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暖暖風輕:仰望幸福的角度

(2008-11-30 16:23:11) 下一個

  有人說,仰望天空是在仰望幸福。
  有人說,45°角仰望天空,其實是不讓眼淚掉下來,不讓別人看見自己的憂傷。
  其實,仰望幸福的人有時也被別人仰望著……

  第一章
  那一天,天空湛藍,萬裏無雲,似乎不是個適合離別的天氣。
  而她,就要離開這裏了,離開學習和生活了四年的異國他鄉,回到祖國的懷抱。
  曾經為了治愈傷口,她躲到這裏來,如今,隨著時光的流逝,傷口已經漸漸愈合。
  她還可以坦然地麵對從前嗎?她不太確定。
  但是她能肯定的是:她不會再讓人輕易敲開她的心扉,她不會再愛得毫無保留,她已經不再相信世界上有永恒的愛情,更不會相信那些所謂的誓言。
  因為痛得太刻骨,所以銘記得也深刻。
  美國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
  乘客們陸陸續續地踏上這架飛往中國C市的國際航班。
  蘇河正踮著腳,將自己的行李包往行李架上放。行李架有些高,她又是那種嬌小玲瓏的女孩,放起來顯得有些吃力。
  “我來吧。”伴隨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已經有人接過蘇河的行李包,很輕鬆地就放在了行李架上。
  蘇河轉頭,對那個人淡淡地說:“謝謝”。
  “Hi,我們又見麵了。”他的嘴角輕揚,彎起好看的弧度,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明眸皓齒,青春洋溢,英俊非凡。
  “是啊,好巧。”蘇河也認出了他。
  他們僅僅有過一麵之緣,她尚不知曉他的名字。
  那天,她和往常一樣,騎著自行車從住處去學校上課。車後麵的籃子裏放著她的課本。
  或許是忽然刮起一陣風的緣故,課本被掀開,夾在裏麵的資料頁飛出車籃外。而這一切,她並沒察覺。
  而他,剛好在進行晨跑,那張資料頁恰好從他的眼前飛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腳下。
  他撿起來,來不及細看,就去追前麵騎著自行車的女孩。
  “喂!你的東西掉了。”他邊跑邊喊。
  可是那個女孩恍若未聞,並未停下來。
  “Hi, You've dropped something.”他以為那個女孩聽不懂中文,用英文重複了一遍。
  誰料那個女孩依然沒回頭,反而加快了速度。她的白裙子在風的吹拂下輕輕飛揚,宛若展翅欲飛的潔白蝴蝶。
  他也加快步伐,向前衝去。
  好不容易才追上那個女孩,她剛被他攔下時,取下塞在耳朵裏的耳塞,有些愣怔地望著他,問道:“What are you doing?(你幹什麽)”在大街上被人攔下,她真的感到莫名其妙。
  他追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可是笑得仍舊很燦爛。他揚起手裏的資料頁,直接用中文問:“這是你的東西吧?”因為他從她的口氣裏聽出了鄉音,知道她也是中國人。
  “是我的。怎麽會在你那裏?”她搶過他手裏的資料頁,有些警惕地問。
  “我隻是湊巧撿到,現在把它還給你而已。放心,我並沒有看資料的內容。如果是很重要的資料,就要把它收好,不要讓風把它刮走。”雖然她非但不說謝謝,反而還質問他,但是他並未放在心上,依然和聲細語地說著。
  “謝謝。”她這才明白他滿頭大汗的原因。剛才她戴著耳機,聽著音樂,根本聽不到他在喊她。難怪他會直接衝到她麵前,把她攔下。
  “不客氣。”他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他在蘇河旁邊的座位坐下。
  “你確定你是這個座位嗎?”蘇河問。
  “怎麽?需要我出示機票嗎?”他笑道,笑容很迷人。
  “不必。”蘇河淡淡地說。
  “你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他說,語氣無比肯定。
  “是嗎?”蘇河輕聲說,心裏的某根弦卻仿佛被觸碰到。
  “我胡亂猜測的,不要介意。”怕她生氣,他趕緊說。
  她不答他,轉頭望向窗外。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能否告知?”他問。
  “路人而已,需要知道名字幹嗎?”她冷聲說道。
  “我叫程灝然。”他首先報上自己的名字。
  “蘇河。”她終是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蘇河。蘇州河的蘇河嗎?”他問。
  “嗯。”她點頭。
  “很好聽的名字。”他說。
  “謝謝。”她依舊是淡淡的口氣。
  飛機脫離跑道,漸漸飛往三萬英尺的高空。
  地麵越來越遠,城市越來越模糊。
  天空很藍,藍得那樣澄澈,那樣透明。
  偶爾,機翼會穿過似棉花糖一般的白雲。
  蘇河就這樣靜靜地、癡癡地望著窗外,甚至還做夢般地想著,這些白雲可以觸碰到就好了。
  不知怎麽地,她又想起了他,想起了她那早已經塵封的愛情。愛情或許就如同這些白雲一樣,看上去很美好,很讓人向往,可是一旦觸碰,便會很快散去。
  愛如浮雲,飄過她的愛情天空,如今浮雲散去,隻剩純淨的藍。
  飛機進入平穩飛行的狀態後,有空姐推著餐車過來送茶水飲料。
  “你好,請問你是網球明星程灝然嗎?”空姐的目光中透著抑製不住的驚喜。
  程灝然微微點頭,同時將食指壓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空姐不要聲張。
  “原來是真的啊!能請你幫我簽個名嗎?”怕其他乘客聽見,空姐盡量小聲問道。
  “好的。”他接過空姐遞過來的筆記本,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空姐禮貌地說聲“謝謝”,然後心滿意足地走了。
  “你家就在C市嗎?”平時並不多言的程灝然居然壓抑不住自己對身邊這個叫蘇河的、神情淡漠的女子的好奇,忍不住問道。
  “是的。”蘇河回答道。
  “來美國留學?”
  “是的。”
  “現在算是學業完成,然後回國工作?”
  “是的。”
  蘇河的口氣始終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溫度,並且目光根本不望向他,而是始終停留在窗外。
  “不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嗎?”他有點受不了她對自己的忽視與漫不經心,這是第一個對他絲毫不感興趣的女人,不過這更加激發了他的好奇心。
  “我喜歡看天空。”
  “有人說,喜歡看天空的人是有心事的人,仰望天空隻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憂傷。你是這樣嗎?”
  “……”蘇河沒有回答,卻轉過頭來,望向他。
  他終於可以趁此機會仔細地觀察她,她麵容清麗,睫毛翩長,嘴唇紅潤,最吸引他的是那雙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可是,眼底卻蘊藏著揮之不去的憂鬱。然而,這樣的憂鬱卻意外地引起了他的憐愛之心。
  其實,從那次在美國街頭偶遇開始,他就已經記住了這雙清澈如水的明眸。
  “請不要枉自揣測別人的心事。”蘇河冷冷地說。
  “那,麻煩你把遮光板拉下,行嗎?陽光刺眼,會影響我睡覺。”他依舊麵帶笑容。
  蘇河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將遮光板拉下了。
  程灝然怕再被人認出,索性將墨鏡戴上,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心裏卻在想,她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害怕跟陌生人說話?簡直是拒人於千裏之外嘛!
  她像個刺蝟一樣,渾身帶著刺。他在心裏歎道。
  十多個小時的航程,蘇河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度過。
  “喂,快到了。”蘇河是被程灝然叫醒的。
  蘇河睜開惺忪的睡眼,這才發現她的頭正靠在程灝然的肩膀上!她迅速抬頭,離開他的肩膀。
  “哎喲!我的肩膀好酸!給你當了回免費枕頭有什麽好處啊?”程灝然邊說邊伸展胳膊。
  “對不起。”蘇河輕聲說。
  “不是有部電視劇裏說,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嗎?實在一點的話,飛機著陸後,請我吃飯怎麽樣?”程灝然說著,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好吧。”蘇河遲疑了一下,隨即說道,“但是今天不行,有朋友到機場接我,我會跟她一起吃飯。”蘇河的語氣終於有了一點溫度,不再那麽冷冰冰。
  “男朋友?”程灝然試探性地問道。
  “你好像很喜歡打探別人的隱私。”剛剛帶點溫度的口氣又開始降溫。
  “不。我對別人不感興趣,我隻喜歡打探你的隱私。”程灝然笑著說,看起來半認真半開玩笑。
  蘇河不置可否地笑笑。
  與他分手後,也不是沒有男人追過她,向她表白,但統統都被她拒絕了。像現在這樣,一個僅見過兩次麵的人就這麽堂而皇之地跟她說類似“我對你感興趣”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度呢?
  難得看到她笑,他盯著她,有些恍惚。她笑起來很好看,很甜美。
  “不要跟我開玩笑。”蘇河收斂笑容,平靜地說。
  “嗬嗬,那就當我沒說。你留個聯係方式吧,等你方便了我可以找你請我吃飯。”
  蘇河從貼身小包裏拿出筆記本,然後報上顏夕幫她準備的國內的手機號碼。
  程灝然記下她的號碼後,也把自己的號碼告訴她。
  她拿筆在通訊簿上記下他的號碼。
  下了飛機,去行李處取行李箱,程灝然主動幫蘇河拿行李,她這次沒有拒絕。
  他們倆肩並肩走在寬敞的機場大廳裏,看上去倒像一對很般配的情侶。也難怪顏夕見到他們會誤以為他們是情侶了。
  蘇河看到一個穿著綠色連衣裙的女孩舉著一塊白色的牌子,上麵用紅色記號筆寫著“熱烈歡迎蘇河”。蘇河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顏夕總是會帶給她驚喜。同時,她聽見顏夕歡欣地喊她的名字:“蘇河!”
  這樣的場景讓蘇河不禁想起她最喜歡的日劇《東京愛情故事》的開場:一位身穿白色風衣的男子在機場尋找來接他的人。突然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永尾完治。四處找尋,終於看到一張大大的寫著他名字的牌子,牌子後麵藏著赤名莉香燦爛而親切的笑臉。
  “顏夕!”蘇河邊喊邊向顏夕奔去。
  顏夕放下牌子,和蘇河擁抱在一起。
  顏夕的姐姐顏陽在美國給過蘇河諸多幫助,顏夕每年都會去美國玩一段時間。就這樣,蘇河認識了顏夕,並且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平常,兩人經常通過MSN在網上聊天。很多個寂寞的夜晚,都是顏夕那些貼心的話陪伴蘇河。
  蘇河很感謝顏夕陪她度過了最難熬的失戀時光。
  蘇河臨近畢業時,也收到了一些美國企業的Offer,可C市是她長大的地方,她對這裏有一種情結,而且她最好的朋友顏夕也在這裏,所以最終還是婉言謝絕了那些美國企業,打算回國工作。工作與感情,蘇河始終把後者放在第一位。
  愛情沒了,友情也能填補內心的空缺。
  “這……這不是著名的網球明星程灝然嗎?”顏夕一眼便認出了程灝然。
  程灝然微笑著點頭默認。
  “他是你的男朋友嗎?有了對象也不告訴我,不夠意思啊。”顏夕附在蘇河耳邊悄聲說。
  “我跟他並不熟。我們剛好乘同一架航班,湊巧碰到。”蘇河說道。
  “以後就熟了。”程灝然笑著說。剛才顏夕和蘇河的對話,他都聽見了。
  “是啊,有緣千裏來相會嘛!”顏夕附和道。
  “我先走了,你們聊,後會有期。”程灝然將蘇河的行李放下,離開前對蘇河說,“別忘了欠我一頓飯。”說著邊笑邊對蘇河拋了個電力十足的媚眼。
  程灝然的笑容分外迷人,眼神也很曖昧,估計一般的女孩子看到,準會被迷得七暈八素的,可惜他的媚眼拋錯了對象,蘇河並不吃這一套。
  “嗬,真受不了這個人。是不是所謂的名人都這樣啊?一見到個女人就主動獻殷勤,真以為自己是萬人迷呢!”待程灝然走後,蘇河發出感歎。
  “人家程灝然本來就是萬人迷啊!而且,他的口碑很好的,報紙上很少有他的緋聞。”顏夕一副對程灝然很了解的樣子。
  “切,那是他還不夠有名吧?不是說沒有緋聞的人不算名人嗎?”蘇河不以為然地說。說真的,她對體育類節目不感興趣,所以對網球明星的知名度沒什麽概念。
  “天!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地球人。程灝然這麽有名,你竟然說他沒名氣?而且,你在美國,不可能沒看過關於他的報道吧?他是網球界唯一一個獲得美網冠軍的中國人。”顏夕大為驚訝,覺得很不可思議。
  “哦,這樣啊。”蘇河這才覺得自己真是有點孤陋寡聞了。在美國的幾年,她除了學習,就是去打工充實自己的生活,讓自己看起來很忙碌,幾乎與電視絕緣了。平時即便看報紙,她也會隻挑自己感興趣的版麵看,其他版麵一律忽略。
  “說真的,如果程灝然沒有女朋友的話,你不妨考慮考慮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我啊……嗬嗬,暫時還沒這方麵的打算。再說,他是著名網球明星,我哪裏高攀得起?你呢?什麽時候把你家那位帶給我看看啊?”
  “他害羞得很,怕見生人。而且……我和他之間還沒定呢。”顏夕的眼神陡然變得暗淡,然後轉移話題,“餓了吧?走,我帶你去吃地道的家鄉菜,讓你好好感受一下家鄉的風味。”
  “好啊。”見顏夕不願多提,蘇河也不再多問。
  或許,顏夕也曾為愛受過傷,隻是未過多透露給蘇河罷了。蘇河隻知道顏夕有個相處了好多年的男朋友,偶爾顏夕會將兩人之間的甜蜜趣事告訴蘇河,倘若吵架了,顏夕則會選擇自己獨飲傷悲,從不找蘇河傾訴。
  俗話說,家醜不外揚。這一點,顏夕把握得很好。

  第二章
  在顏夕的鼎力推薦下,蘇河順利進入一家外企做文員。其實蘇河很想靠自己的實力去找工作,但是顏夕就像姐姐一樣幫她安排得很周到,並說好姐妹就應該這樣互相幫助。
  蘇河對顏夕始終心存感激,因為顏夕對她實在是太好了。
  這份工作還是比較清閑的,不忙的時候她就去寫博客,記錄下每天的點滴生活以及心情感悟。
  偶爾,蘇河會想,還會再遇到他嗎?如果重逢將會是怎樣的光景?
  他和她,又在同一個城市生活,呼吸同樣的空氣,可是,再也不會有人對她說,親愛的,偌大的世界能夠遇到你,兩人又如此相愛,我們是何其幸運?
  曾經,她真以為自己是幸運的,有個人那麽寵愛著她:下雨天會給她送傘,生病了會叮囑她記得吃藥,寒冷的冬天,會用風衣將她緊緊裹在懷裏,緊緊相擁,彼此取暖……
  如今,已經物是人非。走在熟悉的街道,曾經的過往依舊那麽清晰地存活在記憶裏。沒有誰真的可以做到將過去完全抹去,尤其是曾經深愛著的戀人。
  有些人,有些事情,蘇河隻能靠時間去遺忘。
  漸漸地,蘇河已經習慣了用博客和自己交流。是不是孤獨的人都是這樣呢?
  這個博客是蘇河的私人空間,誰都不知道網址,包括顏夕。
  她在博客上不叫蘇河,叫Blue sky,因為她喜歡仰望天空,喜歡天空的藍色。
  就在蘇河幾乎快忘了程灝然是誰時,接到了他的電話:“你好,還記得我嗎?”
