那就是他。稚薇也笑了。眼睜睜的觀看了一會兒聶遠帆和羅曼的睡臉,稚薇看夏明宇還沒有要睡覺的意思,躊躇了一會兒,鼓起勇氣問他:“老夏,你無聊嗎?”
  夏明宇點頭。“那要聽鬼故事不?”
  稚薇討好道,如果這算是討好的話。夏明宇很用力的看了她一眼,點頭。“哈,那講什麽哪?”稚薇激動起來。“繼續講那個酒精過敏死的。”
  夏明宇提議。“好!”
  ……
  “火車即將到達廣州。”
  列車員的報站聲清脆的傳來,稚薇睜開眼睛,覺得肩背酸痛,她難受的轉動了一下脖子,感覺有點兒不對,一下發現自己竟然靠在夏明宇的肩膀上,而夏明宇正掛著一雙黑眼圈疲倦的看著她,問:“睡醒了?”
  “對不起!很重吧!?”稚薇不好意思的說:“我知道我頭很大。”
  聶遠帆也醒了,伸展著手臂笑道:“頭大的人才聰明。”
  “她隻是顯的很大而已。”夏明宇淡淡的說。稚薇收回自己昨晚的想法,這家夥是壞人!徹頭徹腦的壞人!這時候羅曼也扭著脖子坐直了身體,慌張的擦了一下嘴角。“你睡的流口水了嗎!”稚薇笑道,羅曼羞惱的臉上緋紅,夏明宇卻在一旁說:“你自己也流了我一肩膀。”
  “我,我側睡才會這樣。”稚薇結巴的辯解道。
  “那你要是仰著睡哪?”聶遠帆追問道。
  “那……”
  稚薇想了想,笑道:“那就會像噴泉一樣。”
  夏明宇臉上露出逃過一劫的後怕,聶遠帆大笑起來。“我可不會像你一樣。”
  羅曼立刻表明立場。在廣州站轉和諧號的時候,趁著兩個男生去買票,稚薇對還臭著一張的臉羅曼說:“別總是鬧小孩子脾氣,聶遠帆可會把你當成小妹妹的。”
  羅曼沒有想到稚薇會對她說這個,倒是愣了愣,癟著嘴說:“他好像的確把我當成小妹妹……”
  話一出口,卻又瞪起了眼睛,好像在說關你什麽事情啊!?真的是小孩子脾氣。稚薇心裏又無奈又好笑,卻突然想起了王柯柯。她也常常說稚薇是小孩子脾氣,那她看稚薇時的心境是不是也像現在一樣哪?
  這麽一想,稚薇就恨不得把羅曼碰的擺到王柯柯麵前,讓她看看什麽叫做升級版的小孩子脾氣。
  千辛萬苦的回到學校,揮別了聶遠帆等人,稚薇哼著《再見理想》回到宿舍,聽見宿舍裏有動靜,知道王柯柯已經回來了,她心裏突然覺得有點兒想念她,之前的怨氣煙消雲散。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還帶了禮物!”稚薇掏出繡球捧在手裏喊道。那女人在門裏麵回答:“你丫先說好是啥,不然老娘不見你!”
  “是可以結局你單身生活的法寶!”稚薇答道。門唰的打開了,王柯柯看了看稚薇手裏的繡球,翻了個大白眼:“不是吧?你就買了這個!?怎麽,想哪天咱站在學校圖書館頂樓上拋下去嗎?”
  “也行,就怕你那個吳學長不爭氣,無法以一敵百,力戰群雄,最後還不知道花落誰家哪。”稚薇擠眉弄眼的說。“聽天由命,誰厲害咱就跟誰。”王柯柯不置可否的笑笑。“那你不如直接辦個王姑娘比武招親算了。”
  “也行。”稚薇樂了,真這樣的話那個老吳鐵定沒戲,想那個身高不過170馬瘦毛長的小秧子,稚薇覺得自己都能一拳搞定他,何況其它雄性乎。“那你的走訪怎麽樣?玩的開心嗎?”王柯柯問道。“我不是去玩的。”稚薇正色道。“是是是,那順利麽?”
  “滿好玩的!”
  “……”
  “主要是認識了很多新朋友。”稚薇有些驕傲,心裏補充道而且他們對我還都很好。
  “你早該走出這20平方米的小天地了。”王柯柯也同喜道:“現在都大三了,你還不覺悟更待何時?所以從明天起,你打算怎麽做?”
  “我要先在宿舍裏狠狠的呆一個星期!上次借的書還沒看哪!過期要罰款的!”
  稚薇雙眼放光的說:“我的蔡駿!我的恐怖片!他大姨媽!”
  王柯柯看了她半天,隻說了一句話:“你沒救了。”於是接下來的幾天,稚薇一上完課就馬不停蹄的回宿舍與她的電腦書本泡在一起,也許又要等很漫長的一段時間,她才再有要出去走走的閑情逸致了。
  晚上,稚薇衝完涼,裝備起發帶眼鏡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她自己寫的恐怖短篇《暗夜短訊》剛剛進展到“夜色降臨,無月無光。流沙眯著紅腫的眼睛,看著手裏了無聲息的手機,又想起了裕鶴的短信。從此以後,再也不能在這黑寂寂的夜裏與裕鶴通信了……
  正在悲傷中,手機嘩嘩的震動起來,屏幕也發出了熒熒的綠光。會是誰哪?發來安慰我的嗎?流沙揉了揉眼睛,按開手機。心像被一隻受厄住一樣縮緊。是那個號碼,那個他一直認為是裕鶴的陌生的號碼!!!他再揉揉眼睛。還是那個號碼,在黑暗中對他閃爍著幽光……”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稚薇嚇的從板凳上滾了下去,她慌慌張張的拿起手機一看,是個陌生號碼,不耐煩的接起來,說:“喂?”手機裏竟然是聶遠帆的聲音:“稚薇!快來研究生樓下集合,老夏請客吃宵夜!”
  稚薇猶豫的想:可是我已經衝了涼了,她的原則是晚上衝涼之後就絕不外出。
  聶遠帆不容拒絕的說:“給你一分鍾!”
  “那個,學長……”稚薇還在想發推辭,就聽見那邊傳來夏明宇可惡的聲音:“她不過就是怕吃消夜會胖。”
  “我馬上來!”稚薇咬牙切齒的想誰怕誰啊!?掛上電話換好衣服,躊躇了一下又戴上了隱形眼睛,宋王柯柯看她這架勢,便問:“你現在要出去?”
  “恩!”稚薇也不多說什麽,隨口應了一聲就跌跌撞撞的撲出門去。

  時間就像女人的腰
  研究生樓離紫薇齋有半個學校的距離,把心急的稚薇跑的氣喘籲籲,到了樓下,正看見聶遠和夏明宇在宿舍門口等她,她連忙叫了一聲:“我來了”,跳到兩個人麵前。
  “你不是一般的快啊。”聶遠帆驚訝的說。
  “她當然快,聽見有的吃嘛。”夏明宇說。“頭發都跑亂了。”
  聶遠帆說著,竟然伸手給稚薇順了一下不聽話的頭發,這意外的親昵動作讓稚薇的心猛然跳躍了一下。沒什麽沒什麽,放輕鬆,這很平常。她看著聶遠帆自自然然的表情對自己說。
  “人齊了,走吧。”夏明宇催促道。“那個……羅曼不去?”稚薇小聲問道。“沒叫她。”聶遠帆隨口答道。稚薇心裏雖然有些莫名的高興,但還是問道:“要不要叫她?”
  “她怕胖,從來不吃宵夜,看她跟魚幹兒似的了,不知道胖從何來。”聶遠帆一邊走一邊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稚薇忍不住笑起來。“你樂什麽?”聶遠帆問。稚薇解釋道:“我笑你好像一個管不好女兒的無能父親。”
  “我不是這麽老吧。”聶遠帆連忙挺起身板,做精神抖擻狀。“差不多了,你這這隻八零年的死猴子。”夏明宇回頭笑道。“大家彼此彼此。”聶遠帆回敬道,然後問稚薇:“你哪?”
  “豬……”稚薇答道。“難怪你這麽喜歡吃,一聽見宵夜就趕快跑出來了。”夏明宇感歎。“是啊是啊,老夏請客嘛,我一定吃垮你。”稚薇又大笑道。“稚薇什麽時候也開始叫老夏了?”聶遠帆問道。“他逼我的。”稚薇忙說,生怕攤上沒禮數的罪名。好在夏明宇挺仗義的點點頭。“挺好的,叫老夏親切。”聶遠帆說。“是挺親切的。”稚薇笑道:“跟叫一起鬧革命的同誌一樣,老夏,你走好,老夏,中國解放的那一天,我一定帶個酒來祭你。”
  “嗬,小學妹怎麽變得這麽貧嘴了。”聶遠帆左右張望著問:“這都誰慣的啊?”
  夏明宇沒說話,卻莫名其妙的做得意狀。幾個人來到學校外的一條巷子裏,坐在了一家小店的攤子上,稚薇左右看了看,感歎道:“真破啊……”
  “不習慣這種地方?”聶遠帆問。“不,我太喜歡了,我就喜歡這種陰暗角落,小風嗖嗖的吹著,看不見黑暗深處,身後隻跟著自己的影子~~~”稚薇興奮的說。“STAP!”聶遠帆即時打斷了她。“店是最破的,但東西是最地道的。”夏明宇認真道。“就是這個道理!不過你竟然能找到破的這麽極品的,真不容易!”聶遠帆十分讚同,拿起油膩膩的菜單看了看,遞給了夏明宇。“炒田螺,腐乳通菜,清蒸扇貝,椒鹽皮皮蝦……”夏明宇一一點道,聽的稚薇心花怒放,勉強理智的勸道:“太多了,吃不完了。”
  “吃不完打包。”夏明宇爽快道。“你放心吧,不要小看男人。”
  聶遠帆也毫不在乎的說,煽風點火的說:“老夏,我餓了我餓了。”
  於是再點,完全失控。小排擋大氣的很,菜多盤也大,於是碗碗碟碟的擺了一桌,紅的是瘦龍蝦綠的是肥通菜,派頭看上去倒是跟過年似的。稚薇其實是個胃口遠沒有眼睛大的虛張聲勢的人物,左抓抓右撓撓很快就吃飽了,坐在那裏聽兩個男生一邊談正事一邊講八卦,直從就業問題說到了阿拉伯世界的局勢。
  “丫頭,你怎麽不吱聲?是不是覺得說這些很沒勁兒?我們換個話題。”聶遠帆突然發覺稚薇一直在看著他們默默傻樂,就關心了一句。“不不不,你們說,我聽就是了。”稚薇說,這是真心話,她並非對他們的話題不感興趣,他們的言語還時時會在她心裏激起共鳴,自己也有些想法,但她覺得那些想法在這兩個男人麵前會顯得很愚蠢,不說也罷。
  “說說你回來之後有沒有想學長們啊?”聶遠帆笑嘻嘻的問。
  “……沒有。”稚薇誠懇的回答。
  “那你都在幹嘛啊?”聶遠帆失望了。
  “除了上課就是呆在宿舍裏。”稚薇答道。
  “沒有其它活動?那一定很無聊吧?”
  聶遠帆說。
  “一點兒也不。”
  稚薇笑了笑,頗認真的奇怪道:“怎麽每次我說我總是呆在宿舍裏,別人就一定認為我會憋悶的長籲短歎的啊?我倒是覺得時間不夠用哪。有設計要完成,有書要看,有恐怖小說要寫,還有新的電影要賞,再聽聽音樂,整理房間,有時還會弄得熬夜哪。”
  聶遠帆露出一臉的驚訝,轉頭對夏明宇笑道:“咱們小學妹比博士生還忙。”
  夏明宇倒沒什麽太大反應,說:“你窮嚷嚷什麽?別人愛怎麽過就怎麽過。”
  “我又怎麽了?我不過關心關心學妹而已。”聶遠帆委屈的叫道,又頗關懷的問稚薇:“認真的,稚薇,你這麽忙男朋友恐怕不答應吧?”稚薇愣道:“我沒有男朋友。”
  “不可能。”聶遠帆說。
  “真的……我,我沒有時間拍拖。”
  稚薇搪塞道,聶遠帆卻搖搖頭:“稚薇,時間嘛,就像女人的腰,勒勒總會有的,你得給人家機會。”稚薇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無奈的笑笑:“可我也沒人喜歡啊,我有點兒胖……”
  “那是健康。”夏明宇淡然道。
  “就是,誰說竹竿一定好看。”聶遠帆比劃了一下:“女孩子還是有點兒肉好看,稚薇,千萬別再瘦了!”
  說罷,還專門夾了個雞翅放在稚薇碗裏。我要有多匪夷所思的自信,才能認為自己胖起來的身姿比瘦下去更優美啊……
  稚薇無語問天,舉筷又止。這時,正好一輛大卡車隆隆的擠進了陋巷之中,眼看灰塵尾氣撲麵而來,三個人連忙捂住口鼻,待其過去之後,對著桌上的剩菜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笑起來。正好不用吃了,稚薇得救的想。
  “今天還算給麵子的,吃的差不多了才過卡車。”夏明宇看了看其它工人打扮的食客,他們都毫不在乎的大吃大嚼著。夏明宇買完單,三個人就散了,聶遠帆提出要送稚薇到宿舍樓下,稚薇慌忙拒絕,生怕麻煩到別人,夏明宇說了句:“他不過是想踩好點,望望風,過幾天多染指幾個小學妹。”
  聶遠帆馬上抱住夏明宇很深情說:“老夏,我愛的隻有你一個人!”這原本是想惡心人的,稚薇臉上卻露出憧憬的表情來,說:“你們兩個比確滿般配的。”
  “想都別想!”那兩個男人馬上異口同聲的叫道。走在半路上,有幾個女孩子迎麵走過來,對聶遠帆打招呼時笑道:“唷,學長,這是你的女朋友還是夏學長的啊?”聶遠帆不正經的笑道:“咱倆的。”夏明宇一把將聶遠帆推開,說:“你滾一邊去。”
  “老夏!我把你當寶,你把我當草啊。”聶遠帆指著夏明宇控訴道。雖然知道這不過是玩笑,但稚薇的臉還是微微有點兒燙。回到宿舍,稚薇見王柯柯一臉賤笑的把她看著,忙打馬虎眼道:“我知道了一個很地道的吃宵夜的地方,下次我們一起去。”
  “別告訴我你是一個人去吃的~~”
  “就是跟上次做義工認識的學長一起而已。”稚薇隻好招了,但語氣竭盡平淡,生怕刺激到麵前這個敏感的小動物。“幹的好!小薇薇你總算是踏出了建功立業的第一步!”
  “隻不過是朋友……”稚薇說著,心想也許朋友都還不算哪。“先從朋友做起基礎才牢靠!”
  “我沒有想這麽多!”稚薇又好氣又好笑。“很好!心態穩定還能打好持久戰!”稚薇終於放棄和這個小女人辯解了,抱著洗臉盆子躲進了洗手間裏。

  吝嗇小氣男
  等她恢複了最舒服最家常也最不能看的本來麵目上網時,她看見了夏明宇的QQ掛在線上,想了想,她還是招呼了他一聲,想為宵夜的事情道個謝。
  稚薇:今晚上謝謝了。
  夏明宇:謝什麽 ◎_◎??
  稚薇:宵夜。>_<
  夏明宇:別和老夏來這麽多唧唧歪歪。
  稚薇:那……下次我請你吃可愛多。
  夏明宇:可愛多什麽?
  稚薇:超級好吃的冰淇淋啊,有很多口味,我最喜歡朗姆酒的,不很甜,淡淡的酒香,裏麵還有巧克力。渴了累了就吃可愛多!
  夏明宇:可是我酒精過敏。=。=////
  稚薇:哈哈哈哈哈!稚薇忍不住真的笑了,轉頭繼續去PS裏畫她的圖。
  夏明宇的頭像又動了起來,說:現在幹嘛哪?忙不?
  稚薇:沒幹嘛,閑著哪。
  夏明宇:那幫我個忙。^_^
  稚薇:好好好夏明宇:幫我整理走訪資料,我的筆記本太慢了。對了,已經有一批孩子得到資助者了,你知道嗎?你拍的照片打動了很多人,他們說看見孩子的笑臉非常可愛,有一種很有希望的感覺,很意外吧?
  稚薇驚喜:真的!?夏
  明宇:恩,特別是眼睛的特寫的那幾張,招惹了很多人來谘詢那些個孩子的情況。
  稚薇:我活生生就是個天才!哇哈哈哈哈哈!
  夏明宇:……那啥天才你快來幫幫我吧,我的筆記本電腦快要抽筋了。
  稚薇:我來也!
  夏明宇把需要做的資料傳過來,網絡速度非常無愛,稚薇忍不住不停的罵無線上網卡就是塊垃圾豆腐幹,夏明宇卻說那是化有形為無形的高科技,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鬥的很起勁。
  稚薇不到一個小時資料就整理完畢了,又很緩慢的傳回給夏明宇。
  夏明宇看著那隻有幾KB的流量:敢有點兒速度嗎?!
  稚薇:沒辦法,我都從驢上下來了。夏
  明宇:驢?
  稚薇:電驢,我本來在下載《撕裂人》,現在都關掉了。
  夏明宇:那可對不住了。^_^
  稚薇:哪來這麽多唧唧歪歪的。
  夏明宇:哈哈哈。
  稚薇:我一邊整理資料還一邊看《鬼來電》。
  夏明宇:耍賴啊,三心二意的。
  稚薇:恐怖片能刺激人的神經保持敏感,這叫工作娛樂兩不誤,反正我三心二意慣了,我是聽音樂的時候想看書,看書的時候想看影片兒,看影片兒的時候想吃點兒啥……
  夏明宇:哈哈哈哈
  兩個人又起勁兒的聊了好一會兒才晚安下線,稚薇繼續就著恐怖片畫她的圖。
  過了兩天,聶遠帆來找稚薇,兩個人坐在學校的甜品店裏,稚薇看著聶遠帆笑容洋溢的臉,心裏不禁有點兒緊張。
  “是這樣的。”
  聶遠帆一本正經道。
  稚薇不由得背脊僵硬。“義工協會現在想給靖西的孩子們籌建一個圖書館。”聶遠帆說。
  原來是這件事,稚薇陡然輕鬆,笑道:“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
  “當然有你幫忙的。”聶遠帆說:“因為我們打算在沿海大學籌辦一個慈善晚會來籌款。”
  “去學校申請辦晚會很麻煩的。”稚薇說。
  “這個當然我搞定。”聶遠帆自信的笑笑,然後認真的對稚薇說:“慈善款主要在門票,捐款和讚助上麵,其中一部分拿來辦晚會,所以晚會的開支要盡量節儉,稚薇你不是藝術設計係的嗎?可以幫忙想想那個舞台布景嗎?因為錢都要用在刀刃上,所以慈善晚會的布景方麵就要盡力減少開支,又好又省。”
  “義不容辭。”稚薇很幹脆的應承下來。“好!”聶遠帆很高興,說:“聽老夏說資料也是你幫忙弄的,真夠朋友!”
  稚薇傻傻的笑起來,想原來真的算是朋友啊……
  我也有男性的朋友了~~撒花。稚薇為了此事,特意在路過學子園小賣部的時候買了一個可愛多來慶祝。聶遠帆把這個燙手山芋交到稚薇的手裏,給足了時間讓她想,稚薇為此犧牲了很多腦細胞,走路吃飯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星期六晚上,王柯柯照例去會她的吳學長了,上次走訪回來之後,稚薇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又放寬很多,也不太介意王柯柯丟下她一個人了,因為她也有了自己的異性朋友,有時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去跟聶遠帆老夏他們吃吃宵夜,說說話什麽的。
  再說的實在點兒,就是她丫的心理平衡了。她關了大燈,開著小台燈醞釀著氣氛寫恐怖小說,突然抬頭看了鏡子裏一眼,被自己蒼白的臉嚇了一跳,遂有一念。
  正當稚薇拿著數碼相機黑燈瞎火的搗鼓的正歡,門突然開了,稚薇一回頭,把剛進門的王柯柯嚇的尖叫一聲。“你又在幹嘛啊!“王柯柯看清麵前這個一臉慘白嘴角流血的人是自己室友之後,禁不住大喊。
  “玩COSPIAY……“稚薇無辜的說,她為了這個往臉上撲了半斤粉,看來效果還真不錯。
  “你COS的誰啊!有你這麽玩的嘛!?”王柯柯驚魂未定,氣憤道。“《咒怨》裏的迦葉子,我要發到恐怖在線的論壇上……”稚薇老老實實的回答,王柯柯無奈的翻了翻白眼,說:“大臉迦葉子。”
  “去死!圖書館還沒有閉館喲,你和老吳怎麽就散了。”稚薇意猶未盡的一邊對著自己自拍一邊問。
  “是散了。”王柯柯有氣無力的說。
  稚薇轉過頭來,張嘴剛要說“散個P”,就看見一個冰淇淋掛著水汽兒懸在她眼前,她嗷的一聲搶過去,叫道:“好吃的萬念欲灰的朗姆酒口味可愛多啊!”
  “你看看你這饞相,就算化妝成了個鬼,也依然難掩你農民工的悲苦本質。”王柯柯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眼,坐在床邊上,自己捧著一個草莓味的慢慢吃起來。
  “喂,以為我會因為你高攀上了吳學長而心生嫉恨啊?買這個來賄賂我。”稚薇喜滋滋的打開冰淇淋蓋子,聞了聞,陶醉。
  “我今天才知道,真是高攀不起。”王柯柯臉上掛起霜來。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嗎?”稚薇頓時覺得奇怪,平時一聽吳學長這三個字,王柯柯就分泌出一臉的小媳婦兒樣,今天怎麽倒正常了起來。“吹了。”王柯柯咬牙切齒的笑道:“而且原因是因為你!”
  “不是吧!我隻是想想而已。”稚薇大叫一聲,雖然她偶爾會在窮極無聊的時候詛咒那個變態快點惡靈退散,但也不至於這麽靈驗吧?
  “你想了什麽?”王柯柯恨恨的說。
  “趕緊的,奏來聽聽怎麽回事。”稚薇連忙岔開話題道。王柯柯五根手指舉起圓圓的可愛多冰淇淋罐子,這種冰淇淋是她和稚薇在炎熱天氣裏軟肋,拚著長肉添脂的危險也要享受那份甜香滑膩。就聽她深情的訴說道:“這個冰淇淋,3元錢一罐,各大超市小賣部均有銷售,貌不驚人,卻從排山倒海的各大品牌中脫穎而出,得我們二人垂愛已久,兩年來在上麵投資的感情已經很難用金錢來衡量,一口下去便蹬極樂仙境……”
  “你說的倒像是吃了癩蛤蟆蹬腿兒咽氣丸。”稚薇笑得差點兒噴她一臉冰渣子,催促道。
  “今天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他說請我吃零食,於是本小姐和他來到小賣部,不巧我就看見了可愛多,不巧我看見兩種口味都有,不巧我就想起了我可愛的室友,然後他問我吃什麽時候,我就說要兩個冰淇淋,帶一個給你,他一下子臉色就變了,你沒看見那個樣子,真像塊受了刺激的叉燒。”王柯柯露出輕蔑的神色來:“說什麽你們這些女人看中的都是錢什麽什麽的,雖然原話我忘記了,但是他那意思就是我因為是請客居然就喪心病狂的又吃又打包……”
  “一個字。”稚薇豎起小眉毛:“爬!”
  “我當即啪的就摔了6個硬幣在收銀台上,甩都不甩他就走了。”王柯柯很解氣的說:“什麽東西,他又不是不認識你,虧你還叫他一聲學長。”
  “就是,就是,以前你那個誰誰誰,還會主動的說‘你給稚薇也帶一個回去啊’,這學長當的真夠沒皮沒臉的,有錢又怎麽了,所謂豆芽長齊了天,也隻是下飯的菜……”
  稚薇一時口快,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兩個女孩子相視一笑,靜靜的各自吃冰淇淋。那誰誰誰是王柯柯的大一就開始在一起的男朋友,人品真的不錯,眼看就可以慢慢一條路走下去了,但大二時那家夥卻一股清煙去了澳洲留學,王柯柯長痛不如短痛,抽刀斷水。
  隻因為再好的男孩子,過去了就不堪回首。“小氣又吝嗇”的豆芽老吳就這樣被終身禁賽了,雖然他也許還有很多優點需要考古學家般的耐心去慢慢挖掘,但在青春的洪水中,他的名字就像一塊浮力不佳的泡沫一樣,很快被卷進了漩渦深處。

  我真的不想嫉妒你
  “看,你們宣傳部的海報全部給你趕完了,可別說姐妹們沒有義氣啊。”稚薇趴在地上,抬頭對王柯柯一笑,臉上花的好像打野戰的共和國戰士。王柯柯重新與稚薇一起形影不離,稚薇喜不自勝,對她更是千依百順,有求必應。
  “這還不夠,你還得幫我一起去各個宣傳欄上貼上。”王柯柯懷裏抱著一堆雙麵膠對稚薇勾勾手指。“你是個真正的惡人!”稚薇畫筆一扔,怒道。“為什麽是真正的?!”王柯柯跳腳。“真正的惡人有連貫性,比如趁亂放火,趁火打劫,趁打劫非禮花姑娘!就像你,要我設計海報,畫海報,現在還要張貼海報!”
  “是嗎?是嗎?本小姐本來還想今中午請某人吃小炒的……”王柯柯邪惡一笑,稚薇馬上點頭哈腰的說:“好人,好人,您是大大的好人。”
  “寶貝啊,你可真好吃啊,好吃的真可愛啊。”王柯柯憐惜的說,摸著稚薇的圓臉蛋。
  “世界毀滅的最後一秒時,我也一定在盡力吃我的飯,堅決不做一個有違我生存準則的餓死娘們。“稚薇嘻嘻笑道。把十張藝術節的海報一一貼在校園的各個角落,王柯柯就和稚薇一邊叫著餓死了餓死了一邊跑向學校飯堂,到了飯堂門口,王柯柯突然一把拉住稚薇,神秘的笑道:“你今天就是要吃佛跳牆都可以點。”
  “你發財了?”稚薇叫道。“因為……”王柯柯嘿嘿一笑:“因為不是本小姐給錢!”
  “又是哪個冤大頭啊?”稚薇恍然大悟,略略為有陌生人的參與而驚訝,卻也很快鎮定下來。
  “他可不是冤大頭,而且是他自己說要請我和我的好-朋-友吃晚飯的,你就勉為其難見見吧。”王柯柯故意加重了好朋友三個字的語氣。“這算是正式讓他參加麵試了啊?那我就勉為其難見見了。”稚薇笑道:“不過等會兒不準心疼哦,是你慫恿我挑貴的點的。”
  “知道了,知道了!”王柯柯連聲應道,一邊把稚薇往裏頭推一邊說:“他比老吳可大方多了。”
  “比那吝嗇鬼大方也太容易吧……”稚薇還在調侃,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眼前的圓桌邊正衝她們輕輕搖手打招呼的男生,卻是聶遠帆。王柯柯拉著稚薇到桌邊坐下,聶遠帆像個惡作劇的孩子一樣對稚薇說:“嚇了一跳嗎?”
  稚薇死氣沉沉的恩了一聲。“你們認識啊?”王柯柯驚訝的說。“上次一起去助學走訪的學妹嘛。”聶遠帆對王柯柯笑道:“聽你說起稚薇的名字時,我都有點兒驚訝,沒想到她和漂亮能幹的宣傳部部長也是好朋友。”
  “這個學校真是太小了。”王柯柯笑道。那是相當的小……稚薇心想。“所以今天我叫你一定把稚薇帶出來吃飯,給你們一個驚喜。”聶遠帆笑道。
  “隻有驚,哪有喜啊。”稚薇勉強牽了牽嘴角,低頭看菜單時,從牙縫擠出一句話。
  那兩個人隻當她是搞怪,便張羅著點菜,聶遠帆出手果然不寒摻,四菜一湯加飯後甜點,廚師大爺也給麵子,水平發揮穩健如常,色香味俱全,然而,稚薇卻始終心裏堵堵的,第一次知道什麽叫食不知味。她勉強吃了個八分飽就歇菜了,而王柯柯和聶遠帆更是根本沒怎麽動筷子,相談甚歡。
  稚薇沒精打采的盯著自己的碗,無聊的用筷子抽打著碗底的小排骨。
  直到最後聶遠帆就著點蔬菜扒了碗飯草草了事。服務小姐過來結帳的時候,很多事的把單子遞給在場女士過目,稚薇接過來皺著眉頭看了半天,隻檢查出一個錯別字來,王柯柯伸手把單子拿過去對了兩眼就還給了服務小姐,幹脆的說:“沒錯,就這個數兒。”
  “小丫頭你數學不行啊。”聶遠帆對稚薇說。“稚薇僅有那點兒數學思維都在‘你吃了五個餅,我吃了三個餅!你竟敢比我多吃兩個餅!’上麵。”王柯柯笑道。
  然後兩個人就笑起來,稚薇也跟著幹巴巴的笑,這玩笑話她平時壓根不會放在心上,此刻卻好像喝了溲水一樣不舒服起來。買完單,王柯柯對稚薇雙手合十道:“寶貝兒,你先回去吧,我和聶遠帆還要去一個宣傳部那裏商量點兒事情。”
  稚薇悶悶的站起身,一不小心把水杯給帶倒了,茶水四濺,四濺到人。“你這個渾身長倒刺的家夥。”王柯柯一邊用紙巾築成大壩攔截水災一邊笑道。
  “我走了,拜拜。”
  稚薇也不想道歉,對他們勉強一笑,轉身離開了飯堂,聽見後麵的聶遠帆隱隱的說:“稚薇今天好像心情不好啊。”王柯柯笑著說:“有人請客還心情不好?吃撐了嗎?”
  稚薇慢慢走回宿舍,她覺得自己的表現糟糕透了,丟臉透了,簡直就跟羅曼一樣幼稚,這樣她在聶遠帆眼裏是不是也會落得跟羅曼一個水準哪?她悶悶的掛上QQ,本來沒想聊天的,卻看見夏明宇這家夥在線上,忍不住就去招呼了一聲。
  稚薇:老夏!在什麽的幹活。
  夏明宇:在寫慈善晚會的串詞。
  稚薇:那我在考慮晚會的布景問題。夏明宇發了一個握手的表情。
  稚薇:嘿嘿,我已經有一個不錯的點子了。
  夏明宇:那趕快告訴遠帆吧,不過不知道他現在哪裏去了。
  稚薇打了幾個字:他在和宣傳部長討論國家大事。
  夏明宇:哦,那個傳說中的漂亮部長啊。
  稚薇悻悻的發了一個扭屁股耍賴的表情過去。
  夏明宇竟然回了個拍著頭安慰的表情給她。他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稚薇看著電腦呆呆的笑了笑,好像真的被拍頭安慰了一樣。
  晚上10點過的時候,王柯柯才回宿舍來,她吭哧吭哧的爬上8樓,看見稚薇正站在陽台上做遙望狀。“寶貝,我回來了,你偷窺啥哪?”王柯柯問。
  “對電腦對累了,看看香港的夜景。”稚薇揉了揉太陽穴。
  “對麵有什麽好看的,對麵又不是維港,是將軍澳,有名的香港垃圾堆填區。”王柯柯不以為然的說。
  “我看的就是將軍澳。”稚薇不爽的嘀咕道,王柯柯沒理睬她說什麽,提著兩個裝冰淇淩的小袋子說:“不如看看我手裏。”
  “可愛多。”稚薇尖聲笑道,看著王柯柯晶瑩的臉,覺得要生美女的氣真的不容易。
  “接著,你的朗姆酒口味。”王柯柯給稚薇一個,自己留下草莓味的,笑道:“這是聶遠帆請客,回來的時候路過小商店,他請我吃冰淇淩,我還沒有開口哪,他就說給稚薇帶一個回去吧。”
  稚薇舔了一口蘊涵淡淡酒香的柔軟,嘴裏心裏都微微的一甜。“人跟人……就是不一樣。”王柯柯輕輕的感歎了一聲。
  “也許那個吝嗇鬼也有他自己的優點哪。”稚薇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幫那個老吳說了一句話。
  王柯柯看了稚薇一眼,很真誠的說:“你也說的對,是我有時候太苛刻了,能符合我心意的朋友和男人都不多。”
  “那你現在是撞到寶了?”稚薇裝作若無其事的問。
  “可能吧……誰知道哪。”王柯柯拿冰淇淩掩嘴,含含糊糊的說,說完卻經意不經意的轉頭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
  “別照了,你已經是長的嚇死人的美了。”稚薇眼尖的說。
  “哪裏哪裏。”王柯柯做謙虛狀。“而且有我這片極品綠葉從旁烘托,你更加天下無敵了。”
  稚薇一拍大腿,把王柯柯拉到鏡子前麵,和自己的臉湊在一起,嘖嘖的說:“看看你這巴掌臉,這大眼睛,這小嘴巴……”
  “寶貝,其實你也很漂亮,不過你平時不去經營而已。”王柯柯很認真的說。
  “算了吧,看看這麵若銀盆,頭大如鬥的樣兒。”稚薇撇嘴道。“那是因為你聰明,智商越高的人頭才越大。”
  “那為什麽臉也這麽大哪?”
  “臉?你哪有臉啊?小的我都看不見了。”
  “你這個該死的小妖婦!”兩個女孩子笑鬧起來,把冰淇淩也打翻了,王柯柯連忙去拿拖把來打掃,幹脆把地全拖了一遍。
  稚薇看著王柯柯揮舞拖把左刺右殺,心裏萬般不解:通常意義上的美女,如果隻是表皮漂亮而心腸巨壞一無是處的話,那麽旁人心理還好平衡點,橫豎不去理睬就行了,但是為什麽王柯柯脾氣偏偏比她還要好哪?又為什麽自己隻會吃,而王柯柯就手巧心細會做菜哪?到底為什麽她專業成績雖然比王柯柯略勝一籌,但王柯柯卻在學生會這些領域也如魚得水哪?……
  我真的不想嫉妒你,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可是我該怎麽辦呢?稚薇惆悵在電腦裏的日記上寫下這樣的一句話。