  “請問你是?”蘇河當時雖然在通訊簿上記了程灝然的電話號碼,後來卻沒有將之輸入手機,所以手機上顯示的隻是一串陌生的數字。
  “我是你的債權人。”程灝然笑道。
  “呃……你是飛機上坐我旁邊的那個打網球的嗎?”蘇河想起來後,心裏直想笑,真是有意思,不就是欠一頓飯嗎?有必要上升到“債權人”的程度嗎?
  “嗬嗬,記性還不賴。話說什麽時候有空請我吃飯啊?”好歹他也多次摘得美網的桂冠,怎麽到了她那裏就隻淪落成了“打網球的”?
  蘇河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時針已經指向“5”,離下班時間也不早了,於是說:“就今天吧。”老實說,她不想和他有什麽瓜葛,更不想因為一頓飯與他糾纏不清。誰知道平常口碑好的網球明星在現實生活中到底是什麽樣子呢?說不定是個花花公子。這樣的人,她還是敬而遠之為好。
  “好啊!時間地點你定。”程灝然沒想到她居然這麽爽快地就答應了。他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讓她請吃飯不過是借口,想見她才是真正理由。
  “既然是我請你吃飯,你選地方吧。”隻是出於禮貌,蘇河這樣說道。
  原以為程灝然會把問題繼續拋給她,可是他卻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明望路那邊的‘上島咖啡’,可以嗎?”
  “好吧。”蘇河有些不情願地說道。今天中午公司食堂的飯菜不怎麽對她的口味,本想晚上飽餐一頓,誰料程灝然竟然選了那種小資喜歡的咖啡館。然而是她讓他選地方的,現在又不好反悔。
  “那麽六點半‘上島咖啡’見,沒問題吧?”
  “好的。”
  “上島咖啡”裏燈光昏暗,環境幽雅,彌漫著濃鬱的咖啡香。
  看見蘇河站在咖啡館門口張望,程灝然朝她招手,臉上掛著明朗的笑容。
  蘇河走過去,在程灝然的對麵坐下。
  “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快下班時上頭臨時開了個會議,所以……”蘇河解釋道。
  “沒關係。”程灝然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樣。
  “你點餐吧,我對這裏不熟。”
  “嗯。”程灝然說著就喚服務生過來,根本不看菜單,很嫻熟地點餐。
  就餐時,蘇河不知該說什麽,隻顧埋頭吃飯。
  程灝然望著蘇河吃飯的樣子,竟然看得有些著迷。
  蘇河突然抬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你……怎麽不吃啊?”蘇河嘴裏含著食物,嘟囔地說。
  “看你吃飯是一種享受。”程灝然的臉上浮現一絲曖昧的笑意。
  一句話讓蘇河差點嗆到。
  “你這個人還真是……”蘇河冷笑,已然沒了吃飯的心情。
  “嗯?接著說啊。我怎麽了?”程灝然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真是不可理喻!這飯我是吃不下去了。你自己吃吧,我埋單。”說著,蘇河就站起來,伸手準備喚服務生。
  程灝然起身,將她摁回座位:“我說錯什麽了?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幹嗎要這樣?”
  “……”蘇河這才覺察出自己有些失態。她還是太敏感了,或許說是太自作多情了,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已,何必當真?
  “不知怎麽的,你給我一種親近的感覺,即使你說話時冰冷得仿佛沒有一絲溫度,可是仍然覺得很親近。所以才產生出跟你做朋友的想法。”見她的臉色不對勁,程灝然補充道,“別誤會,是做普通朋友,不是讓你做我的Girl Friend。”
  “對不起,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蘇河毫不猶豫地拒絕。
  “為什麽?”他幾乎想都沒想就問道。那麽多女人都趕集似的想跟他做朋友,可他都不會給她們好臉色看。他第一次主動跟一個女人說要跟她做朋友,但是她卻不賞臉,就那麽語氣生硬地將他拒絕了。
  “你覺得男女之間還有純粹的友誼嗎?真是笑話!”蘇河冷哼一聲接著說,“要麽是戀人,要麽是過客,男女之間隻能是這樣的關係。”
  蘇河突然想起陸卓文在分手時跟她說的話:“分手後,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她不知道別的情侶在分手後能否成為朋友,但是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可以相安無事地看著曾經深愛的戀人和別人在一起,還要微笑著祝福。她沒有那麽偉大。愛情從來都是自私的,不是嗎?
  “是嗎?”程灝然的劍眉微微挑起,“如果我選擇你說的前一種關係呢?”
  “嗬嗬,程灝然先生,拜托您不要再跟我開這種玩笑了。我可擔當不起。”
  “真的嗎?”程灝然突然俯下高大的身軀,靠近她,將她禁錮在沙發與他的身體之間。
  空間驟然縮小,蘇河感覺有些窒息,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也開始發燙。這樣的異樣感覺已經好久沒在她身上出現過了,她一邊討厭自己居然有這樣的感覺,一邊推開程灝然:“你想做什麽?!”
  “你就那麽討厭我嗎?”程灝然被推開後,一直陽光明媚的臉布上了一層陰霾。
  “是你逾越了。”蘇河的語氣很僵硬,說著,她拿出錢包,從錢包裏拿出幾張百元鈔票,甩在桌上,氣呼呼地說,“你自己結賬吧。”然後轉身離去。
  “等一等!”程灝然將桌上的錢盡數收入口袋,然後匆忙喚服務生過來埋單,服務生剛報上“您一共消費二百八十元”,程灝然就從自己的錢包裏拿出三百元遞給服務生,一邊說著“不用找了”,一邊急急地追出去。
  天已經黑透,路燈點亮城市的夜晚。
  蘇河並沒有走遠,程灝然很快便追了上來。
  程灝然將蘇河拉住,將口袋裏的錢拿出來,塞到蘇河手中:“你真以為我這次見你是為了一頓飯嗎?”
  “那是為了什麽?”蘇河不解地問。
  “是因為我馬上要去美國打比賽了,想在臨走前見你一麵,不行嗎?”
  “……”一股悔意自蘇河的心頭升起。不管怎樣,已經說好她請他吃飯,應該盡量配合他。再說他要跟自己做朋友並無惡意,怎麽她就把好好一頓飯給攪黃了呢?
  “我不管你以前有著什麽樣的故事,受到過什麽樣的傷害,所有的所有,我都不想過問。我隻希望以後的你能夠快樂一些,不要被過去牽絆。你老是這麽一副冷冰冰的麵孔,你身邊的人也會替你難過的。”
  “身邊的人?”蘇河疑惑地問。
  “嗯。身邊的人,包括我。”程灝然篤定地說。他的眼眸在夜色中是那麽明亮。
  蘇河的心微微一顫,轉瞬又恢複了平靜。
  “你接近我是為了什麽?不要告訴我是喜歡我,我從來都不相信一見鍾情。一見鍾情的愛情太不可靠。”蘇河嗤笑道。
  她和陸卓文就是那種一見鍾情的愛。她記得他當時說:“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感覺到你是上天冥冥之中安排給我的那個人,我們交往吧。”很直白的表白,加上她對他也有好感,於是就開始戀愛了。
  有過浪漫的時光,也有過感人的故事,最終仍舊分道揚鑣。
  分手的理由她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心痛,他先是好久都不與她聯絡,仿佛從她的世界蒸發了。
  她懷著忐忑不安的情緒給他打電話,他對她說:“我們分手吧。”
  她問:“為什麽?”
  他說:“我這次見到了我從前的戀人,我發現我心裏還是有她的位置,我依然愛著她。我如果繼續和你在一起,會給你帶來傷害的……”嗬,多麽偉大的男人!是為了不給她帶來傷害所以和她分手,她是不是應該感謝他?
  然而,他和她的分手卻給她帶來了致命的傷害,讓她再也不相信愛情,讓她對男人懷著厭惡的情緒,她幾乎將全天下的男人一棍子打死。一旦有男人向她表白,她則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嗬嗬,你想得太多了。我對你還沒有到‘喜歡’的程度。隻是想跟你做朋友。哥們兒的那種。唉,誰叫我這個人太好了呢?每次看到身邊的人耷拉著臉,總忍不住想要去托他的下巴,或者講笑話,讓他的嘴角出現上揚的弧度。”程灝然的臉上又恢複了往常的燦爛笑容。
  見蘇河不說話,程灝然繼續說:“生活中不順心的事情太多了,總記掛在心上,會容易老的。所以我們要學會一種本領——遺忘。將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迅速遺忘,把一些開心的事情裝進腦中,時不時拿出來回憶。這樣,人才容易快樂。”
  “是嗎?”蘇河淡淡地回應,心卻略有所動。她一直以為隻有強悍的時間才可以幫助遺忘,沒想到人也要自身努力地去遺忘。
  “是啊!不信,你試試看。現在就開始想一起快樂的事情,不要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我的座右銘就是——讓傷心見鬼去吧!送給你共勉。”
  “嗬嗬,你的座右銘真有意思。”蘇河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那當然!”程灝然得意地說,“對了,某人說今天請我吃飯,但是我不僅飯沒吃成,還給我帶來了傷心的回憶。怎麽辦?我今天遇到的傷心事的力量大過快樂事的力量。以後如果回想起今天,一定會傷心的……”程灝然故做委屈狀。
  “好啦,別在那兒裝蒜了!剛才是誰說讓傷心見鬼去的?我現在就請你吃飯將功補過行了吧?”蘇河沒好氣地說。
  “好啊!”目的得逞,程灝然一臉興奮。
  “不過,這次的地方,由我來定。”蘇河早就餓了,喝咖啡吃點心根本不能滿足她的胃,這麽一鬧,反倒給了她重新選擇吃飯地方的理由。
  “沒問題。”其實去咖啡館也是程灝然迫不得已的選擇,他以為那是有情調的地方,適合聊天。誰知道剛才鬧得那麽僵。
  在附近的一個餐廳吃完飯,程灝然主動提議要送蘇河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走。”蘇河擺擺手道。
  “客氣什麽,你請我吃飯,我總要有所表示,不是嗎?而且,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打車,我不放心。報紙上不是剛報道某大學女生晚上打車被劫財劫色,最後還丟失性命的事情嗎?”程灝然繪聲繪色地說道。雖然確實有過這樣的報道,但他為了激起蘇河的恐懼感,他還是有點誇大其詞了。
  “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蘇河話雖這樣說,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是我杜撰的,是真的。不信,你回家可以去百度搜索看。”程灝然一本正經地說。
  “相信你了。好吧,既然你要當好人,就給你一次送我回家的機會。”在恐懼心理的作用下,蘇河還是妥協了。
  “那你跟我一起去取車。”說著,程灝然就拉起蘇河的手,朝停車場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不用動手動腳的!”蘇河甩開他的手。
  程灝然尷尬地笑了笑。
  “你走錯了吧?”蘇河感覺車子行走的方向不太對。
  “我想先帶你去一個地方,然後再送你回家。”程灝然說。
  “你怎麽不早說?快讓我下車!”蘇河大叫道。她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她被綁架的畫麵。雖然這樣想是太誇張了一點,而且論程灝然的身份,他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但是她還是有些擔心……
  “緊張什麽?我又不會把你帶我家。”程灝然仿佛看穿蘇河的心事。
  蘇河感覺臉頰的溫度在上升。她很奇怪自己有這樣的反映。

  第三章
  車子停在一家網球俱樂部門口。
  “為什麽停在這裏?”蘇河不明所以地問。
  “我教你一種發泄痛苦的方式吧。”程灝然朝蘇河笑笑,然後將她帶進俱樂部。
  蘇河覺得程灝然完全是答非所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發泄痛苦?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她有什麽痛苦?他又怎麽知道她有痛苦?
  網球俱樂部的老板是個長相還不錯的年輕人,好像跟程灝然很熟的樣子,一看到程灝然,就很熱情地上來打招呼。
  “這位是?”老板望著蘇河問。
  “哦,她是我的一個朋友,蘇河。蘇河,這是這裏的老板秦思傑,以後她到這裏來的話還要麻煩你多照顧啊!”程灝然說。
  “好的,沒問題!”秦思傑爽朗地笑著,拍拍程灝然的肩膀。
  “你好。”蘇河朝秦思傑點頭微笑。心裏卻說,以後不會來的,還照顧什麽啊。
  “哦,你好。”秦思傑微笑著回應。
  程灝然和蘇河在換衣室換好網球服後,秦思傑將二人帶進網球場。
  秦思傑離開網球場前,對程灝然擠眉弄眼道:“好小子,好好打!”然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就別操這個心了。”程灝然明白秦思傑的意思,這家夥覺得蘇河不錯,想讓他好好把握呢!
  程灝然第一次帶女孩來這裏,秦思傑當然覺得這個女孩不一般。
  程灝然拿著一副網球拍和嫩黃色的網球走到蘇河身邊,將其中一個網球拍遞給她。
  “我不會打,看你打就好了。”蘇河不假思索就說出口。
  “嗬嗬,看來你是徹底的‘網球盲’了。不過俗話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你難道一點都不了解‘網球’嗎?網球得兩個人對打才有意思。”
  “是跟打羽毛球差不多嗎?”蘇河問。
  “都是兩個人對打沒錯,但是手法和規則都不一樣。你對網球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當你的免費老師。”
  “別說笑了,你不是要去美國打比賽嗎?哪有時間教我啊?何況我對打網球不感興趣。”
  “那我請你當我的陪練可以嗎?”
  “哦,你今天把我帶過來的真正目的就是這個嗎?”蘇河恍然大悟道。
  “不是。”
  “那是因為什麽?”
  “是想告訴你一種全新的發泄痛苦的方法。”
  “什麽方法?”
  “打網球。”
  “哦?打網球可以發泄痛苦嗎?”蘇河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感到很吃驚。
  “對啊。打網球的時候你需要很專注地看著球的運行方向,要努力接到對手打來的球。而且,你還可以把球當做你討厭的人。使勁地揮動網球拍的時候,看著球從空中劃下美麗的弧度,真的很過癮。”程灝然有些陶醉地說道。
  “是嗎?”蘇河將信將疑。
  “你試試看吧。”程灝然將網球塞到蘇河手裏。
  “怎麽發球?”對於網球,蘇河一竅不通。
  “你先看我發球。”程灝然拿過網球,向上空輕輕一拋,同時揮動球拍,將球擊出去。動作流暢而瀟灑。
  黃色的網球在空中飛行,飛過中間的網球網,然後落在地上。
  程灝然將球撿回來,遞給蘇河:“你按照我剛才的動作做一遍試試。”
  蘇河雖然模仿能力還湊合,但力度太小,球都沒過網球網。
  “我教你。”程灝然將動作分解,一步一步耐心地教蘇河。
  夏天的夜晚涼爽宜人,微風拂過,間或還能聞到草坪淡淡而清香的味道。
  程灝然站在蘇河背後,手把手教她握網球拍的姿勢,拋球的姿勢以及擊球的姿勢。
  他和她靠得很近,她的耳畔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
  這樣的動作很是曖昧,她突然覺得有些尷尬,悄聲說:“我想我已經會了,我自己來吧。”
  “好的。”他退後幾步,看她打球。
  “可以把球想成你最討厭的人,這樣你就有力氣了。”蘇河聽見程灝然在身後說,然後陸卓文的臉就出現在蘇河眼前,小小的球被拋到空中,變成了陸卓文的樣子,蘇河使出渾身力氣,用力揮動球拍,將球狠狠地擊打出去。
  蘇河畢竟是初學者,動作還略顯生硬,但這次總算把球打過網球網了。
  “過去了!”蘇河開心地說。
  “悟性不錯嘛,一點就通!”程灝然說。
  “哪裏?是老師您教導有方。”蘇河故意說,同時露出俏皮的笑容。
  程灝然望著蘇河的笑臉,有些癡迷。
  蘇河稍微有些入門的時候,程灝然提出兩人對打。
  “好啊!不過……我可要說清楚,我打得這麽遜色,萬一不小心打到你的臉可別怪我!”蘇河提前給程灝然“打預防針”,同時揚了揚手中的網球拍。
  “都說最毒婦人心,此話不假。你打哪裏不好幹嗎非要打到我的臉啊?要知道我可要靠這張臉去吸引美女!”程灝然故意拉下臉說。
  “別貧嘴了!準備接招吧。”蘇河邊說邊走向網球場的另一邊。
  “OK!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打到我的臉了!”程灝然的口氣略帶挑釁的意味。
  蘇河的動作看上去已經不那麽僵硬了,她使勁將網球打了出去。
  網球在空中快速而詭異地飛行著,竟然真的朝程灝然的臉飛去!
  不過接住這個怪異的發球對程灝然來說是小CASE,他輕而易舉就接住了網球,網球很快改變飛行方向,朝蘇河那邊飛去。
  “該你了!”程灝然喊道。
  蘇河望著空中的網球,握緊球拍,準備隨時將網球再次打出去。
  但是,由於蘇河發球的手法太怪異,導致程灝然反擊過來時,網球的飛行更加怪異,結果,網球拍堪堪擦過網球的邊緣,蘇河並沒有接到。
  “重來一次,我肯定可以接到!”蘇河不服氣地說道。
  “好的!這次該我發球了。”程灝然笑道。
  蘇河將網球丟給程灝然。
  “一定要接到啊!”發球前程灝然朝蘇河大聲說道。
  四周寂靜,隻聽得見網球在空中飛舞的聲音。
  網球越來越近,蘇河的視線緊緊鎖住小小的網球。
  這一次,蘇河穩穩地接住了網球,並將它打出網球線外,而程灝然竟然沒有接住。
  “我接到了!我扳回一局了!”蘇河開心地說著。
  程灝然是故意沒將球接住的,因為他想看蘇河快樂的樣子。
  他還記得在美國第一次見到蘇河時,她有些茫然地望著他,他將資料還給她,她輕聲說“謝謝”。那天的她穿著白色連衣裙,顯得清純而美麗,典型的女大學生模樣。
  後來,穿著白裙子的女生就在他的大腦裏烙下了印記,她和他平時接觸的女人不同,她的樣子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尤其是那雙幾乎不染纖塵的清澈眼睛。
  他厭倦了名利場上的那些女人,他以為他不再會為某個女人心動。可是偶然在美國街頭邂逅的白裙子女生卻如同一縷清風,將他的心湖吹皺。
  他本以為她隻是偶然飄落的天使,他再也不會與她相遇。可是,偏偏在同一趟班機上,他與她奇跡般地遇見了,而且還是相鄰的座位。
  他是相信緣分的,所以這一次,他決定奮力一搏。
  “不錯,果真是‘名師出高徒’。”程灝然從美好的記憶中回過神來,大言不慚地說道。
  “哼!別以為自己在什麽網球聯賽中獲得了冠軍就可以自詡為‘名師’?現在不還是輸給了我?”蘇河撅起嘴,瞥了程灝然一眼,不屑地說。
  程灝然聽了倒是一點也不生氣,看著那雙依舊清澈如水的眼眸和那難得的可愛表情,不禁笑道:“那好,我們接著打,看誰厲害。”
  “好。”蘇河應道。雖然自知自己的水平遠不如程灝然,但總不能在氣勢上被他壓下去吧!現在就等著一鼓作氣,和程灝然“一決高下”。
  他們兩人是不知疲倦地“戰鬥”著,蘇河每每發球時都會屏住氣息,那麽仔細地將嫩黃色的球拋向空中,似乎是使出了所有的氣力,整張秀麗白皙的臉會浮現些許紅暈,然後握緊網球拍用力向對麵打過去,嫩黃色的球在空中劃出奇異、不規則的弧線。不管以怎樣的曲線拋向另一麵,程灝然總會穩穩當當地接住。但是有的時候,程灝然也會故意放棄從他眼前倏忽而過的球,隻是為了讓蘇河有成就感。
  兩人大概都累得不行了,默契般地扔下網球拍,向旁邊的長椅處走去。
  炎熱的夏天,再加之他們劇烈的運動,早已大汗淋漓。他們各自拿起一旁已備好的濕毛巾。
  蘇河邊擦臉上的汗邊笑著說道:“剛才,誰贏了?”
  程灝然看著因運動後臉變得紅潤的蘇河,特自信地說:“當然是我了。”
  “就算是你贏,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是。”程灝然毫不謙虛地說,“不過,你也比剛開始打時好多了。”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蘇河把用好的濕毛巾隨手放在了椅子上,轉身欲走。
  “等等。”程灝然看到正好從對麵走過來的秦思傑,叫住欲走的蘇河,聲音急切。
  蘇河頓住了繼續向前的腳步。
  “思傑,我也該走了,過幾天我就要出國了,去參加一場比賽,有空我還會來的。”
  “好的,期待你的精彩表現。加油!”秦思傑拍了拍程灝然的肩,鼓勵道。
  “會的,我不會辜負你們大家的期待的。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程灝然拍著胸脯,信心十足地說,並不忘看了看身後的蘇河。
  蘇河回了個白眼,絲毫沒給程灝然麵子,說:“我對你可沒有什麽期許。”
  蘇河想,認識程灝然並沒有多久,他又不是自己親密的人。況且,程灝然有時言行舉止還是那樣直接輕佻,對這樣的人會有什麽期許呢?他的成功與否都與自己無關。
  不過,並不排除他也是有好的一麵,比如,一開始,好心地幫一個陌生人揀回掉落的資料,在飛機上幫自己放行李,而且一點都沒有擺明星架子。蘇河可以肯定的是:程灝然最起碼是一個善良的人。
  也許,是自己內心的傷口一直還沒有愈合,所以,才會一味地排斥程灝然。

  第四章
  程灝然和秦思傑道別後,緊走幾步追上已經走出俱樂部的蘇河:“沒想到你打網球很有天賦啊,以後沒事就多來這裏練練,不僅可以鍛煉身體、增強體質,更重要的是可以發泄痛苦。也許,你現在還沒有感覺,但我想你以後一定會體會得到的。”
  “你就會臆測,還這麽肯定。”蘇河有些不滿程灝然的猜測。
  打完網球,蘇河確實覺得自己變得神清氣爽了,隻是對於這項運動可以發泄痛苦的說法還是將信將疑的。
  “以後,你會知道的。”程灝然望著蘇河篤定地說,“等下,我去取車,然後送你回家。”
  “不必了。”蘇河直截了當地拒絕。
  “不是常說‘送佛送到西’嘛,你就不要再這麽固執了,反正是我自願要當你的司機的,過兩天我就要出國去參加一場比較重要的比賽了,你想要我再當你的司機也沒機會了。”程灝然打趣道。
  “可我不是佛。”
  “不管你是不是佛,我都送定了。你先別走,我去取車。”程灝然一臉堅定,絲毫不容商量的樣子。
  不知怎的,蘇河竟真的沒走,是程灝然臉上的真誠讓她動搖了嗎?她此時的思緒竟有些飄忽、紊亂。
  程灝然取了車,看到蘇河還站在原地,臉上不由得展露出會心的笑容。他將車開到蘇河身邊,下了車,繞到另一側為蘇河打開車門,很紳士地一擺手說:“上車吧。”
  蘇河上車後,程灝然還不忘提醒她係好安全帶。這樣的感覺似乎真的久違了,自從和陸卓文分手後,再也沒有哪個男人會如此真切地關心過自己了。在國外求學期間並不乏一些熱烈的追求者,隻是他們的言語從沒程灝然的這麽真誠。
  程灝然雖否認對自己一見鍾情,說什麽隻是想做普通朋友,可他的舉動還是讓她不由得想起了“一見鍾情”這四個字。這讓她勾起那些洶湧疼痛的記憶——那些她打算永遠也不願回想起的記憶。
  她想:也許,程灝然並沒有錯,隻是他碰觸了自己內心深處的傷口。她沒有想到,過了這麽久,想起那個人的時候,她的心還是會微微地痛。
  愛得太深,也會是一種錯,不僅傷害著自己,還不斷地傷害著別人。
  因為愛得太深,所以無法忘記。
  因為愛得太深,所以心還會痛。
  因為愛得太深,所以傷依舊在。
  因為愛得太深,所以忘記自己手邊還會有幸福……
  程灝然看著坐在一旁發愣的蘇河,嘴角浮現一抹淺淺的笑。
  蘇河白皙的臉上還帶有一絲因運動後還沒有散盡的紅潤,如粉色的花般綻放開,美麗異常。
  “想什麽呢?”程灝然問道。
  “難道我想什麽還要跟你說?”蘇河正想到傷心事,不悅地回答。
  “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問問,說與不說都是你的自由。”程灝然並不介意,依舊麵帶微笑地開著車。
  “我不是剛跟你說過,不開心的事應該迅速遺忘,難不成你又是在想一些不開心的事?”程灝然試探地問。
  “……”蘇河清澈的眼眸有些迷茫,轉頭看向窗外。
  這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這個帶給她快樂與悲傷的城市,這個留有她愛情回憶的城市……街景並沒有多大的變化,路兩旁依舊是高大聳立的梧桐,商場的霓虹燈依舊閃爍不定,隻是一些前塵往事已成過眼雲煙。
  “我今天也算是給你當了一回老師了,那你也應該答應做我朋友了吧?”程灝然問道。
  “……”
  蘇河想:朋友?或許有天會延伸。不過,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
  “沉默通常會被認為是讚同,你不說話也就是讚同了。”程灝然比較滿意她的沉默。
  “……”隻是朋友而已,何必想太多,想太多就是庸人自擾了。
  “哈哈……那就是同意了。”程灝然很開心地說。
  蘇河轉頭看了看一臉興奮的程灝然,不由得笑了起來,有些不理解地問:“隻是同意做朋友,你就這麽開心?”
  “那當然,這個朋友可不普通,因為是你。”
  “……”程灝然的爽朗與直接常常令蘇河無言以對,於是她再次選擇了沉默。
  轎車平穩地停在了一棟公寓樓前。
  “我到了。”蘇河說道。
  “下次見,常聯係。”程灝然連忙下車為蘇河打開車門,微笑著說。
  “好。”蘇河揮手向程灝然道別。
  蘇河沒走幾步,就聽程灝然大聲地說:“蘇河,別忘了看我的比賽。”
  “知道了。”蘇河對跟體育有關的東西並不感興趣,更不用說看比賽了,不過她嘴上還是答應他了。
  程灝然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蘇河走進公寓。蘇河快走進公寓前,突然轉身,竟看到程灝然還站在那兒,做了個讓他趕緊回去的手勢。程灝然笑了笑,隻是揮手讓她先進去。
  昏黃的路燈下,程灝然修長的身影被拉得更長了,還可以隱約看到那張俊朗清秀的臉。
  那一刻,蘇河的心似乎有一處被什麽倏地牽動了。自己是在被別人關心著?是在被一個剛認識、彼此卻不太了解的人關心著?有一股暖流緩緩地在心中淌過,有些僵硬的表情也隨之變得柔和起來。
  蘇河的嘴角綻放出如花的笑容,清麗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那樣的美麗動人。
  看著蘇河走進了公寓,程灝然才戀戀不舍地開車離開。
  蘇河,我要讓你做一個幸福的女人。也許,你曾有過刻骨銘心的幸福,隻是不小心丟失了。所以,以後,我要幫你找回你那丟失的幸福。
  程灝然看著迷人的夜景,信誓旦旦地想著。
  深夜。天際隻有零落的星,個個形單影隻。
  蘇河的心不由得一陣悵惘,自己仿若天際的星星般,那麽孤單、寂寞。
  程灝然,一個與自己好像挺有緣的男人,幾番見麵,雖然他有過不太收斂的語言,但那也許是他的肺腑之言。這世上又有誰可以阻止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喜歡呢?他對自己有好感,也隻是好感罷了,自己不應該去想更深入的問題。有這樣的朋友也好,可以作為單調生活的一劑調味品。可剛才他那麽注視自己的身影,竟讓她稍稍動了惻隱之心,難道他就隻是做自己枯燥生活的調味品那麽簡單嗎?
  手機的音樂聲打斷了蘇河的思緒。
  看看顯示的名字,是顏夕的來電。
  “顏夕。”蘇河接起電話。
  “蘇河,這個周末有空嗎?出來吃個飯,又是好幾天不見你啦。”
  “好啊。”想都不用想,蘇河爽快地答道。
  “那說好了,麗香園飯店,周六下午五點,到時可別遲到。”
  “沒問題,你放心吧。”
  “不知道你整天在忙什麽,也不和我多聯係聯係。”顏夕有些嗔怪地說道。
  “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其實,這些天利用工作的間隙去自己的博客上寫點隨感而發的文字,倒讓她的日子平添了幾分樂趣。可這種上班開小差的事情她是不想讓顏夕知道的。
  “那要不要幫你換份工作?”
  “不需要的,這樣就好,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蘇河對現在的工作還算比較滿意的,比較閑,這樣才會把較多的時間留給自己。
  “嗯,你適應了就好,沒別的什麽事,掛了。”
  “好的。”
  蘇河快掛電話時顏夕還不忘再次強調“一定不要遲到”,才放心地掛了電話。

  第五章
  夏日的傍晚。空氣不再像中午那般炙熱,不時有徐徐的涼風拂過麵頰。
  街道兩旁的路燈漸次亮起,整座城市都被染上了柔和的光暈,變得異常迷人。
  蘇河準點趕到了麗香園飯店。它的外觀裝飾異常大氣華貴,一看便知是個星級飯店。蘇河也隻是匆匆地看了下,便從旋轉門進去了。
  顏夕穿了身耀眼的大紅色繡花連衣裙,蘇河一眼便看到了,徑直向顏夕坐的位置走去。
  蘇河沒有想到的是,還有個戴著眼鏡的陌生男人坐在顏夕旁邊,不禁愣了愣,顏夕看出了蘇河臉上的訝異,連忙解釋道:“蘇河,這是我大學校友,葉明暉,現在在醫院工作。碰巧,他也在這裏吃飯,我就叫他坐這邊了,不介意吧?”