  各種死法
  因為每個人都會死,這是自然規律,傷心也沒用,不如不傷心――她早就做好了最好的心理準備。因為有校宣傳部的中途參與,這場慈善晚會的籌備輕鬆多了,他們開了個小會議,布景問題上,宣傳部提出了很多不錯的點子,比如用紙板來畫布景啊,用投影機來製作布景……
  王柯柯在上麵揮灑自如的講著宣傳部的提案,聶遠帆邊聽邊點頭,似乎已經忘了自己拜托稚薇的那回事。稚薇在一邊靜靜的坐著,雖然她深深覺得那些提案都是大錯不犯沒有驚喜的行貨,但她已經不打算說話了。
  眼看討論要結束了,一直沒吱聲的夏明宇卻突然說了一句:“稚薇,你的好點子哪?幹嘛不說?”幾十雙眼睛一起投在蹲角落裝盆栽的稚薇身上,稚薇一下子坐直了身體,頭皮發硬。
  “說說看嘛,稚薇。”王柯柯雖然有點兒意外,但還是坦然道。“我……我想……”稚薇小聲說:“我想用四張10米長的白色的布……”
  “白布?”宣傳部的人帶著笑意輕輕的嘀咕了一句。
  稚薇一下子底氣全無。“然後哪?”聶遠帆倒是聽的很認真,點頭問道。“那種布很便宜的,花不了多少錢,然後在上麵印上圖案……比如,比如瑞獸啊什麽啊,燈光投在上麵效果很好的……”
  稚薇幹脆隻看著他的眼睛說話,想象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這樣方能透的過氣來。“怎麽印?送去印刷廠?”
  有人提出疑問。“有其它辦法。”
  稚薇雖然覺得這想法有幼稚的嫌疑,但還是說了出來:“買那種金色和銀色的噴漆,然後自己用紙板刻模子來噴。”
  “能行嗎?”還有人懷疑。“我已經試過了的。”稚薇說著,從手邊的袋子裏拿出A3大小的一塊白布來,上麵用銀漆噴了一個蓮花的圖案,真的很有感覺。
  大家傳來傳去的看,有的點頭有的搖頭有的竊笑,稚薇坐在座位上,清晰的聽見了自己心跳聲,她緊張的看看兩邊的人,生怕別人也聽到。“我覺得這個方案不錯,又新穎又大氣又有中國味道,關鍵還便宜!就按這個做吧。”聶遠帆最後拍板道。
  回去宿舍的路上,王柯柯一路拍打稚薇說:“你行啊你,有想法怎麽不早說出來,感情前麵我們宣傳部的人都成了拋磚引玉的角色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說,要不是老夏突然問……”稚薇說:“你沒看我緊張的那樣兒。”
  “我沒看出來。”王柯柯耍賴的笑道。稚薇給她摸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真的全是涼涼的冷汗。“我說你至於這麽害怕嗎?”王柯柯叫道:“你在咱麵前怎麽就沒臉沒皮的?”
  “你是女的嘛!”
  “那你把那些男的都當成女的不就行了。”王柯柯說著,指著一個路過的男生說:“試試看,他是女人他是女人他是女人……”稚薇盯著那個滿臉痘痘看不清五官的男生,那個男生在喝汽水,喝著喝著打了一個大氣嗝。
  王柯柯小心的盯著稚薇的臉,搖搖頭說:“你的表情好痛苦啊。”
  “是,是嗎?”稚薇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嗯……”王柯柯想了想:“就像……拉不出屎來。”
  因為大會一致決定讓稚薇負責布景的操作,稚薇就開始著手準備了。聶遠帆把夏明宇派給稚薇做助手,還深情款款的把300塊錢放到夏明宇的手裏,說:“老夏,雖然我們家窮,但是該花的時候還是要花啊!”
  他可以把“花”字說的很重,笑的稚薇和王柯柯前仰後和。然後夏明宇和稚薇便約好了一個時間在校門口等,一起去三聯文具店。這天的3點鍾,稚薇準時來到南門,夏明宇沒有來。等了十分鍾,稚薇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記錯了地方,想了想不可能,因為南門去三聯文具店最近,地球人都知道。那是我記錯了時間?稚薇不安起來,拿出手機撥打了夏明宇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稚薇圍著垃圾桶轉來轉去,樹上的落葉輕輕的落在她的身上。再打電話,還是無法接通。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
  迎麵走來的人,都不是她要等的人。稚薇看著地上的枯葉發呆,思想又不受管束的任意蔓延開去。她想起了走出門的那個身影,想起了那年夏天的時鍾,想起了自己心不在焉的等待,想起了在她抬頭的一瞬間,天空中突然掠過的白色大鳥啪的落了下來,落下的時候還在她家的雨篷上掛了那麽一下……稚薇的心撲通撲通的跳的很用力。
  “稚薇!”一聲熟悉的呼喚響起,稚薇慌忙抬起頭,打了個哈欠。是夏明宇急匆匆的跑過來了,氣喘籲籲的站在她麵前說:“今天一大早跟導師出去了,本來中午就該回來,結果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壞了,我手機又沒電……”他愣了愣,看著稚薇紅紅的眼眶問:“你怎麽了?”
  “我打了個哈欠。”稚薇拍著嘴巴說:“等你等的我差點兒睡著了,死老夏。”
  “計劃跟不上變化啊。”夏明宇答道:“你以為我想遲到?”
  “我啊以為……”稚薇瞟了他一眼,心想他聽了可能會生氣,又頓住了。
  “說吧。”夏明宇不以為意道:“反正習慣你說胡話。”稚薇嘿嘿一笑,語氣放輕鬆的說:“我啊還以為你死在半路上了,我有個壞習慣,但凡別人遲到超過半小時,我就開始擔心他是不是遇見了意外,然後我就會想象他的各種死法,這樣不吉利,所以你下次別遲到……”
  “那我怎麽死的?”夏明宇竟然一本正經的問。“……”稚薇心裏一顫,握了握濕潤的手心,笑道:“不說這個了。”其實稚薇還有沒說的,她在想象完那個人的各種死法之後,就會問自己:這個人死了,你難不難過。而通常答案……都是不難過。因為每個人都會死,這是自然規律,傷心也沒用,不如不傷心――她早就做好了最平靜的心理準備。

  像個負氣的國王
  到了三聯文具店,稚薇一進門,門邊的櫃台小姐就親熱的招呼道:“小薇,你終於來了,我們有新到的繪圖本哦!”
  “嘿嘿,我看看!”稚薇說著從那小姐手裏接過一本看起來無甚特別的本子,翻開裏麵潔白的頁麵,仔細的摸摸看看,末了還貼在臉頰上摩挲,然後對那小姐興奮的說:“就是這個!我要了!我要了!你們真的進貨了!?”
  “開玩笑,難道我還能拿假的蒙你?不是找糗嗎?”小姐笑道:“那這本我先給你放這兒了。”
  稚薇一邊道謝一邊往店子裏麵走去,見夏明宇影子一樣的跟著她轉悠,就笑道:“老夏,你盡管先在雜誌欄那兒翻翻書等我吧,我挑東西很慢的。”
  “看出來了。”夏明宇說道,果真往雜誌欄走去。“我這句話真是說到他心坎裏去了。”稚薇衝他背影嘀咕道,自顧自的開始挑選紙板。
  夏明宇翻完兩本《國家地理》,正埋首於三本,背上挨了不輕不重的一下,他斯斯然轉過身,看見稚薇抱著一個巨大的紙筒對他說:“搞定了,來付錢吧,財務大臣。”來到櫃台,稚薇把紙筒和8個噴漆銅放到小姐麵前,說:“要打折哦。”
  “當然。”小姐說著,先拿起了那本繪圖本,稚薇連忙道:“這是我的,單算。”
  小姐笑了笑,分開計價,夏明宇先把紙筒和噴漆的錢付了,開好發票。稚薇便遞過去一張一百元買繪圖本。“又是一百的啊。”小姐麵露難色:“今天給整錢的特別多,我們的零錢不夠了。”
  稚薇翻了翻口袋,無奈的說:“我也沒有零錢。”夏明宇不吭聲的把一張五十的放在小姐麵前。“謝謝,回頭我還你。”稚薇忙說,夏明宇卻麵無表情的說:“不用了,我送你的。”
  “不行。”稚薇聽了,很不好意思的說。“就當我遲到的補償。”夏明宇放緩了語氣,稚薇還是搖頭說:“算我借你的。”
  “小薇,人家都這麽說了,你就得領情啊。再說了,男生付錢天經地義,而且人家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再拒絕就是不禮貌了。”小姐鶯聲燕語,手腳麻利的把錢找給了夏明宇。
  兩個人走出文具店,稚薇猶自不安的說:“是不是很貴?是不是很貴?”
  “對於一個16開20頁的繪圖本來說,有點兒。”夏明宇淡淡的說。“但是它的紙張真的很好。”稚薇說起這個,話瞬間多起來:“這還是去年我無意中買到的,隻用過了第一次,就再也看不上其它的本子了。可是始終隻發現了書城有賣,跑起來麻煩死了,我就竭力給三聯推薦推薦推薦,沒想到他們真的進貨了,這下怎麽辦?要是賣的不好,他們該恨我了。”
  見她真的開始擔心起來,夏明宇不以為意的笑了,深黑色的眼眸裏閃爍著愉悅的光采。
  “你笑什麽?”稚薇愣愣的問。“就是想笑,就笑了。”夏明宇坦然道。“其實……”稚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老夏,我有時候都在懷疑,和我在Q上聊天是不是你啊?”
  “哦?”
  “因為你喜歡在Q上發微笑的表情啊,跟你平時還真不太像。”
  “那你平時也沒有Q上那麽多話。”稚薇和夏明宇對看一眼,兩個人的表情都有點兒疑惑和好笑,好像在問對方:你怎麽搞的呢?
  做布景的過程中,夏明宇成了主勞力,男生的力氣就是不一樣,稚薇噴完了幾罐噴漆手,按噴頭的手指都累得要抽筋了,夏明宇便一聲不吭的把後麵的全部包攬了,讓稚薇覺得有時候真的不服不行。一個月後,慈善晚會順利開始,完滿結束,成功募捐了好幾萬,圖書館的破土動工有著落了。
  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高興的沒邊兒了,在慶功會上,大家喝了點兒酒,情緒高漲,鼓動著幾個女孩子表演節目,王柯柯大大方方唱了一首孫燕姿的綠光,激起一片“柯柯!柯柯!”的叫好聲。
  人們積極出來耍寶露臉,英雄鼠輩一起出,連聶遠帆都露了一手他的黑帶跆拳道。
  稚薇始終坐在座位上看,特別起勁兒的為這些她認識不認識的人鼓掌。氣氛越來越熱烈。
  一陣陣大笑過後,稚薇臉上的興奮與陶醉漸漸落了下去,沒有力氣再高興了一樣,她坐在歡呼的人群裏,神情落寞而空洞,就像看著一幕事不關己的鬧劇。
  我在這裏幹什麽?她有點兒失魂落魄,心裏惦記起她的書和電腦來。出了會兒神,稚薇茫然的轉頭看了看兩旁,發現夏明宇就在與她相隔幾人的位置上,他坐在那裏,沒有笑也沒有叫,表情肅然冷漠。這時,他好像感覺到了稚薇的視線,突然往這邊看了過來,稚薇來不及換表情,隻能尷尬的轉過頭去。她盯著前麵奮力秀出自己的人們,繼續盡心盡力的笑著鼓掌,時不時還附贈幾聲尖叫。
  就像一個稱職的觀眾兼啦啦隊長。晚上回去宿舍,王柯柯還意猶未盡猶自哼哼,抱住稚薇說:“那個布景效果好極了!我隻道你會做平麵設計,原來在布景上也有一手啊!”
  “我豈能讓你看透。”稚薇笑道,其實藝術源本一家,隻要感覺在那裏,做什麽都可以。
  “說真的,你來我們宣傳部幹吧,我一定罩著你。”王柯柯認真道。
  “千萬別。”稚薇毫不猶豫的拒絕道。
  雖然這麽想有點兒過輕賤別人抬高自己的嫌疑,但稚薇就是覺得同那些沒什麽創意的人一起工作確實有點兒了無生趣。而且他們宣傳部時不時的就開會,一想到自己完整的時間要像麵包一樣被撕成一塊一塊的,稚薇就心疼的要死。見王柯柯有些失望,稚薇又笑道:“我私下做你的狗頭軍師不就好了,再說了,就算沒進你那宣傳部,平時你那些工作什麽的我還少幫你做嗎?”
  “那倒是。”王柯柯點點頭,又憐惜的看著稚薇說:“可是……你純粹幫忙的話,對你以後評獎學金或者優秀畢業生可一點兒幫助都沒有。”
  稚薇愣了愣,說:“我不在乎。”
  “傻瓜,有那些名頭,以後找工作的時候簡曆多好看啊,也不想想自己都快畢業了。”王柯柯正色道。“我還沒有想過這個。”
  稚薇老實的說。“算了算了,傻人會有傻福。”
  王柯柯無奈的總結道。稚薇不以為然的轉頭繼續上她的網,打開QQ,看著夏明宇灰色的頭像,她想他比她堅強,不想笑的時候就真的不笑,不想說話時也真的不說話,就像一個負氣的國王,不痛快就不痛快,哪管身後洪水滔天哪。

  恐怖屋和過山車
  又是一個星期天,稚薇早上8點就跳起來,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電腦,王柯柯睜開睡眼瞄了她一眼,喃喃的說了一句:“你這個失眠的女人……”又翻過了身去。稚薇一向覺得睡覺這回事,夠了就行,當然要是睡懶覺能睡瘦點兒,那又另當別論了。
  9點過的時候,王柯柯終於起來了,見稚薇正在忙碌的寫寫畫畫,就問:“你又在幹嘛?”
  “給一個朋友的店設計製服。”稚薇答道。“是兼職嗎?”
  “不收錢的。”王柯柯對她已經沒有語言了,隻能搖搖頭,一邊換衣服一邊問:“趕著時間給她嗎?”
  “不趕。”稚薇說。“那今天一起去歡樂穀玩吧,依舊是包吃包喝哦。”王柯柯一邊對著鏡子打睫毛膏一邊說。
  “都有誰啊?”稚薇蹲在椅子上,架著大框架眼睛套著發帶頭也不抬的說。
  “聶遠帆他們。”王柯柯湊她旁邊,把稚薇肉嘟嘟的臉轉過來對著自己,眨巴著眼睛問:“看看怎麽樣。”
  “別眨了。”稚薇笑道:“我都要被你睫毛扇起來的風吹走了。”
  “走吧,走吧,寶貝。”王柯柯滿意的捏著稚薇的臉說。
  “不去,你知道我胃疼了一晚上的。”稚薇擠出一副苦瓜臉說,這倒不是謊話,她昨天嘴饞吃了不少芒果,結果就中招了,不過這隻是原因之一。自從聶遠帆他們和王柯柯也熟悉了之後,王柯柯就成了聚會成員之一,雖然不是討厭柯柯,但稚薇覺得對她來說,大家在一起時已經失去了某種意義,便漸漸和他們淡了下去,除了偶爾在Q上和夏明宇聊聊天,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們倆了。
  “真的不去?”
  王柯柯盯了稚薇半天,見她態度堅決,隻好直起身來,背上包說:“那你好好在宿舍休息啊。”
  稚薇微笑著目送王柯柯出門,輕輕歎了口氣,轉頭對自己說:“加油加油!”
  沒過幾分鍾,手機卻響了起來,稚薇接起來笑道:“大美人,什麽東西忘記帶了?”
  “當然是你咯。”
  “我不是說了我不去麽。”
  “夏明宇聽說你不去,那是相當的遺憾哦,直問我你胃疼的真的這麽嚴重嗎?我覺得你不去他也不會去了。”王柯柯很認真的說。稚薇聽了,心裏微微一暖,猶猶豫豫的說:“……那我來好了。”
  “快點!樓下等你!”王柯柯說著掛了電話。稚薇迅速換了衣服戴上隱形眼鏡就跑了下去,卻隻看見王柯柯,聶遠帆,羅曼站在樓下,她跑到王柯柯旁邊小聲說:“你騙我啊?”
  王柯柯柯又好氣又好笑的敲了她一下:“小姐我撐的慌啊?誰騙你,夏明宇去學子苑給你買胃藥去了。”
  “有的買胃藥還不如給我買個可愛多!”
  稚薇翹起嘴巴。“你啊,死要吃。”
  王柯柯笑道。“來了來了,出發吧。”聶遠帆說道,便看見夏明宇提著一個沉甸甸漲鼓鼓的袋子跑了回來。
  “怎麽買了這麽多東西?”聶遠帆問道。
  “幾隻礦泉水。”夏明宇答道,遞了一盒胃舒寧給稚薇,稚薇慢吞吞接過藥,這對她的鐵胃來說其實挺多餘的。還不如冰淇淋,她想。突然一盒冰淇淩好像變戲法一樣的出現在她眼前,稚薇驚訝抬起頭,卻看見夏明宇自得的笑容。
  稚薇捧著朗姆酒口味的冰淇淩,呆住了。因為時間還早,歡樂穀裏人煙稀少,這簡直就是神跡。挑挑揀揀半天,幾個人來到了傳說中的“完美風暴”前,眼看已經坐上去不少人,即將開機,大家就有了要玩這個的意思。稚薇咽了咽口水,看著這東西架構並不是很高大,應該不會太刺激,而且既然已經來了,死就死吧,硬著頭皮遂了大家的意。然而,一坐上位置,扣上安全帶,稚薇就後悔了,抖抖縮縮的問旁邊的王柯柯:“我現在可不可以下去啊……”
  “這個不可怕的,你深呼吸。”王柯柯說著,自己開始呼起氣來。稚薇學著呼了幾下,王柯柯問:“好點兒沒有?”
  “我覺得我快要生了。”稚薇臉色鐵青的說,這時,操作員在廣播裏道:“大家準備好沒有!現在我們就來體驗完美風暴!”機器嗡的通電,開始前後晃蕩起來,幅度越來越大,稚薇咬著嘴唇硬撐著,當大頭朝下旋轉時,稚薇終於大叫了起來。好不容易轉完了一輪,稚薇已經靈魂出殼了,以為噩夢就要結束的時候,操作員很欠揍的廣播道:“大家HIGH不HIGH啊?”
  “HIGH!”周圍響起一片叫聲。“那我們就再來一次!”
  “好!”眾答。“不要再玩了!!”
  稚薇魂飛魄散的大叫道:“停停停!”
  這時,她聽見身後有個男聲也喊道:“停!”不過機器已經開動了,於是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稚薇踩著S形的淩波微步跑向路邊的凳子,王柯柯在後麵笑:“你可別跌倒啊,不然我還要用吊車把你吊起來。”
  “你沒事吧?”夏明宇跑過來。“孩子都要被甩出來了。”稚薇雙眼呆滯的說。“孩子?這麽嚴重!?哈哈哈哈!”聶遠帆笑起來:“不過你真的很害怕,我坐後麵都聽見你的尖叫了。”
  “我可是坐她旁邊的人,耳朵都快聾了。”王柯柯也說。“不過稚薇這麽害怕也就算了。”聶遠帆瞟了夏明宇一眼:“這小子竟然也在那裏喊,你到底有沒有自尊啊?”
  “沒有。”夏明宇若無其事的說。“小曼你不害怕嗎?”稚薇對活死人般麵不改色的羅曼深感佩服。羅曼很麻木的搖搖頭。“接下來就去坐過山車!”聶遠帆宣布道。“我不去我不去。”稚薇趕快搖頭道。“去吧,好不容易來了,這可是罕見的懸掛式過山車哦!”王柯柯興奮的說。
  “堅決不去!”稚薇一聽還要像臘腸一樣掛起來,態度越發堅決。
  “聶遠帆,上!”王柯柯命令道,聶遠帆馬上聽話的撲上去:“你要是不去我背你過去!”
  稚薇抓著聶遠帆的手臂,指甲陷進他的皮肉裏,惡狠狠的說:“我要是嚇死了,一定每天晚上12點來找你,站在你的肚子上就這麽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
  “哇!鬼娃娃花子啊!”聶遠帆叫喊著撲向王柯柯,王柯柯大笑躲閃著。
  “那玩什麽?”王柯柯為難的問,稚薇左看右看,眼前一亮,指著恐怖屋的大招牌說:“去那個!”
  “我不去!”聶遠帆麵部僵硬道。“這樣吧,你和王柯柯去過山車,我陪這個鬼去恐怖屋。”夏明宇說道,轉頭對羅曼問道:“小曼,你哪?”
  “我……”羅曼看了聶遠帆和王柯柯一眼,說:“我去恐怖屋。”

  痛並快樂著
  於是分道揚鑣,三人走到鬼屋那裏,一群小女生正站在門口不敢進去,一看見有個男生也來了,很自覺的就排在他們後麵。
  “喂喂喂,我走最前麵?”夏明宇一看自己成了出頭鳥,回頭問道。
  “你怕啊?我來!”
  稚薇頭一昂就衝到了前麵,徑直往裏走去。裏頭燈光昏暗,藍色的悠光忽閃忽閃,突然一個骷髏頭一伸,夏明宇隻覺得眼前一空,回過神來的時候,稚薇已經鑽到了他的身後。
  原來還是怕啊,夏明宇好笑的想,這時,前麵搖晃著伸出一隻綠毛手摸過來,夏明宇也不禁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後退,卻被一群小女生拚命的推著往前麵闖去,被綠毛手摸了個正著,真是欲哭無淚。鬼哭狼嚎的走到一半,女生們已經亂成了一團,拚命的擠在他背後,恨不得鑽進他的背心裏去,眼看快要出口了,卻還要過一條“奈何橋”,夏明宇慢慢的走了過去,回頭一看,突然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過來,隻見稚薇率領一大群女生僵硬的站在橋上麵,表情嚴肅莊重。
  “怎麽了?”夏明宇叫道。“有東西抓住了我的腳。”稚薇露出一絲神經質的笑容。“什麽都沒有,快點過來。”夏明宇看了一眼她的腳,抬頭說。
  “我動不了拉……”稚薇還在笑,聲音卻在發抖了。
  夏明宇慢慢的走回橋上,果然有什麽抓住了他的腳踝,夏明宇背脊一僵,站住了。
  “你怎麽了?”稚薇問。
  “沒事,過來。”夏明宇盡力的平穩住聲音,向稚薇伸出手。
  稚薇像抓救命稻草般一把握住了夏明宇的手,她的手心涼涼的滑滑的,夏明宇不由得握緊了些。
  虛驚過後,兩個人的手也自然而然的分開了,眼看到了出口,大家正要鬆口氣的時候,稚薇突然叫道:“小曼不見了。”
  等工作人員打著手電筒一起回去找的時候,有個太敬業的僵屍還跳出來撲了一下,被工作人員劈頭一掌,罵道:“是我啦!死老王!”
  在奈何橋旁邊的一個角落裏,他們找到了抱著膝蓋縮成一團的羅曼,最後是夏明宇把她背出來的。夏明宇去買熱飲壓驚,稚薇陪羅曼在長椅上坐著休息,抱歉的說:“原來你這麽害怕鬼屋啊,那為什麽還跟著我們來啊,幹嘛不去坐過山車哪?”
  “我寧願來鬼屋。”羅曼說。“為什麽?”稚薇奇怪的問。
  “我不要當電燈泡。”羅曼囁嚅道。稚薇這才明白過來,勉強一笑:“他們兩個又沒有正式拍拖,再說,你這個小丫頭不是很勇敢嗎?我還記得在靖西的時候你防我跟防賊似的,現在照樣拿出你的鬥誌來啊。”
  羅曼搖搖頭,眼圈竟然紅了,說:“可是,這次連我,連我都覺得他們看起來是一對,我能和王柯柯比嗎?我真的覺得我一點兒機會都沒有。”稚薇竟也無言以對,她發了一回神,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咖啡。”夏明宇把熱杯子挨在羅曼低著的額頭上,羅曼接過咖啡,低聲說了聲:“謝謝。”
  “你們怎麽了?”夏明宇把稚薇的熱巧克力遞給她,問道。稚薇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卻聽見夏明宇輕輕說:“他們回來了。”
  稚薇一轉頭,看見聶遠帆拉著王柯柯的手遠遠走過來,王柯柯正在哭哪,一邊掉眼淚還一邊衝稚薇揮手打招呼,整個人看起來滿滑稽的。
  “你這是怎麽搞的。”稚薇大笑起來,把自己的熱巧克力遞過去。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王柯柯抱著熱飲心有餘悸的說:“從最上麵俯衝下來的時候,我以為我要被甩出去了。”
  “你要小心~《死神來了》來了上麵那攤子人就是坐過山車死的咧~”慶幸自己沒有被拐上去的稚薇不懷好意的笑道,果然把王柯柯嚇的更淒涼了。
  聶遠帆站在旁邊輕輕的拍著王柯柯的肩膀,很憐惜的樣子,這般情形,讓稚薇不安的瞄了一眼羅曼――她的神色果然更加黯然失落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羅曼感染了,稚薇的也再也沒能高興起來,隻是強顏歡笑的玩到最後。
  回到學校,聶遠帆提出要先送王柯柯她們回宿舍,稚薇連忙拉著王柯柯說:“我跟她一路回去就好,學長你送小曼回去吧,她今天去鬼屋嚇壞了。”
  “我送她們吧。”夏明宇淡淡的說。
  聶遠帆聳了聳肩膀,表示同意,於是稚薇和王柯柯兩個人手拉手慢慢往宿舍走去,夏明宇走在後麵,沒有說什麽話,到了宿舍樓下,也隻道了聲再見就走了。
  回到宿舍,王柯柯已經恢複了精神,臉不變色心不跳的對稚薇說什麽你沒有去坐過山車太可惜了太遺憾的話,壓根忘記了自己坐了下來的慘狀。
  “老大,你都嚇的屁滾尿流了,我要是去了,還不得嚇得蹬腿兒咽氣啊?”
  稚薇無奈的笑道:“等見了閻王,人家問我怎麽死的,我說坐過山車嚇死的,多丟人啊?會害得我下輩子都有陰影的。”
  王柯柯一陣大笑,還不忘說:“雖然我真的嚇壞了,但這就是痛並快樂著,跟戀愛的道理一樣。”
  “你倒是痛並快樂著了……有的人可就光痛了。”
  稚薇聽到戀愛兩個字,又想起了羅曼,不禁嘀咕道。“對不起嘛。”
  王柯柯見她這副樣子,便撒嬌道:“我不該丟下你的,夏明宇那人挺悶挺難相處的,我看你後來一直就沒怎麽開心過,我都後悔了。”
  稚薇沒料到王柯柯如此會錯意,驚訝道:“沒有這回事兒,他挺好人的,別忘了,你喝的熱巧克力還是人家買的哪。”
  “是嗎?”王柯柯疑惑的說:“我見他老是鬱悶著個臉,怪不好玩的。”
  稚薇吃吃的笑起來,“難得你也會這麽說,這叫有難度,你要積極挑戰才是啊。”
  “算了吧,本小姐有可為有可不為,還是送給你吧。”王柯柯撇嘴道。這一天,稚薇在電腦日記上寫道:柯柯不理解夏明宇,我也不想告訴她什麽,可是說真的,我有一點點的莫名其妙的高興,自己也說不清原因的高興,就像以前看阿加莎的小說,柯柯沒看懂,我卻看懂了一樣……
  
  懷舊音樂會
  天氣漸漸的冷了下來,這天,稚薇正在圖書館泡著,王柯柯給她打來了電話,說自己要去學校的吉他社,叫稚薇一起。
  “我去幹嘛啊……”稚薇壓低聲音老實不情願的說。
  “不準裝怪,我在A座樓下等你!快!”王柯柯不容商量的說。
  稚薇隻好爬出圖書館,穿著隻有溫度沒有風度的衣服,猶如一隻才從冬眠樹洞裏鑽出來的熊,酸痛的脖子耷拉著,鼻梁被框架眼鏡壓的倒塌,頭暈腦脹目光呆滯,連頭發快豎起來了。
  被王柯柯拉到吉他社那裏,稚薇渾渾噩噩的看著王柯柯和那個吉他社社長唧唧歪歪的談事情,談的什麽一句沒聽進去,然後又稀裏糊塗的被拖走,一直沒弄明白自己去那裏到底是幹嘛了。
  “你叫我到底……幹什麽啊?”稚薇問。
  “我想你了,叫你陪著我唄。”王柯柯撒嬌道,逗的稚薇愛心滿溢,親熱的和她勾肩搭背起來,情到濃處還不忘問一句:“說,到底要我幹嘛?!”
  “我就是喜歡你的清醒與執著!”王柯柯笑道:“其實是那個社長拜托我們給他弄個懷舊音樂會的海報,主題就是搖滾,這段時間學校那邊的活兒太多了,我想你……”
  “接了!”稚薇一口答道,眼睛放光。“我也覺得你會願意,哈哈。”王柯柯說:“對這題材感興趣吧?”稚薇用力點點頭,但還是疑惑的問:“那你也不用把我拉去那兒啊,回來跟我說說不就是了。”
  王柯柯詭秘一笑:“話說……你覺得那個吉他社社長長的怎麽樣。”
  “還好。”稚薇努力回憶了一下,確定他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我也覺得還行。”王柯柯自顧自的說:“所以特意叫你過去過過目……”
  “你想幹什麽!?”稚薇大緊張起來。“想要你把自己處理出去唄。”王柯柯露出媒婆本質來:“誰的青春不怕蹉跎,誰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從一個黃花閨女凋謝成一位更年期大媽?有興趣的話你不妨試試……”
  “試個P!”稚薇幹脆的打斷了她的話:“還想不想我給你做海報了?”
  “想想想……”王柯柯無奈的說;“不喜歡就算了。”
  稚薇這才鬆了一口氣。其實她也不是多看不起這個什麽社長,隻是她本人今天這個樣子,自己都覺得不堪入目,要再起這個心,自己都嫌丟臉。
  第二天,懷舊音樂會的海報就貼在了飯堂門口的布告欄上,一時吸引了不少趕去吃飯的學子駐足。
  王柯柯和聶遠帆一起去吉他社的時候,那個社長真誠誇獎道:“柯柯,你這個海報真的很不錯。”
  按往常的經驗,他原本以為校宣傳部能給出的不過就是一張中規中矩的作品,撐死了用點黑白色做舊效果,沒想到宣傳部交出了這麽意外的答卷:灰綠色的皮紋紙,最顯眼的是用一根舊鐵絲彎成的大音符,鐵絲鏽跡斑斑,鐵屑剝落,充滿歲月磨礪感,而那些曲目介紹等字樣,竟然是用小刀刻去皮紋紙表麵的顏色,露出米白的底色,效果相當的驚豔。
  “當然不錯,你當宣傳部的人都是邊角料啊?”
  聶遠帆和社長也是朋友,便調侃他道。
  王柯柯連忙澄清,說:“這個是稚薇做的。”
  “不會吧?”吉他社社長真驚訝了:“就是那個,那天跟在你後頭的,悶聲不響的小姑娘?”
  “嗯。其實我們很多海報都是她做的。”王柯柯說著,為自己的好朋友驕傲起來:“像上次校周年慶,掛在圖書館外麵的那幅……”
  “也是她做的?”社長叫道:“就是那幅用正反顏色不同的玫瑰花瓣粘成的大海報?風一吹,那效果真是匪夷所思。真是她做的?”
  “是~~~”王柯柯拖長聲音說:“你還說人家一看就是念書念迂了的,該咬舌自盡了吧?”
  “該,該。”社長笑道。聶遠帆在旁邊忍不住說:“稚薇怎麽老是給你們部門當槍手啊,你這個部長倒是給人家一個名份啊,不然她多吃虧。”
  “我怎麽不想把她扶正了?我嘴皮子都說破了她死活不幹。”王柯柯委屈道。
  “那就來硬的。”聶遠帆惡狠狠道。“我憑什麽給她來硬的啊?那可是百把十斤的人哪。”王柯柯掩嘴笑道。
  “恩那,那學妹是有點兒圓乎乎的。”社長也笑起來,又特意叮囑道:“你今晚上一定把那,對,稚薇帶來音樂會,她喜歡什麽歌,我專門給她唱一首。”
  “她喜歡的啊……”王柯柯想了想,說:“對了,就那個人的,隨便哪首都行!”
  社長聽了王柯柯的話,微微詫異的說:“她,她的愛好真的很特別啊,這麽舊的歌了,不過倒也符合懷舊的主題……”晚上,王柯柯就拉著稚薇聽音樂會來了,在王柯柯的監督下稚薇稍微修飾了一下:把馬尾巴放下來,垂順的直發修飾了她軟潤的臉頰,戴了隱形眼鏡,畫了淡妝,略略擦了一點唇膏,穿了件王柯柯的可愛外套。到了會場,那個社長硬是沒認出她來,還問王柯柯:“又是你朋友?果然美女的朋友都是美女。”
  “喂,人可是你要我帶來的,現在還裝什麽傻哪。”王柯柯轉頭對稚薇笑道:“稚薇,他比你還白眼狼。”稚薇一邊保持著官方微笑一邊貼著王柯柯耳根咬牙切齒說:“你找死啊你連我一起罵。”
  這時,聶遠帆和夏明宇來了,聶遠帆看見稚薇,眼前亮了亮,再看社長的懵懂樣,笑道:“上次是咬舌自盡,這回你是不是要自挖眼睛了?”
  社長笑道:“該,該。”
  演出開始了,清一色都是國外的曲子,其實這現象也正常,搖滾在中國的曆史很短,能稱上懷舊的就更少了,好在H2的,槍花的,涅磐的,都是些耳熟能詳的曲子,稚薇也聽得很盡興,跟王柯柯一起隨著音樂搖擺起來。吉他社社長上得台來,他先唱了一首範海倫的歌,激起一片小女生的尖叫,待大家情緒稍定,他緩緩的彈起了一首陳舊的旋律。稚薇一聽,激動的抓緊了旁邊的王柯柯的手,說:“怎麽會有這首歌!”
  是BEYONG的《海闊天空》。王柯柯見她淚花子都飆出來了,頗自得的說:“嘿嘿,是我告訴他你喜歡BEYOND的喲,開心嗎?”
  “謝謝!謝謝!”稚薇抱住王柯柯叫道。一曲終了,社長突然對著麥宣布道:“這首歌,特意獻給我們才華橫溢的學妹!”說完,他大手指向稚薇的位置,眾人的目光唰的轉了過去,稚薇剛剛傷懷而感動的情緒瞬間化為烏有,隻是尷尬的笑著,希望別人都以為王柯柯才是那個“菜花橫移”的學妹……

  感激夏明宇
  音樂會結束後,王柯柯和聶遠帆看來還有事情不能離開,稚薇便獨自往外走去,卻突然聽見前麵兩個走在一起的廣東女生在用白話議論:“前麵的英文歌真好聽啊,可是突然冒出來個香港製造,太不合拍了。”
  “是啊,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嘛,學長不知道怎麽想的,還獻給才華橫溢的學妹哪。”
  “粵語歌很土也,拜托,哈哈哈。”稚薇盯著那兩個女生的背影,如果她的眼睛可以噴火,那她們的美背現在就已經成了烤豬排。
  “那個女的我倒是認識,挺漂亮的,好像是是宣傳部部長,不過品位……還真不怎麽樣,這種人做宣傳部部長?”
  “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誰沒有品位,英文歌當然好聽,可惜有些人恐怕歌詞兒都聽不全,英文才過了幾級了啊?忘了自己嘴裏都說的是粵語,還一個勁兒誇洋人的P香!”
  稚薇脫口而出,她氣的化身成了自己筆下的奸妃小妾嘴。
  那兩個女生回頭看了她一眼,稚薇也回瞪她們,她想自己當時的樣子一定很凶惡,因為那倆女人竟然沒敢吭氣,低眉順眼的就走了。
  這時稚薇才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跳起來撞的肋骨疼了,兩手冷汗,緊張至極。都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和別人吵架鬥嘴了,隻能慶幸好在剛剛沒結巴。
  “你有惡女人的天賦。”身後突然有人說道,稚薇一聽就知道是夏明宇,她回頭一笑:“老夏,要是早知道你在後麵啊……”
  “幹嘛?”夏明宇問,心想難道她還怕被他聽見自己罵人會覺得丟臉?“就是打起來我都不怕了!”稚薇惡狠狠的笑道。夏明宇和稚薇並肩走起來,問道:“你這麽喜歡BEYOND啊?”
  稚薇用力的點點頭,突然對夏明宇展眉一笑,笑的溫柔而憂傷,包含真摯的懷念,夏明宇眼前掠過一絲暖光,而稚薇已經低下頭去。
  “是不是覺得追星族很膚淺啊?”她有些自嘲的說。
  夏明宇搖搖頭,說:“我覺得你不是。”
  “我也覺得我不是。”稚薇短暫一笑,喃喃的說:“就是相當也當不上,他去世的太早了。”
  她小心的看了夏明宇一眼,他的臉上並沒有不耐煩或者輕蔑的神色,隻是安靜的等待著她的繼續,稚薇這才繼續說了下去:“初中的時候最喜歡他的歌,也像個追星族一樣瘋狂的收藏他的碟和所有關於他的報道,甚至還有吉他譜我都買,但是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很蠢,再怎麽喜歡,他也已經不存在了,能找到的有關他的新聞,都隻到1993年的那一天,那還有什麽可以為他做的哪?最後,我下了一個決心,此生最大的目標,就是去香港給他掃墓。”
  “那時候真無知,以為香港是多麽遙遠的地方,高考時沿海大學來招生,我才發現夢想竟然近在咫尺。”稚薇惆悵的笑道:“我能考上大學,人人都說是個奇跡,隻有我自己知道,奇跡是我為他而創造的。”
  “那你去了香港嗎?”夏明宇輕輕的問。稚薇搖搖頭。“為什麽不?你現在已經可以去了。”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覺得香港太陌生,我又是個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的挫人……”稚薇說道這裏,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也許我隻是因為害怕,所謂一生最大的目標竟然這麽容易就可以實現,那以後我怎麽辦?”夏明宇想了想,淡淡的說:“很簡單,等你找到其它心願了再去。”稚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有說話。兩個人走在學校寂靜的魚尾杉路上,沒有再交談,隻是稚薇輕輕的哼唱著:“……隻有淡忘,從前話說要如何,其實你與昨日的我,活到今天變化甚多。隻有頑強,明日路縱會更彷徨……”
  片刻之後,夏明宇的聲音也低沉的符合了進去:“期望暴雨飄去,定會衝破命運困鎖……”
  站在宿舍樓下,稚薇給夏明宇搖手微笑說再見,一轉頭,哭喪著臉衝上樓,一邊奮力邁開雙腿一邊後悔的尖叫:“我為什麽要和他說這些!我為什麽要和他說這些!你這張管不住的三八嘴!……”
  稚薇後悔的肝腸寸斷,把宿舍門一關,摔枕頭泄憤。她知道,那些自己認為很重要的事情,別人看起來卻等同於無稽之談,每每說給現實裏的人聽,不是搏君一笑,就是激起了別人的傾訴欲望,迫不及待的說:“我更×××,我啊從小就×××……”
  根本不會認真聽,更糟糕的就是以後還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傾訴就像是賭博一樣,常常會把自尊輸掉,這個道理,原本已經懂得很久了。
  所以稚薇隻是在誌同道合的論壇或者QQ群裏傾訴心聲和夢想,就算別人覺得好笑,那可笑的也不過是她的馬甲。我今天到底是在幹嘛……稚薇懊惱的打開電腦,連一個字兒也寫不出來。
  她拿出手機,寫到:“忘了今天我說的話吧。”
  想了想,卻又刪掉了,隻怕會越抹越黑。正拿著手機發呆,夏明宇的短信卻到了,隻見上麵寫著:“過香港,坐火車到油塘再轉地鐵到將軍澳,然後打車到永遠墓場,不要怕問路,香港人很樂於幫助遊客。”
  稚薇愣了半晌,回了謝謝兩個字。她真的的有點兒感激夏明宇。接下來的幾天,稚薇經常接到那個吉他社社長的短信,開始稚薇還禮貌的回一回,但後來就是深夜也會被短信驚心,稚薇有起床氣,後果很可怕,從此一律不回,每夜關機睡覺。
  “完了,我們學長看上你了。”王柯柯笑道,很是為自己的朋友高興。稚薇無奈的扯了扯嘴角,的確,她這片大綠葉終於也有男人騷擾了,想想除了初中同桌小男生給過她一封情書之外,這可是類似於枯木再逢春的神跡啊!但是為什麽她隻是困擾多於喜悅,甚至還有一種,一種有人想侵略她的生活的反感哪?