  “沒關係。”蘇河先把小拎包放在一個空椅上,然後微笑著對顏夕說,臉上並沒有流露介意的神色。
  “葉明暉,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蘇河。在美國留學四年,剛回國。”顏夕給葉明暉介紹一旁的蘇河。
  葉明暉微笑著對蘇河說了聲“你好”,蘇河便也禮貌性地回了句“你好”。
  對葉明暉而言,眼前的蘇河穿著簡單,沒有眼下時髦女郎的妖嬈,但他卻能感覺到她內在的氣質。不可否認,蘇河確實是個美麗的女子,眉目清秀,眼中藏著讓人不易察覺的淡漠和隱隱的憂鬱。他想:也許,一個受過傷的女子便是如此。
  其實,這次的見麵吃飯並不隻是顏夕所說的“見個麵吃個飯增進增進感情”那麽簡單,吃飯隻是一個借口。在這之前,顏夕就已經和葉明暉說好了,要給他介紹一個清麗漂亮的女孩,也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蘇河。而這一切,蘇河都一無所知。
  顏夕知道如果自己很直白地對蘇河說,自己是要給她介紹男友才約她出來吃飯的,那蘇河是肯定不願出來的,基於對蘇河的了解,她還是對蘇河撒了謊,並叫葉明暉裝作他們隻是恰巧在飯店遇見了。
  當葉明暉問及為何要這樣說的時候,顏夕便告訴了葉明暉這其中的緣由。她說,要介紹給他的蘇河是個曾在感情上受過傷的女孩,現在還沒有徹底走出原來被愛情傷過的陰影,不想接受任何感情,如果她知道自己這次要她來的目的,那她肯定不會來的。
  顏夕一心想要給現在還單身的蘇河盡快找個對象,她心裏很清楚,這樣對誰都好。再說葉明暉確實不錯,她對葉明暉說,如果見麵後兩人能聊得情投意合的話,就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再讓她受傷。她還補充道,之所以這樣說,隻因蘇河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葉明暉當時想,還沒有見著麵又怎麽談得上情投意合?還說什麽要好好待她的話呢?後話就留在見麵後再說吧。
  葉明暉學曆不低,長得又斯文,現在在醫院工作。要給他介紹對象的也不在少數,別人介紹是介紹了,可因為種種原因,他都沒有看上。也許是眼光太高了,就是沒有一個能讓他中意的。當顏夕說自己的好朋友是如何美麗優秀的時候,他想:見一麵又不是什麽壞事,又有何不可,便來了。
  顏夕一開始還有些擔心蘇河看到有個陌生男人在會立馬走人,沒想到她非但沒介意還一副平靜如水的樣子,擔憂的心一下子輕鬆了。
  “蘇河,這次你點菜,我埋單。”顏夕將服務生遞來的菜單放在了蘇河麵前,讓她點菜。
  蘇河大致看了看,點了些顏夕喜歡的菜。
  菜上來了,清一色的素菜。不過,用獨具匠心的做法做出來的菜顯得很別致,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垂涎三尺。
  “啊?不會吧?蘇河,你怎麽都點的我喜歡的?”看到不斷端上來的菜,顏夕大驚,不知不覺中心中竟湧起一股內疚,但隻是一瞬,隨即便虎視眈眈地看著擺在麵前秀色可餐的誘人食物。
  “這不說明我對你好嗎?是吧?”蘇河開玩笑地說,明亮燈光下襯得她一張白皙的臉龐愈發的皎潔、美好,如同圓月般無比耀眼,閃著迷人的光澤。
  “嗯,對我是特殊照顧,怎麽就沒有問我校友呢?看,我們隻顧自己說話都把人家晾在一邊了。”顏夕故意瞥了蘇河一眼,語氣略帶責備地說。
  “不好意思。”蘇河似乎真的沒有太在意自己和顏夕說話的時候,身邊還坐著一個人,對於陌生人她一向態度很冷淡。
  “沒關係。”葉明暉笑道。不知是不是戴眼鏡的緣故,長相斯文的葉明暉與韓國影星裴勇俊竟有幾分相似之處。
  “好了,先不聊了,吃飯吧!”顏夕說道。
  吃完飯,走出飯店。
  顏夕對蘇河說:“蘇河,我回去還有些事,先走了。”
  “好的。”
  “這樣吧,葉明暉好像和你同路,就讓他送你一程吧,怎樣?”顏夕為了給他們獨處的機會,提議道。
  蘇河不好推卻,看了看已經取好車的葉明暉,對坐在車裏的顏夕說道:“好的,那你路上小心。”
  “嗯,知道了。”顏夕開車駛向遠處。
  “上車吧!”葉明暉為蘇河打開車門,用手示意她上車,動作很紳士。
  “謝謝。”很客套的回答。
  蘇河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滿眼是夜城市繁華的景色,心卻是空蕩蕩的。夜晚的風吹在臉上,涼涼的,很愜意。
  “蘇河,你現在從事什麽工作?” 葉明暉問道。
  “在一家外企做文員。”
  “挺不錯的,辛苦嗎?”
  “不辛苦,反倒挺清閑的。”
  “那不錯,不像我們當醫生的,挺忙挺累。”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難處。”
  “這倒是實話。”認真開車的葉明暉微微地點了下頭,算是讚同蘇河的觀點,隨即又問,“那你工作中也是有一些難處了?”
  “嗯。”蘇河將投在窗外的目光轉移到車內,轉頭看著葉明暉,“你和顏夕是大學校友,那你們是不是很熟?”
  “也不是很熟,畢竟僅是校友而已,哪有多少時間在一起去了解對方呢?你認識顏夕多久了?”
  “四年。”
  “這麽久,是不是你在美國留學期間你們就開始認識了?”
  “是的。”
  “那你覺得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葉明暉看了看眼睛始終盯在某一處的蘇河。
  “她啊……”當葉明暉問及顏夕是怎樣一個女子的時候,蘇河嘴角微微上揚,眼裏盛滿了幸福,一掃先前眼中的淡漠,“她人很好啊。我覺得她是一個值得讓人信賴的人,我有什麽煩惱都會跟她說。”
  蘇河真的很感謝顏夕,也很慶幸自己有顏夕這樣的好朋友。當時蘇河隻身一人來到異國,舉目無親,心裏充滿了迷茫。本來以為逃離了自己熟悉的城市,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心情會好起來,可到了美國才知道,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那麽美好。直到遇見了顏夕,蘇河才可以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心事告訴顏夕。
  如果不是顏夕,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走出那些讓人痛得無法呼吸的記憶。正是有了傾訴的對象,所以心才不會像先前那樣痛。是顏夕一步步引導她慢慢地走出了疼痛的沼澤地,即使現在她仍有被愛傷害過後的陰影,但那些傷隻要沒人揭穿,它便不會在自己脆弱的情感神經上生根、發芽。
  “是啊,顏夕給人很親近的感覺,絕對是個稱職的好朋友。”葉明暉說。
  和顏夕相處的時光像老舊默片般一一在蘇河腦中回放,那麽清晰,都是些自己無法忘卻的時光,裏麵刻有兩個女孩年輕美麗的麵容,刻有她們無數的快樂,而現在她們又在不知不覺中都年長了幾歲。
  歲月匆匆流逝,卻始終無法抹去蘇河對顏夕的感情,同樣,也無法抹去顏夕對蘇河的感情。
  也許,世上就是有這樣一種感情:越過時光的變遷,依舊可以長久地存在。
  “可以告訴我你的手機號嗎?”葉明暉問。
  蘇河覺得他是顏夕的朋友告訴也無妨,拿出小拎包中隨身帶的筆記本,打算將自己的號碼寫上去,卻發現上麵寫有自己的號碼,一愣,但隨即還是先將本子給了葉明暉。
  葉明暉看了看蘇河遞來的筆記本,笑著說:“我現在在開車,不方便拿著看,到了後再看吧。”
  蘇河仿佛沒有聽到葉明暉的話,筆記本依舊被她懸在半空,絲毫沒有拿回去的意思。
  “在想什麽呢?”葉明暉看著蘇河這樣的動作,便知她心不在焉了,不禁問道。
  蘇河似乎有些慌張地從愣怔中緩過神來,將懸在半空的筆記本放了下來,說:“沒什麽。”
  是他?蘇河想起了那個叫程灝然的男人,當時自己就是在這個筆記本上寫上了自己的手機號碼,然後給他的。好多天沒有見到他了,不過,見不到也是很正常的,偌大的一個城市怎麽就可能上演那麽多巧合呢?好像依稀記得他說過不久後他就要回美國了,說是要參加一場比較重要的網球賽了,不知他去美國了沒,應該去了才是。
  原來,與自己有過幾麵之緣的人,當翻開某些有關他的東西的時候,自己還是會那麽清楚地記得。還好,她心底的那些痛沒有人提及,所以她的心才會如止水般寧靜。
  “我到了。”蘇河邊說邊把那個記有自己手機號碼的筆記本再一次遞給了葉明暉。
  葉明暉臉上露出一抹讓人不解的笑,接過筆記本將號碼記入手機,然後給蘇河打了個電話過去,看向身邊長相秀麗的蘇河,說:“看你一臉淡漠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個多麽沒有感情的人。通過短暫的交流,讓我知道了:其實你內心並非如你臉上所寫的那樣,你還是蠻有趣的。”
  “有趣?”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詞來形容她,蘇河不禁笑出了聲。
  “既然我是顏夕的朋友,你也是顏夕的朋友,那我們也就是朋友了,是吧?”葉明暉利用簡單的邏輯推導出一段結論。
  “可以算是吧!”
  “嗯,你以後有什麽煩惱或遇到什麽棘手的事可以找我,我會盡力幫忙的。” 葉明暉真誠地說。
  “好的。”蘇河並不討厭葉明暉,反而覺得他人還是挺不錯的,和他聊天時可以放心地聊,兩人仿佛是多年的好友般,聊得蠻投機的。
  兩人揮手,算是簡單道別。
  夜,逐漸轉濃。
  窗外,漆黑一片,連平時還零星掛在天際的星星也隱沒了。
  蘇河沒一點睡意,覺得無聊,便給顏夕打電話。
  “蘇河,到家了?”手機另一頭傳來甜美的聲音。
  “嗯。”
  “你覺得葉明暉怎麽樣?”顏夕有些急切地問道。
  “我們聊得挺開心的。”蘇河說。
  “那就好……”另一頭是猜不透的口吻。
  “一人待著真夠無聊的。”蘇河坐到真皮軟質沙發上,隨手拿起一個抱枕抱在懷裏,有氣無力地說。
  “那你有沒有想過再找個伴?”顏夕問,過了幾秒,又問,“葉明暉怎麽樣?”
  “顏夕,你別亂點鴛鴦譜,我和他是隻能做普通朋友的那種。”蘇河有些不滿顏夕的說法,抱緊了懷裏的抱枕。
  “普通朋友也是可以變成情侶的,這就要看你們倆了。有些話也許你是不願聽,但我還是要告訴你,葉明暉是個不錯的男人,你不能因為那些陰影而不斷地排斥別人,知道嗎?有時,該適當要去接受的時候還是要去接受的。”
  “我說了,我和他就隻能做普通朋友,你就別再說什麽了。”蘇河強調道。
  “不管是人還是物,有時,錯過了一時就會錯過一生。對於感情的事,你自己慎重考慮吧!我也是幫你提提意見。”顏夕說著這些大道理,試圖想讓對感情一直淡漠的蘇河能夠打開心扉,可看蘇河依舊我行我素,頗有些無奈地說。
  “感情的事我現在不考慮,該怎麽做我自己心中有一定尺度的。”
  “好吧!那就把一切都交給時間,也許,它會給我們每個人一個好的歸宿。”
  蘇河把懷中的抱枕放在沙發上,胡亂擺弄著,淡淡地說:“還是隨緣吧。”
  掛了電話的顏夕神情變得沮喪,像打了一場敗仗,很無奈地將手機扔在了軟軟的席夢思床上。手機在軟軟的床上彈跳了幾下便又落了下來,四周變得寂靜無比。
  蘇河,我要怎麽做你才能再次去麵對一份新的感情呢?我要怎麽做才能夠讓你走出原來的陰影呢?我要怎麽做才可以讓你漸漸淡出我的世界呢?那個愛你的人到底在哪個角落裏,為什麽還不從我身邊把你帶走呢?
  蘇河,蘇河,蘇河……
  為什麽自己腦中都是蘇河的名字,自己竟無法擺脫,像被中了咒。
  你的遠離才會換來我的幸福,而我的幸福也會是你的幸福吧?因為你說過我們會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以後,你會再次找到自己的幸福。當你幸福的那刻,我一定也會是幸福的,因為好朋友的幸福是可以共享的,即使我有時會很希望你可以遠離我的生活……
  窗外,一片漆黑,隻依稀可以看到爬滿牆壁的爬山虎。那些綠色的生命不停地向四周蔓延、擴展,逐漸擴大它們的領域,緊緊地貼著牆壁,細小的藤與藤之間交錯著、糾結著。
  顏夕此時混亂的心緒猶如這些細小的藤般,互相糾結、纏繞,沒有盡頭。

  第六章
  寫字樓二十四層。
  裏麵有來回穿梭的身影,有端坐在電腦前看資料的,而蘇河屬於後者。
  趁領導開會的工夫,幾位同事聊了起來。
  “你們知道著名網球明星程灝然在這次比賽中受傷了嗎?”
  “當然知道,聽他的醫師說,如果不經過好好治療的話,估計以後就不能再打網球了。”
  “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
  “你們說如果他的傷治不好的話,那網球界不就缺失了一個很好的選手嗎?”
  “就你烏鴉嘴,現在他還沒有進行深入的治療,就不要過早地下結論,他的傷肯定會治好的。”
  “希望如此了,要不,全世界不知道要有多少青春美少女為他黯然神傷呢!”
  ……
  蘇河本來對八卦新聞一向是不感興趣的,可今天卻很奇怪地去聽了,還一句一句地聽完了。顯然是“程灝然”這三個字吸引了她。
  好些天沒有他的消息了,原來他已經去了美國,並已經參加了比賽。
  這時,她才猛然想起,程灝然提醒過自己不要忘了看他的比賽,唉,可她還是忘了。
  這個隻不過在蘇河的生命裏出現了幾次的人,她又有什麽理由讓自己那麽清楚地去記住他,並還要記住他說的那些話呢?
  但想到當時答應過程灝然要看他的比賽的,而現在不但沒看,還徹底把這事給忘記了,蘇河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剛才聽同事說,他受了傷,還挺嚴重的,蘇河的心頭不知為何湧上一股莫名的痛,她自己都很奇怪為什麽會有那種感覺。
  程灝然隻是一個與自己有過幾麵之緣的人而已,其餘,並無瓜葛。難不成是因為他教會她打網球的緣故?自從那次程灝然將怎麽打網球大致教給了蘇河後,蘇河竟會時常去那個網球俱樂部了,她與秦思傑也慢慢熟絡起來,並知道了由於程灝然以前經常來俱樂部,所以他和程灝然關係甚好。漸漸地,蘇河發現打網球果真是一項可以強身健體的運動,小病不斷的情況也鮮有發生。
  “那他的傷是不是很嚴重?”蘇河忍不住問旁邊還在樂此不疲聊著天的同事們。
  “應該是挺嚴重的,看報道中他的醫師說,如果不好好醫治的話,以後都不能打網球了。”其中一個女同事滿臉惋惜地說。
  蘇河不知道女同事們後來又在說著什麽八卦,反正自己是無暇去顧及了。心不由得有點擔憂。
  走出寫字樓,天邊的夕陽還泛著微光。
  仰望天空,漂浮著潔白的雲朵,一片一片地遊移,那麽輕盈。
  看著看著,蘇河覺得自己也仿若幻化成了天邊一片潔白的雲朵。
  她想:下輩子如果上天把我變成一片雲,我也心甘情願。畢竟,做沒有感情的一片雲,心就不會再因人世間各種複雜的事情而受累了,反而會輕鬆很多。
  蘇河先在外麵隨便吃了晚飯,便乘公交車回家了。到家後,蘇河覺得沒什麽事做,就打開電視機,拿起遙控器準備換台時,卻看到大屏幕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看,這不是白天同事們討論的程灝然嗎?蘇河很是驚愕,不過,轉瞬,還是回過神來看他的比賽。這是重播,直播蘇河早錯過了。
  賽場上的程灝然動作是那樣的瀟灑,嫩黃色的網球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場上有很多的歡呼聲,更多的是那些金發碧眼少女們的尖叫聲。
  這時的程灝然渾身都洋溢著青春活力,典型的陽光型男人,再加之有一張迷死人的英俊臉龐,也就深深博得了無數女生的愛慕。
  這是場很重要的比賽,現在是最後的關鍵時刻,程灝然打得也特別用心。
  蘇河拿起抱枕一心一意地看起了平時一點也不喜歡的體育頻道,看著賽場上的程灝然,突然覺得他還挺帥的。
  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在接球時,由於那個球來勢凶猛,在程灝然那個方向看來還有些偏,為了能接住那個球,程灝然敏捷地從一旁躍起,打算用力地把那個球揮到對麵,可是球並沒有飛往對麵,隻看到程灝然突然地蹲在了地上,緊緊用左手抱住自己的右手胳膊肘處,表情非常痛苦。
  看到這一幕時,蘇河的心竟不由得揪了起來。
  他真的受傷了,為什麽自己看到他那痛苦的表情心也會隱隱的痛呢?也許,這樣的表情真的無法讓在現場和在銀幕前觀看的人不揪心。
  蘇河見過的程灝然是個會常常微笑的陽光男人,但現在看到他臉上痛苦的表情時,她想起了那次他送自己回家的情景,那時的程灝然是那麽的風趣,又顯得那麽的體貼。
  想著想著,蘇河竟不由得因當時自己和程灝然的對話而笑了起來。程灝然,一個陽光的優秀男人,可現在卻因打球受傷了,自己有他的手機號,是不是要問候他一下呢?
  蘇河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手機。剛打算給他發條簡單的問候語時才想起,到了美國他應該也換號了,給他發也沒用,又把手機放在了沙發上,仰頭靠在軟軟的沙發上。
  又一個周末到來了。
  沒人陪的周末顯得無比的無聊,蘇河又奔向了網球俱樂部。
  蘇河想,還好周末的時候網球俱樂部的人比較多,要不自己一個人打球是很無聊的,沒有對手的比賽總會那麽的讓人覺得乏味。
  蘇河到了目的地,推開俱樂部的透明玻璃門,奇怪的是,今天來的人很少,幾乎就隻有自己,周圍靜得出奇。
  “蘇河,來啦?”秦思傑和進來的蘇河打招呼。
  “嗯。”出於好奇,蘇河還是問了,“今天這裏怎麽沒有人?”
  “我不是人嗎?”秦思傑看著一臉迷惑的蘇河,笑笑道。
  蘇河沒再多問,換好運動服後,就一個人打起來。
  由於沒有對手,蘇河就隻能獨自練著怎麽發球,練著怎麽才能把球很完美地打到對麵。當然,就這些,在蘇河看來,還是需要不斷練習的。她練習時也並不是要刻意地要怎樣提高自己打網球的水平。隻是,秦思傑和蘇河說過,單單就健身而言,在一些動作的約束下,才能更好地起到強身健體的作用。所以,蘇河還是嚴格要求了自己。
  蘇河不停地使足勁將球打出去,不知打了多久,還想再拿球打時,才發現這邊的球都打完了。蘇河便打算走到對麵撿回那些球,此時,卻有一個手中拿著網球的人站在自己身邊。蘇河以為是秦思傑,便接過球打起來。
  打完這個球後,轉身,仰頭,刹那間怔住了,愣了足足有好幾秒。蘇河是一點都沒有想到這個手中拿球的男人竟然是程灝然!蘇河壓根不會想到本應該在美國的程灝然現在就在自己的眼前。
  蘇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程灝然,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有誰規定我不可以在這裏?”程灝然反問道,嘴角浮現一抹讓人不解的燦爛微笑。
  蘇河看著右手還綁著繃帶的程灝然,說:“你右手臂受傷了?”
  “是啊!”過了會兒,程灝然臉上流露無盡的失望,懨懨地問蘇河,“難道你沒有看我的比賽?”
  “嗯。”蘇河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看了一點,還正好看到了程灝然受傷的場景竟還說自己沒有看。也許是由於蘇河覺得沒能看到直播,而隻是碰巧看到了那個頻道而已,所以,她才這樣說。
  “好失望!”程灝然臉上有著無法遮掩的難過,神情無比頹喪。
  “那你的傷現在怎麽樣了?”蘇河轉移話題,並不打算說抱歉之類的話。
  “沒什麽大礙。”程灝然很輕鬆地說,但看著蘇河清澈的眼眸,又繼續說道,“不過,我在美國的主治醫師說,如果不好好地進行治療,隻怕我這輩子都不可以打網球了。”說完,程灝然微笑著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隱忍的難過,不過,這樣的表情也隻是稍縱即逝。
  細心的蘇河還是注意到了程灝然眼中一閃而過的難過,說:“那你是打算回國好好治療?”
  “是的。那場球賽還沒有打完就……”程灝然眼中有著重重的失落。
  “還有機會的,這次回國,你要做的就是把傷治好。”
  “你是在關心我嗎?”程灝然立即收回難過的表情,欣喜地問。
  “隨便你怎麽想。”蘇河淡淡地說。
  蘇河知道這可以算是一種關心,可也隻是朋友之間的關心而已。所以,她認為程灝然沒有必要這麽較真地問。
  但蘇河並不知道,就算隻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關心話,對程灝然而言,都是那麽的重要。程灝然一直沒有忘記這個有著獨特氣質的女人。
  蘇河跑到另一邊撿回地上的球,又繼續打了起來。
  “有長進了。”程灝然說道。
  “謝謝。”準備發球的蘇河回答道。
  蘇河不知道和他單獨相處時,該說些什麽話。所以,她的話通常都是這麽簡短,幾乎沒有多餘的問話。
  不知打了多久之後,蘇河終於停了下來,坐到長椅上歇息。
  過了一會兒,她看看手機,覺得時間不早了,便去更衣室換好衣服,準備回去。
  這時,俱樂部還是沒人來,顯得格外的冷清。
  “程灝然,我回去了。你要好好養傷。”臨走時,出於朋友關係,蘇河關照地對程灝然說道。
  “知道的。有你的關心我的傷會很快好的。”程灝然嬉皮笑臉地說。因為有蘇河的關心,他心裏有說不出的開心。即使蘇河現在隻是以朋友的口吻關心自己,但他卻覺得這也是個好兆頭。
  最起碼在程灝然看來,蘇河是不討厭自己的,她之所以對自己如此淡漠,估計她心裏有著某些還沒有解開的結,當她的結解開了,她應該會快樂起來,我的希望也就不會如此渺茫了。對於蘇河心中的結我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呢?程灝然想著。
  程灝然把蘇河送出了俱樂部門口,蘇河伸手叫了輛出租車。
  “受傷了真不好,都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自己要注意。”程灝然的口氣裏不乏遺憾和歉意。
  “會的。你也要多保重!”蘇河拉開車門,坐進去。
  直到那輛載著蘇河的出租車消失不見了,程灝然才走進了俱樂部。

  第七章
  “思傑,謝謝你!”程灝然挺感謝秦思傑的,這次俱樂部之所以沒有人,都是程灝然特意讓自己的好友思傑這樣安排的。
  程灝然隻想一個人靜靜地看著蘇河。
  其實,他早就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一直注視著蘇河了,這次回國治療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蘇河。
  程灝然怕在美國的治療會花去他很多時間,不知何時才可以見到蘇河。所以,當他在美國經過前期治療後,就毫不猶豫地對他的主治醫師提出要回國治療的意見。
  他的主治醫師並不讚同他回國。因為他的胳膊肘處出現了嚴重的錯位,並且還伴有閉合性骨折,出現這樣的意外狀況,待在有著較高醫療水平的國家,治療起來相對比較方便。但程灝然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回國治療,隻因,蘇河在這個城市。
  對於傷勢能夠恢複到什麽程度,程灝然心裏沒底。因為他的主治醫師說過,像他這樣的情況是很難恢複的,說不定以後就不能再打網球了。起初聽到這樣的話,他的心仿佛被萬千隻螞蟻噬咬著,萬般難受,一向都微笑著不知什麽是憂愁的臉也刹那間變得一陣灰一陣白。
  打網球,從小就是程灝然的夢想。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受艱苦訓練,有今天的成就都是靠他一步一步走出來的,都是他用汗水換來的。天資加勤奮才造就了今天在全世界聞名遐邇的網球明星。但當程灝然想到以後可能無法再打網球了,心裏自然比任何人都要難過。
  程灝然不想就這樣放棄自己追逐多年的夢想,雖然自己在網球界已經小有名氣,但他覺得這一切才剛剛起步。他還年輕,怎麽可以這麽早就結束自己的網球職業生涯呢?況且自己是那麽熱愛網球,他不知道當自己真的不能打網球時,他那曾不懂憂愁是什麽滋味的心會不會瞬時土崩瓦解。他害怕那一天的到來,他真的很害怕。
  那是場對程灝然來說很重要的比賽,他全身心地投入進去打。但是,那個小小的意外竟會導致現在這麽嚴重的後果。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當巨大的疼痛從胳膊蔓延到全身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人竟是蘇河。他想,如果這時蘇河看到他在比賽中出現這樣的狀況,她會不會對自己的表現很失望呢?越想心就不由得愈加劇痛起來。英俊的臉上不斷有汗滴落,眉頭緊皺,神情很是痛苦。在場觀看的人們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程灝然記得那個送蘇河回去的夜晚,記得自己不忘和她說過要看他的比賽。不知她現在在看嗎?如果她看到這一幕,程灝然寧可蘇河已經忘了要看他的比賽的事。程灝然隻是想讓自己喜歡的人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麵。即使在受傷的那一刻,他還是在想著蘇河看到會是什麽感想,卻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負了傷。
  “不用這麽客氣。蘇河真的不錯,你可要好好把握。”秦思傑說道。
  “當然了。”程灝然臉上依舊掛著燦爛的笑容,儼然看不出他的心事。
  “那她會經常來這邊嗎?”沉默了一會兒,程灝然問道。
  “嗯,大概都是周末的時候過來。”
  “看來我的提醒還是起了一定作用的。”程灝然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被蘇河記住,一直覺得她對什麽都隻是淡淡的,不帶有任何感□彩。
  程灝然總覺得蘇河的生活像黑白照片,沒有一絲彩色調,讓人明顯感到她帶給別人的生疏,即使是在自己身邊也會覺得那麽遙遠,無法觸摸。
  “她是個很善良的女人。”秦思傑說道。
  “你怎麽知道?”程灝然詫異地問。
  “每每她在一旁觀望的時候,看到有滾落在地的球,都會撿起來遞給正打球的。記憶深刻的還要數那件事……”秦思傑的思緒陷入那時的情景中,繼續說道,“有個打網球的女孩在打球中不小心扭傷了腳,被蘇河看見了,她連忙扔下手中的球拍,快步走向前,扶著那女孩帶她到一邊坐下,還仔細詢問她的傷情,見那女孩很感謝地笑著對她說‘沒什麽事’,她才鬆了口氣。”
  程灝然仿佛沉浸在那個畫麵裏,定定地看著秦思傑,眼睛一眨也不眨。
  “現在這麽熱心腸的人少了!”秦思傑看著程灝然,發自內心地感歎道。
  “嗯。”程灝然輕輕地回應。
  她還有這一麵?程灝然對於這件聽來的事感到很吃驚。
  程灝然沒有想到,原來一向看來對什麽都很淡漠的蘇河竟會有如此的熱心腸。
  那她的心裏到底是裝了什麽才會讓她變得淡漠?那她麵對那些受傷的人又為何如此關心?而我受傷了她又為何隻是簡單的問候?真是個奇怪的女人。程灝然想著想著,愈發覺得蘇河是個不可捉摸的女人。
  “她是個值得讓你去付出的女人,所以你要珍惜。”秦思傑說道。
  “我知道。”程灝然看似不經意地回答,腦中卻浮現蘇河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
  “這次回來治療是不是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她?”秦思傑看穿了程灝然回國治療的目的。
  “是的。”程灝然毫不掩飾地說。
  “好樣的!為了愛情能這樣,不容易。”秦思傑給程灝然豎起了大拇指,看了看他那還纏著繃帶的右手臂,不無擔憂地說,“除了感情的事,你可別忘了要好好待在醫院接受治療。”
  “我的主治醫師跟我說,如果不好好治療的話,恐怕我以後都不能打網球了……”程灝然每每想到這,心頭總會湧起無盡的難過。
  “別想那麽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秦思傑輕輕拍了拍程灝然的肩膀,遞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還有,以後少往我這裏跑,好好配合你的醫師,這樣傷才會盡快好起來。”
  “知道了。”程灝然說得很輕鬆,但心裏卻一點也不好受。
  程灝然並沒有配合醫師的工作,原本出現這樣的狀況,需要再做一次手術的,但是他卻拒絕了。因為醫師說,手術後胳膊並不能保證恢複到原來的樣子。也就是說,第二次手術是有很大風險的,一旦手術失誤,那麽他以後就得徹底告別網球場了。因此程灝然一直猶豫不決,手術的事暫且被拖延著,現在還隻是用藥物治療著。
  “你該回醫院了吧?”秦思傑提醒道。
  “嗯。時間確實不早了。”程灝然看了一眼手表,然後悄聲說,“我是偷偷溜出來的,如果護士小姐看不到我會去我主治醫師那邊打小報告,我得走了。”
  由於程灝然手臂受傷的緣故,不能開車,秦思傑把他送到門口幫他打了輛出租。
  兩人簡單地互說了道別之類的話,程灝然才坐上車。
  出租車內有些悶熱。
  程灝然降下車窗,有一絲風吹進來。
  此時,被霓虹裝點的城市無比絢麗,映在程灝然眼中的光線也變得繚繞起來。
  回到醫院,麵對的始終是刺眼的白色,牆壁、床單、病服都是白色的。他討厭這麽眩目的顏色,這種色彩隻會挫敗他對把病治愈好的信心。
  由於心情沮喪,他大聲地喚來了醫護人員,極度不滿地要求換床單和病服。因為他的主治醫師特意囑咐了這些醫護人員,他有什麽要求都要盡量地滿足他。所以,這個醫護人員聽了,二話沒說,便急忙去給他準備別的顏色的床單和病服。
  一切弄好後,被單和病服都換成了淺淺的天藍色,讓人看了很舒心的那種顏色,也是程灝然喜歡的顏色。
  程灝然拿著手機正無所事事地翻著電話簿,快翻到底的時候,看到一個名字映入眼簾,手停在那兒沒再往下按。
  是蘇河的名字,程灝然看了幾秒,撥了這個號,卻聽到“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掛了電話,心裏無限失落。
  次日,蘇河開機,看到一條短信,提醒有個號給自己打了電話。由於看號碼比較陌生,蘇河就沒有回撥過去。
  這幾天,要比前些日子忙,蘇河也隻顧著整理文件,其餘的事都拋在了腦後,包括程灝然生病的事,她也似乎忘了自己該去醫院探望一下他,就算隻是朋友,也是有必要的。
  晚上,蘇河一回到家,便將自己整個地都窩進沙發裏。白天,事情繁雜,大量的文件弄得她腰疼脖子酸的。
  不知不覺,蘇河躺在沙發上都快睡著的時候,手機響了。在這安靜的客廳裏,顯得無比突兀。睡眼惺忪的蘇河迷迷糊糊地從自己的小包地掏出了手機,嘴裏還嘟囔著:“這麽晚了,是誰呀,都不能讓人睡好覺,真是的。”抱怨歸抱怨,還是接了電話:“你好。”
  “明天有空嗎?可以過來看看我嗎?”另一頭傳來好聽的男聲。
  “你是誰?幹嗎要我去看你?”顯然,蘇河還在迷糊中,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我是程灝然。你已經睡覺了?”程灝然聽蘇河的聲音有些含糊,猜測性地問道。
  “準備進入睡眠狀態,有什麽事嗎?”蘇河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意識變得清醒。
  “抽個時間過來看看我,可以嗎?”程灝然語氣中略帶請求。
  程灝然受傷一事好像自己一直都沒放在心上,該去看看他了?蘇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不去的話心裏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聽程灝然竟用這樣的口吻和自己說話,心有些軟了,輕輕地說:“好的。”
  “太好了,那你是答應了。”對方是很欣喜的語氣。
  “嗯。”蘇河答應了下來。
  “那我會等著你,一直等著,即使我病好了我也會一直等你過來。”電話那頭的程灝然臉上浮現幸福的笑容,堅定地說。
  “不需要你等那麽久。”蘇河說。
  “那自然更好了。”
  “我這幾天有些忙,等閑下來我會去看你的。”
  “啊?”失望的語氣。
  “怎麽了?你剛才不還信誓旦旦地說不論你等多久都會願意的話嗎?”