  愛情劇和滑稽劇
  這天上午沒課,稚薇依然早起,一個人溜達到飯堂打早餐,剛點到豆漿煎蛋河粉,吉他社社長竟然從旁邊冒出來了,說:“學妹吃的可真不少。”稚薇的包子兩個字已經到嘴邊了,瞟了他一眼,對服務生說:“一個包子打包。”
  “還有包子?”社長問道,笑嘻嘻的端著他的一個豆漿一個河粉。“給柯柯帶回去的。”稚薇對他露出一個官方微笑,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那社長很自覺的坐在了她的對麵,並開始搭腔:“學妹,你這個專業忙不忙啊?”
  “還好。”
  “唉,藝術設計專業挺輕鬆的,不像我們生物工程係的,整天忙透了。”
  “嗯。”稚薇無心辯論,噝噝喝著豆漿,社長攪著他的炒粉。“學妹,你除了喜歡BEYOND,還有其它喜歡的樂隊嗎?”他又不甘寂寞的問道。
  “嗯……比如?”
  “Guns n' roses!他們的重金屬是最好的。”社長激動的說。“我也喜歡。”稚薇終於抬起頭笑道,社長便露出洞察一切的神色,說:“我就知道,很多女生都喜歡Guns n' roses,因為它的主唱是個金發帥哥。”稚薇微微皺起眉:“我喜歡的……是樂隊的吉他手Slash。”
  “有眼光,他是樂隊的靈魂吉他手,沒有他,Guns n' roses就不會是個最有搖滾精神的樂隊。”
  “搖滾精神啊……”稚薇慢吞吞的收拾著餐具,喃喃的重複道。“嗯。”
  “在這個意義上……”稚薇把要打包回去的包子暖在手裏,說:“我覺得……”
  “比不上BEYONG?”社長挑起眉毛,搶先說道,一派我早知道的模樣。“比不上涅磐。”稚薇對他客氣的一笑,說:“再見。”
  一走進宿舍樓的大門,稚薇就開始大口啃包子,邊啃邊忿忿的想:早餐就吃那麽一點點的男人,小心影響性功能。
  她回去的時候,王柯柯已經穿好衣服開始打造她羨煞旁人的超長睫毛了。
  “要出去?”稚薇笑道。“嗯。”王柯柯甜蜜的笑了笑,看見她這個笑容,稚薇便不再問下去。下午上課,王柯柯蹺課了,老師評點了美學概論的論文,稚薇得了一個A,王柯柯得了一個B。
  這一學期即將結束,稚薇的專業課全是A。“這學期你能得獎學金嗎?”班長大黴女過來“關心”的問,稚薇想想自己一塌糊塗的英文和計算機編程等基礎課,搖搖頭。大黴女安心而去。稚薇想起每年王柯柯感慨的那些獎學金黑內幕,隻能慶幸自己一直與之無緣。
  晚上王柯柯回來,笑的像個瘋子,一個很漂亮的瘋子。“快點!快把在線頻道打開!看廣東衛視!”王柯柯衝到稚薇麵前,不由分說關了她的動畫片切換到了在線電視。“幹嘛啊,在線電視多卡啊,你要看什麽節目我幫你下就是。”稚薇不滿的叫道。
  “別吵,叫你看就看!”王柯柯按住稚薇要去撥鼠標的手。忍耐了長達十多分鍾的廣告之後,廣東新聞開始了,再忍耐了長達十多分鍾的粉飾太平的廢話之後,稚薇終於看見了該看的東西――一段關於廣東義工為小學籌建圖書館的報道。
  鏡頭匆匆的展示了一下當天慈善晚會的熱烈現場,然後就是大段主持人對聶遠帆進行的采訪。
  “嘿,聶學長真上鏡啊。”稚薇笑道。“是吧,是吧。”王柯柯看起來比自己被誇獎都還要高興,搖獎一樣搖晃稚薇的肩膀。
  “嗯。”稚薇點頭道:“沒有結巴的壞毛病,也沒有亂眨眼鏡的壞毛病,笑起來嘴巴也不會歪一邊……”
  “當然,他又不是第一次上鏡了。”王柯柯自得的說。“喲?你又好像知道人家不少事情啊。”稚薇奸笑著,戳王柯柯的軟肋。
  “別戳了!好癢!”
  “我就戳,我先戳臉,再戳頭,戳的你丫想跳樓。”
  “哈哈哈哈。”在刷牙之前,兩個人靠在一起分吃一個好麗友派。“稚薇,你還記得王蘇?”
  “……我當然記得。”稚薇對那個優秀的足以匹配王柯柯的男孩子映像很深,隻是他的名字,自從他出國之後,就一直用“那誰誰誰”來代替了。
  私下裏,稚薇覺得後來的那些候選人還沒有哪個能比的上他的。“可是我忘記了。”
  王柯柯淡淡的笑道:“這次是真的忘記了,我想就算他回來,我也不能保證自己可以一眼認出他的臉來。”
  “嗯……”
  “稚薇,你覺得他好,還是聶遠帆好。”
  “……聶遠帆。”稚薇覺得話已經到這份兒上了,她也沒有必要說其它,再說聶遠帆的確好,青年才俊,前途無量,家世厚道,脾氣溫和,連稚薇這麽挑剔的目光也看不出他有什麽缺憾來,當然好。但她的心隱隱的還是偏向王蘇一些,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第二天晚上,為了新聞這件事情,幾個人聚在了學校附近的小酒吧裏慶祝。
  聚會的都是小範圍的朋友,遺憾的是夏明宇有事來不了,隻有聶遠帆,羅曼,王柯柯,不過讓稚薇更為驚訝和不自在的是,那個吉他社社長也來了。“我怕男生太少,聶遠帆不自在。”王柯柯小聲的對稚薇解釋道,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一開始氣氛還滿客套的,隻是連連為聶遠帆碰杯,等幾瓶嘉士伯空了,大家的神態都隨和起來,話也多了,氣氛熱烈而融洽,一如小酒吧的其它客人一樣。稚薇捧著酒杯,興致盎然的看著聶遠帆和王柯柯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說笑笑,好像在看一部情節細膩的愛情電影。而羅曼挨著吉他社社長坐著,她今天的表情很坦然,似乎已經真的放下了聶遠帆的事情。
  一聲脆響,有人不慎推翻了桌下的空瓶,稚薇便彎腰去撿,卻看見桌子下麵,有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稚薇直起身,看見那手的主人是羅曼和社長。
  剛看完一部愛情劇,馬上又換上一部滑稽劇。稚薇笑了,她一點兒也不驚訝,因為她懂得世事無常隻是常理,她也一點兒也不生氣,因為這種廉價的喜歡,哪怕能有天長地久,她也不要。但是她有點兒失望,是真的。
  酒,真是好東,它能催化人的情緒,放開無謂的顧慮,想幹嘛就幹嘛。稚薇看著自己的空杯子,突然想起了那個酒精過敏的夏明宇。酒越喝越多,大家都是酒量不錯的人,隻是越喝越高興,沒有越喝越難看。
  桌上空了,稚薇便說:“我出去看看有什麽小吃。她走出酒吧,外麵清涼的空氣撲麵而來,稚薇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空虛的快樂水蒸氣般的散發了出去,充實的而安穩的孤獨沉澱了下來。不想這麽快回去,稚薇哼著自己喜歡的歌,悠哉的在酒吧外的草坪涼亭遊走,她確實喝的有點多了,身體輕飄飄的,好像擺脫了地心引力,讓她喜不自勝。不知道轉悠了多久,她一屁股坐在長椅上,輕輕搖晃著頭,猶自輕輕的反複哼唱著:“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在這裏幹嘛?你不高興嗎?”突然一個聲音傳來。稚薇抬起頭,竟然是聶遠帆出來找她了。“我當然高興。”稚薇抬起頭,對聶遠帆眉眼微醺的一笑。聶遠帆坐到她旁邊,說:“不過你可真會找地方,這裏好舒服啊。”
  “是吧是吧?”稚薇恍神的喃喃道,轉頭麵對聶遠帆,指著自己的眼睛說:“看,我今天畫了銀色眼影,漂亮吧?”
  “漂亮。”
  “我還以為你會說像妖怪哪!”稚薇又發出一串清脆的笑聲。“真的很漂亮。”聶遠帆搖頭笑道。“比柯柯還漂亮?”稚薇問,馬上又說:“哈哈哈哈,開玩笑的……”
  “嗯。”聶遠帆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稚薇的腦子好像清醒,又好像不清醒,她隻是愣愣的看著聶遠帆,不知道說什麽好。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聶遠帆握住了她的手,說:“回去吧。”她跟著他往酒吧走去,步履搖曳,在門口的時候,他鬆開了她的手。聶遠帆坐回了王柯柯身邊,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王柯柯也喝多了,把頭挨在聶遠帆的肩膀上,不停的笑著。未來,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子?稚薇摸了摸自己微涼的額頭,覺得自己已經一點兒也不醉了。

  義工的良心
  那則新聞引起的單純的高興之後,很快引發了一係列不愉快的事情。首先是沿海大學的義工論壇上發表了一篇《義工的良心》的帖子,內容是說做義工不是為了沽名釣譽,有些人把義工協會的所有功勞都撈到自己身上,為自己的臉上貼金,動機險惡。
  矛頭直指聶遠帆。這篇帖子激起了軒然大波,跟帖迅速達到了五十多頁,很多不是義工的人也來湊熱鬧,亂罵一通,看得王柯柯氣急敗壞的擂鍵盤,掐鼠標。稚薇也上論壇溜達了一下,瞄了一眼那帖子,隻“哇”了一聲,就回頭繼續去搗鼓她的圖片。
  “寶貝!你好歹也上去幫他說說話啊!氣死人了。”王柯柯轉頭衝稚薇喊。
  “你自己說就好了啊。”稚薇對口水戰毫無興趣,說道。“我也說了,但是本小姐不是裏麵的義工啊,說起來沒什麽用,帖子沉的比秤砣還快!”王柯柯抓撓著桌麵氣惱道:“這些人有沒有這麽不負責任啊,說的遠帆好像就是個閑人一樣,稚薇你說,他是不是為那些孩子付出了很多?而且上次走訪他也有去的嘛!”
  “嗯,他做了不少事情的。”稚薇肯定道。
  “更可氣的是,那些人還說遠帆把什麽事情都推給夏明宇,義工協會平時的事務其實都是夏明宇在管,這算什麽啊?!開玩笑!夏明宇不過是一個幹事而已,他能代替遠帆?!這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發的!”王柯柯叫道。
  稚薇不說話了,她重新打開那個帖子,按TD查詢了一下,並沒有夏明宇的發言,他依然保持著一慣的沉默。“不關夏明宇的事兒,你再胡猜我不幫忙了哦。”稚薇正色道。
  王柯柯便轉頭打電話安慰聶遠帆去了,稚薇想了想,寫了一個帖子貼了上去,意思大概是我也是一個幹事,但我做的事情比聶遠帆和夏明宇還要多還要偉大,怎麽就不見有人來采訪采訪我?!然後列出若幹事例,痛程心跡。帖子一貼上去,迅速招來了大片罵聲,帖子更新速度甚至超過了罵聶遠帆的。
  重在摻合,而不是重在參與,這才是混跡論壇的不敗真經,你們這些菜鳥。稚薇抱著肩膀安然笑看痛罵。第二天,聶遠帆的電話就打到了宿舍裏,問那個發帖子的是不是稚薇,得到確定的答案後,他在電話裏輕輕的笑起來,笑的雲淡風輕,就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可比你鎮定的多,小姐。”稚薇把暴跳熊寶寶一樣的王柯柯笑話了一通。
  “這個當然。”王柯柯悻悻的說,看起來有點兒白操心的失落,也有點兒以他為容的驕傲。
  不變色心不跳的看熱鬧,哪怕是在看自己的熱鬧,這也是混跡論壇的不敗真經。
  稚薇想,聶遠帆,你真是個人物。
  王柯柯高高興興的出門了。
  宿舍裏安靜下來,稚薇畫了一會兒圖,又停了下來。她有點兒擔心起夏明宇來,這件事情可能讓他和聶遠帆之間有點兒尷尬。
  但是能做什麽?打個電話去慰問?會不會冒犯他?稚薇覺得這些一點兒忙都幫不上,但什麽都不做稚薇又覺得自己有點兒那個什麽什麽。他是老夏,他是一個朋友。她撥通了夏明宇的手機,裏麵傳來接通的嘟嘟聲,稚薇心裏很不爭氣的緊張起來。
  “喂……”夏明宇的聲音聽起來很沒有精神。“你是不是有點兒不妥啊?老夏。”稚薇問道。“……嗯,有點兒。”
  “那,那你好好休息。”
  “在宿舍躺著哪。”
  “你吃飯沒有。”
  “沒,宿舍裏什麽都沒有。”夏明宇有氣無力的說。“那,那我去飯堂買點兒粥給你?”稚薇一時愛心爆棚,自告奮勇道。“也行……不過,你介不介意再打份紅燒肉啊?”夏明宇幹啞的笑了兩聲。
  “行~~”
  “快點兒。”
  “我是最快的外賣仔,記得上次我到研究生樓嗎?隻用了10分鍾。”
  “你必須比上次更快,我就要餓死了。”
  “多麽厚顏無恥的要求!”稚薇笑道,關上手機拿上錢包就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高興,也許隻是因為這個電話沒有白打。稚薇氣喘籲籲的奔上研究生宿舍樓,敲了三下門。夏明宇開門,神態自若。
  “你不是病了嗎?”稚薇懷疑的問。
  “事實上……”夏明宇說話了,然後他見稚薇皺著眉頭不說話,便問:“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如果不是你病的不夠重就是那些電影都是騙人的。”稚薇偏了偏頭,笑道:“你不是應該看起來很糟糕嗎?像條失去自理能力的……廢柴?不過,你是什麽病啊?”
  “我過敏了。”夏明宇抓了抓手腕,他的臉的確有些浮腫和泛紅。“吃……西斯敏沒有?”
  “我對那個也過敏。”稚薇嘴角抽動了兩下,張口結舌,她對醫療方麵的智慧已經就到這裏了。
  “現在我隻需要坐著吃點兒東西就好。”夏明宇卻莫名的笑了,搖回房間坐在了沙發上。挺疲倦的閉上眼睛。
  這個男生的房間比稚薇她們的整潔多了,連穿過的衣服都是疊起來放在凳子上的,稚薇小心的走進來,這是她第一次單獨進一個男生的房間,她有點兒緊張,緊張會引發她笨手笨腳的潛力,於是她越發小心,生怕自己又掛倒什麽東西。唯一顯得有點雜亂的是牆角的幾摞書。
  “你買了這麽多書啊?”稚薇一見書就高興起來,放下小心奔過去看了看,疑惑的拿起來一本《十萬個為什麽》:“你在家裏看……這個?”
  “是在學校裏募捐的,準備給廣西那邊寄去。”稚薇點點頭,把外賣放在桌子上,隨手拿起一張報紙展開。“別拿環球畫報墊飯。”夏明宇睜開一隻眼睛,警惕如張飛。“當然不會。”稚薇自顧自的閱讀了起來,說:“這個女人真酷。”
  “誰?”
  “全莉,在非洲建立東北虎野化基地的那位。”稚薇說:“我早就看過關於她的報道了,在中央探索頻道的人物欄目上。”
  “不過她的所作所為還有爭議。”
  “我隻是說我佩服她,不是我完全讚成她,因為總要有人去關心某些事,然後去做某些事。”
  稚薇有些羨慕的說:“我真想要有她的勇氣。”她
  看了看夏明宇不以為然的表情,不好意思的說:“很蠢的話對吧?”
  夏明宇不置可否的偏了偏頭,說:“我餓了。”
  桌上不單有粥,紅燒肉,還有一些燒味,蔬菜,非常的豐盛。夏明宇意味深長的看了看稚薇。“那個,有我一份兒的,我也餓了。”
  稚薇解釋道。最後桌上三分之二的東西都是稚薇吃的,雖然夏明宇看起來沒有什麽胃口,但他還是盡力的吃了三分之一。
  稚薇起身要收拾桌子,被夏明宇攔住了,說:“我來,你坐著。”
  他有條不紊的把剩菜湯收進一個飯盒裏,倒進洗手間,再把空飯盒一個一個的疊起來,裝進塑料袋裏,扔到門外的垃圾桶中,幹淨利落。
  “這個也扔掉吧。”稚薇也想做點兒事情,便拿起了桌上幾個顯得很突兀的空飲料品說。
  “這些是留著給清潔工的。”夏明宇說著,又坐回了沙發上閉上眼睛。這裏的清潔工多是外地的農民工,平時在學校總是把所有能賣錢的垃圾收集起來,包括這種塑料瓶。稚薇的心裏湧起了一些溫暖的東西,她看著這個男孩子疲倦的臉,微笑著說:“你要休息了嗎?身上還癢不癢?”
  “上半身倒是不癢了,每次過敏都是從上往下發展的……”夏明宇說道,稚薇心裏跳了跳,她瞄了一眼夏明宇,他神態平靜而自然。
  你想太多了你想太多了,稚薇對自己說,臉卻還是隱隱的有些發燙,她毫無目的的拿出手機翻了翻短信,有毫無頭緒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包。夏明宇睜開眼睛,終於流露出一絲病人的感覺,問:“難道……你要回去了?”
  這算是想要我留下吧?稚薇小心的揣測著,笑道:“我想留在你這裏看會兒書。”
  “好,我就睡一會兒。”夏明宇抓起一件外套蓋在身上,一會兒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稚薇輕手輕腳的走到書桌旁邊,看著桌上擠擠挨挨的《建築學》,《房屋安全檢測守則》,《上下五千年》,《走遍非洲》……甚至還有一本厚厚的自己打印裝訂的《完全自殺手冊》。
  夏明宇睡著的時間比自己想象的長久許多,他醒來的時候,連天色都暗了,房間裏空空蕩蕩的,稚薇已經走了。
  桌上留下了一張紙條,寫著:“因為還有些事兒,我先走了,願你作個好夢。PS:別再喝酒了。”
  字條的下麵畫了一個代表她的娃娃頭,娃娃頭畫的很可愛,但字兒真的很醜。
  就像出自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的手筆……
  夏明宇想,他的臉龐上突然泛起一絲笑意,自言自語道:“事實上,我過敏是因為吃了海鮮。”

  第一次被責罵
  稚薇抱著一本書慢慢的走回宿舍,半路上她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問關於那個帖子的事情,但想了想她又慶幸自己沒問。這不是別人倆哥們之間的事情嗎?瞎操心什麽?好像個居委會大媽似的,稚薇想。
  她總是把握不好八卦和關心之間的尺度。宿舍裏黑漆漆的,王柯柯還沒有回來,稚薇沒有去開燈,她第一次什麽也沒有忙,沒有看書,沒有上網,也沒有做寫東西,隻是放起BEYOND的《再見理想》,推開窗戶,扶著牆壁站在靠窗的桌子上,迎著夜晚的風,俯瞰8樓之下荔枝林起伏的黑色波浪。“寶貝,你在幹嘛哪?”王柯柯走進來,放柔聲音問道。
  稚薇一回頭,卻是滿臉調皮的笑容,說:“我在視察咱們的荔枝林,明天夏天的水果全靠它們了!”
  “嚇我一跳,快下來!看我買了什麽!”王柯柯聲音放鬆起來,招手道。
  稚薇跳到地上,才發現王柯柯果然大包小包的,顯然購物去了。一件粉紅的體恤放到稚薇手上,王柯柯笑著說:“來!穿上!”
  稚薇感動的說:“送給我的!?”
  王柯柯說:“我穿稍稍有點兒緊,幫我撐大一點兒。”
  稚薇:“—%¥#?……”
  期末來臨,外地的學生要回家了。又要開始麻煩的訂票事宜,雖然父母堅持要她乘飛機,但稚薇還是決定坐火車,正在為難訂的火車票犯愁,王柯柯卻滿不在乎的對她說:“怕什麽,遠帆說了這次他幫我們搞定。”
  有時候,可以依靠男生也是挺幸福的,稚薇軟弱的想。然而送票來的,卻是夏明宇,王柯柯說了聲謝謝就毫不客氣接過去,稚薇卻微微的有些詫異。
  網絡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對現實中的生活似乎完全沒有造成影響。
  稚薇卻第一次隱約覺得,那些人的不滿並非空穴來風。全部考試結束的那一天,整個校園似乎都鬆了一口氣,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和閑適。
  青鬆齋男生宿舍卻出現了短暫了喧嘩,因為有一個男生從樓頂跳了下來。
  聽說他跳樓的前一天,曾在學校BBS上發出了自殺預告,稚薇再去尋找這篇帖子的時候,帖子已經被學校刪了。稚薇回宿舍的時候特意繞到青鬆齋前麵,並放緩了腳步。她仰頭看著青鬆齋光禿禿的樓頂,眼前好像出現了那個張開手臂一飛而下的身影。
  宿舍樓周圍有很茂密的荔枝樹,他很有可能會在半空中被荔枝樹的枝幹托住,那麽就能減緩他下墜時受到的衝擊,但是為什麽沒有?樓下除了水泥地還有大片的小樹叢,摔在上麵也可能不會死,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但是為什麽沒有?樓頂是經常有男生抽煙和閑侃的地方,那天晚上還是有人碰巧看見他,那他也許會打消這個念頭,但是為什麽沒有?是命運決定他去死的嗎?稚薇抱著懷裏的書,沒有答案。
  不予談論,不予報道,甚至宿舍也會重新安排人住進去,這件事情很快就都在忙於回家的學生們拋到了腦後。一個人怎麽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學校裏從此失去了他的位置,就像他從來不是這裏的學生,也許隻有他的父母會感知這種缺失。夏明宇哪?他發現自己身邊少了什麽沒有哪?稚薇坐在陽台上,遠眺著彼岸煙霧沉沉的香港,合上了膝蓋上的《完全自殺手冊》。
  臨別聚會了一下,大家又坐到了學校附近的小酒吧裏,這次隻是為了吃飯,沒有人喝酒。
  席間,羅曼和社長宣布了他們在拍拖的事情,眾人為他們兩個歡呼鼓掌,羅曼不停的用眼角的餘光看聶遠帆,就像是個自作主張做了什麽出格事的小孩在期待父親的反應一樣。
  然而聶遠帆卻連臉上的喜悅都是真誠的。你還在乞求什麽?稚薇默默的對羅曼說,在你認為自己比不過王柯柯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
  買完單準備離開的時候,稚薇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媽媽打來的,稚薇接起來,說:“媽媽,我現在外麵吃飯。”
  “都有誰啊?”
  “王柯柯,還有一些其它朋友,要放假了,大家就一起聚了下。”
  “哎呀你又到外麵吃飯,外麵吃的東西都放很多胡椒的,有些還是用的潲水油……”
  “惡心死了!”稚薇不耐煩的說,聲音陡然大了起來,她看了看有些詫異的朋友,對大家笑了笑,一個人先轉身走到了外麵。“買的什麽票啊?機票?火車票?”
  “火車。”
  “都叫你買機票了,火車不安全……”
  “你就不怕我出空難啊!?”稚薇一想到飛機就眩暈。“這孩子!一點兒也不聽話,你爸說啊……”
  “我不想聽了!”稚薇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時間和空間的隔離並沒有讓她對父母的耐心變的更好,相反,對一切說教的東西更加的敏銳和反感起來。這時,大家也出來了,夏明宇走到稚薇旁邊,看她好像在和看不見的人吵架一樣嚷嚷著,王柯柯小聲的解釋了句:“沒什麽的,稚薇接她爸媽的電話就是這樣,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嗬嗬。”
  稚薇筋疲力盡的掛上電話,對王柯柯皺眉道:“因為他們實在太煩了。”
  “你不覺得你態度有問題嗎?”夏明宇的聲音陰沉的說了一句,大家都嘻嘻的笑起來,但夏明宇顯然不是開玩笑的,繼續冷冷的說道:“你實在太不懂事了。”稚薇詫異的看著他,突然有些羞惱,硬邦邦的頂了回去:“關你什麽事?”
  “有父母關心這麽你,你還不知足嗎?”夏明宇低吼道,是真的生氣,聶遠帆上來拉他,也被他甩開了手。
  “我,我爸媽生氣了嗎?我從,從來就是這麽和他們說話的!你說介些幹嘛,我幹嘛要聽你說……”
  稚薇的頭有些暈,她很想即刻說出很多道理來,卻隻能結結巴巴口不擇言,唯一讓她欣慰的是,她忍住了沒哭。
  如果這是在QQ上吵架就好了……
  她甚至閃過這樣一絲念頭。結果是不歡而散,夏明宇頭也不回的就走了,聶遠帆對王柯柯叮囑了幾句就追了上去,羅曼和社長也拾趣的走了,稚薇還有閑心想這回這個社長大人應該很慶幸沒有把我追到手。
  “你別生氣了,那個人本來就脾氣怪怪的。”王柯柯不停的安慰稚薇。
  我生氣了嗎?稚薇恍惚的問自己,她與世無爭,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責罵了,但她其實一點兒也沒有生氣的真實感,確實的來說是什麽感覺都沒有,心裏卻跟平時一樣隻有空落落的,她甚至於 有點兒渴望有什麽來填滿它,哪怕是憤怒。
  “我跟你說,不消多久那家夥就會打電話來道歉的,男生嘛,生起氣來好像很可怕,但是馬上就會後悔,我和聶遠帆也會吵架,每次都是不到半小時他就乖乖的打電話來了。”
  稚薇卻隻是勉強的笑了笑。她隱約確定,這條理論也許適用於任何男人,但是絕對不適用於夏明宇。
  王柯柯還在為她擔心,這個時候有朋友真不錯,稚薇深感欣慰,她看著前麵的七十一便宜店,說:“我們去吃可愛多吧,我請客。”果然,夏明宇沒有打電話來,倒是聶遠帆發了很多安慰的短信過來,當然稚薇也沒有打電話給夏明宇,她還有很多其他事情可以做,犯不著把心思花在難過上。隻是唯一有點兒放在心上的是,記得夏明宇也是四川人,他會用什麽交通工具回家哪?

  硬座回家過年去
  一天兩夜的硬座,稚薇和其它的四川同學一起坐在座位上,旁邊擠滿了站的蹲的農民工,全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其中還有藏民,看起來特別的高大壯碩,玩弄著手指上的綠鬆石戒指,隻和自己人用藏語嘰哩咕嚕的說話,穿過他們去洗手間的人都會被他們凶狠的瞪一眼,瞪完之後,他們又自己哈哈的笑起來。其它民工都偷偷的打量這些藏民,眼神既畏懼又嫌惡。稚薇從沉溺的小說裏抬起頭來,看著旁邊藏民彪悍自得的笑容,輕輕說了一聲:“紮西德勒。”
  一個藏民轉過臉來看著稚薇,對她露出白色的牙齒笑道:“紮西德勒。”
  車窗外,已經是夜晚,一盞一盞的別家燈火連綿而過。紮西德勒,所有在回家的旅途中的人。隔天下午,稚薇一出火車站,爸爸媽媽已經早就等在那裏了。稚薇有點兒高興,但她很本能的把這種高興表現的更誇張些,一個旱地拔蔥的跳起來叫道:“老爸老媽!”媽媽臉上的神情好像在責怪她小孩子氣,但無疑心裏非常受用,迎上去拉著稚薇前看後看,直說:“怎麽這麽遲!不是說了下午4點就到的嘛。”
  “火車晚點了嘛,又不是我的錯。”稚薇撒嬌道。
  爸爸在旁邊垂手笑看這母女倆,好像一個來湊熱鬧的人,剛見麵的一瞬間,他和稚薇還有些陌生的客氣感覺,稚薇也是用了片刻的時間,才完成把眼前這個男人轉換成父親的心理調適。
  這聽起來很搞笑很離譜,但稚薇和父親的關係就是這樣,王柯柯可以大街上大剌剌的挽著父親的肩膀,但剛一上初中,稚薇的父親就已經開始敲門才進稚薇的房間了,兩個人走在街上也總是一前一後自己走自己的。
  “走走走!今天吃了火鍋再回家!”爸爸高興的提起稚薇的行李宣布道。
  “你請客啊?”媽媽取笑他,因為經濟大權都在她的手裏,爸爸身上隻有為數不多的零用錢而已。“請就請客!”爸爸豪氣的說,然後又討好的看著媽媽笑道:“不過我請客你付錢就是。”
  稚薇也笑起來,說:“我還想要是爸爸請客就吃串串香,媽媽請客就去火鍋城哪!”
  一家人其樂融融,是真的很幸福。過年就是請客吃飯,家裏客人不斷,長輩們都很喜歡稚薇,因為稚薇是考上大學的好學生,會招呼客人,會端茶遞水,會幫爸媽洗碗,陪爸媽看春晚,長輩們打麻將的時候,她還會組織小孩子們玩,使其不會造成打擾,完全典型的乖乖女。
  那一天吃團年飯,警察表哥也來了,他剛值完班過來,還穿著警服,顯得特別英俊威武,見到稚薇,笑道:“稚薇瘦了,長漂亮了。”
  稚薇竭力的想和他說點兒什麽有趣的話,但最終也隻能乖馴的一笑。
  “就是瘦了,一點兒也不好看。”正在打麻將的父親轉過頭來不滿道,稚薇羞惱的衝他瞪了瞪眼,他反倒笑起來。
  “快畢業了吧?”表哥表示關心的問道。
  稚薇點點頭:“還有一年。”
  “嗯,稚薇終於也要工作了。”表哥說道:“走上社會,可就不像大學裏這麽單純悠閑了啊。”
  “工作起來,真的就這麽可怕嗎?”稚薇忍不住問,雖然這種言論她早已爛熟於心了,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麽說那,就是人際關係很複雜。”表哥很感慨的說:“比如說工作中不會有真正的朋友的,見人隻說三分話,以後你工作了慢慢就會明白,而且你以後一個人在外……”
  “她畢業後我就要她回來。”父親又插嘴進來:“誰讓她一個人在外麵。”
  “這樣啊?這樣也好,一個女孩子還是家裏熟人熟事的舒服點。”表哥點頭道,看著稚薇滿臉的別扭,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就怕稚薇有了男朋友,會不舍的,你拍拖了嗎?”
  稚薇搖了搖頭,低頭削橙子。
  “人家小薇這一點上從不讓她父母操心,像你小子,從高中時就不消停,老師讓老娘跑了多少次學校你說!”表哥的母親大嗓門的揭短道,啪的把一枚紅中蓋在桌麵上。稚薇把削好切好的橙子放在牌桌旁邊,插上牙簽。
  “哎呀乖乖乖。”有人誇讚道。
  過年後的初七天,稚薇跟媽媽去外婆家團年,急急忙忙的往公車站走,路過了小區門口擺滿早餐小攤的廣場時,稚薇突然看見地上躺著一個人。
  和媽媽一起走過他的身邊,稚薇不禁停下了腳步。這是一個很老的老人,並且不是叫花子,因為他穿著雖然破舊卻很幹淨的秋褲並一件土灰色的毛衣背心,在這寒冬臘月裏,他蜷縮著身體,露出泥汙的光腳板,側躺著睡在水泥地上像個被遺棄的嬰兒。
  “你在幹嘛!車子來了!”媽媽在前麵催促道。稚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圍,手足無措。周圍的人不少,他們或有小區生活優裕的人,或有在周圍開發區工作的民工,不管是什麽身份,他們都在趁熱吃包子喝粥,一派悠閑的享用著自己的早餐。
  我現在應該……?
  是否應該打一個電話或者……留下來?
  媽媽急匆匆的走過來,一把拽住稚薇的手,說:“快點!”
  公交車緩緩的停在了車站,稚薇終於還是一邊回頭一邊往公車站走去。
  坐在車上,她一直沒有說話,媽媽一直觀察著她的神色,終於忍不住說:“有可能他是那種有病的瘋子。”
  “……”
  “我知道你心善,不過……”
  “媽媽,你別說了!”稚薇聽了這句話想吐,焦躁道。到了外婆家,稚薇笑盈盈的打完招呼,做完乖順女的戲碼之後,趁大人們忙著客套,抽身跑了出去。她打了個車回到家,當她站在廣場上時,那個老人已經不見了。死了?或是終於有好心人把他送去了醫院?稚薇不知道,但她的心有一種卸下了責任的輕鬆。
  “別說我善良,去你的。”她對著空蕩蕩的地麵罵了一句。
  團年的時候,爸爸喝多了酒,本來就慢慢變得嘮叨的他越發興奮起來,感歎自己平穩順利的一生,得意自己女兒的優秀,聲音又大話又多,高調的令人尷尬。回家的時候就被媽媽剪眉毛,悻悻的爭辯了幾句,好像也自知理虧。
  爸爸進房間之後,媽媽還在不滿,對稚薇小聲的抱怨道:“你老爸最討厭了,一天到晚濮瞎瞎的,三千塊錢獎金還沒有批下來,就已經跟你二姨提起來,買這個房子本來借了錢的,他跟人家說沒借錢,還去幫你七伯張羅貸款的事情,好像自己多有錢一樣,你知道你七伯貸款來幹嘛嗎?人家把那個小區周圍一圈門麵都買了下來,你去跟人家比嘛……”
  “也沒什麽,他喜歡說話總比做悶葫蘆強。”稚薇雖然聽得心裏堵堵的,但還是勸解道。
  “那是,不就是說說話嘛,我在女兒麵前也沒有做什麽真正掉格的事情。”父親從房間裏探出頭來,很安慰的說。稚薇淡淡的笑了笑。回到自己的房間,稚薇仰躺在自己的床上。掉格的事情啊……她想起了前年親戚們一起去鄉下團聚,結果晚上8點的時候已經沒公車回去了,正在考類是打車還是怎麽辦,一輛公交大巴開了過來,大家馬上將其攔下,卻是也在鄉下聚會的人包的車子,好說歹說,那些人才不情願的讓他們上車了。大家上車不免開開玩笑,抱怨抱怨等待的怨氣,老爸有些忘形起來,說這本來就是公交車,讓他們上車是理所當然的,公交車就不該被人包……有個一直坐在座位上的高大男人突然很氣憤的站起來,衝著稚薇的父親說:“你現在馬上給我下車!下車!”車裏氣氛一時尷尬起來,爸爸也說話,隻聽見那個男人還在厲聲喝道:“下去!快點!”
  稚薇站在父親旁邊,腿有些微微發麻,她很想說什麽,卻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
  旁邊有一個陌生人開口道:“哥子,別這樣,這麽說就沒意思了,這老哥也不過是說笑……”
  “不行!他要道歉,本來就是我們包的車,搭他們也就算了……!”那男人大概氣壞了,還不依不饒道。父親的頭微微的低著,看不清他的臉色和神情,隻是雙手緊緊的握著扶手,憋了半晌,很不甘的吼道:“對不起嘛,對不起就是了撒!”男人還一臉怒氣未消,稚薇終於鼓起勇氣囁嚅道:“大哥,別這麽生氣,為這一點點兒事情,你幫了我們忙,我是很感謝的……”那男人終於坐了下去。回去的路上,母親也說了父親幾句,父親還勉強爭辯了一下,終歸是沒意思,走在後麵的稚薇看著父親微禿的頭頂,覺得心裏很涼,就像她暴露在夜氣裏的雙手一樣,僵硬而冰冷。
  父親老了。那個一直為她頂起一片天空,看起來超人一樣無所不能的父親老了。

  活著的理由
  過完年,選了一個日子,三姑六婆七叔八舅們一起殺到鄉下,給過世的奶奶進行每年一次的掃墓。親戚們都是麻雀理工畢業的,熱鬧的放了鞭炮和燒了紙錢,儀式一旦完畢,便又馬上開始了牌局。稚薇一個人站在奶奶那個長滿枯草的墳前,麵對那飄著縷縷青煙的紙錢灰燼,仿佛又看見了天空中摔下來的大白鳥,確切的說,其實更像是一個沉重的白色大布袋子。奶奶一生好強,爺爺死的早,她一個人養育大了8個子女,但卻是那樣的結局,她現在躺在這裏,真的已經心平氣和了嗎?有人說,在一個人死之前,她是已經看開了一切的,但奶奶那個時候隻是因為的賭氣還是真的絕望?稚薇呆了一會兒,慢慢的走回了架滿牌桌子的農家樂裏,幾個年輕的表哥表姐要拉著她鬥地主,稚薇連忙搖頭道:“不會,我不會。”
  “你白念大學了,連鬥地主都不會!”
  他們調侃道,稚薇隻是笑笑,在堆放水果花生等零食桌邊轉了轉,一個人走到了荒野裏去。確定沒有人看見她的時候,稚薇坐在一個草坡上,從衣兜裏掏出了一隻煙和一個打火機――這是在桌上偷偷拿的。煙霧嫋嫋的升了起來。並沒有第一次抽煙被嗆的無聊橋段,稚薇很自然的把煙霧吸進了肺裏,心海綿似的充實起來,腦子的運轉也遲緩了下來。最討厭別人抽煙了,還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碰這個玩意。原來它和酒都一樣,是不能常碰的好東西。比起那個男孩子決絕的一跳,這點兒叛逆算什麽?稚薇對自己說,她已經不難過了,但眼淚卻流了出來,她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
  突然很想找個人說說話。她掏出手機翻著電話簿,在夏明宇的名字那裏停了下來,對著那個名字看了很久,她又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裏。其實不知道說什麽,說了也沒用。沒有一個人能完全的理解另一個人。就像一直很喜歡很喜歡的警察表哥――他是在表兄妹裏年齡和稚薇最相仿的一個了,但也差了七歲,雖然有點兒代溝,但他對稚薇來說,已經是一個最親近的存在了。初中的時候,他曾很突然的問稚薇:“你想過自殺嗎?”當時稚薇愣住了,好像找到了知己般急切的點點頭,並迫切的想要聽表哥說點兒什麽。
  然而表哥隻是笑笑,就像做了一個成功的實驗般,說:“其實你們這個年紀,差不多每一個人都會考慮到這個問題,因為你們現在慢慢的有了自我意識,並且對自己的人生要開始負責了……”
  表哥說的道理都沒錯,但稚薇想聽的不是這些。沒有人能完全的理解另一個人。就像夏明宇不會明白她和父母的相處之道。她也不明白夏明宇上次怎麽會至於那麽生氣。假期很快的結束了,回去的時候,父母堅持要給她訂了機票,怕她旅途辛苦。
  買機票的時候,服務小姐問道:“要買保險嗎?20元。”
  “買。”稚薇毫不猶豫的說。“買來幹嘛啊。”父親不以為然的說。“有20萬也!”稚薇說,翻看著那張小巧單薄的保單,她還不知道自己值這麽多錢。
  “你要是有什麽事,拿這些錢也沒用。”母親說。稚薇勉強笑了笑,說:“有總比沒有好。”父母的話令人感動,但稚薇除了感動之外,還有沉重的壓力和渾身的不自在,就像平時看的那種情感劇場,每次親人情人之間開始互訴衷腸,流淚叫囂:“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因為你我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什麽什麽的時候,她都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尷尬的想:這是在幹嘛啊?
  拿另一個生命做自己活著的理由,真可怕。在機場的時候,眼看檢票進候機室的時間到了,母親說:“怕什麽,還有的是時間,這麽早進去也沒有事情做,裏麵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稚薇便聽話的和他們坐在外麵的候機大廳裏,母親一直依依不舍的抓著稚薇的手,其實也沒有什麽話說,沒有事情可做。“我還是先進去吧。”稚薇看著別人斷斷續續的去檢票,屁股開始癢起來。
  終於被父母恩準了,二老一直跟著稚薇到檢票口,臨進去的時候,母親拉著稚薇,在她的臉頰上貼了貼。稚薇對父母笑著說再見,一步三回頭的走進候機室,坐在陌生人堆裏,自己呆了一會兒,終於全身輕鬆了。交通工具的發達讓人有點兒不能適應,中午還在四川和親戚們圍著一個桌子吃飯,下午稚薇已經獨自站在了宿舍樓下麵。王柯柯已經到了,她發短信問稚薇要不要來機場接駕,稚薇雖然有點兒期待,但還是說不用了。
  自己能搞定,何必麻煩別人。稚薇拖著20多斤重的大行李箱站在樓下。要叫柯柯下來幫忙嗎?還是算了……稚薇可不想自己看起來像奴役灰姑娘的那後媽之女。
  這時候要是天兵天將降下來就好了,做了一會兒白日夢,稚薇還是吭哧吭哧的一個人把行李箱拖上了8樓。回到宿舍,看到王柯柯的笑臉,稚薇的心情好了很多,兩個女孩子一起整理行李,稚薇掏出一大堆的土特產,花生,牛肉幹什麽的,全是臨走時父母硬塞進去的。“你爹媽真是太好人了!”王柯柯高興萬分,這樣一來,宿舍很久都可以不用買零食了。
  “我老媽特意拖著我老爸去逛了一天,回家的時候,我爸跟個山城棒棒軍似的馱滿了東西,哈哈哈哈。”稚薇笑道。“你爹媽感情真好啊。”王柯柯感歎道,她家境雖然富裕,但父母感情不好,在稚薇父母恩愛這一點上,她有時會流露出羨慕之意來。稚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南瓜不接(難怪不得),你這個小P孩對愛情這麽挑剔,左也不好右也不好的,主要是擺在你麵前的範本太強了。”王柯柯說。“是嗎?”稚薇疑惑道:“我不知道……”
  “又不知道!你這個缺心眼兒,以後也隻配做大人物,笑看咱們這些小市民的悲喜。”王柯柯調侃道,兩個女孩子互相用東西的扔對方,弄得宿舍更加亂了。好不容易正正經經開始收拾了,兩個人的手忙著嘴也不閑著,一邊嚼著牛肉幹一邊聊天。
  “寶貝,你知道這學期我們有係主任的課嗎?”王柯柯慢條斯理的說。“知道。”稚薇慢條斯理的回答。“有點兒奇怪的感覺啊。”
  “怎麽奇怪了。”
  “我們係主任不是聶遠帆他爹嗎?”
  “是啊!!!!!!!!!”兩個人莫名其妙的笑了一陣,稚薇又有些擔心的說:“他爹會不會很凶啊……”
  “不會吧,看看遠帆的樣子,他爹應該脾氣也蠻好的。”王柯柯往好的方麵推測道。
  “總之,這是大學的最後一學期了,希望能善始善終。”稚薇祈禱道,拿掃把來掃地,王柯柯開始集中桌上的廢物,她拿起一個寫滿字兒的白信封看了看,詫異的笑道:“這是什麽?”
  稚薇看了一眼,嗷的撲上去搶。“我看見了的我看見了的!”王柯柯邊叫邊耍賴的放進自己的衣服裏麵,稚薇嘴角抽搐,似笑非笑的說:“搶什麽啊,那是飛機上發的嘔吐袋……你以為是張百萬支票啊?”
  王柯柯連忙把信封扔了出來,很鄙視的看著稚薇說:“服了你了,嘔吐袋上麵你也寫字。”
  “手邊沒有紙嘛。”稚薇撿起信封,看了看,夾進了一本書裏。“寫的啥?”
  “那個……中途遇上了點兒氣流,我就拿它寫了個遺囑。”稚薇說。“你這個小丫頭,真是瘋了,你還有財產給人家爭啊?”王柯柯撇嘴道。
  “倒是有一屁股債務。”稚薇玩笑道。她其實也隻不過寫了一點點兒,無非就是竭力說服父母不要難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做女兒的不孝,希望二老頤養天年,反正過幾十年還會再見的……
  每次氣流來襲她感覺到害怕的時候,她都會想著BEYOND對自己說:沒什麽,隻不過就是去他去了的那個地方,也不差……
  所以如果真的遭遇空難,她最擔心的不是死,而是父母的反應,一想起來就不寒而栗,她有次做了一個夢,就是夢見自己死了,然後夢裏的她不停的在煩惱用什麽易於接受的方式告訴父母自己死了,跟尿急了找廁所一樣慌的團團轉……
  第二天早晨起來累出兩個大黑眼圈。收拾完宿舍,王柯柯就貓到床上去煲電話粥去了,稚薇隱約聽見她“遠帆遠帆”的叫,有點兒受了觸動,自己也掏出手機來看了看,終於發了條短信給夏明宇,卻還是很客套的一句:“假期過的快樂嗎?”
  夏明宇竟然很快的回了過來,稚薇欣喜的連忙查看,有點兒無力的笑了,這家夥就回了一個“嗯”字。真是浪費短信費啊,這個字兒可就值一毛錢哪。她剛把手機扔到一邊,又有短信進來了,稚薇拿起來一看,還是夏明宇,這回字兒多了點兒:“回學校了吧,我給你帶了禮物。”稚薇突然很想見見夏明宇。

  懂與不懂之間
  不過想歸想,稚薇還是開學一個星期了都還沒有表現出行動來,她的理由是:功課很忙。
  的確,係主任的課就是不一樣,班裏的氣氛都沉重些,盡管這個微微謝頂的老頭子表現的和顏悅色,但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力,這種壓力不太好說是動力,倒是讓人有點兒喘不過氣來的。
  最後還是聶遠帆和王柯柯計劃了聚會的事情。一個假期不見,聶遠帆微微的長胖了一點點,他本來是有點兒偏瘦的,現在看起來倒是剛剛好,越發的溫文儒雅,沉穩俊朗,看的來蹭飯的蘇娜小聲的叫了一聲:“哇,好一個極品啊。”
  是挺帥的……稚薇心裏讚同,但不知怎麽回事想起了係主任,遂暗自歎息再如花似玉的漢子也經不起歲月的蹉跎……
  而隨後走進來的夏明宇卻顯得瘦了,甚至還黑了一些,但整個人看起來很精神,感覺倒比以前還開朗了。
  見到他們,稚薇突然有些心虛的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臉頰,過個年肥一圈,她簡直不知道自己的胃口怎麽能這麽好。
  聶遠帆一坐下,看了一眼最麵的稚薇,左顧而言他的說:“今年豬肉漲價了。”
  稚薇正在裝模作樣的喝茶,一口水嗆進去,又從鼻子裏噴出來。“這種洗鼻子的方式真厲害。”聶遠帆笑道,大家都笑了起來。“笑吧笑吧我要長大,笑吧笑吧我要開花……”
  稚薇惱恨的嘀咕,不過讓她感到有點兒高興的是,上次的事情好像就這麽過去了,很好,不愉快的都忘記就好了。吃飯的時候,每個人一邊食指大動一邊抱怨過年吃飯吃的好膩,隻有夏明宇沒有說什麽話,稚薇剝了一堆蝦殼子才醞釀充分的問道:“老夏,你家過年熱鬧不?”
  “我沒有在家過年。”夏明宇淡淡的回答。“他啊,自己一個人騎單車去了麗江,別提多瀟灑了。”聶遠帆插嘴道。
  “太厲害了!下次我也這麽試試好了,過年真的沒意思。”王柯柯瞪圓了眼睛,這樣她的眼睛看起來更是匪夷所思的大。“學長,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麽好玩兒的事情?”蘇娜好奇的問道。“沒什麽特別的事情,麗江很美,我拍了照片放在博客上。”夏明宇簡短的說完就往嘴裏塞了菜心一枚,好像自己隻是去逛了趟花市般淡定,絲毫沒有要打開話匣子的意思。
  稚薇羨慕的瞄著夏明宇,她一直想去麗江,但隻是想而已,因為一直在約朋友同行,卻總是落入你有空我沒空的死局裏,至今也還沒有個定數。
  為什麽,沒有想到自己去哪!?稚薇頭腦一熱,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對她這個路癡來說,單獨旅遊不是一件省力討好的事情。那和夏明宇一起去?稚薇頭腦又一熱,但再次很快的冷靜下來,夏明宇會希望帶上一個近視眼兒路癡?這簡直是開玩笑。想來想去沒了興趣,還是埋頭吃飯來的實際。
  吃完飯大家都撐的不行,一致同意散步回學校。稚薇走著走著和夏明宇落到了後麵。“咳咳。”稚薇幹咳了兩聲,夏明宇看了她一眼,沒有反應。“老夏!你說了有禮物的。”稚薇隻好厚臉皮小聲道。夏明宇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他把手伸出來,拳頭攥的緊緊的,移到稚薇的麵前。
  稚薇攤開手,一串綠鬆石腕鏈帶著夏明宇的溫度落在了稚薇的手掌中。“好漂亮。”稚薇低聲叫道,夏明宇臉上露出自得的表情來。“麗江買的?”稚薇撥弄著溫潤的綠鬆石問道。“廢話。”稚薇喜滋滋的把綠鬆石往包裏放,夏明宇皺起眉頭說:“不戴上?”
  “現在?”稚薇猶豫的問道:“其他人的哪?”
  “我隻買了這一個。”稚薇怦然心動,但看了看前麵的朋友們,還是覺得很為難:“不太好吧。”
  “你擔心這個做什麽?”夏明宇奇怪的問,一幅光明磊落之態,看起來倒好像是稚薇太多慮了。
  看到夏明宇這麽坦然,稚薇也覺得自己真的想多了想歪了,便老老實實的把腕鏈戴上了,她怕妨礙活動,手上向來不帶裝飾品,連塊表都沒有,這串藍幽幽的綠鬆石獨獨的扣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特別的顯眼也特別的鮮豔。晚上,稚薇便迫不及待的跑去衝涼,好盡快的換上她的舒適裝備,等她熱氣騰騰的回來在鏡子麵前抬著手臂梳頭發的時候,綠鬆石腕鏈滑落到了她的手肘深處,涼涼的癢癢的,這種感覺很新鮮。
  “你是不是和夏明宇有點兒什麽貓膩啊?”王柯柯一邊搽臉一邊很突兀的問道。
  “啊啥!?你瘋了?”稚薇惑然轉頭,大驚失色道。“那是夏明宇送的吧?”王柯柯指著稚薇的腕鏈,一副人贓並獲的樣子。
  “啊?啊……”稚薇沒想到這麽快就穿幫了,張口結舌的不知道怎麽回答。
  “默認了?”王柯柯昂頭得意道:“本小姐就是眼觀四處耳聽八方的活雷達,早發現你跟夏明宇落到後麵嘀嘀咕咕半天了,原來在交換定情信物啊?”
  “你這個破孩子,三天不打你還上房揭瓦了!”稚薇用暴力來掩飾尷尬,衝上去擰王柯柯的臉,結果粘了自己一手粘乎乎的麵膜。“有什麽不敢說的嘛。”王柯柯幸災樂禍的說:“有好事兒都不告訴姐們兒,該。”
  “就是沒什麽好說的啊。”稚薇一邊擦手一邊掩飾道:“隻不過是他去麗江順路帶回來的小紀念品,誰叫你那時候不走後頭去,你要是肯舍得聶遠帆落到後麵去啊,這東西現在就是你的了。”
  她原本是不想王柯柯吃味,覺得夏明宇厚此薄彼,但合情合理的解釋一番下來,說得自己也覺得不過就是這麽回事了。
  王柯柯終於不吭氣兒了。稚薇匆匆打開電腦,登上夏明宇的博客,看到了一張張堪比職業攝影師的麗江風景照,她原本以為麗江已經是被遊客去濫了的地方,夏明宇拍的照片卻大多是荒無人煙的去處,美的沒有一點兒紅塵煙火氣息,這大概就是自己上路的好處吧,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自然能找到別人都找不到的好地方。
  他也沒有留下一張有自己的照片,想想夏明宇這個人會讓別人端著相機自己擺個普斯弄點兒到此一遊的紀念,稚薇也覺得很滑稽,那不是他的性格。唯有一張照片不是風景,那是一隻手掌托著一條綠鬆石腕鏈的特寫,大概是用另一隻手拿著相機拍的。這是夏明宇的手吧,稚薇想,她對著這張照片看了很久,臉上露出悵然期待的笑容。
  她不懂這個男孩子,又好像比其它男生要懂那麽一點點。但這,又能代表什麽哪?

  偷盜的季節
  夏天到來,水果飄香。稚薇和王柯柯下課回宿舍的路上,路過大片的芒果樹林,隻見路邊躺著兩個掉落的拳頭大的黃澄澄的芒果。兩個女孩子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兩個芒果。“撿不撿?”稚薇瞄著左右來往的莘莘學子說。沒有回答,兩個女孩子牽起手比油的一聲撲過去撿起芒果,哈哈笑著一口氣跑回了宿舍。
  芒果是很普通的雞蛋芒,但因為在樹頂上懸到熟透,香氣四溢,甜蜜無比,稚薇和王柯柯嘖嘖的享用著果實,覺得這味道比買的強大多了,稚薇舔著粘乎乎的手指感歎道:“沿海大學的7月到了。”
  “嗯……偷盜的季節又到了。”王柯柯點頭道。“我們今晚上做賊好不好。”稚薇馬上提議道:“去哪兒踩點?”
  “研究生樓下的是極品桂味哦。”王柯柯詭秘的笑道:“不如叫聶遠帆他們幫忙……?”
  稚薇瞟了王柯柯一眼,滿臉怨婦相的說:“從前出馬的都是我們紫薇齋宿舍的絕色神偷,現在啊有人想做雌雄大盜……”
  “喂你好了哦!你啊,笨手笨腳的,連爬樹都不會!害得都次次要我上樹!”王柯柯跳腳道、“誰叫你長這麽矮啊?但凡是你要個模特身材我們還用上樹?!”
  “哇!我嫌我矮!?你這個小胖妞!”
  “×※%¥#◎……”傍晚的時候,稚薇,王柯柯,蘇娜三條女仔氣勢洶洶的背著大背包站在研究生樓下。
  聶遠帆接到電話就跑了下來,邊跑邊說:“哈你們三個啊,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山頭,就敢來偷荔枝?”
  “所以我們不是打了電話通報先了嗎?”王柯柯很可愛的耍賴道:“現在是不是不給摘啊?學長。”
  “既然學長叫的這麽甜,準了。”聶遠帆挽起袖子笑道:“看中了哪棵樹?!說出來,學長幫你們辦了!”
  “看了才知道啊。”王柯柯拉起蘇娜稚薇笑道:“出發!”
  “那個……老夏哪?”稚薇忍不住問道。“他有點兒事情在外麵。”聶遠帆說:“很快就回來。”
  “總是一副看起來很忙的樣子……”王柯柯撇嘴道,稚薇雖然沒說什麽,心裏還是滿失望的。
  四個人來到研究生樓外的荔枝林裏,看中了一顆果實累累的荔枝樹,聶遠帆抬頭看了看筆直光溜的樹幹,跳了好幾下,終於抓住了一條樹枝,轉頭對三個女生說:“快摘啊。”
  三個女生麵麵相覷,稚薇低聲對王柯柯說:“還是你爬樹吧……”
  “你吃頂了?!”王柯柯低聲怒道:“今天本小姐我穿的是超短裙呀,快上去摘啦……”
  “還以為他會爬樹的說。”蘇娜吃吃的笑道,走上去開始摘荔枝。一會兒功夫,她們已經收獲了滿滿一書包的荔枝,這時聶遠帆的手機響了起來,他雙手抓著樹枝,王柯柯便上前掏出他褲兜中的手機按了接聽鍵,貼到他耳朵上。“喂!我們的位置在上四路,下三路!是啊,她們幾個都在這裏。”聶遠帆大聲說道。
  “誰?老夏嗎?”稚薇問道,聶遠帆點點頭,說:“他到校門口了,馬上過來。”
  話才說完沒多久,就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跑進荔枝林裏。平時從校門口來這裏是要走10分鍾的說,不愧是長腿健步男!稚薇心裏暗笑。
  她很想馬上像平時一樣對著夏明宇大聲叫“老夏!”,但自從上次收到那件唯一的禮物後,她心裏隱約有一點兒異樣的感覺,有所期盼卻又忐忑不安,手腳便束縛起來。她還在猶豫中,王柯柯已經大笑著和夏明宇打起招呼來,稚薇便隻能盡力的笑笑,對他的到來表示歡迎。
  “你……跟條僵屍樣是幹嘛啊?”夏明宇一來就毫不客氣的拿朋友開涮,聶遠帆雙手伸的筆直抓住樹枝,還墊著腳尖,樣子的確夠詭異的。
  “幫這些小姐抓住樹枝她們好大偷特偷的嘛,哎,還是你來吧。”
  聶遠帆無奈的說,一鬆手,樹枝呼啦一聲彈了回去。夏明宇穿著一件很活動的長袖體恤,他挽了一下牛仔褲的褲腿,抓住樹杆拉直身體,幾下就敏捷的登到了樹上,看的有懼高症的稚薇頭都暈了。
  不過樹頂的荔枝品質真的不一樣,女孩子們選花了眼,用手電筒在樹枝上亂晃著,尖叫道:“要那串!那邊那串啊!”
  夏明宇伸長著手臂在樹枝間探來探去,又紅又大的荔枝下雨般的落在女孩子們的手裏,驚起一陣一陣的笑聲。“小心點兒啊。”王柯柯一邊接一邊叫道。
  “你們的手電筒不要晃的太厲害。”夏明宇的聲音從夜空中傳來,稚薇聞言馬上關上了手電。
  “你幹嘛啊?”蘇娜正照的高興,馬上問道。
  “他說手電筒晃的太厲害了。”稚薇老老實實的回答。“喂!那你不要晃就行了,關了怎麽看得見荔枝啊?”蘇娜覺得稚薇也真是太聽話了,大聲笑道。
  稚薇笑了笑,她始終有點兒不安,便蹲下來去負責撿落到地上的荔枝。
  “摘了多少了?”夏明宇站在樹枝上問道。“差不多了,快下來吧!”聶遠帆道,夏明宇便扶著樹枝往樹杆那邊靠,這時女孩子們的手電筒還在不滿足的晃來晃去,隻聽見一聲樹枝斷裂的脆響,夏明宇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女孩子們害怕的尖叫起來。稚薇聞聲抬起頭來,正好看見一個人影從樹上掉了下來。

  喜歡哪一種荔枝
  “喂!!老夏!你沒事吧。”聶遠帆連忙跑過去。沒等聶遠帆跑到跟前,夏明宇已經從雜草裏站了起來,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草根樹葉,悶聲道:“有事啊!”
  “摔哪兒了?”大家一下緊張起來。“身上好臭啊,地上都是爛荔枝!”夏明宇痛苦的說,聶遠帆誇張的捏著鼻子跳開了去。
  “都怪我們啊,對不起啊,夏明宇。”王柯柯後怕的道歉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蘇娜拍著胸口說。“不用驚訝成這樣吧,荔枝樹這麽矮,還能摔的死人嗎?”聶遠帆滿不在乎的說,但還是轉頭對夏明宇確定了一下:“是沒事吧?老夏。”夏明宇若無其事的點點頭。“小心點啊!就算隻有三米高也會摔死人的!”稚薇突然大聲說道,眾人愣了愣,王柯柯很快反應了過來,拍了稚薇一下笑道:“你又在說你的偶像了啊?我真是服了你了,什麽事情都想到那上麵去。”稚薇隻是愣愣的看著夏明宇,她的眼神流露著深深的恐懼,夏明宇看她這麽害怕,突然有些於心不忍,這是他少有的深沉感受,他也不知道對她說什麽好,隻是活動一下手臂,說:“我真的沒事。”
  “沒事兒就走了走了,吃荔枝去!”聶遠帆拍了拍手招呼道,一然後氣提起三個脹鼓鼓的書包。
  沿海大學的空氣特別的清新,星空也特別的漂亮,坐在研究生樓下的空地上邊看星星邊吃荔枝,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你們廣東人不是說荔枝一定要在摘下來的三分鍾之內吃,才能吃到真正的原味嗎?現在這個算不算原味?”
  王柯柯對蘇娜問道。“差不多了吧,對桂味來說更是要吃新鮮。”蘇娜很老道的說:“因為桂味不比糯米糍甜,但它的香味真是~~~太舒服了!”
  “我也比較喜歡桂味,老夏,你怎樣?”聶遠帆問道。“妃子笑。”夏明宇答道。“妃子笑看起來又青又綠的,我都不敢吃。”王柯柯說。
  “我也是。”聶遠帆笑道。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真正會吃荔枝的人才吃妃子笑哪。”蘇娜又端出了荔枝老江湖的氣質來:“妃子笑看起來是好像沒有成熟的樣子,但其實它的味道是荔枝裏最正點兒的,酸甜的汁水甚至會像汽水一樣的刺舌頭哪。”
  “哇,說的我好想現在就試一試啊。”王柯柯憧憬道,她看了旁邊的稚薇一眼,問道:“你喜歡什麽?”
  稚薇愣愣的說:“我不知道……好像都好吃。”
  說完,她打了一個哈欠,王柯柯便問道:“你是不是很困啊?”
  “沒,隻不過眼睛有點兒幹澀。”稚薇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解釋道:“戴了隱形眼鏡之後,一到晚上我眼睛就會幹,又沒有帶眼藥水,隻好打哈欠擠眼淚咯,現在已經是想打就打,控製自如了。”
  “搞不好瓊瑤劇裏的女主角都有這樣的技能吧?”聶遠帆笑道:“你看她在哭,其實她在打哈欠。”幾個女孩子笑了笑,王柯柯仰頭感歎道:“星星好漂亮啊。”
  “聽說10月的時候有一場獅子座流星雨,到時候一起看啊。”聶遠帆對王柯柯說。
  “好啊。”王柯柯和他相視而笑。“你們~~”蘇娜舉著一顆荔枝對他們兩個人晃了晃,問:“是不是在拍拖啊?”
  聶遠帆沒有回答,隻是沉默的微笑著,王柯柯向蘇娜扔了一瓣荔枝殼道:“吃你的荔枝吧。”
  “你對這個不過敏的嗎?”稚薇見夏明宇一顆接一顆的吃荔枝,便笑道。
  夏明宇搖了搖頭,他剝荔枝的手法跟本地人一樣嫻熟,先用指甲沿著荔枝的縫用力一劃,殼就裂成了兩半,再輕輕一擠,晶瑩的荔枝果實就出來了。稚薇素來自稱心靈手巧,剝荔枝卻跟剝沒煮透的雞蛋似的磕磕巴巴的,嚴重影響她吃荔枝的福利,便很不甘心的學夏明宇的方法,一劃用力一擠,啪的一顆肉乎乎的荔枝打在夏明宇的臉上。
  “哈哈哈哈哈!!”
  來不及道歉,稚薇光顧上大笑了。夏明宇摸了摸臉,很凶的瞪著稚薇,直到她自己心虛的把沒心沒肺的笑聲收回去,然後將一顆剝好的荔枝遞給稚薇,說:“別再浪費東西了。”
  “哎呀呀,一顆荔枝三把火,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長痘痘。”稚薇接過去笑道,仔細的盯了夏明宇一眼,又道:“不過你的皮膚很好哦。”
  “我沒有長過痘痘。”夏明宇自得的說,他的臉頰很光滑,這在廣東是很少見的。
  “我也不長痘痘的。”稚薇不服氣的說。然而,有些話是說不得的,結果第二天,她的鼻尖上就起了一顆痘痘,又紅又大,像個小醜,異常滑稽。不,不要慌……
  稚薇安慰自己道,好在現在周末,有兩天可以躲在屋子裏不出門,她迅速上網查快速消除痘痘的方法,爭取星期一的時候能不這麽可笑。當稚薇在鼻子上塗了一堆消炎牙膏,做好連吃飯都叫外賣的準備時,夏明宇的電話卻打了過來,稚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接起來,心裏祈禱千萬不要要她出門的。
  “你這個星期天有事嗎?”
  夏明宇的問句讓稚薇感到來者不善,支支吾吾的說:“可能……有吧……”
  “是這樣的,陳海打電話告訴我上次我們去廣西走訪的初中生裏有一個輟學了,自己跑來廣東親戚這邊找工打,我昨天已經找到了這個孩子,她也答應回家繼續念書了,走之前我想帶她到處轉轉。因為那是個女孩子,你可以一起去嗎?”
  夏明宇一口氣說清楚了事情緣由,反正就是要她出門,稚薇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拿著電話不知道說什麽好。
  “怎麽了?你是不是有事?”夏明宇見她隻是沉默,便問道。
  稚薇很希望現在自己能快點找到一個完美的借口來推諉,偏偏腦子裏一片空白,隻能嘻嘻哈哈的給自己拖延時間道:“那,那孩子叫什麽名字啊?”
  “王美歡。”
  “哦,我記得了,是那個靠繡花為生的家裏的小女孩子。”稚薇一邊說著心裏一邊飛快的過濾著各種借口。“嗯,你跟她還特別親熱。”
  “嘿嘿,很可愛的女孩子,她家的門隻有不到半米寬哪,我那是還擔心自己蹭不進去,不過她媽媽鏽的花很漂亮。”
  “嗯,她媽媽就靠那個賣錢供一家的生活啊。”
  “聽說她爸爸好像是去了什麽煤礦打工,然後就了無音訊了……”稚薇說道這裏,心裏酸酸的。
  “我也想幫她打聽打聽,可是哪個煤礦她們都不知道。”說到這裏,夏明宇突然問:“你是不是不想去啊?”
  “去!當然去!”說了這些話,稚薇已經拋開了痘痘帶來的顧慮,決心要為這個孩子做點事情了。“那好,一會兒我到了你宿舍樓下響你手機。”夏明宇說完便掛了電話,稚薇馬上去洗臉換衣服。“你竟然要出去?”王柯柯見稚薇風風火火的樣子,對這一不正常現象表示驚訝。
  稚薇點點頭,見王柯柯還穿著睡衣,也對這一不正常現象反驚訝道:“你竟然不出去?”
  王柯柯自言自語的說:“本來約好去逛街看電影的……”然後她不甘寂寞的跳起來道:“你去哪?我可以跟去嗎?”
  “當然了!”稚薇驚喜道:“一會兒夏明宇來接我們,你快點換衣服吧。”
  王柯柯馬上開始挑衣服,然後畫淡妝,稚薇看著鏡子裏自己那張怪趣的臉,實在沒有心情打扮,便依舊戴著框架眼鏡,隨便紮了個馬尾巴。當稚薇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王柯柯還沒搗鼓完,稚薇不停的催促她:“快點兒,快點兒,人家來了!”
  “讓男孩子等待天公地道,你冷靜點兒,你冷靜點兒。”王柯柯泰然自若邊說邊畫眼線,手都不抖一下。好容易兩個人一起下樓了,正在張望著找夏明宇,一輛停在路邊的銀色本田車衝她們按了一下喇叭,夏明宇的頭探出車窗對她們說:“上車。”
  “你的車?”稚薇遮遮掩掩的捂著鼻子坐上車,好奇的問道。“借聶遠帆的。”夏明宇答道。王柯柯很坦然從車子的一個角落裏掏出了幾包零食,問大家:“吃不?”
  “啊,你怎麽知道有吃的?”稚薇叫道。“我怎麽不知道,這就是我買的。”王柯柯笑道,稚薇突然明白過來,覺得自己真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傻,王柯柯和聶遠帆雖然關係還沒有挑明,但他們成天在一起,這車子王柯柯自然也沒少坐。
  “我們現在先去接小歡。”夏明宇說道:“想想一會兒去哪兒玩兒吧。”
  “那孩子想去哪兒玩?”稚薇愣愣的問。“她不知道。”夏明宇答道,稚薇一下沒有了主意,她最怕幫別人安排這些事情了,因為要去猜測別人的喜好。“去海邊好吧?那孩子沒看過海吧?”王柯柯提議道,夏明宇點了點頭說:“不錯的主意。”
  “那好,我們就去西衝,那兒的海岸比梅沙的更幹淨更原始,遊客也少,而且我有個朋友在那邊開餐廳的,我跟他打個電話去。”王柯柯說著就拿出了手機,幾聲鶯聲燕語下來,她啪的關上手機笑道:“省錢了省錢了!他說今天他請客!哈哈哈,也算是貢獻點兒愛心。”
  “謝謝你。”夏明宇誠懇道。真是友到用時方恨少,稚薇自歎不如,比起她來,王柯柯的人脈真的是不可思議的廣闊,總能有這個那個朋友在關鍵時候派上用場。