  “知道了。”有些低沉的語氣。
  “放心好了,我會去的。”
  “那一言為定,到時可別失信。”
  “我不是那樣的人。”
  “你是不是那樣的人我怎麽會知道。”
  “我這樣說,你信也好,不信也罷。”
  “好,我信。”
  “嗯。掛了,你好好休息吧!”
  “哦。”
  掛了電話,之前還睡眼惺忪的蘇河早已完全清醒了,先前的困意也一掃而光。
  本來蘇河在忙碌的某一刻是想著要去看程灝然的,但又不知道應該以什麽樣的身份去看他,內心便矛盾起來。
  蘇河想,就算是朋友,但被誰看到了,說什麽閑話,自己又該怎麽辦呢?
  現在蘇河的感情還是很脆弱的,脆弱得都不敢聽到一丁點關於她在感情上的流言。
  程灝然都那樣跟自己說了,蘇河想,她還能找什麽托詞來推卻呢?況且,他們也隻是普通朋友而已,自己不需多想,別人也毋需多想,便是這麽一個明朗的關係。

  第八章
  夕陽將最後一抹餘暉透過落地窗照進室內。
  蘇河忙完了手頭的工作,長長地舒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終於忙完了。”
  下班後,蘇河本打算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的,但想到還要買一些瑣碎的東西,就沒立即回去,而是沿著人行道向超市走去。
  路邊的一家花店吸引了蘇河的目光。
  店門口有很多花,或嬌豔欲滴或含苞待放,美不勝收。
  蘇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駐足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推開了花店的門。
  “歡迎光臨,請問您需要什麽?”氣質高雅的花店小姐滿臉堆笑地問蘇河。
  說實在的,對於什麽花適合送給誰,蘇河並不怎麽了解。看著眼前各種各樣美麗的花,蘇河不知該如何選擇。
  “紅玫瑰是送給自己愛的人,黃玫瑰是送給自己暗戀的人,康乃馨是送給自己的媽媽……”花店小姐很熟悉地給蘇河介紹,頓了頓,又說,“這位小姐,您要送給什麽樣的人呢?”
  蘇河想,程灝然對她來說,隻是一個普通的朋友。對,隻是一個普通朋友而已。
  “我想送給一個朋友,他受傷住院了,請問送什麽花會比較合適呢?”蘇河看著花店小姐說。
  “那就送一束百合,再好不過了。”花店小姐回答。
  “好的,你就幫我拿一束百合吧,包裝精美一些。”
  “好的,這就幫你包。”花店小姐連忙取出一束百合,拿出一堆五顏六色的紙,手中停頓了一下,問蘇河,“喜歡用什麽顏色的包裝紙?”
  蘇河不知道程灝然喜歡什麽顏色,就自作主張地幫他選了藍紫兩種顏色。都是她喜歡的顏色,覺得素雅幹淨。
  花店小姐很嫻熟地用淡藍和淺紫的禮品包裝紙把潔白無比的百合包好,然後遞給蘇河。
  蘇河付完錢,很滿意地看著抱在懷裏的百合,對花店小姐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您走好,歡迎下次光臨!”花店小姐微笑著對蘇河說。
  蘇河走出花店後,叫了輛出租,上了車,想:是應該去看看他了。
  醫院裏充斥著濃濃的來蘇水味道,走廊裏有來回走動的穿白大褂的醫生。
  蘇河徑直向程灝然早已跟自己說過的那個病房走去。
  蘇河走到那間病房門口,看了看門牌號,確定無誤後,輕輕地敲門。見沒有反應,再稍微加了些許力道。
  “請進。”門內傳來熟悉又有些慵懶的聲音。
  蘇河推開門,看到程灝然側身躺在床上,映入眼前的是藍藍的被單和藍藍的被子。那麽素淨的顏色,蘇河看了很舒服。
  “我打擾到你休息了嗎?”蘇河對於自己事先沒有跟程灝然說一聲就來,現在才感到這樣有些貿然,語氣中帶有一絲自責。
  大概程灝然聽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連忙轉過身,坐了起來。看到出現在眼前的果然是他日日都在想著的蘇河,臉上帶有無限驚訝,但更多的還是興奮和喜悅。
  “坐下說吧。”程灝然指著床旁邊的椅子對蘇河說道。
  蘇河將剛買來的潔白百合放在了床邊的一個小桌上,頓時,整個房間裏都充滿了百合淡淡的清香。
  蘇河坐下後,不經意間看到另一旁的小桌上已經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花,有的正在枯萎,有的依舊保持著原有的光彩。心裏訥訥地想:原來已經有好多人來看過他了,那自己應該算晚來的,不禁心裏有一點愧疚。
  “怎麽有空來了?不是很忙嗎?已經有人給我買花了,你怎麽也買花,一點新意都沒有。”程灝然故意這樣說道。其實,不管蘇河給他送什麽,他都會很開心的,哪怕她什麽都不買,隻要她來,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不喜歡?那我拿走好了。”蘇河不悅地說道,站起來準備拿走放在小桌上的百合。
  程灝然用左手按住了花的底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蘇河白皙的手。蘇河猛地將手抽了回去,慌張地看著程灝然,大聲地說:“你想幹嗎?”
  那一瞬間,蘇河覺得有一股溫暖傳遞到自己有些冰涼的手中,但那感覺又像閃電般稍縱即逝。溫暖抵達心底時,她的心劇烈地顫了一下,仿佛觸動了她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
  “我隻是不想讓你把花拿走,出現剛才的情況我感到很抱歉。”程灝然沒想到蘇河的反應竟會那麽大。看到蘇河眼中刹那間閃過的驚慌,他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空蕩的病房,陷入沉寂。
  過了許久,蘇河才重新坐下。
  “你的傷怎麽樣了?”蘇河平定了剛剛慌亂的心,看到程灝然胳膊上的繃帶還沒有拿掉,還是關心地問道。
  “老樣子,每天換一次藥。”程灝然見蘇河恢複了自然的表情,心也就放鬆下來。
  “老樣子?”蘇河奇怪地問。她覺得程灝然住院也有好些時日了,在美國已經做過一次手術,現在回國進行治療,怎麽可能還隻是老樣子呢?
  “是啊。你平時又不關心我,我的傷恢複如何怎麽會知道呢?”程灝然有些埋怨地說。
  事實就是如此,蘇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低著頭,雙手交握著放在胸前。
  “我的主治醫師跟我說像我這樣的情況還必須要進行一次手術,可我沒做。”
  “為什麽不做?”蘇河抬起頭,看著程灝然,驚訝地問。
  “因為成功率不能達到百分之百。”
  “什麽意思?也就是說你的傷不能完全恢複?”
  “嗯。”
  “那如果不再做手術呢?”
  “我就這樣聽醫生的囑咐,胳膊會慢慢地好起來,但由於骨頭處不能完全接合,會使我的胳膊變形,外形會很難看,但我還是可以打球的。如果我做了手術,成功的話,是可以恢複到原來的樣子,不成功的話,我以後就不可以打球了。”程灝然英俊的臉上浮現一絲隱忍的難過。
  “怎麽會這樣?這麽嚴重。”蘇河聽了頗為震驚。
  蘇河沒想到程灝然的傷會嚴重到這個程度,現在想想,程灝然那些輕鬆的表情都隻是他的偽裝,是他不想讓別人為他擔心。
  看到蘇河這樣的神情,程灝然心裏有了些許欣慰,原來她也是有點在乎自己的。
  “所以我不打算做手術。”程灝然很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打算。
  “但你不嚐試的話,你怎麽就知道不會成功呢?有些事,我們要勇敢地去麵對,一味地膽怯和逃避並不能幫我們解決實質性的問題。”蘇河還是希望程灝然做手術的,這樣就不會延誤最佳治療時期,提高手術的成功概率。
  “我很害怕,害怕以後都不可以打球了,你知道打球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嗎?”程灝然眼中漂浮著如濃霧般散不開的憂傷。
  在蘇河的印象中,程灝然很少會有這樣的眼神。因為害怕以後不能再打球而表現出這樣的眼神,可以看出打球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我知道你的顧慮,可也總不能這樣拖著吧?”
  “先這麽治療,我自己再考慮考慮。”
  “嗯,最好不要拖太久。”
  “你也懂得關心別人?”程灝然聽著蘇河的話,覺得心不那麽難受了,臉上有了微微的笑意。
  “我又不是冷血動物。”蘇河不滿地瞅了程灝然一眼。
  “我可沒說你是冷血動物,是你自己這樣認為的吧?”程灝然拉了拉蓋在身上的被子,說道。
  “你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好了。”蘇河不想和程灝然爭執。
  “謝謝你來看我,並給我送了一束我很喜歡的百合。還有,它的包裝很美。”程灝然輕輕地撫摸著百合潔白無比的花瓣,撫摩之輕,仿佛是在撫摸著自己無比珍愛的寶貝一樣。
  “你喜歡這樣的包裝?”蘇河輕聲問。
  “嗯,我喜歡藍色,那種淡淡的天藍色,一直覺得藍色很美。”
  “是嗎?我也喜歡藍色,仿若嬰孩清澈的瞳人。”蘇河沒想到程灝然也會喜歡藍色,怪不得他的床單、被單還有穿著的病服都是藍色。
  就在這時,蘇河的手機突然響了,她跟程灝然說了聲“不好意思”就出去接了。
  是顏夕的電話,她大體問了這些天在幹嗎,工作怎麽樣的話。
  女人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蘇河聽出顏夕打算這樣一直聊下去,於是跟她說這邊有點事,呆會再打過去,顏夕這才掛了電話。蘇河不想讓顏夕知道自己是來找程灝然的,要不她又要和自己說上一大堆有的沒的了。
  走進病房,蘇河對程灝然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程灝然本想挽留,叫她在這邊一起吃個飯。但剛才發生的那一段小插曲,會讓獨處的他們稍覺尷尬,就沒有挽留,說:“好的,那我就不送了。”
  “不需要送我,你現在可是病人,在這裏好好養病就可以了。”
  “那你慢走,路上多小心。”
  “好的。你注意休息。”蘇河邊說邊拉開門,走出了病房。
  蘇河走後,程灝然心中生出一陣莫名的失落,低頭看著床頭的百合,若有所思。

  第九章
  環境幽雅的茶吧,茶香嫋然。
  由於是周末,茶吧裏客人不少,但每張餐桌之間都有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可以很好地保護每張餐桌的私人空間。
  幹淨光潔的落地窗外,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使得茶吧裏充滿了陽光溫和的氣息。
  靠窗的位置,葉明暉和蘇河麵對麵坐著。
  葉明暉叫侍者上了兩杯綠茶,小小的瓷杯放在白瓷薄釉的小瓷盤中,瓷杯周身和小瓷盤上都有著淡雅的美麗花紋。
  “嚐嚐。”葉明暉小心翼翼地端起瓷杯,湊近杯口,聞了聞茶散發出的香氣後,才輕輕地抿了一小口。
  看著葉明暉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蘇河都不知自己該怎麽喝這美麗瓷杯中的茶了。
  平時,蘇河是不來這樣的地方的,覺得太靜。
  一個人品茶太安靜,會寂寞,會無端想出那些被瞞藏在心底的過往。不過,在這樣的環境裏,有個人能陪自己聊天,蘇河覺得這裏未嚐不是一個好地方。
  瓷杯中的茶,呈淺淺的綠色,透著猶如橄欖般的色澤。有幾片茶葉浮在表層,輕輕地蕩漾著,茶色純正,可以清晰地看到沉在杯底的葉片。
  嫋嫋的茶香飄到空氣裏,擴散開,沁人心脾。
  蘇河如葉明暉那樣,小心翼翼地端起瓷杯,湊近杯沿,一陣淡淡的茶香撲鼻而來。蘇河臉上露出孩子樣的笑容,很幸福的神情,然後,很小心地抿了一小口。
  “嗯,真是好茶。”慢慢地將手中的瓷杯放回瓷盤裏,蘇河讚道。
  “人生如品茶,所有的苦和甜都仿佛被濃縮在這茶裏。隻有我們細細地品嚐,才能品出其中獨特的味道。”葉明暉道出自己的品茶心得。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仔細地品過一杯茶,原來品茶還可以讓人品出一些道理。”
  “閑來沒事時,我就會來這裏,把這裏當做自己的休憩地,獨自品茗不同品種的茶。”葉明暉微笑著說。
  “那你經常來這裏咯?”蘇河問道。柔和的陽光照射在她臉上,愈發顯得白皙、清麗。
  “是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品茶有利於修身養性。忙碌了一陣,身心疲憊了,這裏就可以作為我們心靈的棲息地。”葉明暉溫和地說道。
  “那你不會覺得一個人品茶會很寂寞嗎?”
  “不會。因為這裏很安靜,所以覺得為自己的心靈找到了一個歸屬地,就仿佛鳥兒找到了一棵可以停靠的樹。”葉明暉端起了還散發著嫋嫋香氣的瓷杯,輕抿了一口。
  蘇河聽後,怔了怔,想,也許是自己心裏還有陰影,所以才會容易在一個很安靜的地方有意無意地想起那些傷。
  “……”蘇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看著微微發怔的蘇河,葉明暉問道:“你平時不會來這樣的地方嗎?”
  蘇河趕忙將自己從思緒中抽了出來,淡淡地說:“基本不來,因為會覺得寂寞。”
  “寂寞?品茶時人是不會感到寂寞的,隻會感到自己的精神生活很充盈。”葉明暉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蘇河,因為,他從沒覺得品茶會是一件令人寂寞的事。
  “個人認為。”蘇河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拿起瓷杯仔細端詳著,過了幾秒,說道,“但我覺得兩人一起品茶不會覺得寂寞,一邊品茶,一邊聊天,會覺得很幸福。”
  “是嗎?那你現在很幸福?”