  也許你是美女
  在約定的地方,稚薇打老遠就看見那小姑娘站在路邊了,忙跳下車去招呼她,15歲的小歡很內向,看見他們隻是一個勁兒的笑,露出喜歡卻又不知道怎麽表達的靦腆樣,弄得稚薇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接到了今天的主角兒,夏明宇就開車前往西衝,一路上小歡都是有問才答,寡言少語,隻是一直用微笑流露著她的感激,但這也很容易被看成是客套和應付,稚薇和王柯柯竭力的和她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各自轉頭去看車窗外的藍天白雲。到了西衝,小歡第一次看見海,在自然的不可抗力之下,她終於活潑了起來,但這活潑也是僅限於動作上,她被兩個姐姐牽著小手一起尖叫著衝海浪,蹲在沙灘上挖貝殼,甚至還撿到兩尾小魚,夏明宇給她找了個瓶子裝起來,她一直抱著瓶子衝夏明宇笑著,笑的很仰慕笑的很憧憬。
  “無論年紀大小,女人就是女人。”王柯柯笑歎了一聲,稚薇點頭表示同意。
  “不過光靠笑容來吸引男生的注意可真不是什麽高招啊。”稚薇同病相憐的為小歡擔憂,隻因她就是這麽缺乏技巧的主兒。玩累了,中午去王柯柯朋友開的餐廳吃飯,那位朋友叫林加水,是一個矮矮胖胖的年輕本地男人,早早的接了婚,很善經營之道,妻子是個漂亮的湖北妹,看起來精明幹練,一口白話說的跟本地人一樣漂亮,甚至還能說嘰嘰咕咕的客家話,這讓缺乏語言天賦的稚薇看的瞠目結舌。
  “開玩笑,不會說本地話怎麽做人家媳婦啊,林掌櫃的家是個大家庭,親裏親戚的老人家們可不會跟你說什麽普通話。”王柯柯笑著解釋道。
  “是啊。”也對廣東民俗略知一二的稚薇感歎的想,那些夢想著輕輕鬆鬆嫁給個本地大款吃香喝辣的小癡人兒們,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能耐端得起這碗飯。林加水雖是生意人,但是很豪氣,一時便上了滿桌的菜,都是海鮮,什麽螃蟹大蝦的,當然少不了遠近馳名的乳鴿,他衝夏明宇大聲道:“柯柯說你是研究生,我念的書少,比不得你們幾個。”
  “今天謝謝你了。”夏明宇和他握了握手道。
  “謝什麽,柯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再說這是做好事兒嘛。”林加水順手摸了小歡的頭一下,說:“就這孩子吧,真是幾可憐啊。”
  “林掌櫃的~~”王柯柯拉長聲音笑道:“你要不要賞臉一起來吃啊?”
  “我也參一腳?好好!”林加水爽快道,遂出去拉來了幾個好玩好笑的得力員工一起坐下,這下可就熱鬧了。那幾個人本來就活潑,夏明宇雖然平時話不多,但這個時候他也顯得滿健談的,而王柯柯就更不用說了,在場的幾個小夥子的眼睛跟粘在她身上似的轉來轉去,她很能開玩笑,常常引起大家痛快的笑聲,完全是一枚人見人愛的全職開心果。稚薇一直很沉默的扮透明人,她隻怕別人注意到自己的挫樣兒,她恨這個痘痘恨它弄得她沒心情修飾自己,破罐破摔的成了這幅樣子,她把這種仇恨發泄到了筷子上,食欲上,行動上。
  小歡隻是低頭吃東西,做為今天的主角,她表現的得太不顯眼了,很容易被人遺忘在一旁,稚薇一直不停的給小歡夾菜,神情憐惜。她好像站在另一個角度看見了自己的影子,沉默,不大方,不逗趣,像歡樂中的一塊尷尬的瑕疵,雖然不至於被人討厭,但是也不會使人喜歡。
  傍晚的時候,夏明宇開車把小歡送到她親戚家的門口,對這個小女孩說道:“答應我,回去好好上學。”小歡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臉上沒有了笑容,隻是很沉重也很誠懇的說了一句:“謝謝你,夏哥哥。”回去學校的路上,王柯柯已經累的睡著了,稚薇也瞌睡了一會兒,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夏明宇還在安靜的開著車。“你累不累啊?”稚薇向前欠身問道。“有點兒。”
  “哦……”
  “你可以和我說會兒話嗎?免得我犯困。”夏明宇突然說。稚薇想了想,問道:“你覺得小歡這孩子……怎麽樣?”
  “怎麽樣?”夏明宇不解的反問道。稚薇也說不清楚自己想要知道點兒什麽,隻能轉開話題道:“我覺得小歡她好像滿喜歡你的。”
  夏明宇不置可否的輕輕笑了笑。“我想她這一輩子都會記得你的,夏哥哥。”稚薇也笑道。夏明宇沉吟了片刻,很認真的說:“我也是。”回到宿舍,稚薇看著猶自笑嘻嘻的打電話給林加水道謝的王柯柯,在電腦的日記上寫到:隻要你在那裏,那裏的氣氛,就會變得愉快,隻要你在那裏,大家的心,就會變得平靜,我也想變成,那樣的你……王柯柯衝完涼,很舒服的躺在床上感歎道:“今天好累啊!不過滿好玩的。”
  “也好在有你,給老夏省了不少銀子哪。”稚薇笑道,舉著鏡子端詳自己紅腫的鼻子,想到今天夏明宇好像壓根沒有注意到她長痘了,就心存僥幸的想也許是自己太在意了,它事實上可能並不是很明顯。
  “其實啊,我一直以為你們做義工都隻是玩玩而已,沒有想到夏明宇滿認真的,還專門興師動眾的帶那小孩子出去玩一趟。”王柯柯一邊按摩著纖細的小腿一邊說。
  “他本來就是個不錯的人,就你看不出人家的好,白長那麽大兩個牛眼睛。”稚薇有點兒高興的說道。“是啦是啦,以前是小姐我鬼遮眼好了吧?”王柯柯吃吃的笑道,突然有意無意的說道:“我發現啊,他是那種需要慢慢了解的人,挺有自己的個性,現在這個浮躁的社會裏啊,這種男人挺稀缺的,本小姐是不是應該好好的考慮下他哪……”稚薇轉頭瞟了王柯柯一眼,突然心裏很生氣,甚至有點兒厭惡,厭惡王柯柯這種挑挑揀揀的態度,厭惡她這種吃定別人的自信,甚至厭惡起她那張美麗的麵容來。不過這種感覺在心裏盤旋了一會兒,稚薇就用力將其驅逐了出去,努力恢複內心的平靜,但她想起了聶遠帆那微微的曖昧態度,還是忍不住日記上不滿的寫道:她為什麽不幹脆的和聶遠帆拍拖去哪?也許做為一個美女,真的比別人多很多選擇權,但最後的結果到底是什麽誰也不知道,輸或者贏,都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任捏小泥巴
  轉眼暑假到來,學生們又要準備回家了。夏明宇照舊做起了火車票總代理,搞定了所有人的票,就是沒有他自己的。
  “老夏,你又不回家啊?”還想著能不能和夏明宇一路回四川的稚薇有些失望。
  “回的,不過我想先去一趟海南。”夏明宇回答。“我也想去。”稚薇羨慕道,王柯柯也在旁邊若有所思的轉動眼珠子,和聶遠帆不住的竊竊私語起來。“那就去啊。”夏明宇很幹脆的說。是吧,海南也,藍天白雲水清沙幼!稚薇心裏一動,卻又很快冷靜下來,搖搖頭無奈的說:“那個,我沒錢去……”
  “那好說。”聶遠帆忙道:“柯柯也想去,你們兩個的吃喝住行胭脂水粉我包了。”
  這誘惑讓稚薇幾乎失去了理智,但她還是隻能拒絕:“也還不是錢的問題,我爸媽早就在催我回去了,他們不會同意的。”
  “哦,稚薇想家了。”聶遠帆笑道。我才不想哪!稚薇差點就脫口而出,但夏明宇在場,她隻能一口氣咽了回去,悻悻的說:“反正我去不了……”
  “你們是不知道稚薇家教多嚴。”王柯柯笑道:“上次我和她一起出去KTV,她媽剛好剛好打電話過來,就懷疑那是舞廳,盤問了好久哪,出街都遙控管製都這麽厲害,更何況想出海,做夢嘛。”
  “那你自己到底想不想去?”夏明宇問道。“或者我打個電話問問他們,然後再說好不好?”稚薇存著一絲希望說。
  “看你自己的了。”聶遠帆同情道。稚薇一把那個電話打完,更加不用指望,她懊惱的躺在床上,媽媽不容商量的教訓口氣縈繞在耳邊,聲聲刺耳。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還不如一聲不吭去了再說,現在這樣真是太窩囊了!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她忍不住有些鼻酸,在心底拚命的叫喊,但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罵的到底是誰,是不給她做主的媽媽,還是太過懦弱的自己,還是自由自在的王柯柯……
  於是,暑假時王柯柯,聶遠帆,夏明宇三個人去了海南,稚薇一個人回家。
  因為心裏窩著氣憤,這個假期稚薇在父母的容忍底線上小小的掙紮了一下,比如有天晚上和以前的同學們唱K超過了12點,媽媽打了無數次電話來她都不理睬,終於回家之後還黑著一張臉,結果竟然沒有挨罵,其實她心裏還滿後怕的。家裏的天氣極端炎熱,稚薇一熱就胃口下跌,而來心情也不好,麵對油膩膩的食物全無興趣,反正她也喜歡吃水果,她就買了一大堆的芒果回家,芒果不能壓,稚薇便把它們一個一個整整齊齊的排列在桌麵上,每天還去給它們翻翻身,然後就把芒果當飯吃。不知不覺的,她瘦了好些,穿上夏天貼身的衣服,曲線畢露。
  一開學的時候,稚薇喜盈盈的站在王柯柯麵前,王柯柯都嚇了一跳,叫道:“你不是吃了減肥藥吧?”
  更讓稚薇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拿到了上學年的獎學金,當然並不是硬看綜合成績的那種,而是看重老師考核的係優秀學年獎學金,而這向來是被成績不濟的班長和團支書他們爭的頭破血流的甜頭。
  王柯柯也拿到了學校的優秀學年獎學金,雖然她以前也曾到手過,但今年似乎爭取的特別輕鬆,這讓稚薇不能不想到聶遠帆。
  當然,稚薇絲毫沒有要假清高到拒拿或者生氣的地步,她隻是覺得有趣,自己也按遊戲規則小小的玩了一把,算是享受了一下人際交往的隱形投資。
  “你發現沒有,最近班長大黴女臉上的痘痘好多了,一定為獎學金的事情著急上火了。”
  王柯柯小聲的對稚薇說,稚薇很不厚道的吐吐了舌頭。過了幾天,下課之後,班上開始了新一輪班長投票選舉,對這種所謂的民主,稚薇本來依舊是去充數走過場,沒想到投票下來,連候選人都不是的她竟然成了票數最高的人。
  是我瘋了還是他們瘋了?……稚薇眼看自己的票數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心裏敲起小鼓來。
  “他們搞什麽鬼?”王柯柯疑惑的嘀咕道,她了解稚薇,知道這絕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我怎麽知道,真是見鬼了。”稚薇咬著牙齒說。“那就是硬趕你這隻小烤鴨上架了。”王柯柯冷眼看著黑板上唱票的班長大黴女。
  “我可不想當~~~”稚薇低嚎道。“稚薇,今年你就是我們的班長了哦,班長多多關照。”班長大黴女唱完票,笑盈盈的對下麵滿臉鬱悶的稚薇說,其它同學也開始恭喜稚薇。
  “我不想做。”稚薇對圍著她的同學為難的說。
  “可是你看大家都希望你來當班長啊,你是眾望所歸。”班長大黴女不停的給稚薇打鎮定劑:“再說都大四了,當班長其實也沒有什麽事兒,真有事兒我來幫你弄就是了,不過就是個名頭,你也沒有什麽損失……”
  唧唧歪歪,歪歪唧唧。
  當稚薇暈頭暈腦的回到宿舍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的有一種被魚肉了的憤怒。
  “怎麽搞的!我又不是候選人!他們這是幹嘛啊!!”稚薇有氣無處發的坐在床上發呆。
  “你這個冤大頭。”王柯柯撇嘴道:“大四了誰還去當這個班長啊,又不能做評獎學金的籌碼,吃力不討好的。”
  “你剛剛又不幫我說話。”稚薇哭喪著臉叫道。“你啊,你自己態度都不堅決,難道我還跳上桌子喊‘她不相當班長’!?”王柯柯無奈的說。
  “你知道我,我就是不怎麽會拒絕人的嘛!”稚薇對自己也很無語,隻要拚命往嘴裏塞小熊餅幹泄憤。王柯柯拍了拍稚薇的頭,算是安慰她道:“是啦是啦,你這個任捏任掐的小泥巴,不過也沒有多嚴重拉,你就擠出那麽一點點兒時間去開開會收收作業什麽就好了,橫豎你們班還有個男班長嘛,有什麽事情叫他去頂著就好。”稚薇趴在床上鬱悶了一會兒,也就懶得鬱悶了,時間寶貴,可不能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哇呀呀呀!!”稚薇吼了一聲,撲到電腦麵前。
  王柯柯看著少根筋的稚薇,笑著搖了搖頭,補了一句:“而且現在的係主任一定不會為難你吧。”
  稚薇嘿嘿的笑了笑。
  當時的她還不知道,這個老頭子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稚薇和王柯柯攜手去剪頭發,在發型師的建議下,她把呆板的直發燙成了卷發,稱上她的圓臉,竟然有一種洋娃娃的驚豔。她給自己買了第一支睫毛膏。
  晚上,稚薇一個人抱著書慢慢的走回宿舍,路過一個男生宿舍樓下時,聽見樓上有歌聲傳來,便抬頭一看,原來是有個男生在洗澡間裏邊衝涼邊自我陶醉,當然,通過窗戶稚薇隻看見了他滿是泡沫的腦袋,像個大蘑菇。那男生大約感覺到了視線,也往下麵看了一眼,居然非常誇張的叫道:“美女!!有美女!”
  稚薇嚇了一跳,抱著書一路小跑的衝回宿舍,她氣喘籲籲的站在宿舍門口的時候,一陣清涼的晚風追過她濕漉漉的額頭,非常舒服,稚薇不禁笑了,笑的很燦爛,就像一朵花終於開出了它應有的模樣。

  第一個吻
  10月的大日子,一天晚上,稚薇和王柯柯早早的買好零食,然後大包小包的到羅曼位於學校附近的單身公寓樓下集合,朋友們約好了一起等著看流星雨。“看我帶了什麽!”聶遠帆和夏明宇遠遠的走過來,一個勁兒的晃動著手裏的紅酒瓶子。
  “別搖晃,再晃紅酒該醒了。”稚薇笑著伸手接過紅酒,湊到眼前一看,咋舌道:“喲,82年的波爾多啊。”
  “稚薇就是識貨!”聶遠帆說,看著稚薇略略淡妝修飾的眉眼,誇讚道:“小學妹越來越漂亮了。”稚薇開心的眨著眼睛衝他笑了笑。
  大家坐在樓頂上,開了一瓶紅酒,吃著零食等啊等啊,差不多半夜1點的時候,流星雨終於開始了。稚薇從來沒有見過流星,一直隻在電影裏或者在想像裏看到它們璀璨的身影,而現在,它們就像要去參加什麽盛會一樣,爭先恐後的闖出天際。
  一開始幾個人還在嚷嚷著許願。聶遠帆喊道:“我要順利通過答辯!”
  “大便?”稚薇故作懵懂道。“答辯……”聶遠帆無力的解釋道,稚薇咯咯的笑起來。“我要我的皮膚變的白白的!”羅曼喊道,突然轉頭問稚薇:“你知道白大夫的效果怎麽樣嗎?我有點兒想買。”
  “千萬不要!”稚薇很激動的說:“這些東西都是毀皮膚的!而且那個廣告惡心死了,教壞小孩,真想把那個唱什麽長斑的媽媽難看了的孩子一巴掌刮到南牆上貼著去,告訴他就算你媽的臉變成剝了皮的火龍果也還是你媽。”
  於是羅曼馬上對著流星喊:“讓白大夫去死吧!”
  “我要再長高一點點!”王柯柯大笑著喊道。“我,我要去摩洛哥!我要去尼泊爾!我要去世界上很多很多地方!”稚薇也大聲喊了出來。
  “老夏,你沒什麽可說的?”聶遠帆問道,夏明宇把手圍在嘴邊,對著天邊喊道:“我要你們所有的願望都實現!”
  “你也太省事兒了!”大家哈哈的笑道。到後來就已經沒願可許了,便隻顧張大嘴巴看了。仰頭看了很久,脖子受不了,大家便把報紙鋪在地上躺著看,每次有特別大特別亮的流星出現,眾人就一起“哦啊”的驚歎一聲。堅持到半夜三點過,流星漸漸的少了,大家也興奮累了,把剩下的紅酒和零食一掃而空,搖搖晃晃的準備下樓去睡覺。
  這種單身公寓的電梯很窄,七個人一站進去就填的滿滿的,王柯柯尖聲玩笑道:“稚薇!你這個小胖妞真占地方,擠死本小姐我了!”
  稚薇聽了,一閃身踏到了電梯外麵,笑著說了一聲你們先下去吧,幫他們關上了電梯門。
  看著電梯沉下去,稚薇做了一個呲牙咧嘴的鬼臉,說:“以為我稀罕和你擠哪?”
  等電梯重新上來的時候,稚薇剛走進電梯門,突然想不起羅曼的住處到底在幾樓了,她摸了摸口袋,沒有帶手機。想了半天,稚薇還是不能確定到底是7樓還是8樓,不管了,賭就賭吧!稚薇按了7樓。
  樓道裏沒有燈,黑漆漆的,而且每層樓的格局都是一樣的,也看不出到底對不對,稚薇走到走廊盡頭,小心的敲了敲那扇門,期望會門一開就露出熟悉的笑容來。然而,沒有人來開門,看來是記錯了樓。稚薇也不是很著急,她慢吞吞的走在寂靜而黑暗的樓道裏,很享受這種恐怖片似的氣氛。
  發生什麽事情才好哪,她活的不耐煩的想。這時,一個人出現在樓道的那一端,身影看起來非常熟悉。
  夏明宇?
  稚薇心裏閃過一個猜想,然而走近了才看到,原來是聶遠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稚薇奇怪的問。
  “小傻瓜,電梯的燈停在7樓上啊,我一看就知道你記錯地方了。”
  聶遠帆親昵的笑道,一臉的聰明相。
  稚薇偏了偏頭,笑道:“我還以為沒人會注意到少了個人哪。”
  “怎麽可能。”聶遠帆說著,走到稚薇旁邊,他沒有再說話,隻是低頭認真的看著稚薇的臉,然後他的手輕輕的放在了稚薇的肩膀上,稚薇沒有躲開,聶遠帆的另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
  有什麽就要發生了……
  稚薇突然預感,她愣愣的站在那裏,然後聶遠帆帶著紅酒氣息的吻落到了她的嘴唇上。
  真的發生了!
  稚薇瞪大了眼睛,像根木頭一樣挺直著身體。
  她的腦子異常清醒,就像過字幕一樣的飄過一串串疑問。我是不是也要抱著他?我是不是該閉上眼睛?我不是應該心跳加快嗎?他喜歡的到底是王柯柯還是我?……
  稚薇麻木的感受著聶遠帆的嘴唇和牙齒,突然覺得很絕望。為什麽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不是我的初吻嗎?
  吻,原來就是這個樣子嗎?電梯突然叮的響了一聲,聶遠帆和稚薇一下子分開了。稚薇看著聶遠帆,她心裏很不踏實,迫切的希望他能說點兒什麽,例如,例如說一個吻她的理由,比如,喜歡什麽的……
  然而聶遠帆隻是說了一句“我們走吧。”輕輕的牽了稚薇的手一下,然後又放開。
  回去羅曼房間的時候,男孩子都橫在床上睡著了,女孩子們正在圍著電腦看韓劇,裏麵經曆九九八十一難才終於在一起的男女主角正在熱烈的擁抱,那個女的激動的都飆淚花子了。
  聶遠帆走到她們旁邊就韓劇的話題低聲閑扯了幾句,王柯柯和羅曼掩著嘴微笑著,他給她們倒水,遞了一杯給稚薇,表情從容而淡定,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稚薇無心看韓劇,她挨著床沿坐下,就著微弱的燈光看了一眼熟睡的夏明宇,他蜷縮著身體,睡得像個孩子,眉頭微微的皺著,鼻翼規律的起伏著,呼吸均勻,不知道走近了一個怎樣的夢境。
  稚薇很希望他現在能突然的醒過來,和她說說話,聽著他溫和低沉的聲音,也許她的心情能好受點兒。然而沒有奇跡,稚薇隻能一個人坐在那裏,好像一個失敗的陰謀家,心裏發虛,仿佛被匕首刺了成千上萬個孔,很多沉重的東西從那些孔裏漏出來,堵在她的胸口,讓她呼吸都有些困難。
  第二天上課,稚薇還沒能從這種情緒裏走出來,她一直沒有精神,早餐沒吃,上課的時候也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什麽。下課了,她找了個借口沒和王柯柯一起回去,獨自留在空蕩蕩的教室裏,疲倦的趴在課桌上。
  不知道趴了多久,她幾乎都要睡著了,教室的門被推開了,聶遠帆走了進來。
  稚薇雖然沒有抬起頭來看,但她知道聶遠帆就站在她的麵前,而且正在看著自己。
  “怎麽沒和柯柯一起回去?”聶遠帆溫和的問道。稚薇沒有動,也沒有說話。“是不是不舒服?”聶遠帆又問道。“你走開!”稚薇把頭埋在手臂裏,失聲道。片刻之後,她聽見了遠去的腳步聲。如果現在聶遠帆來的目的是想和她說點兒什麽的話,也已經太遲了,稚薇現在什麽也不想聽,她隻想盡快的擺脫這種感覺,回到從前,從前雖然孤單卻平靜的生活裏。

  似是古人來
  一連幾天,稚薇都沒精打采的,除了上課哪也不去,王柯柯也不知道她怎麽了,問她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也隻好隨她去。有天中午,王柯柯突然問稚薇:“你手機是不是沒電了?”稚薇哦了一聲,她的手機沒電幾天了,她懶得去充,不想再增加一樣供人騷擾的工具。
  “夏明宇的電話打到我這裏了,要我告訴你一聲,他今晚上的飛機回趟家鄉,回去可能沒有時間上網,你暫時幫他管理一下義工的論壇。”稚薇坐起身來,拿起手機邊充電邊打電話給夏明宇。“你……要回去幾天啊?”稚薇隨口問道,反正她隻想和他說說話。“一個星期吧。”夏明宇的聲音很幹啞,都不太像是他了,稚薇一時沒有了真實感。
  “這麽久啊……”稚薇喃喃道。夏明宇沉默了片刻,說:“你來送送我嗎?我馬上要走了。”
  “來!”稚薇握住手機就跑了出去。跑到研究生樓下,夏明宇已經等在那裏了,他的行李很簡單,就是一個背包斜斜的背在肩膀上,但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灰暗灰暗的,好像一個經常熬夜的人。
  稚薇到了夏明宇麵前,這才想起自己剛剛路過學子園小超市應該買點兒什麽帶過來的,她真的很沒關心人的天賦。不過夏明宇看見稚薇,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這讓稚薇稍微的心安了一點兒。
  兩個人並肩慢慢的走到校門口,眼看機場大巴遠遠的駛來,夏明宇便說:“我走了。”
  稚薇有一絲舍不得,突然很有勇氣的上前一步說道:“我送你到機場吧,反正我晚上也沒事。”
  夏明宇的嘴角輕輕的揚了起來,稚薇看著他的笑容,非常慶幸自己的勇敢。
  去機場要大約1小時的車程,車上安了液晶電視供乘客娛樂,稚薇和夏明宇坐下來的時候,電視上正在放一部校園愛情劇,穿著校服的男男女女們正在愛來愛去。默默的看了一會兒,夏明宇突然問道:“這是什麽片子,最近到處都在播。”
  稚薇的腦子正在走私,一下子回過神來,想了想答道:“我不知道。”
  “你不愛看這個嗎?”夏明宇自言自語道。“不愛。”稚薇不屑的說:“太假了。”
  “是吧?”
  “當然,我念書的時候,哪有時間去拍拖啊。”稚薇很不以為然:“每天上完課還要上補習班,忙著考試考的不好還要忙著挨打……”
  “你爸媽打你?”夏明宇聽了,顯得稍微有些驚訝。“當然,那是常有的事兒。”稚薇說著用手比劃了一下,語氣輕鬆道:“用她打毛衣的那種竹簽抽腿,就是竹筍炒肉片,打完了腿上跟斑馬似的。”
  “……那你恨他們嗎?”稚薇搖搖頭,很釋然的說:“誰叫我成績老差又老闖禍哪?他們那麽做也是為我好。”
  頓了頓,她突然想起了什麽,饒有興趣的回憶道:“而且,比起我家鄰居一小子我那才不算什麽哪,他好像姓李什麽的,小時候我都叫他李哥哥的,從小他爸就打他,手邊有什麽家夥就抄什麽家夥,有一次他都躲到我家裏來了,他爸拿著菜刀站在我家門口,我爸爸差點報警……”
  “你記性還滿好的。”夏明宇淡淡一笑。
  “我就是正經事兒不記,很多P事兒反而記得。”稚薇不好意思的說,然後看著夏明宇笑道:“你一定沒有挨什麽打,因為你成績這麽好。”
  夏明宇隻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我的成績也是高中的時候才變好的。”
  “嗯,男孩子就是比女孩子有後勁兒,我們老師說的,你們這些女生一開始笨的話就會一直笨,但男生不同,有好些男生一直調皮一直是差生,可以突然之間懂事了,成績一下子就上去了。”
  “你們老師有偏見。”夏明宇皺起眉頭說:“你不是也考上大學了嗎?”
  “我是藝體生。”稚薇悻悻道:“分數隻要上本科線就好,算什麽啊。”
  “那是你的天賦。”夏明宇又笑了:“你應該為它感到驕傲。”兩個人說著聊著,不知不覺車子就到了機場。“對了,你是回四川對吧。”稚薇突然想起來:“那我們應該去B區登機樓。”
  兩個人又匆匆的走到B區登機樓,稚薇看著電子屏幕,見正好有一架去四川的航班正在值機,便問:“是你那班飛機嗎?”
  “嗯。”夏明宇掏出了機票看了看,肯定道。“那你快進去吧。”稚薇看著安檢口那邊的長龍,催促道,她一看排隊就著急。
  “幫我拿一下,在這兒等我。”夏明宇把身上的包取下來和機票一起遞到稚薇的手裏,說著就往一樓跑去。跑這麽快……
  是人有三急嗎?稚薇拖著他沉重的包包心想。今天夏明宇的心情似乎不錯,笑容特別多,和他說了這麽久的話,稚薇也好像受了感染,覺得心裏開朗了許多。
  稚薇等得無聊,拿起機票看了看,看見一個熟悉的城市名稱。這時,夏明宇跑了回來,手裏還握著一個麥當勞的聖代,他一把將包包重新背到肩上,取回機票,把聖代遞到稚薇的手裏。
  “給,我的?”
  稚薇感到很意外:“為什麽……”
  “你看起來心情不怎麽好。”夏明宇又笑了:“七天後見。”稚薇的手緊緊的握著濕潤冰涼的聖代杯子,視線低垂下去,等她再抬起頭時,她終於笑了出來,對夏明宇擺手道:“一路平安,七天後見!”稚薇走出登機樓的時候,天空已經拉出了暗藍色的夜幕,她坐在機場大巴上,用力的挖起雪白的冰淇淋塞進嘴裏,就像吃米飯一樣的狼吞虎咽,她有一種發泄的痛快,就像要把滿心的鬱悶都用冰淇淋凍死,甜死,膩歪死。
  回到宿舍的時候,她給王柯柯帶了一個可愛多,王柯柯看著她精神炯炯的眼睛,笑道:“雨過天晴了?”
  稚薇點點頭,很用力的說:“是!”
  這幾天沒什麽課,稚薇在宿舍裏憋了個痛快,她可著勁兒的寫東西畫東西,比以前任何時候幹勁兒都足,晚上11點過還趴在電腦前麵,王柯柯看她覺都沒心思睡,還笑話她:“寶貝,你不是打了興奮劑吧?”
  “幹嘛~~你要抓人家去做尿檢啊?”
  “惡心死了!”王柯柯作勢要打,稚薇就用枕頭來擋,正在鬧,稚薇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一看是媽媽的號碼,連忙對王柯柯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你這個星期怎麽沒有給家裏打電話?”媽媽一開口就教訓道。稚薇吐了吐舌頭,說:“這段時間有點兒忙……”
  在稚薇熟練的安慰加撒嬌之下,媽媽終於滿意了,再叮囑了一句:“好好上課啊,別老往外麵跑。”稚薇覺得好笑,她現在可是別人拿掃把來趕都趕不出去的主兒,真是瞎操心。
  不過想歸想,她還是敷衍了一句:“知道了……”
  “那好吧。”媽媽說著就要掛電話,稚薇突然良心發現的說:“爸爸哪?我想和他說說話。”
  “你爸出去了,單位上有事兒。”
  “這麽晚了還沒有回來?什麽事情啊?”稚薇好奇的問道。媽媽好像考慮了一下,才決定告訴稚薇:“也沒有什麽事情哎,就是他單位上有個同事死了,今天打停喪撒。”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稚薇明白了,打停喪肯定是要打麻將啦,丟下媽媽一個人在家裏,難怪她要打長途過來解悶。稚薇都沒有什麽想說的了,偏媽媽話起了頭,這會兒就又不想掛電話了,繼續道:“你都認識的噠,就是搬家以前住一層樓的夏阿姨,其實現在才40多歲,她兒子你記不得,你們以前還經常一起耍的?”
  “誰?”稚薇心裏突然有點兒懸起來。“就是李……哦不對,你夏阿姨離婚之後,她兒子就改來跟她姓了,現在好像叫夏宇什麽的……”
  “夏明宇?”稚薇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兒飄了起來。“好像是,你還記得啊?那孩子好像也在廣東上大學噠,我也弄不清楚,你爸才曉得這些……”
  木然的聽媽媽嘮叨完掛上電話,稚薇在電腦前麵茫然的坐了一會兒,想打電話,又覺得太晚了,她把手機扔到床上,站起來走到陽台,來來回回的度了幾步,終於哭了出來。
  內疚,後悔,一起隨著眼淚流了出來。她明明知道夏明宇和她一樣是四川人,如果她像別人“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話,我真是一個自私的人,你真的很自私,你隻考慮到自己感受了,你還等著他來安慰你……
  “你怎麽了?哭了?”王柯柯聽見稚薇在吸鼻子,關切的從宿舍裏伸出頭來問。
  “沒,我困了。”稚薇慌忙擦了擦眼睛,側身掩飾道,她真的打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哈欠,然後擠出更多的眼淚來。王柯柯放心的繼續玩遊戲。稚薇的心情從悲傷變成了糟糕,她很恨自己,因為習慣了用打哈欠來擠眼淚,現在她連哭泣也會忍不住真的打哈欠。真像個傻瓜……

  我們之間的問題
  第二天中午,稚薇忐忑的打通了夏明宇的電話,想說的話亂成一團,憋了半天,她才問了一句:“我……爸爸也去了你那裏吧?”夏明宇沉默了幾秒鍾,嗯了一聲。這樣夏明宇就知道她現在終於真正的認識他了。李哥哥……稚薇在心底默默的呼喚了一聲,她沒法叫出口,那樣太矯情的可怕。
  “我是聽我媽媽說的。”稚薇囁嚅道:“現在,現在你在做什麽?”
  “選了一個骨灰盒。”夏明宇的語氣平靜的讓稚薇不適應。其實,這就是生活吧,不會有那麽多的哭天搶地,不會有那麽多的悲痛欲絕,因為每個人難過的方式是不同的,就像夏明宇,雖然別人可能很難理解他這種平靜,甚至於以為他很無情……想到這個,稚薇又忍不住哭了起來,但又努力不哭出聲音來,因為怕連累夏明宇再安慰她。
  夏明宇也沒有說話,隻是在電話那一邊默不作聲。“你現在是不是很累?”稚薇好容易調整好呼吸問道。“也沒什麽,我爸爸也來了,幫我料理了一些事情。”夏明宇說道,語氣依舊平淡。
  “李叔叔?他來了?”
  稚薇還是有些驚訝,在她的印象中,那個男人除了喝酒和打老婆孩子,根本沒有任何一點兒擔當。
  “帶著他現在的老婆孩子。”夏明宇道,帶著冷冷的笑意。
  稚薇一聽,又憋著氣哭了出來,而且還很不情願的打起了哈欠。“你小時候就很愛哭,現在還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已經變了。”
  夏明宇還是聽出來了,語氣有些感歎。“是吧?那是因為小時候哭就有糖吃……”
  稚薇說完,自己都覺得很不好意思,她好像隻會吃吃吃。
  “那現在哪?”夏明宇剛這麽問了一句,然後好像那邊有人叫他,他便匆匆說了聲我很快就回學校了,再見,便掛上了電話。
  現在哭,是因為真的很悲傷……稚薇悶悶的收起手機,心情變的很怪,好像還沒能把那個夏明宇和這個夏明宇聯係起來。
  他比她早來到這個世界上兩歲,坐實了哥哥的位置,所以他可以親熱的叫她“大頭”,她隻能乖乖的叫他李哥哥(汗……這個還真不是什麽好回憶)。
  但他不單是她的哥哥,也是所有人的哥哥,組織起樓上的小孩呼嘯而來,咆哮而去,那時她還是個穿著背心短褲外八字走出街的假小子,李哥哥很欣賞她的野蠻,甚至會派她做打仗遊戲裏的前鋒,和那些小男孩們拚成一團,然後他派出部隊增援她……
  反正樓上的小孩都歸他調度,而她一直都很崇拜他。難怪,和他一起時總是有一種滿自然的感覺,他一定記得她,雖然剛見麵那會兒覺得他嘴巴壞,但現在稚薇明白了他是自古以來就壞,並非針對她一人,而且除此之外他真的對自己挺好挺照顧的……稚薇看著自己的腕鏈,有些失落又有些高興。原來如此啊。
  在夏明宇回來之前,稚薇一直盡心盡力的幫他照顧著他負責的那塊回答專門資助者疑問的義工版子。她本來很少有去灌水,也很少有去上論壇,因為她覺得那樣挺無聊的,現在做起代理版主,她才知道這不但無聊,而且麻煩。
  有些人在論壇上提的問題近乎於白癡,但更難以忍耐的還是那些關於資助的質疑,稚薇翻看著夏明宇以前的回帖,他總是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回答讓人各種崩潰的問題,擁有唐僧的耐性。
  回了半天的帖子,稚薇比以前更難理解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類了。
  例如當有人第N遍問道類似問題:××MM:“我現在是選擇了郵政匯款,可是我家附近還有個農村信用社,我可以用這個嗎?”
  稚薇滿頭黑線,有了郵政匯款不就好了!幹嘛還要問農村信用社,忍了又忍,她頂著夏明宇的馬甲回到:“各個地方的農村信用社是不一樣的,為了匯款順利最好使用郵政匯款。”
  ××MM:“那我可以用中國銀行匯款嗎?”稚薇努力頂著夏明宇的馬甲:“那裏太偏僻了,沒有銀行。”所以才說了要你們郵政匯款啊!!!=。=//××MM:“那錢匯過去是你收嗎?”稚薇勉強頂著夏明宇的馬甲:“不是的,匯過去是學校的老師收,然後負責給學生交學費。”
  ××MM:“哎呀~怎麽這樣,我覺得給孩子的父母不是更好嗎?稚薇就快頂不住夏明宇的馬甲:“孩子的父母有可能會把錢挪去做生活費,所以還是直接給學校比較好!”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瘋了!=。=#搗鼓了半天,那個××MM終於回了個人類貼:“哦我明白了,謝謝你。”
  剛剛的焦躁得到了一點兒安慰,稚薇突然有種成就感,不過她剛這麽一想,那×××又回了一貼過來:我覺得你人不錯,^_^,你的QQ是多少啊,我可以加你嗎?稚薇無語了一會兒,哭笑不得的想:夏明宇,我幫你泡到了一個小妞也……
  下午一下課,稚薇就坐在電腦前忙著回她的帖子,冷不丁王柯柯突然站在她後麵,一掌拍在她的肩膀上,稚薇完全沒有被嚇道,懶洋洋的回過頭來:“說。”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忙著灌水了。”王柯柯抱著稚薇的脖子撒嬌道:“陪我看韓劇。”
  稚薇嚇的一腦門汗,吃力的笑道:“那個,你今天晚上沒安排?”
  王柯柯搖搖頭,情緒很不高的樣子,稚薇剛想問你不和聶遠帆出去吃宵夜了,突然發覺最近王柯柯好像經常在宿舍裏,不是百無聊奈的玩遊戲就是沒滋沒味的看連續劇。
  他們兩個……出現了什麽問題嗎?
  稚薇她突然有些心虛。那之後她沒有再見過聶遠帆,聶遠帆發來的問候短信她也沒有回,首先她根本就不相信聶遠帆會喜歡她,那天的事情純屬意外,她根本沒有去奢望有什麽結果,所以她本來想長痛不如短痛把這個記憶從生活裏抹殺幹淨的,但現在的狀況……
  她有點兒不好的預感。
  “你跟聶遠帆,其實挺合適,幹嘛不拍拖?”稚薇裝作隨意的問。
  王柯柯仰頭盯著天花板,伸長了手臂捕捉著無形的燈光,喃喃的重複了一句:“合適?”
  “嗯,你不要搭著豆腐架子了考慮來考慮去了……和他在一起吧?”稚薇勸道。
  王柯柯突然扭過頭,明亮的雙眼裏藏著深不可測的笑意,很悵然的對稚薇說:“不是我擺架子……是我和他之間有點兒問題。”稚薇心裏跳了跳,她盡力平緩著語氣說:“是什麽問題?難道聶遠帆有其它喜歡的人?”
  王柯柯沒有回答,稚薇心裏越來越緊張,終於沉默了片刻之後,王柯柯搖了搖頭,說:“不是。”
  稚薇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逗王柯柯:“有了問題就要解決問題,沒有問題我們製造問題也行,反正你王大小姐長袖能舞,怕什麽?”
  王柯柯終於笑了笑,還是很勉強的樣子,稚薇便良心發現的關上網頁跳到王柯柯旁邊,陪她看裹腳布那麽長的韓劇。韓劇是講一個男人千辛萬苦的找到自己愛的女人,可那個女人很老套的失憶了,跟另一個男人在一起,後來她恢複了記憶,非常的痛苦,因為她已經是別人的人了……
  “不好看,我們看《康熙來了》吧。”王柯柯自己關掉了連續劇,換了輕鬆好笑的綜藝節目。
  稚薇和她邊看邊笑,王柯柯笑著笑著,突然不笑了,頭挨在稚薇的肩膀上輕聲說:“我真的已經忘記王蘇了……”
  “我知道。”稚薇隻能反複這三個字,她不知道她為什麽又突然提起這個名字,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夏哥哥和大頭
  夏明宇回來的那天,正遇上學校藝術節開幕,王柯柯的宣傳部忙成一團,稚薇少不得被抓去頂上。稚薇心猿意馬的畫著海報,手機稍有響動就拿起來聽。
  布置開幕式大禮堂的時候,聶遠帆也來幫王柯柯的忙了,他在組織人員分配工作上麵非常嫻熟,說話又很幽默得體,讓一起工作的人都感到很輕鬆也很有動力。稚薇也在禮堂裏幫忙,她沉默的做著手上的事情,遠遠的觀望聶遠帆和王柯柯有說有笑,看不出有任何問題,稚薇想也許那天不過是王柯柯一時的情緒,或者是在生理期?
  反正,王柯柯都說不關“其它女人”的事了,你還有什麽嫌疑?稚薇對自己說。
  “稚薇,接著!”聶遠帆的聲音突然響起,稚薇愣愣的直起身,一瓶小怡寶碰的打在她額頭上。
  “對不起!對不起!”聶遠帆沒料到稚薇的反應能這麽慢,趕忙跑過來道歉。
  “沒事,真的沒事。”稚薇額頭雖然火辣辣的,但她更看不得別人那麽內疚的樣子,抱著小怡寶連忙笑道:“我還要謝謝你的水哪,道什麽歉啊!”聶遠帆卻抬起手,輕輕的摸了摸她額頭,很誠懇的低聲說:“我想道歉……為那天的事。”
  稚薇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不安的瞟了正在專心弄海報的王柯柯一眼,往後退了一步躲開聶遠帆的手。“你是不是討厭我了?”聶遠帆輕聲問道,那張一向自信洋溢的臉上露出了虔誠的不安。
  稚薇該死的臉不知怎麽的就紅了,她沒想到聶遠帆也會有這樣的神情,她的心有些溫暖,有些融化了。“我怎麽會討厭你。”稚薇笑道,雖然她還有點兒搞不清狀況,但如果真的討厭這個人的話,她是不會接受那個吻的。
  “那就好……”聶遠帆剛想說什麽,稚薇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馬上神采飛揚的對聶遠帆展顏一笑:“我要出去一下!你幫我給柯柯說一聲哦!”
  稚薇一口氣跑到學校空蕩蕩的室外體育場,四下環顧了半天,才看見麵對體育場的觀禮台密密麻麻的小座位上坐著一個人,正仰頭喝水。
  “夏……”稚薇剛要叫他的名字,心裏一動,笑著大聲的喊道:“夏哥哥!”
  那個人噗的噴了一口水出來。“大頭!你都不認識我了,還好意思叫我哥哥!”夏明宇站起來很不給麵子的大聲道。
  “你耍賴你把名字都改了!而且樣子差別也太大了!你以前是單眼皮!難道你整容了!?”稚薇就在觀禮台下麵和他大聲頂嘴。
  “那是熬夜熬的!你也變了啊!你以前多乖一小孩兒!後來怎麽長胖了!?”
  “哼!你以為你現在瘦,再過些年你就知道啤酒肚是什麽樣子了!”
  “很好!連嘴巴也變壞了!”吵著吵著,兩個人都笑起來,關於陌生人的那一層猜疑就這麽突然的被揭去了。
  一起坐在觀禮台上吹風,稚薇覺得很感慨,也許夏明宇早在認出她的時候就已經感慨過了,但她還是想分享一下:“你知不知道我聽我老娘戳破這事兒的時候我有多驚訝!”
  “是吧。”夏明宇淡淡說,然後就靜靜的,這要擱以前,稚薇可能就不知道怎麽聊下去的收口了,但現在她才不管了,仗著發小的身份自顧自講起來:“我暈頭暈腦的在宿舍裏轉了好幾圈,想馬上打你電話,但是又覺得那時候太晚了,都11點過了……”
  “睡不了那麽早。”夏明宇說,稚薇凶惡道:“別插嘴!然後我想我這人也太不八卦了,你那點兒小馬甲,我但凡追問一下……”
  “我也不會告訴你。”夏明宇又說。
  “你還真是不一般的欠抽。”稚薇嘴巴歪了起來,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可是你瞞著我好玩嗎?要早點兒知道,我不知道多高興哪。”
  夏明宇學著她歪了歪嘴:“我本來也想說的,但是你裝淑女裝的太厲害,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認真轉性了……”
  稚薇一聽,怒了,抬手認真痛給了夏明宇一拳。
  “這才是那個好披著床單打架的大頭嘛。”夏明宇沒有生氣,反正笑起來,笑完見稚薇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便說:“看什麽,我臉上有花啊?”
  幸虧你還能笑的出來……稚薇心裏說,但沒敢講出來。
  “你現在覺得我可憐嗎?”
  夏明宇突然說,稚薇跟不上他的思維,腦細胞全部跌倒了,隻是機械道:“怎,怎麽會?”
  “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了,反正以前你也一直在同情我。”夏明宇說著,這些話似乎在他的嘴裏很澀口,他講的很慢:“忘記了吧?有次我爸拿著菜刀在走廊上跟著我追,你居然打家裏跑出來擋在我爸麵前,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點兒的人,我爸沒刹住車,差點兒被你絆一跤,你嘴裏還喊‘李哥哥有你這樣的爸爸太可憐了!’,那時候你才9歲……”
  不是吧……我以前這麽猛啊……怎麽現在變的跟瘟雞似的,稚薇恨鐵不成鋼的想。
  “但是我真的忘記了。”稚薇抓著頭發很沒神經的幹笑著說:“小時候的事情哪裏記得那麽多啊,而且你哪裏又值得我可憐……嗝”稚薇一時又想給自己的嘴來一巴掌,但是她心裏的冤氣直衝九重天,在不知道夏明宇是李明宇之前,她可是對他三分親近七分崇敬的,現在知道了李明宇就是夏明宇,她最多也隻是把親近和崇敬的比例調整一下,哪裏談得上可憐……隻不過……“那個……夏阿姨的事情我是很難過……”稚薇坦白的說道:“但是,我沒可憐你,我就是難過。”
  “沒什麽,反正媽媽自己都看開了,和爸爸離婚之後,她吃了很多苦,漸漸苦的自己心都死了,供我考上大學之後,她把學費交到我手裏,很輕鬆的說了一句‘這輩子我也不欠你的了。’”說完,夏明宇抬起頭,微微的眯起雙眼。“所以你也總不回家嗎?”稚薇喃喃的說,她有些傷心,這種情緒讓她很難受,畢竟這麽久以來,她都喜歡把自己放在一個輕鬆的環境裏,什麽不高興的事情都不去想,或是不接受。
  “我已經沒有家了。”
  “你有的。”稚薇竭力的想說服夏明宇相信些什麽:“你家的房子不是還在嗎?”
  “你覺得那就是家?”夏明宇冷冷的說。稚薇語塞,她也知道自己的話太敷衍太無力。有親人在的地方才是家,而對夏明宇來說,他唯一的親人,現在也已經不在了。
  沒有多考慮,稚薇伸出右手握了一下夏明宇的左手,以示安慰。
  盡管她小時候非常熟悉這雙手,但現在他的手已經不複那時的肉乎乎的觸感了,輪廓硬朗,光手掌就比她的寬大一倍,手指也修長的讓她汗顏,盡管告訴自己對方不過是玩大的老朋友,但這種陌生的觸感還是讓她心連裏跳了兩跳。
  “夏哥哥。”稚薇很親昵的叫道,她希望這能帶給他一點兒親人的感覺。
  夏明宇的表情似乎真的緩和了一些,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也親昵的叫道:“大頭。”
  稚薇忍了又忍,妥協道:“沒人的時候你可以這麽叫,千萬別告訴其它人。”
  夏明宇抬了抬眉毛,一副有心挑釁的樣子。
  “我的頭本來就夠大了,要是別人再知道我有這麽一綽號,我還不如直接從山茶齋做自由落體得了。”稚薇可憐兮兮的說。
  “不要輕易說死。”夏明宇皺起眉頭,盡管他不想自己看上去太古板,但還是對稚薇說:“要珍惜在你身邊的親人,特別是你的爸爸媽媽。”
  “哦。”稚薇聞言雖然心裏有些焦躁,但還是乖乖的回答道。“對了,你也搬家了,現在可以不和你奶奶一間房了吧?”夏明宇突然問。
  稚薇一愣,說:“我奶奶早就去世了。”
  夏明宇也沒想到會得到這麽個答案,他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個身板硬朗,80歲還能叉著腰聲如洪鍾的把別人罵矮兩截的老人,就這麽沒了?
  “她跳樓死的。”稚薇又說道,表情好像在說跟自己不相幹的八卦。
  “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吧……”夏明宇覺得不可能,特別是稚薇的態度,太沒有說服力了。
  “沒錯,跟別人說都是失足。”
  稚薇笑了笑,好像在感歎世人的無奈與虛偽:“你知道吧,我們樓頂上邊上不是砌的水泥圍欄嗎?”
  夏明宇點點頭,他太熟悉了,那些隻有半米高的水泥圍欄,是他們遊戲時要小心不去靠近的地方。
  “圍欄上不是繞了很多閉路電視線麽,那些線風吹日曬的本來都已經很髒了,後來我上去看過,圍欄平麵上的電視線好多都被蹭成了白色,她一定在那裏坐了很久很久……然後聽見了保姆姐姐和我的對話,她就是想要我看看她是怎麽死的。”稚薇說著,好像很冷的一樣縮起肩膀。
  夏明宇是真的驚訝,他認識稚薇的奶奶,他沒有想到那個硬脾氣的老人會是這樣的結局,也沒有想到稚薇身邊第一個離開人世的親人,留給了她這樣的記憶。
  “好了!我們走吧!我餓了!”稚薇突然站起來,很輕鬆的對夏明宇招呼道,就好像她剛剛不過是講了一個虛幻的鬼故事。
  晚上,稚薇在電腦的日記上寫到:“我很怕看到夏明宇聽完那些之後的反應,好在他也真的沒太大的反應,沒有裝作感同身受的樣子。一個人其實根本不能體會另一個人的心情,就像夏明宇的心情,我隻是覺得很無力,以前那種小孩子的善感,其實已經斷了…
  而夏明宇也不會明白,做為一個稚薇從小隨在身邊的親人,奶奶的記憶,留下的是一片冰冷和恐懼。

  被人搭訕不好玩
  那一天,奶奶照例上樓頂去散步,稚薇的家在九樓,上樓頂非常方便,樓頂上有小花園,那是老人家平時最愛去的地兒。奶奶穿著她的家常白褂子,走的很緩慢,像一陣冷空氣,移過正在客廳做暑假作業的稚薇旁邊,稚薇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她不想理睬奶奶。
  那時候,奶奶正在和全家人冷戰,這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奶奶脾氣很硬,在農村就是說一不二的強悍人,住到城裏稚薇家裏之後,依舊不甘寂寞,時不時就要找齊她的七個子女鬧一場,弄得大家不都高興,稚薇這個孫女對她感情也淡,不愛搭理她。後來奶奶中風偏癱了,子女們也盡心盡力的送去醫院好好的治療了一番,最後雖然能走能說話了,但是口齒不清了,腿也不利索了,雖然稚薇的爸爸還專門請了個小保姆來伺候她,但她依舊很鬱悶,卻就連鬧都沒有力氣來鬧,於是更加鬱悶,對誰都沒個好臉兒,稚薇被連累的越發討厭她。
  所以,奶奶上樓頂,她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過了很久很久,她也根本沒有想過怎麽奶奶還沒有下來。這時,在洗手間裏的保姆姐姐出來喝水,站在客廳窗戶邊和稚薇說話,本來埋頭看書的稚薇也轉過臉麵對著窗戶,看著她笑。正在這時,窗戶上麵的藍色雨篷突然嗑著了什麽般悶響了一聲,然後一雙腳從雨篷上伸了下來,當時稚薇的思維還是停頓的,隻是腦子裏電光火石的閃過一絲念頭:雨篷接住!雨篷接得嗎?……
  隻過了不到一秒鍾,一個人就從雨篷上滑了下來,她穿著顯眼的白褂子,身體呈75度角傾斜著,並且麵向著窗戶,稚薇清楚的辨認出了奶奶的臉,她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她掉下來,好像就為了路過看一眼。時間靜止了,腦子一片空白之後,樓下響起了沉重的墜地聲。
  ……稚薇一下子睜開眼睛,天還沒有亮,頭頂的上鋪傳來王柯柯均勻的呼吸聲,這聲音讓稚薇的心慢慢安定下來。枕頭上有些濕潤,稚薇以為自己哭了,摸摸臉,竟然是流的口水!真是太不瓊瑤了!
  做為班長,稚薇開始給同學們發實習手冊,以便他們把自己的實習工作記錄整理上交,握著那本薄薄的手冊,她突然有種大四的真實感,原來我就快要進入社會了。“挨世界,好玩嗎?人情世故,凶險嗎?請告訴我不算可怕……”
  有段時間稚薇天天都在哼這首歌。
  林夕的詞,總是非常直接的貼近人心。而這一年,也是聶遠帆和夏明宇那一屆研究生畢業的一年。雖然聶遠帆輕鬆的說實習可以隨便找個公司混過去,還給她推薦了一家關係企業,稚薇還是自己去找了個工廠正兒八經的開始實習起來。工廠在關外,要在烈日如火的天氣裏坐一個小時的空調車和一個小時的無空調車,中途還要下車過關,然後再一窩蜂的上車,往往是本來有座位也變了沒座位,下車後還要橫穿數條沒有紅綠燈的闊馬路,和東風大卡搶道……
  不過這些事情稚薇隻是覺得很酷,一來她對身體上的辛苦向來麻木,隻要事情夠有趣就行,二來那個工廠是韓國人開的,而設計師又是意大利人,她的英文也不好,雖然有位斯文的翻譯小姐跟著,但大家說話激動起來還是比手畫腳,但少了中文的客套,她甚至覺得語言不通也頗有趣。
  稚薇的工作是把那個意大利男人的設計化成圖,每個星期去兩三次就可以了,韓國老板在大辦公室裏給她臨事拚了個桌子,每當稚薇穿過滿是工人,悶熱喧鬧的大工廠走進清涼安靜的辦公室的時候,她都會再次對命運產生不解和疑惑。不過辛苦的確是辛苦,那天稚薇又在烈日暴曬下回到宿舍的時候,王柯柯隻說了三個字:“非洲雞。”
  打擊的稚薇躺在宿舍裏用小青瓜敷了一天的臉。她想把聶遠帆給她推薦的企業轉贈給王柯柯實習,王柯柯卻臉一冷眼一閉的拒絕了,然後讓其它朋友給她找了一家離學校又近工作又輕鬆的實習公司,果然是東邊不亮西邊亮的人物。
  王柯柯每天悠然來往的確舒服,但晚上兩個女孩子開臥談會的時候,王柯柯講起那間公司的人際關係和明爭暗鬥,聽的稚薇心驚膽戰,還是寧願偏安在那狗不生蛋的地方,兩個字――簡單,她用結巴英文稱讚韓國恐怖片拍的好,比如《薔薇紅蓮》,又感歎意大利的奢侈品精良,於是韓國佬送她泡菜,意大利贈她奶酪,多和諧多快樂。
  “其實,我也挺羨慕你的……”王柯柯從上鋪探出頭來,看著稚薇傻樂的臉悠悠的說。
  “啥?”稚薇不解。“每個公司一定有它的利益衝突,隻是你不想看,所以看不見而已,也好,落了個眼睛幹淨。”王柯柯道。
  那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啊?稚薇無奈的想。辛苦奔跑了一個月之後,稚薇領到了一筆她很滿意的薪水,一下班就興奮的跑到宿舍樓下給王柯柯打電話,說:“親愛的!快點下來!我請你出去吃飯!”
  兩個女孩子便跑去了火鍋魚吃飯,要了兩斤魚,店員還特意把魚殺好了用勾稱提著給她們看,的確是兩斤半,王柯柯頗老道的說:“你把魚先取下來。”
  店員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做,不太情願的把魚取了下來,勾稱的指針並沒有對齊零那裏,而是往前麵偏了3格。稚薇和王柯柯陰笑盈盈的看著店員,店員自己也很窘,悻悻的減去了那三格的重量,提著魚下去了。
  “你好厲害哦!我以前來過的,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要看看那個勾稱到底準不準。”稚薇佩服的對王柯柯說。
  “其實沒用的。”王柯柯笑了笑:“隻是麵子上出出氣啦,反正魚他們也是拿下去煮,到時候少你一點兒你也不知道。”
  “呆會兒我們把魚從火鍋裏撈出來拚一拚,要是少了就掀桌子。”稚薇說,兩個女孩子吃吃的笑起來。到底隻是說說,魚一端上來兩個人就什麽都忘記了,專心吃魚吃到一半,隔壁桌的人是越來越熱鬧起來,稚薇吃了半飽了,開始有興趣東張西望了。隻見那桌人是好像在給一個人慶祝高升的,有男有女觥籌交錯喝的二麻二麻的,醉話連篇,聽得稚薇和王柯柯不住的望著他們邊吃邊笑,就像在家裏邊吃飯時看電視一個樣。那桌人也注意到了這桌的兩個女孩子,交頭接耳後,就有一個人招呼道:“美女,你們在笑什麽?”
  稚薇馬上不笑了,王柯柯卻一仰頭,依舊掛著甜美的笑容清脆的回答:“誰好笑就笑誰唄。”
  那桌人哈哈笑起來,那個人幹脆走過來坐在了稚薇她們桌邊,王柯柯也不理會她,自己吃自己的魚,那個人瞪了半天,站起來對服務生道:“這兩位美女的單我買了。”稚薇以前隻在電視上看過這種事情,今天竟然真的遇上,真是覺得好像在拍連續劇一樣。
  對方都這麽表示了,王柯柯便和他攀談起來,說來說去兩個人竟然還是老鄉,那邊的人便拿這個起哄拉感情,到最後王柯柯就和他們喝起酒來。
  “這位美女,怎麽不愛說話啊。”
  另外一個男人對稚薇招呼道,稚薇隻能對他笑了笑,不安的看著王柯柯和那些人老朋友似的幹杯。
  最後王柯柯已經有點兒喝多了,那些人就提出來要送她們回學校,此時稚薇已經從單純的好奇與興奮變成了惶恐,便推說她們約了人還要去哪裏哪裏哪裏,還好那些人不是很糾纏,見稚薇拿著手機要打,也就自己走了。
  “喂,你還好吧,小笨蛋。”稚薇扶著王柯柯,拿著手機找聶遠帆的電話,剛打通說了一句:
  “喂,聶……”王柯柯的纖纖玉手就把接聽鍵掐了。“別打電話!我不要看見他!我要去散步!”王柯柯說著就掙脫了稚薇手自己搖搖晃晃的走起來,稚薇跟著她走了一段,實在覺得沒辦法,就打了電話給夏明宇。

  誰跟你還是朋友
  夏明宇過來的時候,稚薇和王柯柯正坐在路邊上,王柯柯好像在瞌睡,稚薇無聊的看地上的螞蟻在爬,她現在覺得被搭訕真是一點兒不好玩。“好重的酒味。”夏明宇很忌憚的摸了一下鼻子,似乎光是聞到身上已經很癢了。
  “你不是這樣也會過敏吧?”稚薇覺得很好笑,王柯柯抬起頭來,看見夏明宇就似乎很生氣,衝稚薇大聲道:“叫你不要打電話,我不想見他。”
  “這是夏明宇也。”稚薇指著夏明宇的臉,鬱悶道:“他和聶遠帆長的很像嗎?”
  “他的朋友我也不想見到!”王柯柯一下子站起來,突然露出反胃的表情,低頭衝進了旁邊的公共廁所。
  “原來我們坐在廁所旁邊,難怪這麽臭……”稚薇很無語的喃喃道,夏明宇狠狠的看了稚薇一眼,稚薇笑道:“你的臉比廁所還要臭。”
  夏明宇有點兒哭笑不得,稚薇自從知道他是李哥哥或者夏哥哥之後,態度真的囂張了很多,女人實在是很善變。
  “你們怎麽搞的。”他問道。
  “我請柯柯吃飯,結果隔壁桌搭訕,她就和別人喝了點酒。”
  “你怎麽沒勸住她。”夏明宇責怪道,稚薇瞄了他一眼,心裏說那興頭上我還想過去喝兩杯哪,無奈我有賊心沒賊膽。兩個人等了好一會兒王柯柯都沒有出來,稚薇隻能進去找她,結果女洗手間裏根本沒有人!
  稚薇跑出來世界末日一般的喊:“她不見了!她消失了!”
  她的表情好像遇見了《鬼娃娃花子》裏那個會把人拉進異次元空間的廁所蹲位,興奮大於害怕。
  夏明宇想了想,走到洗手間大門口喊了一聲:“王柯柯!”,隻聽男廁所裏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回答聲。“你怎麽跑到那邊去了,你吐完了嗎!?”稚薇又好笑有著急,站在男廁門口團團轉。
  “我吐完了。”王柯柯乖乖的回答,又馬上很任性的說:“我不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稚薇好像看見夏明宇腦門上的青筋跳了出來,然後他大步走進了男廁所。
  一陣混亂的拍門踢門聲響過,夏明宇終於把王柯柯給拖了出來,王柯柯顯然是不願意離開那個充滿異味的小世界的,對夏明宇那是相當的不滿,抓和掐的小動作不斷,但夏明宇始終麵無表情。像提小動物一樣的拽著她的半邊胳膊,巍然不動。真是條硬漢!稚薇暗歎。
  稚薇慌忙在路邊招了一輛的士,無奈王柯柯一見到車子就反胃,他們隻好選擇走路回學校,晚上的濱海大道走起來其實挺漂亮挺舒服的,王柯柯走到一半就不行了,最後是夏明宇把她背回學校的。
  見王柯柯在夏明宇的背上睡著了,稚薇便抱問道:“你今晚上本來有沒有事啊?”
  “有。”夏明宇毫不客氣的回答。“是吧?”稚薇覺得有點兒抱歉,不由自主的客氣起來:“我本來是打電話給聶遠帆的,結果……誰叫王大小姐說不要見他,也隻好麻煩你了。”
  “你也喝多了嗎?”夏明宇很詭異的看著她:“說這些幹嘛?”稚薇吐了吐舌頭,她依舊是不習慣和男生那種毫不計較的親密,哪怕這個人是哥哥。
  回到宿舍,好不容易把王柯柯哄上床,稚薇剛要躺下,王柯柯突然從上鋪彈起來,握著手機大叫:“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說了我們已經沒關係了!誰跟你還是朋友!”稚薇忐忑的豎起耳朵,王柯柯已經又倒了下去。她跟聶遠帆,到底,是怎麽了……?
  稚薇去係主任那裏送班上學生的實習報告,係主任和顏悅色的談起班上的事情,對稚薇笑問:“你們班上的同學是不是都很怕我啊?”
  “怎麽會哪?”稚薇驚訝道,別人怎麽想她不知道,但她是真的沒覺得怕。
  “是吧?那就是他們上課的時候太不活躍了,我有時候都在想你們就動一下吧,讓我知道你們還活著也行。”係主任很幽默的說。稚薇忍不住笑了。
  “你這個班長跟同學們多溝通一下,上課的關鍵是老師和學生的互動,不是光聽就可以了的。”係主任又說,稚薇連忙點點頭。
  “老爸,相機還你。”這時有人走進了辦公室,是聶遠帆。這是稚薇第一次在這個辦公室碰見聶遠帆,被他這麽一叫,高高在上的係主任變成了凡人老爸,感覺瞬間變的很親切,稚薇對這個轉變感到頗新鮮。
  “學妹也在這兒啊?”聶遠帆在他父親麵前對稚薇很客氣很見外,隻跟稚薇這麽打了一句招呼,放下相機和係主任說了幾句話就出去了。稚薇交完報告也隨後離開了辦公室,她帶上辦公室的門剛一轉身,就看見聶遠帆正在走廊上站著,似乎在等她,也應該是在等她。
  “喲,聶大學長還在啊。”稚薇玩笑道。
  “的確太客氣了,我請你去喝點兒果汁賠罪吧。”聶遠帆笑了笑,說道。
  稚薇點點頭,她也有關於王柯柯的事情想問他。坐在學校的冷飲店裏,稚薇攪著麵前的珍珠奶茶,她不知道怎麽先開口,所以隻能等待著。
  “其實,我從來沒有拍拖過。”聶遠帆終於說話了,稚薇剛好被一顆頑皮的珍珠卡到,嗆的連連咳嗽。你可真會挑時間啊……稚薇懊惱的對自己說,這樣看起來就好像她多震撼一樣,隻好慌忙掩飾道:“有什麽了不起的,我也沒有拍拖過嘛,關鍵是要遇上真正合適的人。”
  “對,我想認真的去喜歡一個人,我原本以為王柯柯是那個人,但是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聶遠帆說著,神情很苦惱很失落。原來是這樣的嗎?稚薇怔怔的想,隻能尋思著撿好話說:“也許,你們隻是有些誤會。”
  聶遠帆搖搖頭,苦笑著說:“沒有誤會,我們現在大概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其實我跟你說這些也沒別的意思,隻是像前幾天那種情況,並不是我不想去幫你們,而是我真的不能去,她看見我隻會更生氣。”
  稚薇點點頭,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肘以示安慰:“反正老夏去了,也不是多大點事情。”
  他們在冷飲店裏聊了好久,麵對沮喪的聶遠帆,稚薇隻能凝聽和勸解,她也挺感動的,一個人能為另一個人這麽難過,這本身已經很不容易了,她甚至在想王柯柯是不是脾氣也太厲害了點兒?隻希望也許等事情過去一些時間,他們還能做回朋友。

  沒有選擇的選擇
  大學生活即將結束了,稚薇也督促自己積極的參與外麵的活動,希望能給自己盡可能的留下多一些經曆,就像上次偶然的義工活動給她帶來的意外收獲,這些在她往後身不由己的生活中,會是難得的記憶珍饈。鑒於義工社團的活動越來越多,她也成了那個回答提問的義工論壇的版主,夏明宇把自己的馬甲改成夏哥哥,她就把自己的馬甲改成了大大頭,以示工整,以示追憶。
  不過義工協會大大小小的會議還是很讓人討厭,身為版主又必須參加,以至於稚薇一坐在那個大辦公室裏就頭疼腦熱,尋遍借口溜號。那天又是開會,稚薇半天沒有磨蹭過來,夏明宇打電話給稚薇,問:“可以來了嗎?”
  “老夏,我們班裏在說事哪~~要等會兒。”稚薇捂著手機壓低聲音道,好像真的不方便講電話。夏明宇屢屢發短信催她,稚薇的回答都大約雷同:“快了快了。”
  “老頭子很羅嗦的,但我想快結束了。”結果終於開完了會稚薇也沒有來,夏明宇走出辦公室,突然想去買個明天的早餐,他走到學校麵包房的時候,正看見稚薇坐在學校糖水店的小凳子上吃泡芙,馬上目露凶光道:“大頭!!!”
  稚薇趕緊擰頭對老板那邊大喊一聲:“我的番薯糖水打包!”
  夏明宇其實也沒真的生氣,稚薇有了這麽一次,後來索性就直接耍賴,夏明宇也懶得管她開不開會了,隻不過該做的工作還是死硬抓著她做。
  有一次,兩個人下午在風雨湖邊用夏明宇的筆記本電腦整理資料。
  夏明宇寫論文熬了幾天夜,突然覺得很疲倦,就躺在草地上睡著了,稚薇拿著他的筆記本一個人搗鼓了半天,見金色陽光漸漸傾斜在夏明宇的臉上,她突然操心起來,想了半天,找了一片榕樹葉剛要放在他的眼睛上,夏明宇一下子就坐了起來。
  稚薇見他好像是突然驚醒的,便問:“你做惡夢了?”
  夏明宇還滿後怕的說:“我夢見你把我的筆記本粘辣椒麵兒吃了。”
  稚薇:“……”這種關係很舒坦,而對他們兩個人來說,有些感覺親近了,然而有些感覺卻又疏遠了。
  寒假的時候,稚薇依舊是必須回家,而夏明宇這一次的目的地是桂林,因為聶遠帆和王柯柯日漸疏遠,這次他重新恢複了單身上路。
  “你又不回去嗎?”稚薇悻悻的問。
  “你又要回去嗎?”夏明宇笑著反問。“我必須得回去……”
  稚薇很無奈,過年這種大日子全家人不堆在一起看春晚,這對她爸媽來說,簡直就是違反了地球人公約這麽嚴重。
  “我也會回去的,總不能在桂林呆一個假期。”夏明宇道。
  “好啊好啊!那你回來一定來我們家吃飯!”
  稚薇總算得到了一點兒安慰,欣喜的叫道。
  “行,我回來第一個找你就是。”夏明宇承諾。
  稚薇懷著期待回到家,這一年,家鄉下了一場好幾年都不曾見過的雪,雖然雪量不大,稚薇和表妹還是開心的在小區花園裏堆了個營養不良的雪人,爸爸得意的說:“還是家裏好吧?你們廣東那邊可是看不見雪的。”
  稚薇對他做了個鬼臉,心裏很是不稀罕,她想如果自己以後能在廣東工作,那多自由啊,想看雪可以旅行到很遠很美的地方去看,就像夏明宇一樣到處走,而不是窩在這個小城市裏,跟看鄉巴佬沒看過細糠一樣稀罕這點兒薄雪。過完年沒多久,她真的接到了夏明宇的電話,便很高興的約他晚上來家裏吃飯。
  夏明宇來的時候還帶著很多桂林特產,什麽桂花糕啊柿餅什麽的,爸爸媽媽也很熱情,一頓飯吃下來很融洽。“來,明宇,多吃點兒魚。”稚薇爸爸不停的給夏明宇推薦自己的拿手菜。
  “沒想到你和小薇在一個學校,早知道這樣我們也更放心稚薇在廣東,怎麽以前沒有聽你媽媽提起過?”
  稚薇的媽媽笑道。“其實我是在成都念完大學然後考過去的,所以也沒有想到會在那裏碰上小薇。”
  夏明宇一麵回答一麵勤奮的埋頭吃飯,他光是吃稚薇媽媽夾給他的菜都吃不過來。
  “真是有出息,稚薇,這個辦法不錯,你以後要考研就就考成都的大學也行啊,離家近些。”
  媽媽突然有了新點子。稚薇正在忙著挑魚刺,聞言愣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考研……”
  “你看明宇都能考上,你也考考試試看吧,現在大學生已經不吃香了,還是研究生穩妥點,以後報公務員也有很多方便。”媽媽不停的給稚薇夾菜,認真的勸起她來,稚薇覺得很好笑,她以前成績那麽差,爸媽便認為她能上個大學已經是人生的高峰了,現在倒好,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覺得她還能再爭取個研究生當當,真是得寸進尺。
  “行了行了,這個以後再說,現在吃飯吃飯。”爸爸打岔道,媽媽終於罷休,但還是對夏明宇道:“明宇你多給小薇支支招,看看怎麽跟導師啊什麽的套近乎,她就是一點兒也不大方,出不了眾,也不懂料理自己的那些事情。”
  “她在學校表現挺好的。”夏明宇誠懇的笑道:“老師也很喜歡她。”
  兄弟,真是謝謝了,謝謝了……稚薇感激的熱淚盈眶,夾了一塊菜心扔到夏明宇的碗裏。
  吃完飯,稍稍坐了一會兒,稚薇就送夏明宇去車站了,在車站等車的時候,稚薇忐忑的說:“我本來想去我們自己去外麵吃的,就怕你不自在,不過媽媽她不同意……”
  “不,叔叔阿姨都很好。”夏明宇搖搖頭,說的很誠懇:“在你家吃飯比較開心。”
  “不過我媽真喜歡說些有的沒的。”稚薇露出頭疼的表情來:“怎麽會突然扯出考研的事情來!”
  “你不想考嗎?”稚薇搖搖頭,夏明宇說:“那就告訴他們你不想考就行了。”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稚薇笑了笑,無奈的說:“我們家根本不是你以為的那麽回事兒。”
  也許對此的確有了一點兒意識,夏明宇沒有像上次那樣武斷的反駁。“我甚至有點兒羨慕你……”稚薇小聲說道,馬上很用力的解釋道:“你千萬別介意,我沒其它意思,就是真的有點點兒這種感覺,我有時候甚至會想象,我要是跟你一樣,現在又會是什麽樣子。”
  夏明宇苦澀的笑笑,沉沉的說:“你是覺得我現在很自由嗎?可能每個人都會羨慕自己沒有的生活,不懂得珍惜現在……”
  “你的道理我都懂,我珍惜,然後也盡力去做了。”稚薇往手心哈了一口熱氣,怔怔的看著手心的簡單的掌紋:“我可能真的沒有察覺到自己對父母的感情,但是我知道我該做什麽,你說,在他們的容忍範圍內發發小脾氣和義無反顧的遠走高飛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哪一樣才是愛他們?”
  “那……你已經決定畢業就回來四川嗎?”
  “你覺得,我還有選擇嗎?”稚薇回到家,媽媽就問:“怎麽去了那麽久?”
  “在車站等車,車老不來,就聊了會兒天。”稚薇輕鬆的笑道,媽媽卻皺起了眉頭:“跟個男生聊什麽啊。”
  稚薇的好心情一下被這種教訓的語氣打破了,她大聲道:“男生怎麽了!”
  “我沒說男生怎麽了,就是叫你注意點兒。”媽媽以退為進道。稚薇一點兒不讓步的追問:“我怎麽不注意了?”
  “就知道頂嘴。”媽媽不高興道:“你這麽大個姑娘,就算出去也要注意點舉止,我在陽台上看著你跟他還打打鬧鬧的,像什麽話。”
  “本來就是小時候的朋友嘛。”稚薇沒想到媽媽會在陽台上看他們,有些心虛又有些氣憤的說。
  “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媽媽得了道理,越發念叨起來:“再說以前他就滿調皮的,不然他爸怎麽老打他。”
  “那是因為他爸爸變態!”稚薇尖叫道。“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
  稚薇跑回自己的房間,把門摔上了。說真的,她現在好想馬上來隻煙。靠這些來派遣鬱悶。這種想法的確有點兒幼稚,但她就是不明白,在父母的心裏到底有個怎樣的世界,而且那一定是個她未曾了解也不想了解的世界。