  “是的,沒想到有時幸福會來得這麽簡單。隻需一杯茶,一個可以陪伴自己的人。”蘇河的臉上洋溢著滿滿的笑容,這一刻,在這樣的環境裏,她真的是幸福的。
  “那我還真是選對地方了,聽你說你現在很幸福,我很開心。”葉明暉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茶需要慢慢品,才能知其味。剛喝時會有淡淡的苦澀在口中纏繞,在口中回味一會兒,慢慢入喉,淡淡的甜會蔓延開,直抵心底。”蘇河輕抿了一口茶,說道。
  “剛品茶就能品出其中的滋味,難得。品茶的過程就像你說的那樣,也正是讓人有了這樣的感覺,才會有很多小資喜歡來這樣的地方。”
  蘇河吹開漂浮在茶表麵的葉片,淺綠的茶表麵便起了層層細小的漣漪。
  “這幾天工作怎麽樣?辛苦嗎?”葉明暉扶了扶眼鏡,問道。
  “有些忙,不過,現在手頭的文件都整理好了,也就閑下來了,並不怎麽苦,隻是忙時自己會累一點。”
  “那要多注意身體。”葉明暉關心地說道。
  葉明暉不能否認,在自己麵前坐的是一個很漂亮、秀麗的女人,裝扮很簡單,卻透著獨特的氣質,可這樣的女人卻並不能讓他去愛,他們隻能做朋友。
  因為,在他心裏他一直為一個人留有一個位置,這也是很多人給他介紹對象時他都沒有看上的原因。
  剛看到蘇河時,葉明暉的心有那麽一瞬是停止跳動的,但後來,他還是理性地告訴自己,自己並不喜歡她,因為那個人一直占據著自己狹小的心房。這次他約蘇河出來吃飯,也僅是出於朋友的原因,通過上次跟蘇河之間的聊天,覺得她是個挺不錯的女孩,更何況她是顏夕最好的朋友。
  蘇河沒有跟葉明暉說,在工作之餘,她還去了網球俱樂部,打網球不僅可以鍛煉身體,更可以幫助她去遺忘。真的如同程灝然所言,打球的時候會很專注,會暫時忘卻一切煩惱。
  “多謝。那你工作怎樣?”蘇河隨口問道。
  “每天和病人打交道,會感到生命的脆弱,有時,心會比較累。下班後就會來這邊品茶,品玩茶再回去。這樣,一天的疲憊就都洗淨了。”
  “聽你這麽說,我都喜歡上這裏了。這裏真是個好地方。”蘇河不由得感歎道。
  “以後你可以經常來。”葉明暉說道,好像意識到什麽似的,轉而又笑笑說,“如果你覺得一個人品茶寂寞的話,可以叫上我。”
  蘇河臉上浮起一抹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好的。”
  葉明暉望著蘇河的表情,說道:“朋友之間,出來聊聊天,品品茶並沒什麽不好,忙碌中可以放鬆放鬆自己。”
  “嗯。”蘇河看了看落地窗外的行人,微微點了點頭。
  “我跟你說過,以後你有什麽煩惱或是困難都可以找我的,更何況隻是出來喝杯茶呢?我很樂意奉陪。”
  “知道了,那我以後找你時你可別推脫。”
  “當然不會,除非我有事。”
  ……
  整整一個下午,蘇河和葉明暉相談甚歡,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了。
  待葉明暉低頭看手表時,發現時候已經不早了。想起晚上還有事,於是跟蘇河說:“晚上醫院還有點事,我現在得回去了。”
  “嗯,我也該走了。”蘇河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也許是和葉明暉比較談得來的緣故吧,竟然忘記了時間。
  葉明暉本想先送蘇河回家,然後再回醫院。
  但蘇河怕耽誤他的工作,就謝絕了他的好意:“不用了。你既然有事,就忙你的吧,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了。”
  “好的。那你路上小心。”
  “嗯。謝謝你的茶,使得我的心情變得平和。”蘇河感謝道。
  “不用謝,開心就好。”
  夕陽西下,晚霞染紅了整片天,也映紅了整座城市。
  兩人在茶吧門口道別。
  待葉明暉開車走後,蘇河望著天邊的晚霞,心情甚好。
  一個下午,一杯茶,一個朋友,一番愜意的交談。幸福其實很簡單。

  第十章
  第二天早上,天剛剛透亮,朝陽的半邊臉還隱藏在雲層裏。
  蘇河本想趁周末好好睡個懶覺,可是一大早就被顏夕的電話吵醒了。
  原先她倆約好下午一起去逛街的,可是顏夕臨時改變主意了,說中午的太陽太毒,讓蘇河現在就起床陪她去逛街。
  猶在睡夢中的蘇河在電話中嘀咕了幾聲,還是頂著瞌睡蟲的襲擊起了床。
  蘇河收拾妥當後,前往和顏夕約好的華宇購物中心。
  蘇河到達約定地點時,顏夕早就到了,她興高采烈地拉著蘇河先去附近的一家上海小籠包店吃早餐。
  吃完早餐,兩人開始在購物中心瘋狂Shopping。
  顏夕真是天生的購物狂,快到中午了,她依舊興致盎然,不知疲倦。而蘇河已經敗下陣來,麵帶倦意,嘴唇幹裂,於是對顏夕說:“我們先找個地方坐坐,順便吃午飯吧,我實在走不動了。”
  顏夕提著購來的戰利品,正打算向另一個店走去。聽見蘇河的話,停下腳步,有些不甘心地說:“才走了多久就累了,你看看我穿的還是高跟鞋呢!你穿的可是運動鞋。”說著,顏夕抬起腳,將足足有七厘米高的涼鞋給蘇河看。
  “你是經常穿,走慣了,就不會覺得累了。”蘇河瞥了顏夕一眼,聽見肚子在抗議,便拽住顏夕的胳膊,說道,“我們先去吃飯吧,我的肚子已經在唱空城計了。”
  顏夕這才說道:“好吧。”說完,又加了句,“不過,吃完飯,你還得陪我逛。”
  蘇河無奈地朝顏夕翻了個白眼,說聲“好”,然後拉著顏夕走出了商場。
  街道兩旁是高大的梧桐樹,刺目的陽光透過蔥鬱的枝葉投下斑駁的光影。
  “天這麽熱還出來逛街,你看看現在的太陽,下午會更毒的。”蘇河眯著眼看著發出巨大熱源的發光體。
  “在商場裏有冷氣,不會熱的,誰讓你站在太陽底下。”顏夕邊說邊瞅了蘇河一眼,臉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
  “我們就在這家餐廳吃吧!”蘇河指著離她們不到兩米處的一家餐廳,說道。
  “好吧。”
  餐廳裏冷氣十足,蘇河說:“還是這邊比較涼快。”
  “是啊。”顏夕邊說邊向一張靠窗的空桌處走去,想立即把手裏提著的東西放下。
  兩人坐定,然後將菜點好。
  “蘇河,這幾天你和葉明暉有聯係嗎?”等菜上來的間隙,顏夕問道。
  “有啊,昨天剛見過麵。”蘇河回答得漫不經心。
  “是嗎?現在覺得他怎麽樣?”顏夕頓時好奇心大發。難道兩人有進展了?這樣想著,不由得有些喜上眉梢。
  “和他聊天會感到很自然,不會拘謹。一起品茶時,我還得出了好多人生哲理,並發現品茶是一件令人很愉快的事。”
  “那你們就多相處相處,多了解了解對方。”
  “我們有時間的話,就會叫對方出來一起吃吃飯、品品茶。”蘇河沒有聽出顏夕話中的另一層意思。
  “明暉是個不錯的男人,有自己的事業,人又長得英俊,你好好把握。”顏夕趁熱打鐵地說。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隻是普通朋友。”蘇河辯解道。
  “你們慢慢發展,關係就會更進一步了,不是嗎?”顏夕對蘇河挑了挑眉。
  對於顏夕的撮合,蘇河不想繼續爭辯,怕會越抹越黑。
  “好香啊,快吃飯吧。”此時,服務生剛好將菜端了過來,蘇河乘機轉移話題。
  顏夕拿起筷子,沒再說什麽。心想:以這種態勢發展下去,他們的關係是不會一直停留在一個階段,會慢慢發展為另一種關係的。再說了,感情的事從來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在不斷的交往中,感情的種子會在他們兩人心間慢慢發芽。何況明暉還是那麽英俊體貼的男人,難不成她還不會接受?
  想到這,顏夕懸著的那顆心落了下來,臉上露出喜悅的神情,吃起飯來也津津有味。
  蘇河並沒有在意顏夕臉上這細微的表情,隻自顧自地吃著飯。
  一陣悅耳的鈴聲驟然響起,是顏夕的電話。顏夕放下筷子,從自己的包包裏掏出手機。看到手機上那熟悉的名字,頓時瞳孔放大,腦中空白,有些慌張地看著蘇河,見她並沒看自己,便用有些顫抖的手接了電話。
  “顏夕,現在在哪裏呢?”電話另一頭傳來溫柔的低沉男聲。
  “在和朋友一起吃飯呢。”顏夕抑製住有些狂亂的心,盡量用平靜的口吻說道。
  “那晚上有時間吧?我們一起吃飯。”
  “好的。那你在家等我。”顏夕見蘇河一直沒抬頭,慌亂的心平靜了不少,臉上也露出開心的笑容。
  “嗯,晚上早點回來。”依舊是溫柔的話語。
  “知道了。”顏夕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很幸福的樣子。
  顏夕掛了電話,輕輕舒了口氣,隨後便小心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誰的電話?讓你這麽開心。”蘇河問道。
  “你說還會有誰呢?”顏夕慢慢咀嚼著口中的食物,臉上有著讓人羨慕的神情。
  “你的那位吧?搞得如此神秘,不知是何方神聖,哪天帶我去看一下他的廬山真麵目啊。”蘇河對顏夕的那位一直很好奇。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還沒有確定關係呢。”顏夕連忙說道。
  “剛才你不是還說叫他在家等你嗎,那你們倆是同居了?”蘇河剛才雖在埋頭吃飯,但顏夕的話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顏夕因一時高興竟說漏了嘴,心裏有些懊惱,想了想,說:“我的意思是去他家吃飯,讓他等著我。”
  顏夕對蘇河撒了慌,其實她和男友現在已經同居。但她知道這些是不能讓蘇河知道的,要不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是這樣啊,不過,你剛才那話讓誰聽了都會產生歧義的。”
  “這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吧。”顏夕為蘇河沒再想別的鬆了口氣。
  “但是你都到他家去了,不是說明你們的關係很好了?”蘇河覺得顏夕和那個人的關係非同尋常。
  “很好是很好,但也沒有到結婚的地步,隻是有時會去他家,不是經常的。”
  “這樣還不算確定關係?”蘇河甚感疑惑。
  “我覺得還沒有,他現在還在考驗階段。”
  “誰交了你這樣的女朋友真是夠累的。”蘇河笑道。
  “才沒有,我可是典型的溫柔女友,不像時下的那些野蠻女友。”
  “嗯,那倒是!那你能說說你男友是什麽樣的人嗎?看你接了他的電話後是那麽的開心幸福,就好想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男人。”蘇河饒有興趣地問道。
  “他是個很好的男人,溫柔體貼,會照顧人。”顏夕對她的男友評價道,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真是幸福的女人!”蘇河羨慕地望著顏夕。
  “別羨慕我啦!你也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我現在不急,一個人挺好的。”蘇河怕顏夕又會提到葉明暉,忙打斷她的話說。
  “不急是不急,但也不能一直這樣耗著。”
  “我的顏夕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整天給我說這些情啊愛的。”蘇河有些不耐煩地說。
  “知道了,人家不是關心你嘛。”
  “好了,專心吃飯吧!”蘇河不再說話,繼續埋頭吃飯。
  “……”顏夕瞥了眼正在專心吃飯的蘇河,眼睛裏閃過一絲無奈。
  接下來,兩人都沉默著,沒有再說話。仿佛各懷心事。
  “吃得真飽。”蘇河吃完後,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圍,邊說邊拿過紙巾擦了擦嘴。
  “這樣你下午就有精力陪我逛街了,對吧?”顏夕不懷好意地笑道。
  “對。”蘇河無奈地說道。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顏夕綻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
  “少來這套了!來點實質性的吧。這頓飯你埋單。”蘇河不忘借機“敲詐”。
  “沒問題,我原先就打算我請客啊!”
  結賬後,兩人說說笑笑離開了餐廳,又開始了新一輪的Shopping。
  直到夕陽快落山的時候,顏夕才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
  “蘇河,逛街真是太爽了,看到這些戰利品心裏真是說不出來的滿足感。”
  “你是高興了,可苦了我。”蘇河找了一處可供休息的地方,坐了下來。她現在都累得不行了,顏夕卻依然精力充沛,從臉上找不到絲毫疲憊的影子,大概她平時很少像今天這樣逛街,所以覺得很過癮。
  “多走走有利於減肥的。”顏夕隨口說道。
  “你看看我這樣還需要減肥嗎?是不是還嫌我不夠瘦?”蘇河指了指自己已經足夠苗條的身體問顏夕。
  “……”顏夕看了看蘇河的身材,才意識到方才自己說錯了話。
  “不過呢……”蘇河將臉湊近顏夕,笑道,“陪你幹什麽我都願意,不會有怨言的。”
  “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顏夕想捏下蘇河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臉蛋,但苦於自己雙手都提著東西,這樣的親密動作也就作罷了。
  “你晚上不還要去你男友家嗎,不要讓他等得太久。”蘇河提醒顏夕。
  “對哦,那我就先回去了。”顏夕說完,就提著一大堆東西,朝出口處邁去。
  “蘇河,也就你最夠意思了,別人都不願陪我逛這麽久的。今天太感謝你了,看著這一堆東西真有成就感。”顏夕舉起手裏的購物袋,對蘇河笑道。
  “我們是好朋友,跟我這麽客氣幹嗎?”
  “不跟你多說了,我得走了。”顏夕邊說邊去停車場取車。
  “我陪你逛街,都走不動了,你不送送我嗎?”蘇河開玩笑地說。
  “不好意思哦,親愛的,我家那位做好飯在家等我回去呢!”顏夕一臉無奈地說道,卻掩飾不了她內心的幸福。
  “好了,你趕緊走吧!被愛情衝昏頭的女人,見色忘友的家夥!”蘇河撅嘴說道。
  “我走了,你自己打車回去吧。出租車費可以拿來找我報銷。”臨走前,顏夕不忘探出頭對蘇河說道。
  “免了。我還不缺那點錢。”蘇河朝顏夕擺了擺手。
  落日的餘暉灑在蘇河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

  第十一章
  “卓文,我回來了。”顏夕腳步輕盈,放下手中提著的東西,開心地喊道。
  咦,怎麽沒人回應呢?