  三個女人一條繩
  假期過到一半的時候,稚薇竟然接到了那個韓國老板的電話,那男人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說:“薇薇小姐,你在哪裏?”(全部為一聲)。“I,I’m home。”稚薇一慌,倒是用英文回答了他。那男人聽了是相當的鬱悶,繼續用一聲叫道:“你怎麽可以在家裏!?你家在哪裏!?”
  “我家在四川。”稚薇無奈的說。“你怎麽可以在四川!”
  “阿哈哈哈哈……”稚薇隻能幹笑。韓國人喊了一串NO,抱怨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我們需要畫圖的人!”
  稚薇也很內疚,突然想起王柯柯今年沒回家,便急忙說:“我跟你們推介我同學,她一樣能畫的很好,而且她的英文也比我好多了!”韓國人連忙大喜說好,那種大起大落的情緒真是中國人很難理解的。而王柯柯也欣然接受了,她平時就聽稚薇說了很多韓國人意大利佬的事情,對那些人頗感興趣。
  一開學的時候,稚薇就迫不及待的問王柯柯工作的怎麽樣,王柯柯給她描述了一番經曆,連稚薇都懷疑到底那是不是自己曾工作的地方。首先,情緒飽滿的韓國人是個色狼,這是意大利佬的情婦告訴她的。
  稚薇暈菜:“意大利人還有情婦!?”
  王柯柯補充道:“是個本地女人,做菜很好吃,還會做意大利麵,意大利佬給她買了一套房子。”那個情婦很好心的提醒王柯柯注意那個韓國人,因為韓國人曾經在意大利佬麵前提過想勾搭她,意大利佬勸道:“she just a baby。”
  意大利佬在這個方麵還算不錯……稚薇後怕的慶幸。然後那個翻譯小姐和意大利佬出差的時候,穿著睡衣去敲意大利佬的門,被意大利佬婉拒了。
  稚薇暈菜,那個MM看上去不是很清純麽……“還有啊。”王柯柯目光閃爍的說:“那個意大利佬還說起過你,說他很喜歡你的圖,問你能不能做他的長期私人助理,薪水滿高的哦。”稚薇無奈的搖搖頭,笑道:“還是你來做吧,我以後會呆在哪裏自己都不知道哪。”
  “哦……那他就隻能退而求其次了。”王柯柯謙虛道,但臉上已經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
  “為了慶祝!我請你吃可愛多。”稚薇慷慨道,然而屁股卻粘在凳子上起不來:“不過你去買。”
  “我們叫外賣好了,你再請我吃包瓜子,湊夠了20元他們就給送了。”王柯柯也懶的改變自己的姿勢。“也行,不過他們送也隻能送到樓下,還得你去拿。”王柯柯嘴巴勤快手腳懶,思索了片刻,翻箱倒櫃的找出軍訓時留下的背包帶來,說:“不如我們一會兒用這個吊上來……”
  “好啊好啊!”同為懶人的稚薇拍手道,還拚命的遺憾怎麽到大四了才想起這麽個好辦法,以前枉跑了這麽多次8樓拿外賣。外賣到了的時候,稚薇和王柯柯就扒在陽台上,看著背包帶拴著裝錢的袋子搖搖晃晃的吊下去,那個外賣仔大約也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情,就這麽仰著頭張著嘴看著錢吊到自己眼睛邊兒上。
  又免了腿腳之苦,冰淇淋又順利到手,兩個女人喜不自勝,誓要把這條背包帶利用到底。
  此後她們又拉攏蘇娜一起吊了幾次雞腿飯和排骨便當,正在春風得意的時候,稚薇在學校的BBS上突然看見了一篇帖子,叫《紫薇三個女人一條繩》,她心裏一虛,打開帖子一看,果然是說她們吊外賣的事情,幸而沒有照片,不然就在沿海大學混不下去了。
  結果還是被一些敏銳人士猜出了這三個女人是誰,比如聶遠帆,他特意打電話過來笑話稚薇,然後說:“你這女人怎麽這麽有趣阿。”稚薇聽見他樂,自己也莫名其妙的高興,直說:“是吧?是吧?”
  “是阿,我本來這排心情挺差的,被你這麽一弄我什麽壓力都沒有了。”
  “嘿嘿嘿……”
  “而且我現在一高興阿,就預感有好事會發生,。”
  “什麽好事。”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一個星期之後,好事來臨,義工協會被評為沿海大學最佳社團,知名度超過了以耍帥放倒完全少女的街舞社團。為此,整個義工協會的主要幹事幹部們去了酒吧慶祝。本來稚薇挺高興的,但是夏明宇竟然又缺席且懶於講借口,當稚薇抱怨到時候,他隻說了一句話:“你不去開會我逼過你嗎?”稚薇就無語了。再加上王柯柯不是義工協會的人,所以這次隻有稚薇單身赴宴了,稚薇少了主心骨一樣心亂如麻,不停的叨叨:“好多人我其實都不熟阿,你不去我真不好玩,不如你跟我去吧,又沒說不能帶家屬……”王柯柯撲哧一笑,把睫毛膏遞給稚薇,說:“怕什麽,還有聶遠帆哪。”
  “他關我什麽事阿。”稚薇心虛的嘴硬道,她看不透王柯柯輕鬆的笑容,最近聶遠帆經常給她打電話,她雖然搞的很隱蔽,但王柯柯是不是終究注意到了哪?
  去的人真不少,一個大雅間圍了兩桌,聶遠帆雖然去了,但他一直是眾人的焦點,他也沒有什麽精力來照顧稚薇,兩個人隻是簡單的打了個點頭招呼。
  好在義工男人多,男人多了就好個酒,沒喝幾回合就有人耍寶起來,稚薇隱蔽在角落裏,不停的用吃來掩飾自己社交缺陷症,她吃了不少東西,耍寶就是比較下飯。就在她吃到八分飽的時候,有個男的敬酒來了,稚薇慌慌張張的放下手裏正剝著的蝦殼站起來,還沒有想好說點兒什麽吉祥應酬話,那人就大笑道:“三個女人一條繩。”
  稚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兩人一碰杯,幹了,那人感慨道:“我一直以為你是挺嚴肅一個女孩子,看來是誤會。”
  “我嚴肅?”稚薇瞪眼道,自己倒了一杯碰過去說:“你鬼遮眼了阿?小學弟!”
  反正現在她已經大四了,也有了可以倚老賣老的資格。那人果然是學弟,乖乖的喝了手裏的酒,還很討好的說:“我幹了我幹了,學姐你隨意。”
  也許是因為急於洗掉嚴肅的罪名,也許是因為酒精的麻痹,稚薇脫下了拘謹的盔甲,主動和大家碰起杯來,轉了一圈,舉著一杯酒剛要喝,杯子突然被人奪去了。稚薇回過頭,隻見聶遠帆眼睛微紅,端著她的酒不由分說就一口幹了下去,再有人來敬稚薇,他都用強硬的姿態幫稚薇擋了下去。聶遠帆於是一直站在稚薇的旁邊,稚薇的臉有些發燙,也許沒有哪個女孩子能抵擋男生那種有心護著你的帥氣,再強的金剛巴比也會不由自主的變成小甜甜。
  慶功會進行到尾聲,已經沒剩幾個人清醒了,該趴的都趴了,沒趴的全坐在位置上傻樂,稚薇狀態良好,招呼著服務員泡濃濃的鐵觀音上來解酒,她端了一杯遞給聶遠帆,聶遠帆接過茶一下子站了起來,在眾人的麵前大聲道:“今天!我聶遠帆,要說一句心裏話!”
  “好!”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支著耳朵凝聽。“我要,我要跟我心愛的女孩子告白!”口哨聲和鼓掌聲響起,每個人都興奮的看八卦。聶遠帆低下頭盯著稚薇來,他的眼睛濕潤潤亮晶晶的,抒發著他滿腔的誠意,就聽見他清楚的說道:“做我的女朋友好嗎?我是認真的。”眾嘩然,稚薇抬頭仰望聶遠帆,腦子裏一片空白,心裏隻回響著三個字:不是吧……
  

  一個星期試用期
  因為於公開場合大膽告白事件,稚薇再一次上了BBS,題目就是“義工協會會長終於被大四玫瑰撂倒”,而且不知道哪個在場好事者還用手機拍了照片,隻見一片杯盤狼藉的背景中,當事者男四分之三側臉英俊誠懇,手端一個缺口茶杯,當事者女抬頭仰望傻樂,被PS上了兩條激動的熱淚……
  我沒有答應他阿!!為什麽看起來我好像馬上要倒貼上去的表情哪!?連上兩次BBS,稚薇的曝光率達到了人生的高峰,隻有想想芙蓉JJ時才能略略感到安慰。
  要擱從前,稚薇大不了就把自己關在宿舍裏自欺欺人而已,現在她就連在宿舍都覺得不自在了。
  王柯柯肯定不會不知道這件事,現在的信息流通多厲害阿,何況幾個月之前她已經儼然是聶遠帆未公開正名的女朋友,現在這樣……
  稚薇一連幾天都不敢正視王柯柯的臉,她覺得自己在身份上已經成了一個狐狸精,但又覺得這個狐狸精當的冤枉。隻因為她絲毫沒有任何高興的感覺,想起聶遠帆那張臉,她甚至不知道這個人到底喜歡自己哪一點?稚薇失眠了兩天,腦細胞降為了零蛋,她給夏明宇發了一個短信:“我做聶學長的女朋友好嗎?”
  她心裏隱隱的抱著一點兒希望,如果夏明宇說好,她也能死心的去盡管試試,如果他能告訴她說不好,那她更加能狠下心來拒絕他了。等了大半天,夏明宇才回了幾個字:“你連這種事情都要問我?!”
  稚薇想象著夏明宇發這句話的生氣和不耐煩的表情,突然覺得很委屈,委屈的很生氣,她隻是想得到一個能推她一把的答案,而不是一句讓她更沮喪的反問。
  他八成以為她這個大四玫瑰在厚著大臉皮炫耀哪。也是,多好的發展情況,想大一剛軍訓完的時候,稚薇給宿舍的電腦們聯係網絡部的來通網,用官方甜美聲音打了無數個電話給網絡部部長,後來王柯柯接到網絡部電話的時候還笑稚薇說:“那部長大人一聽說話不對阿,還直問我那個很有禮貌聲音倍兒甜的學妹哪兒去了?說他一定優先解決咱們宿舍的通網問題。”
  稚薇當時很小女人的高興過,那個部長還接連打了很多無事獻殷勤的電話來,已經提到相約稚薇出去逛電腦城了,可是部長心腹來宿舍搞定網絡皆落實形象之後,部長就完全消聲滅跡了,弄稚薇哭笑不得。現在,那個憑長相嚇退學長的女孩子現在也能成大四玫瑰,稚薇隻覺得心裏很涼。
  算了算了!怎麽會問這個人!反正我就是笨蛋!實在無處可去,稚薇隻能攜書去空曠安靜的樓頂天台上貓了一下午,徹底的沉浸在文字裏,看到眼睛發花時就眺望著遠處蒼茫的香港發呆。等她下樓來的時候,發現在自己的桌上放了一個好麗友派壓著一張紙條,上麵是王柯柯那細小清秀的筆跡:“你完全不需要介意我的事情,我們是好朋友。”
  稚薇的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她才發現自己心裏真的很憋悶很難過,她自己一直沒察覺,但其實她已經快要到極限了,真不明白怎麽被人喜歡還能這麽受罪哪?
  “我沒答應他,我也不想答應他。”稚薇開誠布公的對王柯柯說。
  “為什麽。”王柯柯有些驚訝,再次強調道:“別在意我,我跟他沒緣份。”
  稚薇搖搖頭,撇清道:“不是,不是,我就是,不懂拍拖。怎麽跟男孩子呆一塊兒我都不知道。”王柯柯笑了笑,指點迷津道:“傻瓜,你不試試你一輩子都不會懂的,拍拖也是慢慢來的,先像以前那樣在一起就好了,再說你別自己嚇唬自己,而且……”
  她頓了頓,挺誠懇的說:“而且聶遠帆人還行,挺傳統挺靠實的,不是玩玩就算的那種人,你和他一起不吃虧,處的好,以後你可能就可以留在廣東了。”
  稚薇還真沒有想這麽遠,聽王柯柯這麽一說,她竟然有點兒心動了。思來想去,她給聶遠帆發了一條短信,說:“我們先交往一個星期試試好不好?”
  聶遠帆馬上回了短信:“好!!!!!!!!!!!!!!!!!!!!”
  看著他那一大串驚歎號,稚薇怔怔的笑了,她對自己說,也許試試真的不是什麽壞事。
  第二天早上8點,手機短信聲準時響起,稚薇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看到是聶遠帆來的信息,才想起昨天隨口跟聶遠帆說自己明天必須8點起床去圖書館占位置,雖然不覺得今天有任何不同,也不覺得自己有任何不同,但這條短信告訴她,她已經不是一個單身漢,而是一個有牽掛的人了。
  去到圖書館剛找了一個靚位坐下,聶遠帆突然坐在了對麵,笑著遞給稚薇一顆印滿洋文的巧克力,壓著聲音說了一句:“早上好。”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稚薇接過巧克力,驚訝道。“我聞著你的氣味過來的。”聶遠帆笑道:“不介意一起吧。”
  “不介意不介意。”稚薇把巧克力塞進嘴裏,很誇張的皺緊鼻子眼睛說:“好好吃哦。”
  “當然,上次去法國旅遊帶回來的。”聶遠帆捏起鉛筆輕輕敲了敲稚薇的鼻子:“不是made in china的。”
  “難怪味道這麽濃鬱純正阿。”稚薇聽著心裏好期待:“你去過法國阿……”
  “嗯,其實從小我爸爸就帶著我到處去了,其實外國沒什麽好的,就貴一個字。”聶遠帆很輕鬆的說道:“不過那些酒店的素質的確不錯,和國內沒得比。”
  “那你去過法國的SOHO區嗎?那裏……的街頭塗鴉是不是很漂亮!?”稚薇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我沒去那裏。”聶遠帆又敲了稚薇的鼻子一下:“以後我帶你去國外也不要去那些地方阿,治安亂著那。”
  “哦……”稚薇聽的心裏跳了兩跳,看書都看不進去,腦子裏全是關於國外的綺麗幻想,雖然她告訴自己聶遠帆不過說說而已,但是想想過癮也好阿。從圖書館回去,稚薇覺得腰酸背痛,今天因為有聶遠帆在,她的坐姿跟上了背背佳一樣筆挺,沒像平時那樣彎腰駝背反而更累,她不禁苦笑,如果從小和聶遠帆認識,她也不至於近視。
  王柯柯去意大利佬那裏工作還沒有回來,稚薇放空了一會兒,一衝動就打了個電話給媽媽,先拉了一通家常,然後慢條斯理的說:“媽媽,我好像……有男朋友了。”她原本以為媽媽的反應會很激烈,結果媽媽的反應果然很激烈,馬上大聲問道:“是哪個哦。”
  “我們學校的研究生學長。”稚薇說道,然後媽媽就把聶遠帆的家世問了個底朝天,稚薇也很有底氣的說了個明明白白,父親是係主任,本人是研究生前途一片光明,說的媽媽都悶住了,稚薇很痛快,心想這次你怎麽不繼續激烈了?
  “你也長大了……”媽媽突然感歎了一聲:“這次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阿,媽媽也想你找個好歸宿。”不是吧!?稚薇差點從凳子上滾下來,老媽你不用想的這麽遠吧。
  “那……如果因此,畢業,我留在廣東哪?”稚薇咬著牙齒說。
  媽媽又悶了幾秒鍾,竟然說:“隨便你。”這簡直,太搞笑了……稚薇簡直無語了。晚上王柯柯回來,竟然拎著幾個用塑料紙包的嚴嚴實實的古馳和範思哲的手袋,稚薇和她一起對著這些奢侈品膜拜了起來,稚薇感歎:“意大利佬真的很大方阿,竟然把這些借給你參考設計。”
  “是阿,我現在真的很喜歡包包設計。”王柯柯撫摸著手袋笑道:“我想以後真的可以往這方麵發展,中國的手袋設計師市場還很不成熟,平麵設計也沒有什麽做頭。”
  “親愛的,有誌向有誌向。”稚薇誇獎道。“寶貝兒,我要向你學習,做一個有追求的娘們!”王柯柯笑道。“對,首先,我是一個娘們,但如果我失去了我的追求,我就隻能是個死娘們。”稚薇笑道。
  晚上,稚薇看著認真研究包包的王柯柯,在日記上寫到:我從來沒有想過柯柯會有想到向我學習的一天,天知道我是想像她學習才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世事真無常,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沒有人知道。

  再來一個吻
  後來幾天,稚薇都和聶遠帆在泡圖書館中度過,期間陪聶遠帆去逛過一次萬象城,走到商場堂皇的門口,稚薇突然想起了王柯柯。她倆上次來逛的時候,稚薇還穿著圖方便的背心短褲,而進進出出商場都是光鮮靚麗的雪紡裙女人們,稚薇看看商場門口那人板子似的保安先生問王柯柯:“要是他不給穿短褲的人進去怎麽辦啊?”
  “那就脫了。”
  “那要是屁股不好看的也不給進去哪?”
  “用手把屁股捂起來。”
  “那要是……”
  “住口!”…………稚薇回憶到這裏,竟然兩眼放空的笑起來,弄的聶遠帆很是莫名其妙。跟聶遠帆逛了一下午,稚薇什麽也沒有買,她沒有勇氣在聶遠帆麵前去試衣服,然後賤比比的站在他麵前擺個姿勢嬌聲問好不好丫~~根據以往的經驗,她10裏麵有8次能把看中的漂亮衣服試出令人噴飯的效果來,和王柯柯還能一笑置之,和聶遠帆一起她可丟不起這個老臉。好在聶遠帆是想買衣服,他繞場一周,依舊去了自己認定的幾個店子,且他是這幾個店子的VIP,店員美眉們看見他就跟看見一棵頗具觀賞意義的搖錢樹一樣。
  聶遠帆進去試衣服的時候,稚薇就乖乖的在外麵給他拎包,那幾個店員小姐又把目標瞄準了她,熱情澎湃的拉她看最近的新貨,滿心希望她能施展淫威督促聶遠帆多買幾件,稚薇看了看衣服的價格但笑不語,心想穿你家的衫真能成仙麽~~%¥#◎※×可是聶遠帆穿著件件好看,哪怕是很普通的款式,這才叫人穿衣服,我感情淨被衣服穿了,稚薇羨慕的直想咬手指頭。
  商場沒逛頭,隻有最後逛超市的時候稚薇才稍稍的起了興致,她的眼睛就像瞄準器,看到哪裏聶遠帆就打到哪裏,最後還是稚薇默默的又放了不少回去。雖然這種感覺真的很爽,但她就是做不出來這種揩油揩到盡的事情,完全不具備當一個成功妖婦的心理素質。最後讓聶遠帆幫忙買單的隻有一盒車厘子,她實在太愛了,但那尖挺的價格讓她和王柯柯每次都隻能忍痛看看而已。回到宿舍,稚薇就喜滋滋的把車厘子洗好,放在漂亮的玻璃碗裏遞到王柯柯麵前,王柯柯正在網上看包包的圖片,隻轉頭看了一眼,淡淡笑道:“我剛吃了午飯的,你先自己吃吧。”
  稚薇泄氣的哦了一聲,把玻璃碗擱兩人的書桌中間,轉頭打開自己的電腦,一邊看文一邊時不時的伸手拿一顆,到最後就徹底忘記了。車厘子好像也不是真的很好吃……商場這種東西,一個月去一次就夠了,於是稚薇和聶遠帆的活動地點又回到了圖書館。
  稚薇有些不安的問他:“是不是很無聊阿?”
  “還好,反正我在準備論文,也有很多資料要查。”聶遠帆說道。“對哦,你們研究生也快要畢業答辯了……”稚薇喃喃道,刻意很隨意的問了一句:“那……老夏他的論文準備的怎麽樣了?”
  “他阿,八成是已經搞定了,因為他最近老是往外麵跑,搞不好交女朋友了。”聶遠帆也很隨意的說道。稚薇的表情很平靜,心裏卻嘩啦一聲掀了桌子。聶遠帆又埋頭看了一會兒書,直起身來,突然把頭伸到稚薇麵前笑道:“來,給揉揉太陽穴,K書K暈了。”稚薇愣了愣,眼角餘光瞄著周圍稀稀落落的正經人,半天沒能動彈一下。
  “你緊張什麽,我開玩笑的。”聶遠帆自己笑著揉了揉腦袋。“嘿嘿……”稚薇扯了一下嘴角,她剛剛是真的差點兒呼吸都停止了。“晚上有事嗎?”聶遠帆問道。“有……點兒。”稚薇心裏牽掛著宿舍裏自己寫到一半的文和看到一半的書,支支吾吾的說。
  “再有事飯你總要吃的,晚上我們去巴西烤肉吧。”聶遠帆笑道。“好……”稚薇咽了一下口水,被誘降了。巴西烤肉主菜是肉,這遂了稚薇的心意,本來兩個眼睛都激動的能發出激光了,但她不知道怎麽的就是放不開姿態,最後斯文的好像在吃癩蛤蟆蹬腿咽氣丸般一噎一哽的,正在噎哽之間,聶遠帆突然自言自語般的說:“快一個星期了,是吧?”稚薇一口把滿嘴的烤菠蘿硬吞了下去,幹巴巴的笑道:“是哦。”
  “雖然你說要一個星期的試用期,但是我和你交往的事情,我沒有瞞別人。”聶遠帆淡淡的笑道:“因為我相信後來的答案。”
  “會長大人,你別太自信。”稚薇嘟囔道。“我是認真的。”
  聶遠帆對稚薇充滿自信的一笑,稚薇心裏有點兒亂,但還是撲哧的笑道:“你門牙上有辣椒片。”
  聶遠帆馬上捂住嘴,很無奈的看著稚薇。接連幾天,稚薇都跟聶遠帆出門吃晚飯,從咖喱吃到法國菜到意大利麵,稚薇心虛的給自己過了一下稱,差點兒從稱盤上滾了下去。
  “我再也不吃飯了!”稚薇抓狂的喊,喊完聶遠帆打電話來,她還是不知道怎麽拒絕的磨蹭了出去。一天下課後,同學們一走而空,稚薇看見老師還在整理上課時用的玻璃幻燈資料,便給自己鼓了鼓勁,走上去說:“我幫您吧。”
  也許已經慣於被學生冷落了,稚薇這老師竟然感慨起來,說:“小聶的確有眼光。”
  稚薇嘴角抽搐的轉頭看著老師,老師卻哈哈的笑起來。聶遠帆是不說謊的,他真的沒有瞞別人。坐在電腦前麵,看著密密麻麻的文字,稚薇眼睛發花。雖然她還是如同從前一樣醉心自己的興趣愛好,但是她突然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看著王柯柯完全投入在學習箱包設計的熱情中,她莫名其妙的覺得著急和不甘心,這種著急和不甘心甚至大於以前她羨慕王柯柯有拖拍有人追為感情長籲短歎的時候。是我太貪心了嗎?稚薇帶著責怪問自己。“柯柯……”稚薇弱弱的召喚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聲音確鑿的太小了,王柯柯沒有什麽反應,眼睛一寸也沒有偏離電腦屏幕。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稚薇隻覺得更加的迷茫了。“今天到期了,小薇薇,你應該給我個答案了。”聶遠帆的聲音在電話裏很沙啞,像個孩子,稚薇心顫了顫,問:“你在哪裏?”
  “我在研究生樓下的荔枝林裏轉悠哪,我不想回宿舍,也不知道去哪兒。”聶遠帆說著,自嘲的笑了笑。
  “嗯,我現在過來……”稚薇自己在宿舍裏憋了很久,她想想真是夠了,不要再把心思花在自尋煩惱上了!說不定看見聶遠帆的第一眼,她就會有答案了哪。跑到研究生樓下,聶遠帆就已經等在那裏了,那張英氣勃勃的臉帶著動人的期待,稚薇心裏跳了跳。他們一起在荔枝林裏散步,還能很自然的說說笑笑。很多事情總是自己想的太複雜了,稚薇對自己說。
  “那個……可以答複我了嗎?”聶遠帆終於說到了正題,看來是忍了很久。
  稚薇的手心又微微冒出了冰涼的汗水,但不是因為聶遠帆的問題,而是為了自己心中突然產生的大膽的想法。我隻是想要一個答案,她告訴自己,然後抬頭對聶遠帆問道:“你……你可以吻我一下嗎?”
  
  以後的尼泊爾
  聶遠帆的表情很驚異,就連稚薇幾乎都不敢相信這話是自己說的,這隻能形容為……近乎歇斯底裏的傻大膽吧。不管怎麽說,她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聶遠帆也沒有拒絕的意思,他的手輕輕的搭在稚薇的肩膀上,然後嘴唇慢慢的靠近……
  稚薇瞪大眼睛看著聶遠帆的臉,腦中閃過各種毫不相幹的畫麵,而就在嘴唇要挨上的一瞬間,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聶遠帆的手放了下來。“學長,我們還是做朋友吧。”稚薇努力的笑道,很冷靜也很堅決。
  他們向荔枝林外的大路走去,聶遠帆沒有說話,一直仰著頭,而稚薇則低垂著視線,互相都看不見對方的表情,隻是聶遠帆一直緊緊的的牽著稚薇的手。稚薇沒有多掙紮,她不想變的更尷尬,而且她多多少少有點兒力不從心的惋惜,惋惜自己為什麽沒能喜歡上這個男孩子。
  穿過荔枝林走到大路上,稚薇感到聶遠帆的腳步定住了,她抬起頭,正看見一個男生騎著自行車正從眼前一閃而過。幾乎是同時,稚薇一下子掙脫了聶遠帆的手,心裏猛然緊揪揪。那個男生的背影像極夏明宇。
  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熟悉背影,稚薇隻希望他回過頭來看一眼,隻看一眼就好了。
  男生沒有回頭,卻是聶遠帆慢悠悠說道:“那個不是夏明宇。”
  稚薇臉皮上一麻,好像中風了一樣五官僵硬,心卻劇烈的跳動起來。“其實他最忙來忙去不見人影是因為打工的事,他很早以前就計劃畢業後去一次尼泊爾,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天安數碼城那邊。”
  聶遠帆淡淡的笑道。“哦……呃……”稚薇隨口敷衍道,喉嚨裏酸酸的。
  尼泊爾……
  自從看了《羅摩衍那》,稚薇就對那個充滿神話與傳說的國度充滿向往,覺得它貧窮殘酷而浪漫,雖然稚薇知道這樣形容有葉公好龍的嫌疑,但她不想做那個葉公,所以她想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真實的尼泊爾……就在她還在以後以後的想來想去的時候,夏明宇已經一步一步的靠近夢想了。
  自己現在到底在做什麽?稚薇的眼淚不爭氣的凝結在了睫毛上。失魂落魄的回去宿舍之後,稚薇接到了聶遠帆的短信:“你是一個好女孩,我不會放棄你的。”
  稚薇看完就刪了。她打開電腦,登錄了QQ。夏明宇的頭像依舊是灰色的,就像一尊靜默的雕像。“你最近在忙著打工嗎?”稚薇發了一條無關緊要的短信給他,夏明宇沒有回。
  一晚上,稚薇都在不停的編輯短信:“我和聶遠帆現在隻是朋友了。”
  “你剛剛是從圖書館回來嗎?”
  “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但她卻沒有勇氣把任何一條發出去。心裏很痛很亂,這種痛苦既陌生又熟悉。在初中時被喜歡的男孩子說太胖拒絕之後,那種痛苦她讓對自己說:永遠不要再喜歡任何人!
  當初發誓的決絕已經漸漸的遠去,但她卻早已習慣了內心的平靜和麻木,真的不知不覺和這個世界相安無事的到現在。現在,她已經不懂去喜歡一個人了,就算是喜歡也不知道該做什麽。畢業前夕,已經基本不用上課了,稚薇把自己埋在宿舍裏,舒坦到三天連睡衣都沒有換,一天,稚薇正在網上做畢業設計,突然接到了班輔導員的電話,說了一大堆稚薇聽不懂的話,大概意思就是班長大黴女的實習報告有沒有交到係主任那裏,稚薇確定是親自收到了之類。
  稚薇不知道她問這些來做什麽,隻能盡力的回答她自己的確把實習報告給了係主任,有幾個同學沒交,她也把名單理好放在報告裏了的。輔導員聽了沒說什麽,隻說那好那好就掛了電話。稚薇心裏有點兒不安,她又打電話問了其它幾個同學,終於搞到了一些振奮人心的小道消息。
  原來係主任檢查實習報告到時候,恰好沒有看見班長大黴女的那一份,不知道他當時是不是心情不好,竟然就直接一個電話打到大黴女的家裏,痛罵了她一通,而且勒令她第二天必須把報告交上來,大黴女很鬱悶,就爭辯說自己交了,大黴女的爸爸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過來接電話聽,也被係主任壓著臉麵罵了一通,雖然這態度讓人佛都有火,但也隻能忍氣吞聲的答應明天9點去辦公室談談。結果第二天他們父女去的時候,係主任卻不在那裏,無奈的等了半個小時,班長大黴女就隨手翻了翻放在係主任辦公桌上的實習報告,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
  這下不得了,大黴女的父親怒氣澎湃,竟然揮舞兩手把係主任的辦公桌推了個底朝天,還用毛筆寫了幾個大字送他:“先學做人,再去育人。”
  當時在辦公室裏的其它老師都嚇傻了。最後係主任一口咬定自己沒有收到報告,然而班長大黴女的報告後來也不翼而飛,這下誰都說不清楚了,在場的老師都不敢作證,唯一能說個所以然的就是隻有稚薇了……明白整件事情之後,稚薇傻眼了,她趕緊找出那份交報告的名單複印件,上麵的確是有大黴女名字的,這下她真覺得自己踩在了火山口上麵了。
  很快她就接到了係主任的電話,那老頭子在電話裏憤慨的痛訴大黴女父女的暴行,還不停的問稚薇是吧是吧?
  稚薇也隻能無奈的說是是是。掛上電話,她感覺自己腳下的火山已經開始蓄勢待發的要噴發了。接下來又是輔導員的電話,叫她好好想想清楚,到底大黴女有沒有交報告,說這事關大黴女能否順利畢業……稚薇何嚐不清楚,這件事也關係到她是否能順利畢業……想來想去,她打了一個電話給聶遠帆,看看他能不能給點兒意見。
  聶遠帆好像早就在等稚薇的電話了一般,一接起就說:“稚薇,你千萬不要給那個女孩子作證,我是為你好。”
  “為啥……”稚薇雖然很清楚這是為她好,但聽聶遠帆如此直白的說出來,她又莫名其妙的起了抵觸情緒。“我爸爸那個人……坦白說了吧,他真的很倔很沒得商量,跟誰都一樣,而且現在他很生氣,態度就更強硬,再說那個父女倆砸了辦公室的確過分了,現在爸爸讓不讓她畢業都是個問題,你就不要摻合進去了。”
  “那你是要我說假話?”稚薇囁嚅道。“不是一定要你說假話,你隻要推說不知道就行了,要懂得保護自己,阿?”
  “我知道了……”稚薇關上手機,轉頭看著旁邊正在上網的王柯柯,覺得自己實在有點兒無助有點兒迷茫,就走到王柯柯身後抱著她的脖子撒嬌,王柯柯卻身子掙了一掙躲開了,頭也不回的笑了笑,說:“我現在熱著哪,別來搗亂。”稚薇瞪著王柯柯的後腦勺,遲鈍如她,這才突然覺察到了一種遙遠的距離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暗存在了倆人之間。其實她還是介意聶遠帆的事情吧?果然沒有人會灑脫的那麽徹底,哪怕是嘴上說的很痛快的好朋友……
  算了,沒有她也一樣能活。稚薇不想呆在宿舍裏,她跑到了空蕩蕩的樓頂天台上,這時天色已經很晚了,遠處是香港元朗閃爍的燈火。那個城市,如此的接近,近的好像稚薇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但它又如此的遙遠,遙遠的連語言都不相同。
  “雖然以前我總是對自己說你是和我同在的,但是我現在真的很想去給你掃墓阿……”稚薇捧著臉頰自言自語道。真想拋下這堆爛攤子到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去,重新開始。
  稚薇被蚊子勸回宿舍的時候,王柯柯的眼睛盯著電腦哼哼:“你手機響了好幾遍了。”
  “謝謝。”稚薇低聲道,拿起手機一看,是班長大黴女打來的,她馬上心虛的把手機關了。
  老天,讓我安靜一下吧!

  日記事件
  宿舍裏的氣壓低的可怕,稚薇雖然竭力隱忍,但麵對王柯柯那種冰冷疏離的態度,她的心情隻能無法控製的越來越差。王柯柯也好像很不愛呆在宿舍裏,又溜到蘇娜他們宿舍看連續劇去了。稚薇蹲在電腦麵前很久,卻完全沒有在做事,她看著黑著屏幕的手機,一種越來越空洞的感覺蠶食著她的靈魂,當朋友們一陣陣歡聲笑語從隔壁傳來的時候,她越發覺得沮喪和負氣。
  就是因為這樣太痛苦了,所以她討厭自己對別人產生過深的感情,親人也好,愛人也好,朋友也好,沒有人會一輩子陪在身邊,到最後她隻有她自己,所以必須看淡,可是現在她還是失敗了傷心了不好過了……“討厭討厭討厭!!!”稚薇心亂如麻的大叫道,王柯柯剛巧走到門口,似乎有些被嚇到了,問了一句:“你怎麽了?”
  “關你什麽事!”稚薇順勢氣呼呼道:“你去其它宿舍睡好了!我知道你也不想看見我!還不就是因為聶遠帆那點兒破事兒!朋友,朋個P的友!反正都快畢業了,以後一拍兩散,誰還知道誰的死活阿?”
  王柯柯在門口站了很久,突然笑了笑,真的轉身走了。
  稚薇出了一口惡氣,心口又空了,她轉頭盯著電腦,QQ上王柯柯的頭像突然晃動了起來,稚薇連忙點開了她的頭像,隻見QQ上留著一行小字:“我最近這種態度不是因為聶遠帆,而是因為一個月前我不小心看了你的日記,我一直以為你很單純,其實你不是。”
  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稚薇慌忙打開自己的電腦日記來看,走馬觀花的拉了幾篇,看著上麵自己對很多事的評論描述和穿插的對王柯柯的評頭論足,稚薇隻覺得天旋地轉,眼淚唰的一聲就落下來了,雙腳插進拖鞋裏就跑出了宿舍。她好像聽見柯柯在後麵叫她,但這隻會讓她逃的更快。
  她可能是頭一次哭的這麽痛快,完全沒有理會周圍的目光,邊哭邊跑,一直跑到冷清僻靜的風雨湖的湖心島上,坐在軟軟刺刺的草地上盡情的宣泄著淚水。王柯柯的話好像插在她肺泡上的一管刺,將她的好強自尊放了個精光。
  她已經竭力的不讓自己成為自己都討厭的那種俗人了,但是她吃著五穀雜糧就不免沾染酒色才氣,誰能成為百分百的單純,根本就是扯淡,況且她也總是在感到不高興或者太迷茫的時候才寫日記,言語難免過激,總而言之……
  這不公平!
  哭累了,她盯著波光粼粼的湖水發呆,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去哪裏,就像被地球放逐了一樣無處可去。她回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宿舍樓群,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到熄燈的時間,她既沒有手表也沒有手機。夜風起來,有點兒冷,稚薇發了一個抖,她把身子縮在了一起。
  要回去宿舍嗎?她想起小時候有次和爸爸媽媽賭氣,自己偷偷的在陽台上貓了一夜,雖然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但她當時覺得很看得起自己。不回去。
  稚薇站起來,扭了扭麻木而冰冷的腿,準備去填飽自己空空的胃再圖後繼,然而站起來一掏口袋,很好,沒有帶錢,她隻好又坐了下去,並不知不覺打起瞌睡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然響起嗦嗦的腳步聲,稚薇猛然睜開眼影,一個人影晃到了她的眼前,稚薇驚恐的大叫了一聲,那個人也被她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左右看看,然後蹲在稚薇麵前沉聲道:“現在知道害怕了?”
  是夏明宇。
  “你……你……!?”
  “我我我什麽!?你現在越來越沒譜了,出個門手機也不帶!哦,對了!”
  夏明宇沒好聲氣的說道這裏,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機給王柯柯打了個電話,說:“找到了,就在學校裏,她那樣子還能跑出學校去?腳上穿的拖鞋哪!嗯,沒事兒,我一定把她押回去。”
  本來已經沒氣兒的稚薇一聽他給王柯柯打電話,倔強勁兒又提了起來,露出一幅欠揍相說嚴肅道:“我不回去,我不想見她。”
  夏明宇剛想給她一記當頭棒喝,看著稚薇腫眉泡眼的小媳婦樣兒卻不由得笑了出來。
  “笑什麽……”稚薇被他這一笑,嚴肅臉就有點兒掛不住了。
  “不想回去也行,我們去吃宵夜吧。”夏明宇說。
  前一分鍾還在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般絕望,下一分鍾就坐在學校外的大排檔邊上等著吃宵夜,生活真是時時刻刻都在找機會證明自己的無常。烤的滋滋做響的生蠔一端上來,稚薇就慌慌張張的吃起來,待吃到8成飽,她才恢複了思考的能力。
  “你不餓嗬?”稚薇看著夏明宇光是顧著堆生蠔殼子玩,不好意思的問。
  “我想睡覺。”夏明宇很疲倦的趴了下去,把頭枕在手臂上。“真是……麻煩你了。”稚薇囁嚅道,她心裏一有歉意就客氣起來。“沒,我也很久沒看見你了。”夏明宇抬起頭來,腦門上按上了一個圓圓的袖扣印。
  稚薇傻兮兮的笑了起來,笑完又忍不住歎氣道:“最近倒黴死了。”夏明宇抬著眉毛很不信任的看著她,稚薇一本正經的哀怨道:“是真的,我現在連能不能畢業都是問題。”
  “怎麽回事?”夏明宇正色道,見他認真要聽了,稚薇就把班長大黴女那檔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那你想怎麽辦?”夏明宇問。“我,我現在躲都來不及,連手機都不敢開,就是怕她找到我。”
  “原來你在躲?”夏明宇皺起眉毛。
  “不躲怎麽辦?那個是我們的係主任!輔導員和他連番轟炸我,連聶遠帆都說他爸爸很可怕,我要是撞到槍口上怎麽辦?我要是畢不了業的話我爸媽會殺了我的,念了四年花了他們好幾萬,這下全沒了全沒了……”稚薇越說越害怕,已經開始妄想起來了
  。夏明宇靜靜的聽她叨叨,手邊的生蠔殼已經堆成了一個尖塔,等稚薇終於說完了,他才沉聲道:“我是要聽你想怎麽辦?”
  “我……”稚薇恢複了一下神誌,囁嚅道:“我當然覺得……覺得班長大黴女很冤枉阿,本來我覺得那個係主任人挺好的,但是他打電話來跟我說那事情的態度真不怎麽的,把事情全推到人家的人品上……反正,我其實滿想給大黴女作證的。”
  夏明宇很輕鬆的說:“那就作證去。”
  “可是我害怕……”
  “大頭,你聽著。”夏明宇直起身體,打斷了稚薇的話:“這個世界的確可怕,但是遠沒有你想象的可怕,如果你今天因為害怕而退縮了,那麽你以後就會成為一個害怕而退縮的人,你想成為那樣的人嗎?”
  “我當然不想!”稚薇馬上說道。
  “那就按你自己想的去做。”夏明宇安然笑道:“我會支持你。”
  稚薇笑著點夏明宇買完單後,兩個人便慢慢的散步回到紫薇齋樓下,稚薇還有些心存膽怯,可憐兮兮的看著夏明宇恨不得想要他陪她上去,夏明宇瞟了一眼旁邊那目光如炬的守樓阿姨,清了清嗓子說:“上去吧,你們是朋友,沒什麽解不開的結。”
  稚薇勉強笑著對他揮手再見。了點頭。

  誰是一張白紙
  稚薇慢騰騰在樓梯上搖晃,她想了很多,比如和王柯柯見麵要是依舊尷尬的話,她就盡管當宿舍隻有自己一個人就是了,當然,以後也還可以一起吃吃飯說說話,但是到時候兩個人肯定客氣起來了,雖然那也挺難受的,但好在這學期沒剩多少了,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想到這裏,她好像又堅強了幾分,便加快上樓的腳步。一踏上8樓,就看見王柯柯大剌剌的搬了椅子坐在陽台上,玉腿伸直靠在圍欄上,竭盡粗俗不雅之姿,卻盡顯舒服隨性之態,讓有心要冷戰下去的稚薇傻了眼。然後她轉頭對稚薇安然一笑,輕聲說:“我們和解吧。”
  你說和解就和解阿?又是你先不理睬人的……稚薇悶悶的搬了椅子坐在她旁邊,不說話。
  “其實我現在心裏好輕鬆了!”王柯柯伸展著手臂笑看稚薇的臭臉感歎道:“你知道嗎,看了你的日記之後,我其實不是有多生氣,最難受的是想和你談談又不敢告訴你我看了日記,一直心裏憋的慌,看見你就別扭,現在你知道了,我反而解脫了。”
  這不是自找苦吃麽……稚薇隻覺得無語了,歪了歪嘴角,罵了一句:“瘋丫頭。”
  “而且我挺驚訝的,平時看你少根筋的樣子,其實人情世故你一點兒都不生疏嘛,倒是我這個瘋丫頭看低了你。”王柯柯笑納了瘋丫頭的尊號。
  “不是吧……我覺得那些想法太幼稚了,所以根本不敢說。”稚薇不好意思道。
  “沒,有些事情倒是看了你的日記我才看開了。”王柯柯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比如說,你寫到聶遠帆:他對王柯柯隻有愛,沒有忠。”
  稚薇的心呯呯亂跳起來:我還寫過這個?
  買糕的,有時候真的是下一秒鍾的自己不認識上一秒鍾的自己。
  王柯柯轉頭看著稚薇:“抱歉看了你的秘密。現在我也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交換吧。”
  “啊?”稚薇不由自主的豎起耳朵。“我之所以沒法和聶遠帆在一起,是因為他在乎我不是一張白紙。”王柯柯很坦然的說。
  “白紙?”稚薇白癡癡的看著王柯柯。“就是處女。”王柯柯露出一幅嫌棄的表情:“真是說起這個詞兒我都想吐。”
  稚薇的理智遭受了一百點的撞擊,RP值垂直下降為零蛋。憋了半天,她才明白過來,很恨的說:“丫男人真惡心!!!!”
  “是吧是吧?”王柯柯笑道,好像真的已經放下了一切:“上次去海南的時候我和他坦白了,他那時候說不在乎,其實P咧,一開始我還有點兒自責什麽的,現在看來都是多餘,男人嘛,隻會用這些要求來衡量女人,自己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吃著鍋裏的看著倉裏的,以後啊,這些不可告人的通通給本小姐滾遠點!”
  “就是,惡靈退散!惡靈退散!”稚薇歡呼道。兩個女孩子對月狂笑,儼然忘懷了彼此間的不快。就這麽簡單?其實就這麽簡單。為了珍惜這失而複得的親密,稚薇先陪王柯柯看韓劇《如果愛有天意》,然後王柯柯陪稚薇看《殺出亞馬遜》。“喂,別人說女孩子在看自己喜歡的電影的時候,都會想象自己是裏麵的女主角。”
  王柯柯眼睛瞄著血糊糊的恐怖片,心裏還回味著剛才看的浪漫傷感的愛情片。稚薇翻起白眼:“不得不承認,你做為一個資深感情片女王,自然能把自己帶入到那個柔弱善感的角色裏,而我……嗯,我的確也覺得做端著槍和怪物拚命的火辣妞挺過癮的。”
  “你就不能正常點?”
  “我哪裏不正常了!”稚薇嚷嚷道,待看見電影裏的妞們掏出對講機來說話,突然想起了什麽自己的手機還閑置著,拿起來一開機,十多條短信冒了出來,除去王柯柯發的尋人啟示,就是要求麵談的班長大黴女的短信。稚薇一一看完,給班長大黴女回了一條:“明天上午十點在學校外的那個糖水店等你咯。”
  第二天,學校外的糖水店,稚薇麵部僵硬ING。她沒有想到,班長大黴女把她爹也帶來了,二對一的麵對麵坐著,陣勢多像談判多黑社會啊。
  這就是傳說中的砸了係主任場子的神勇大伯啊,稚薇看著大黴女之父,略帶崇敬。
  “同學,其實我們明白你的顧慮,這樣來勸你也是萬……”大黴女之父開口了,一嘴的廣式國語。“沒,我想好了,我幫你們作證。”稚薇即刻聲明道:“因為那個報告她的確是交了的。”
  那倆父女麵麵相覷,大黴女似乎大大的放了心,臉上小羊羔似的緊張馬上鬆弛了下來,隻是大黴女之父還有話要說:“同學,你能這樣真的太好了,說句裝大的話,我其實不怕他,非但說我跟你們學校校長書記都是老熟人了,要不我不敢砸他的辦公室,不過辦事講究個程序,所以我還是要盡力拿出證據道理來。”稚薇傻瓜似的不住點頭。
  “而且你也不用甩他,他要是敢不讓你畢業,我讓他當不了這個係主任。”
  大黴女之父的話越來越狠,見稚薇依舊目光呆滯,便掏出自己的錢包來,展開裏麵插的照片給稚薇看,得意道:“這是上次政府商界會議上,我跟廣東省省長的合影。”
  稚薇眼睛伸過去,看見大黴女之父和一個陌生胖中年男親熱比肩站在一堆杯盤狼藉前麵。
  大黴女之父滔滔不絕:“而且我們生意人講究的是誠信,所以同學,你相信我,我從來不拖欠農民工工資×※%¥#◎……”稚薇暈頭暈腦的走出糖水店,心裏暗自好笑,這大伯也太能侃了,不愧是生意人,揣了張省長合照在錢包裏跟揣護身符一樣,其實幾個人見過廣東省省長啊,會不會是忽悠都不知道捏……
  不過說心裏話,聽了大黴女之父這些話她真的越發的不怕了,雄赳赳氣昂昂的想:搞黑幕!?耍手段!?不給我畢業!?我打個鋪蓋在沿海大學門口靜坐,我給你們貼小廣告,說不定還能順便出出名哪!於是,輔導員老師再打電話來核實的時候,稚薇很清楚的告訴她:“那份報告是交了的。”
  這個事件終於有了結局,後續是聽說係主任抵死不去大黴女家道歉,還是副校長和另一個普通老師去倒的歉,係主任的威嚴還是要穩住的。風平浪靜的時間一長,稚薇忘性就上來了,絲毫不記得自己和係主任有什麽過節,然而那天她去給係主任交班上同學的畢業設計光碟的時候,還是被老頭子尋著些借口大罵了一通。
  老頭子徹底撕下了溫情脈脈的麵紗,兩個混濁的蛋白不停上翻,表情猙獰聲音霹靂如雷公電母下凡,措辭惡劣如噴糞。稚薇先是被罵的一愣,然後就隻能呆呆的看他表演了。
  暈頭轉向的走出係主任辦公室,稚薇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一個路過的好心老師把她拉到了別的空教室讓她盡情哭,還安慰她:“你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稚薇一邊痛哭一邊想這個老頭子看來人緣真的不怎麽樣……
  正巧王柯柯打電話過來約她吃午飯,一聽聲音不對,烏拉拉的趕到設計學院來接她並承諾請客,於是稚薇兩個眼睛腫的像桃子似的,跟王柯柯一邊痛罵老頭子一邊往學校外麵的小餐廳跑,世界很小,在校門口的時候,聶遠帆遠遠而來,三個人的眼神淡淡對望了一下,便擦肩而過,就像什麽也沒有看見一樣。

  我要去香港
  畢業在即,王柯柯已經確定要做意大利佬的私人助理了,前途金光閃閃,稚薇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也會悻悻的羨慕一番,但她現在更多的是祝福自己的好朋友,因為她知道她的路早已被設定好了,沒得掙紮。照父母之命,反正家裏已經買了新房子,隻要回家陪好爸媽,慢慢的備考公務員求個穩定的工作,閑暇時光就喝茶打麻將涮火鍋,差不多年紀就結婚,然後生個娃抱著,過年就摟著這個娃到處去收壓歲錢……越是臨近畢業,稚薇越是覺得自己瀕臨死亡。
  “你如果真的要回家發展,就快去趟香港吧,不然你身份證換到了內地就不方便了。”王柯柯提醒道。稚薇被戳中了心事,捂著胸口倒在床上。想起這個就更加絕望,如果去了可真是給自己的自由生活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可是,可是……
  還不想結束啊!如果不去的話,這個願望就能一直存在心裏,稚薇安慰自己,那麽,他和已經解散的BEYOND就能一直與我同在。這麽生不如死的挨到畢業答辯,稚薇表麵鎮定心如篩糠的走上講台的時候,下麵係主任的臉依舊臭如下水道,但不管怎麽說,他真的沒敢賞稚薇一個不及格,雖然分數給的很低,但稚薇不在乎。
  答辯完畢作鳥獸散之後,上次稚薇幫忙整理幻燈片的老師還偷偷跟稚薇說:你找到畢業後的去向了嗎?老師可以給你介紹幾個好的設計公司。稚薇雖然隻能無奈拒絕,但心裏還是很高興。老頭子,真以為你能一手遮天,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參加畢業典禮的時候,終於穿上了傳說中的學士服,白襯衣紅領帶黑乎乎的大鬥蓬,大鬥蓬上鑲著V字紅邊,王柯柯和稚薇穿上之後,王柯柯在鏡子麵前歎了口氣:“好身材全廢了。”
  “而且好像還臭烘烘的。”稚薇低頭聞了聞這租來的衣服。
  “切,我從小夢想了這麽久,原來穿上就這德性。”王
  柯柯失望道,看了稚薇一眼:“你像個烏鴉太太。”
  “你像個黑山老妖!”兩個女孩子笑著,就拿著硬邦邦的方片學士帽往開畢業典禮的體育館走去,王柯柯邊走邊問:“說,離開廣東後,你除了最舍不得我,還舍不得誰?”
  “喂,誰說了舍不得你了?”稚薇羞她。“那你舍不得誰~~?”稚薇不說話。“舍不得夏明宇吧?他們研究生也畢業了,你舍得不?要把他挾回四川不?”王柯柯一臉壞笑。
  稚薇沒有正麵回答她,隻是笑道:“別給自己給自己長臉了,人家畢業了要去尼泊爾的,不定以後還要雲遊到世界哪山哪水去,我將來就一家庭主婦的命,道不同不相為謀,有什麽舍不舍得的。”
  “可是,你不是也說想去尼泊爾嗎?上次看流星的時候你還許了願哪。”王柯柯提醒道,稚薇一撇嘴:“我一正宗路癡加方向癡,連香港都不敢去,還尼泊爾哪。”
  “你不去怎麽知道不敢?”雖然這話邏輯很奇怪,但是稚薇突然覺得有點兒道理。人可能最不了解的就是自己了,沒去過你怎麽知道你真的不敢去?到了體育館,隻見黑壓壓的全是畢業生,場麵甚是壯觀,稚薇兩眼發直的感歎:“好像在拍哈利波特哦~~”冗長的畢業典禮結束之後,就是全班站三排拍畢業照,先正正規規的閃了一張,然後就到了經典的扔帽子畫麵,大家學著電影裏歡呼一聲把學士帽拋上藍天,不料學士帽裏麵其實是頗有分量的硬木板,掉下來如隕石般砸的眾人嗷嗷叫,然後攝影師很不人道的說:“再拋一次!”
  這次拋上去之後,全部的人都沒心情擺姿勢了,集體捂頭。現實真的太不浪漫了……稚薇摸著起了個大青包的前額無奈的想。解散後,她們聯係上了夏明宇,夏明宇從一堆黑乎乎裏麵鑽出來,他個子本來就高,穿著碩士服跟張電影幕布一樣,被稚薇和王柯柯好好的笑話了一通。
  “你們把學士帽戴上吧,給你們拍張照。”夏明宇突然從黑鬥篷下麵掏出一個碩大的專業相機來,像個小叮當。王柯柯趕緊把學士帽扣腦袋上,稚薇也扣,卻發現頭太大……扣不上。
  最後,稚薇隻能沮喪的勉強頂著帽子僵硬的和有模有樣的王柯柯站在一起,像頂了個羅盤,而且一動帽子就掉下來,最後連笑臉都僵硬掉了。夏明宇對她這滑稽樣也笑夠了,說道:“別裝正經了,給點兒有趣的!”
  稚薇氣呼呼的把帽子扒下來,奪過相機遞給王柯柯:“親愛的,來給我和老夏照張。”
  然後她站在夏明宇的旁邊,王柯柯報數報到2的時候,她猛然把夏明宇的碩士服下擺往上一掀,夏明宇竟然很配合的彎腰垂手並腿做害羞狀,一道閃光亮過,王柯柯狂笑道:“好一個高大版瑪麗蓮夢露啊!”
  那天,他們走遍了學校的各個角落,在這收獲了無數回憶的地方烙下無數的留影,把夏明宇相機裏的內存占了個精光。
  “這些照片要送去衝印嗎?”夏明宇關上相機問道。
  “當然要衝印,我不相信電腦硬盤。”稚薇連忙說。
  “就是,以後夏學長去到世界各地的時候隨身帶上一張,沒事兒就拿出來給當地土著亮亮,讓他們看看什麽是中國美女。”王柯柯大言不慚道。
  稚薇笑了笑,盡力輕鬆的問道:“什麽時候出發啊?你的尼泊爾之行。”
  “還沒定。”夏明宇慢悠悠的答道:“也許很久以後,也許明天就走。”
  “喲,蘇娜約我去她們那邊。”王柯柯握出手機衝倆人叫道:“我還沒有拍夠哪,我過去啦!”
  然後她意味深長的對稚薇笑道:“寶貝兒,你正事辦完了來找我們啊,可別一那個什麽什麽就忘了姐妹們。”
  稚薇恨不能讓時間倒退,好在王柯柯說話之前縫上丫嘴巴,可惜現實就是現實,她隻能困窘的看著王柯柯撒丫子而去。
  “沒事兒你就跟她過去吧。”夏明宇更可惡,一幅快走快走的沒心沒肺嘴臉。
  “有事兒!當然有事兒!”稚薇憤怒的大聲道:“那個……”她突然泄氣了:“那個,記得帶手信。”夏明宇重複了一遍:“手信啊……”突然對稚薇一笑:“你難道不想自己去嗎?”
  稚薇心裏一慌,跟不敢麵對真龍的葉公一個模樣,心虛的說:“我要回四川去的。”
  “這樣回去你甘心嗎?”稚薇用力的做了個怪相,笑道:“雖然我的身體是拘束的,但我的心是自由的。”
  這句話,是不知道打哪本書上看來的名言,是她一直用來安慰自己的靈丹妙藥,萬試萬靈。
  夏明宇的臉上卻露出一絲憐憫,微微蹙眉道:“那不是更可憐嗎?”稚薇和王柯柯聚完餐便回到宿舍,和白天的狂歡比起來,現在的心情比較低落,兩個人都沒有怎麽說話,隻是有一搭每一搭的收拾行李。一會兒,王柯柯接到了意大利佬的電話,說新的工作室搬到了廣州,讓她辦好畢業手續後就盡快過去。“恭喜你!以後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稚薇擁抱著王柯柯,帶著一絲心酸祝福她。
  “寶貝兒,你也是。”王柯柯都忍不住掉淚了:“答應我,你要變的勇敢些。”
  “嗯!我會的!”稚薇咬牙道:“我也想試一試!”
  “啊?你要幹嘛?”
  “我要去香港!”

  再見了,家駒
  臨出門前,王柯柯幫稚薇檢查了兩遍行李,首先是證件,身份證,簽證,銀行卡一樣也不能少,5百多港幣,還有連夜從網上查到的香港自助遊秘籍。“喂,你機靈點兒。”王柯柯叮囑道。“我會的我會的。”稚薇覺得這個要求很虛幻,但還是不住的點頭應允。
  稚薇忐忑的坐車來到羅湖口岸,聽說這裏治安不行,她提高了渾身警惕。
  現在才上午9點,稚薇覺得自己已經去的夠早的了,沒想到羅湖口岸還是擠滿了通關的人,排隊過關的人彎彎曲曲的迂回在口岸大廳裏,跟冬眠的胖蛇一樣。所幸關口辦事效率還不錯,隊伍消耗的很快,沒有等太久就輪到了稚薇,先在黃線那裏測量了一下體溫――都是非典害的,然後稚薇便走上前去把簽證本遞給了檢查官員,檢查官員嚴肅的看了看本子上的相片,又看看稚薇,稚薇連忙露出了一個傻兮兮的笑容。
  順利過了羅湖關,跨過一個大橋,便來到了香港關口,雖然看上去和羅湖關口沒有什麽太大差別,但是這裏多了很多義工指導遊人,稚薇在他們的建議下辦了一張八達通卡,搭火車來到九龍站,走出火車站,稚薇的腳就確確實實的踏到了香港的地界上。
  稚薇站在叮當作響的紅綠燈下麵,惆悵的仰望著香港繁華的街道。
  這就是他曾經呼吸過,曾經奮鬥過,曾經無限熱愛卻又不得不離開的地方,看起來和廣東有些相似,感覺卻又完全不同。這是BEYOND誕生的地方,是他親切的故鄉,但對稚薇來說,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按照秘籍上的指示,搭地鐵去將軍澳比較方便快捷,稚薇找不著北,隻好怯怯的找了個年輕女孩子問路――雖然她比較相信老人,但是秘籍上說香港老人聽不懂國語……
  女孩子用費力的國語夾粵語回答稚薇說這附近就有個小巴站,如果稚薇不著急的話也可以搭小巴,而且她現在也正要去車站,可以帶稚薇過去。
  “啊……嗯……這……”稚薇猶豫了,她心裏還懷著一點兒警惕,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陌生人。
  “你是遊客呱,坐小巴仲可以看下香港的街景,小巴車,幾安全的。”女孩子笑道。
  啊~~~不管了!搭就搭!死就死!我拚了!稚薇內心狂嘯道。上了標著去將軍澳的小巴車,那個女孩子還在車窗外對稚薇揮了揮手,然後自己上了另一輛車,稚薇略略安心,帶著歉意感激起人家來。等了幾分鍾,車子開動了,小巴上竟然隻有稚薇一個人!她又開始有些惶恐起來。
  “小姐,你去將軍澳幹什麽呢?”小巴司機是個胡子大叔,粗聲粗氣的問道。
  “我,我去華人墓場。”稚薇覺得他好像黑社會,顫聲問道。
  “哦,你有親人葬在那裏嗎?”稚薇沒怎麽猶豫的點了點頭。
  “我的一個兄弟也葬在那裏。”司機說:“那個墓場很貴很不錯的。”
  兄弟,難道你是老大……稚薇汗如雨下。
  “可是你現在去拜山很麻煩的哦,我和我老婆上個星期去已經很多人了,現在可能更多人。”司機說道:“你到山下,看看能不能招到車哦,你走上山很遠很辛苦的。”
  稚薇不住點頭,不敢多話。
  到了車站,稚薇安然下車,再次鬆了口氣。
  但,現在又該怎麽走捏……她看著陌生的街道,茫然了,轉頭看見旁邊站牌下麵有個黃毛男生在等車,她很想過去問,但又很害怕,因為那人染著黃毛穿著掉襠褲實在很蠱惑。
  站了半天,沒有其它路人經過,稚薇還是隻有走上前去,問道:“請問永遠墓場怎麽走。”
  黃毛男仔一開始沒有聽清稚薇的話,待稚薇又重複了一遍後,和善的一笑:“你可以從這裏往前,不到500米的地方……”這時,一輛小巴呼嘯而去,黃毛男仔做了一個遲來的招手姿勢,隻能遺憾的哎了一聲。
  “對不起,害你錯過了車子!”稚薇馬上道歉。
  “沒緊要……”黃毛男仔搖搖頭,繼續給稚薇指路。
  終於來到華人墓場的山下,然而呈現在稚薇眼前的,是比過羅湖關口更冗長的拜山隊伍,她真想即刻暈倒在地。香港人拜山真是壯觀阿……還有人在不停的過來,稚薇隻好馬上排進隊伍裏,人群旁邊,每隔10米就有一個維持秩序的阿SIR,穿著夏天的短袖警服,光溜溜的手臂上很有創意的帶著兩個白色的長袖套防曬,形象親民又可愛。因為拜山群眾太多,香港政府已經禁止私車開上山去,管你是天子百姓,一律站在山下排隊坐政府公車上山去,鐵麵無私的讓稚薇驚歎。
  當下6月初,正值盛夏,稚薇安靜的排了半個小時的隊,烈日當頭,皮膚被曬的火辣辣的,汗水刺的又癢又疼,心裏跟煮著開水似的焦躁難忍,而且隊伍好像根本沒有在動,分分秒秒越來越難熬……稚薇突然有點兒絕望,覺得自己好像永遠都沒有辦法上山去,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小姐,你不舒服嗎?可以過去休息下。”一個義工走了過來,指著在路邊樹蔭下的臨時休息站對稚薇說道。稚薇看了一眼配備氧氣瓶等各種儀器的休息站,還是搖了搖頭,她一來不習慣這麽較真兒的善待自己,二來害怕一離開就要重新排隊。
  義工見稚薇不肯去,便給了她一瓶冰凍純淨水。稚薇喝著冰涼的水,耐心又漸漸的回來了。終於登上了政府公車,稚薇坐在涼快舒適的座位上,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離永遠墓場越來越近,稚薇的心越跳越快,她從兜裏掏出小鏡子,把臉上的汗跡和花了的睫毛膏弄了弄,再上了一點兒唇膏,對著鏡子裏惶恐的自己笑了笑。雖然已經有很多人上山了,但那漫山遍野的碑林還是顯得空蕩蕩的,稚薇看著這眼熟的場麵,才發現諸多香港電影的拜山畫麵都是在這裏取景。
  15段6台25號,稚薇心裏默念著這個數字爬上公墓的階梯,還沒有到跟前,她已經發現了他的位置。因為那個特別的白色大理石吉他墓碑,和雜誌上真的一模一樣。
  稚薇站在了那個白色的吉他墓碑前,她才突然發現,一路緊抓著路線前進的自己,連一朵花都沒有給他帶。對不起,稚薇沮喪的在心裏向他道歉。
  不過,她沒有帶也不算什麽,因為墓碑前已經擠滿了花束,會懷念他的人,本來就不隻稚薇一個。看著墓碑上他永恒微笑的照片,稚薇提醒著自己:現在,你終於站在他麵前了,他就長眠在這裏,你不是想這一天想了很久了嗎!?你不是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嗎?
  現在,你倒是說阿!你倒是說阿!!稚薇以前曾想象過各種當自己站在他墓前時的情景,她覺得自己一定會深情的哭,而且會大哭,因為他是她的信仰,因為他是她生命的意義。然而,現在為什麽心裏卻是一片空白,就好像站在一個毫無瓜葛的人的麵前?
  不對,她一直覺得他是和自己同在的,但是現在,她為什麽反而不確定了哪?
  稚薇茫然的在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一滴眼淚也落不下來。一陣涼爽的海風吹開炎熱的空氣撲到稚薇的背脊上,稚薇回過頭,愣了一會兒,她突然笑了。
  原來與半山墓場相對的是一片豁然開朗的海麵,碧藍透綠,波瀾起伏,直達天際。
  稚薇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但她並非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感動。
  她突然明白了,原來,他真的已經不在任何地方了……安眠在這裏的他,其實與自己心中崇敬熱愛的那個他並無關係,她所向往的自由和勇敢一直存在於她的心,卻隻是寄托在他的身上。真正站在這墓碑前麵時,真正麵對他的去世時,稚薇終於懂得了這個道理。
  “謝謝你的歌給了我勇氣!謝謝你給的勇氣讓我一路走到這裏!”
  “謝謝你!”稚薇背對著吉他墓碑,向廣闊的碧海藍天用力大喊著:“家駒!再見!!以後我要自己走自己的路!”
  “再見了!”………………

  和你一起去
  原本的計劃是去完永遠墓場就直奔回學校,因為她想來香港的唯一意義就是去為他掃墓,不過現在稚薇的想法改變了。
  搭公車來到繁華的九龍,稚薇放任自己迷路般的到處亂走,幾次的問路經曆告訴她,香港人對遊客的態度真的很成熟。遮天蔽日的招牌,沿路開成一片的金店,奢侈品與大路貨並列的商鋪,沒有綠化樹木的街道。
  她買了一碗大排檔的牛雜,跟很多人一樣邊走邊走,擦肩而過的時尚女郎飄來優雅的香氣。
  街上很擁擠,來往路人都行色匆匆,神情堅毅,仿佛永遠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但稚薇在與迎麵而來的一個男人狹路相逢的時候,男人後退了一步,示意稚薇先過去。
  這一切,都讓稚薇覺得陌生又有趣。在如此亂逛之下,稚薇竟然買到了隱秘在小巷子裏的原版漫畫,還在一個破舊的小店裏淘了幾個用小稱磅重量的手工銀質首飾。直到晚上九點過,她才回到羅湖關口,一過關,手機就恢複信號了。
  坐上回學校的公交車,稚薇給王柯柯發了個短信:“它大姨媽!”
  王柯柯馬上打了個電話回來:“我卡以你!快點兒回來!我在學校甜水店等你!我好想你阿!”
  我也想你!還有驚喜給你捏!小笨豬!稚薇心裏暗笑,她突然覺得歸心似箭,比以前整個假期不見王柯柯都還要想念她,就好像,就好像她真的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走了一遭似的。
  她甚至很想念爸爸媽媽,便立刻給家裏打了個電話過去。雖然媽媽嘴上依舊是責怪,責怪稚薇不給他們先說一聲就自己跑去香港,責怪稚薇不跟朋友們一道,但爸爸在那邊高興的說喲,出息了,我女兒自己跑了趟香港!完了完了,爸爸的麵子思想又上來了,稍頃一定會在親朋好友的聚會上王婆賣瓜似的大吹大擂。
  不過,由他去吧,稚薇帶著歉意想,從小成績欠佳又寡言少語的她,在考上大學之前,還真沒有給父母提供什麽驕傲的資本,她雖然一直努力按他們的期望去做,但也一直很內疚很自卑,覺得欠父母很多……所以,反而和他們有了距離……
  稚薇捧著臉看著窗外的街景,不禁為自己與父母在不知不覺中疏遠的心而難過,但同時她很珍惜這種難過,因為,她終於不再隻是麻木了。
  一奔到學校糖水店,稚薇就感到很驚喜。因為趴桌邊等她的,不隻是王柯柯,還有夏明宇。
  “大頭,偷渡回來了?”夏明宇看著她調侃道,稚薇的心竟然頂著胸口狠狠的跳了一下。
  “手信手信!”王柯柯毛毛蟲似的扭動著叫道。稚薇把背包卸下來,一屁股坐在他們對麵的凳子上,叫道:“我成功著陸了!”
  “再來三杯凍檸蜜!”王柯柯回頭招呼了一聲,又繼續向稚薇扭動:“手信手信!”
  稚薇笑嘻嘻的從包裏拿出一朵嬰兒拳頭大小的銀山茶吊墜給王柯柯,王柯柯被銀山茶的的古樸靈動震懾住了,小心翼翼的接過去,捧在手裏看了又看,著迷的喃喃道:“太漂亮了。”
  “當然,我挑的嘛。”稚薇對王柯柯的反應非常滿意,自得道。
  “就是就是,比起我在曼穀銀店子那兒買的相比,我實在太小資了!”王柯柯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又比,說道。
  稚薇又拿出一枚沉甸甸的銀十字架放在桌子上,看著夏明宇說:“這是給你的。”
  說完,她又忐忑的加了一句:“我挑了很久的。”
  夏明宇拿起十字架,眼睛裏閃爍著喜悅的光采,輕輕說了聲:“謝謝。”
  “老夏,什麽時候也學會客氣了。”稚薇掩藏著心裏的暗湧,笑道:“隻要你記得戴上它我就心滿意足了。”夏明宇點點頭,說:“當然,我去哪兒都戴著它。”
  “是阿,你以後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它會保佑你的。”稚薇高興的說。
  “你信耶穌基督?”夏明宇愣道。
  稚薇搖搖頭。
  “我也不信……”夏明宇和她瞪眼互看,那這個十字架保佑個什麽勁兒阿。
  “你較什麽真阿。”稚薇撲哧笑了出來:“反正我送你的,就當我保佑你好了。”
  “喲喲,什麽時候講究起這個來了,還保佑哪。”王柯柯插嘴進來:“寶貝兒,你下次送我一個銀的橫財神好了,也保佑保佑我發財阿。”
  三個人輕輕笑了起來。凍檸蜜端了上來,冰冰的,涼涼的,讓心慢慢的從浮躁的歡樂中沉澱了下來。
  說起永遠墓場的事情,稚薇感觸良多。
  “去給他掃墓的人真不少。”稚薇想起那墓前擠擠挨挨的花束,悵然道:“但是,畢竟已經過去好多年了,我在想,如果以後我死了,80年代過去了,還有多少人能記得家駒?……”
  王柯柯安靜的咬著吸管,說起這個話題,她也笑不出來了。“……你想過自殺嗎?”
  稚薇鼓起勇氣對夏明宇問道。
  夏明宇點點頭,卻又搖搖頭,說:“現在不想了。”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那時候爸媽離婚不久,覺得挺痛苦的,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完全看不到未來,不知道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不停的曠課,差點兒被學校開除,整天就想著怎麽死……”稚薇聽著夏明宇的聲音,眼前飄過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事,領完成績單後,被爸媽責打,跪在他們麵前,流著淚把自己畫的畫和寫的東西一頁一頁撕成碎片,發誓好好學習,再也不想其它的事情,父母是為了她好,可是那些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其實,那種想法真的很沒用,好像自己是為了別人才存在一樣。”夏明宇撒脫的一笑:“世界上大把人身不由己,而我們其實是有機會為自己活著的,以後哪怕死了以後沒有人會記得我,但死之前,我至少不要後悔。”
  “是阿,像張白紙一樣死去,那才可悲哪!”王柯柯舉起凍檸蜜杯子,笑道:“為我們都還活著,而且以後要好好活著而幹杯!”
  三個玻璃杯清脆的碰在了一起。稚薇仰頭痛飲凍檸蜜的時候,夏明宇猝不及防的對她一笑:“現在,你可以把我的《自殺手冊》還給我了吧?那日本人的無聊把戲我還沒有看完哪。”
  “咳咳!”稚薇拖著腳跟在王柯柯後麵往宿舍樓上爬去,不停的叫喚:“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柯柯你用背包帶把我吊上去吧!”
  “你快點兒上來!我有東西給你看!”王柯柯毫不理會她。“狠心的人,我可走了一天的路!”
  “我也走了一天也!”
  “你幹嘛啦!?”
  “我阿~~~”王柯柯回頭神秘的一笑:“我今天和夏明宇逛街去了,掃蕩了各大百貨商場哪!”稚薇略略有些吃味,但自從上次的日記事件後,她已經漸漸讓自己不再把心裏的想法悶住發酵了,便大聲叫出來:“好阿你們兩個背著我約會!我不高興了!”
  “一會兒你就高興了!給你看我們的戰利品!”王柯柯毫不慚愧的笑道,拉著稚薇進了宿舍,從衣櫃裏取出一個紅色的大背包說:“看!漂亮吧!”
  “嘖嘖,很酷阿!”稚薇撫摸著這個專業背包族用品,稱讚道。“是吧,夏明宇也買了一個黑色的,這個和他的正好一對兒~~”王柯柯抬起眉毛笑道。
  稚薇衝王柯柯狠狠的哼了一聲,問:“你這個瘋丫頭快說!你想幹什麽!”
  “好濃的醋味兒。”王柯柯抱著包包得意道:“怎麽好像有人在嫉妒我阿?”
  一語中的,稚薇是真的有點兒傷心了,一句話不說爬到床上趴了起來。
  “笨蛋。”王柯柯把背包放在稚薇的背上,說:“這是我這個狗頭軍師去幫夏明宇挑的,他送給你。”
  稚薇刷啦爬起來,抱住背包憋著紅臉瞪著王柯柯。“人家想和某人去尼泊爾,就不知道某人是不是有這個勇氣。”
  王柯柯說完,突然大笑著伸手去搶稚薇懷裏的背包:“如果某人不想去,這個包包就歸我了!這可是夏明宇親口說的!我以後還可以背去意大利……”
  “我不給你!”稚薇大叫著縮成一團,王柯柯拚命嗬她癢癢她也不放手。
  鬧累了,兩個女孩子滾在床上,王柯柯還在神經質的笑著說:“真可怕,你這個宅女要出遠門了!”
  “是阿,真可怕,我還要給爸媽打個不限時的長途回去。”稚薇盯著上鋪的木板喃喃的說:“還有簽證要辦,對了,對了,我好像很久沒有打工了!錢!錢!錢!……”
  “別拿這些來做重點考慮!不然你又會退縮的!”王柯柯連忙打斷她,笑道:“而且,你不是一個人去,這些問題,你可以跟夏明宇商量。”
  稚薇心裏碰碰的亂跳著,她無法不去想這些,包括,夏明宇到底是不是喜歡她?到底有多喜歡?而且去完尼泊爾之後,她和他又會走向哪裏……
  可是,想歸想,她不會退縮,也不會再次失去勇氣,因為未來會告訴她這些答案。
  她現在,是有未來的人了。停滯的時鍾,嗒嗒的開始走動了起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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