  廚房裏飄來一陣誘人的飯菜香味。
  顏夕疑惑地走進了廚房。
  很快,她便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背影,他正圍著居家的圍裙,在廚房裏專心地做飯。
  顏夕站在廚房門口,沒有立即進去,而是看著那個背影發呆。
  顏夕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過這種場景了。
  陸卓文是一家著名律師事物所的律師,整天都忙於各種各樣的事務,兩人能在一起吃個飯都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更不用說他能在家給她做飯了。
  看到這一幕,顏夕覺得自己好幸福,但想想他平時很少關心自己,心裏還是湧上了一股辛酸和委屈。
  顏夕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陸卓文的身後,用雙手緊緊地摟住他的腰。陸卓文著實被嚇了一跳,身體猛然顫了一下,但隨即便鎮定了下來,轉過頭,微笑著對顏夕說:“你回來了。”
  “嗯。”顏夕把臉緊緊地貼在陸卓文的後背上,把他又擁緊了幾分。
  “今天逛了一天的街?”陸卓文問道。
  “是啊。”顏夕孩子般地撒嬌道。
  “累嗎?”陸卓文溫柔地問道。
  “逛的時候不怎麽累,被你這麽一說,發覺腿有些酸了。”顏夕微微彎下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等吃完飯給你按摩按摩,怎麽樣?”陸卓文轉過頭看著顏夕,眼神裏透出一絲疼愛。
  “太好了。”顏夕開心地說道,並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如果你可以一直對我這麽好就好了。”
  “你在說什麽?”由於聲音太小,陸卓文沒有聽清。
  “沒什麽,隻是想,如果你以後天天可以給我做飯就好了。”顏夕將臉移開陸卓文的後背,深情地望著正在一心炒菜的陸卓文。
  “顏夕,你也知道我平時是比較忙的,我一旦有時間,不都是抽出來陪你了嗎?”陸卓文轉過身,低頭的瞬間,明亮的雙眸正好對上了顏夕深情的眼眸,看著顏夕美麗的臉龐,忍不住在顏夕的額頭印上甜蜜的一吻。
  顏夕的臉頰上瞬時浮現一抹紅暈,像天邊的彩霞般,更顯得她楚楚動人了。
  顏夕看到鍋裏快被炒焦的菜,立即鬆開了緊緊環著陸卓文的手,一把奪過陸卓文手中的鏟子,嬌嗔道:“做飯也這麽不認真。”
  “還不是你擾亂了我的專注。”陸卓文麵帶寵溺的笑。
  “你把做好的菜先拿到客廳吧。”顏夕撇開了話題,指著放在一旁的幾盤菜,對陸卓文說。
  “好的。”陸卓文一手端一盤菜向客廳走去。
  “這個菜我弄好就可以吃飯了吧?”顏夕望著陸卓文的背影問道。
  “是啊,你弄好那道菜就可以開飯了,湯我先前就煲好了。”
  “知道了。”顏夕在櫥櫃裏拿出一個小碟,將鍋中炒好的菜放進去。
  顏夕覺得此刻的自己真的好幸福,沒有了那些糾纏自己的煩惱。這個自己很愛的男人就在身邊,還為自己做飯,這樣的場景讓一個原本冷清的家變得無比溫馨。
  那件事像毒蛇般一直盤旋在顏夕心頭,此時又如潮水般毫無預兆地湧了出來。顏夕幸福的臉上刹那間掃過一層薄薄的陰霾,有些恨恨地想:如果不是我看到了那些信,或許我和卓文會過得比現在更好。
  “顏夕,在想些什麽?”從客廳折回來的陸卓文看著正在發愣的顏夕,問道。
  大概顏夕還沒注意到陸卓文已經在自己身邊,這一問,讓顏夕猛地抬起了頭,臉上還有一絲恍惚的神情,強作歡顏道:“沒什麽,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顏夕拉著陸卓文的手向客廳走去。
  “你好像有什麽心事,是嗎?”陸卓文問道。
  “我哪有什麽心事,吃飯吧。”顏夕把陸卓文一直拉到了客廳,坐下後,拿起筷子,嚐了一口,咧開嘴笑道,“你做的飯,真好吃。”
  陸卓文看著重新恢複了笑容的顏夕,說道:“好吃的話就多吃些。”
  “嗯。”顏夕看了看對麵有著清俊臉龐的陸卓文,展露出甜美的笑容,繼而又低頭吃飯。
  “今天和誰一起去逛街的?”陸卓文隨意地問道。
  “就是以前我在美國認識的那個女孩,我以前應該跟你說過她的。”
  “有印象,就是你說你們在美國關係有多好的那個嗎?”
  “是啊,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長得很清麗漂亮的女孩子。”顏夕一直低著頭,陸卓文看不到她的表情。
  卓文,那個女孩,你應該是一直記得的,是嗎?
  那些信就是憑證,是你無法去辯解的憑證,它們的出現讓我很難過。
  高中時我們便對彼此暗生情愫,經常會一起吃飯,一起回家,過馬路時,你會牽著我的手,走在我的左邊。那時我並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常常走在我的左邊,長大後才知道,原來這是男生保護女生的一種方式。
  那時,我媽發現我們倆走得太近太近了,就問我們是什麽關係。我清楚地記得,當時我說,我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是誰也離不開誰的朋友。我媽聽了,臉瞬間變色了,厲聲地跟我說,以後你們不能再在一起了!當我問我媽“為什麽”時,我媽丟給我一句“再和他在一起的話,你就轉學吧!”
  那晚,我哭了好久好久,我不明白一向善解人意的媽媽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那麽不講情義。我知道,要我像我媽所說的那樣,我做不到。因為,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次日,我的眼睛腫得像小兔子似的。你看到後,很擔心地問我是怎麽回事。所有的難過似乎都在昨晚的痛哭中一下子都發泄出來了,所以跟你說話時,我顯得無比平靜。我說,我媽不讓我們在一起了。正如我問我媽那樣,你同樣也問我“為什麽”。我沉默了好久,你也沉默著,明明是夏日,但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經過昨晚的心理鬥爭,我想通了不少,覺得我媽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她是怕耽誤我們的學業才那樣說的。可是,我知道當我跟你說這些時,你未必會懂。所以我幹脆就和你說,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見麵了。說這話時,我的心仿若被無數把利箭穿過,那麽痛,但我臉上依舊是決絕的神情。
  你什麽也沒說,留給我一個清瘦、寂寞的背影。
  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看到你悲傷的表情,所以才給我一個背影。但你可曾知道,你的背影會令我更痛。
  直到你走出了我的視線,那再也抑製不住的眼淚,終於決堤般洶湧而出。
  後來我主動要求我媽讓我轉學。
  而這些你都不知道。
  我們所有的美好記憶都被我裝在了一個黑暗的角落裏,不見天光。
  大概是四年前的一個夏天,一次偶然的機會,我上網時,從以前同學的口中得到了你的一些消息並知道了你的電話。
  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給你打了電話,沒考慮到你會不會為那件事而恨我。
  當我說出我的名字時,你一直沒有說話。我想,你在電話那頭應該有著十分震驚的表情。
  許久,你才說話,是成熟男人的聲音。我暗暗想:你長大了,我們都長大了。
  我跟你說,我們在同一個城市,約個時間見次麵吧。我以為你會拒絕,但你卻一口應了下來。
  那天,我很開心。
  見到你時,你再也不是有著稚氣臉龐的少年了,變得成熟、英俊了。
  那一瞬,我們都愣住了,沒想到,在多年以後,我們依舊在第一時間認出彼此。
  問及你有沒有女友時,你猶豫了一下,然後回答“有”。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因為,我希冀著有一天能夠遇上你,所以我一直沒有交男友。
  當你問我有沒有時,我很坦然地說“沒有”。那時,我看到你臉上閃過一絲難過。
  那次見麵後,你會經常和我聯係。有一天,你給我電話說,顏夕,做我女朋友吧!我聽了,很開心,我期待已久的話終於被你說出口了。但我知道你已經有女友了,你現在愛的應該是你的女友,而不是我。
  所以,我問,那你女友怎麽辦?你說,我發現我愛的那個人一直是你,我放不下你,我和她的事我會處理好的。相信我,我會用我以後的所有時光來愛你。電話這端的我哭了,哽咽地說,好。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也相信了你說“你還愛我”。
  就這樣,我們又在一起了。
  我們一直一直相愛著,直到有一天,當那些信被我看到時,我的天仿佛一下子坍塌了。
  曾經以為,你是因為很愛很愛我,所以才會在多年以後,選擇和你的女友分手,再和我在一起。可是,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你對你的舊愛還是念念不忘的。也許是我太愛你了,所以那件事我一直沒問你,我怕問了你會說你還沒忘記她,一直沒忘,就如當年說還愛我時一樣。我想,如果我聽到那樣的回答,我會崩潰的。
  所以,這件事我就一直沒有跟你提及,但信上那女孩的名字我則記住了。
  記住了,記住了……一直都被我記著。
  那你,是不是也沒忘呢?
  不過,我想,等那女孩交了男友後,她會忘了你。縱使你沒忘記她,你們也沒有機會了。
  我一直在想,你曾對我說你會用你以後所有的時光來愛我,是真的嗎?但你平時卻很少關心我,這讓我很懷疑你曾對我許下的諾言。
  這次你能在家給我做飯,我很受寵若驚。卻不知道這種溫馨可以持續多久……
  顏夕竟無端地又想起了那些事,眼睛裏不禁氤氳開一層水氣,食不知味地低頭扒著碗裏的飯。
  “顏夕,怎麽隻顧著吃米飯也不夾菜?”陸卓文給顏夕夾了一筷子菜。
  顏夕吸了吸鼻子,頭依舊低著,說:“我有夾菜,隻是被我吃完了。”
  “剛回家的時候你不還是很開心的嗎,現在怎麽又變成這樣了,真搞不懂。” 陸卓文有些不解地說道。
  顏夕將含在眼眶裏的溫熱液體又生生地逼了回去,摒棄了剛才所有繁雜的思緒,讓自己盡量輕鬆地說:“隻是對於你今天能回家給我做飯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原來是這樣,那以後我會抽時間多陪陪你。”陸卓文說道。
  由於陸卓文繁忙的工作,他一直都在疏忽著顏夕,但他自己卻從沒察覺到。
  “嗯。”顏夕抬頭,輕輕應道。也許是有隱隱淚光的緣故,眼眸如同湖水般清澈明亮。
  “那現在好好吃飯吧!”陸卓文望著顏夕的眼睛說道,眼神一時沒移開,仿佛透過顏夕的眼睛可以看到她的內心。
  “嗯。”顏夕看著此刻對自己無比溫柔的陸卓文,已經不再想剛才的事,完全被陸卓文的溫柔所包圍。
  吃完飯,兩人收拾好碗筷,顏夕打算一人洗碗時,陸卓文也來到廚房,在一旁幫忙。
  相愛的兩個人在廚房一起洗碗,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顏夕心想,卓文,如果我們一直這樣,多好!這樣,我就很滿足了。
  窗外,月光皎潔。寸寸柔和的光灑進溫馨的臥室。
  打開窗,陣陣風吹進來,室內悶熱的空氣立即擴散開。
  “卓文,我真希望你以後都可以像今天這樣,在家裏陪我一起吃飯。”顏夕站在窗前說著。
  “你知道的,作為一名律師,成天都會有一大堆一大堆的案例需要處理。這次有個挺大的案例剛幫別人解決好。”談到自己的工作,陸卓文不禁皺起了眉頭。
  “即使忙,你也應該抽空給我個電話吧?”顏夕有些不滿地說。
  “事務繁忙時,你也要理解理解我。”陸卓文輕輕地摟住顏夕的肩,轉移話題,“你回來時不是說你小腿有些酸嗎。來,到床上去,我給你按摩按摩。”
  顏夕不想為這樣的事跟陸卓文糾纏下去,聽話地來到床邊,脫掉鞋,趴在床上。
  陸卓文坐在一旁給顏夕耐心地按摩。
  “好舒服啊!”顏夕說道。
  “下次逛街時多歇息,別隻顧著走了。瞧,腳都走腫了……”陸卓文望著顏夕有些泛腫的腳,心疼地說道。
  “知道了。”顏夕完全沉浸在自己小小的幸福裏。
  不知過了多久,當陸卓文再次看顏夕時,她已經睡著了,陸卓文便小心地為她蓋上了被子。
  在昏黃台燈的映照下,睡著的顏夕像個安靜的孩子,臉上似乎還掛著淡淡的微笑,陸卓文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顏夕光潔的臉龐。

  第十二章
  夏天快接近尾聲了,但天氣卻還是照常悶熱。
  網球俱樂部裏,有著嘈雜的人聲。
  蘇河正在跟一個女生對打網球,打得熱火朝天,表情一向淡淡的她臉上也浮現出了歡快的笑容。
  “看!程灝然,那不是程灝然嗎?”某個角落傳來女生的尖叫聲。
  “哦,就是那個網球明星程灝然。現實生活中比在電視上看的時候還要帥,真是陽光美男子!”有女生做花癡狀。
  “不是聽一些報道說他在一場重要的比賽中負了傷,怎麽絲毫看不出他受傷的樣子。”
  ……
  程灝然胳膊上已經沒了纏著的繃帶,根本看不出他是個受傷的病人。他正站在一旁看蘇河打球,神情專注,身邊的女生說了些什麽根本沒聽進去。
  “程灝然,可以幫我們簽名嗎?”剛才說話的那幾個女生全都擁了上來,圍住了程灝然。
  程灝然臉上閃過一絲難堪,苦笑道:“不好意思,我手受傷了,還沒有痊愈。”
  那幾個女生聽了,頓時,耷拉下腦袋,很失望的表情。
  “那你的傷什麽時候可以好?”有個女生關心地問道。
  “現在還不確定,但肯定會好的。”程灝然回答道。
  “怎麽聽有的人說,你以後都不可以打網球了。你知道嗎,我們聽了這個消息有多麽難過,真希望這純屬謠言。”那個女生露出頗為遺憾的表情,隨後又滿懷期待地望著程灝然,期望當事人親自辟謠。
  “你們放心好了,肯定會好起來的,看看,現在都已經快康複了。” 程灝然輕輕地晃了晃自己的胳膊,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笑容親切得像鄰家大哥哥般。
  “看你這樣,是不是可以幫我們簽名了?”其中一個看似年齡比較小的女生將自己的白襯衫湊近程灝然,調皮地說道。
  “不好意思,還不可以。等我傷好了,會給你們每個人都簽名,如果我們還能見麵的話。”
  “好的。”雖然有些失望,但這幾個女生還是比較諒解自己的偶像,並沒有誰再要程灝然簽名,都悻悻然走開了。
  剛才蘇河因為打球時注意力比較集中,並沒有聽到那幾個女生的尖叫聲,也就不知道程灝然來了。當她休息時,看到程灝然在一旁,著實感到很吃驚。
  “你怎麽又來了?”蘇河瞪大眼,問道。
  “什麽叫‘你怎麽又來了’,上次和這次來又不是特意來看你的。”程灝然口是心非道。
  “你……”一句話把蘇河弄得啞口無言,蘇河不予理他,走到長椅那邊坐了下來。
  程灝然跟在蘇河後麵,也在長椅上坐下。
  “你為什麽要跟著我?”蘇河正色道。
  “我隻是站累了,想休息休息。”程灝然說道。
  “一個病人還到處亂跑。”蘇河邊擦汗邊說道。
  “你看看,我現在像病人嗎?”程灝然反駁道。其實他的傷還沒有好,為了讓蘇河看到自己最帥的一麵,就私自將繃帶拿了下來,現在胳膊還在隱隱作痛,他卻一直在忍。
  “上次不還說得很嚴重嗎,幾天沒見就說自己不是病人,既然不是病人,那你的傷是全好了?”
  “也不是的,就是……” 程灝然有些支吾地說道,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跟蘇河說這些。
  “就是什麽?”蘇河看著神情突然有些不自然的程灝然,問道。
  “現在還沒有做第二次手術,我還在考慮中。”
  “什麽?!”蘇河瞪大了眼睛看著程灝然,分貝陡然提高了許多。她不知道自己的反應怎麽會這麽大,著實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
  “幹嗎這麽大驚小怪的?上次你去醫院看我的時候,我不就跟你說過,還沒有打算要做第二次手術嗎?”程灝然困惑地看了蘇河一眼,卻看到了蘇河眼中的關切,心裏有著說不出的高興。
  蘇河似乎覺得自己的反應過於激動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了頭,胡亂地擦著臉上滲出的細密的汗,故作隨意地問道:“那你怎麽還不做手術?”
  程灝然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所有的顧慮我都跟你說過的。”
  “但你也不能因為害怕你的胳膊不能完全恢複原來的樣子,而放棄這次做手術的機會。拖得越久對於傷口的愈合也就越難,這些難道你都不知道嗎?”蘇河說道。
  “我懂,可我的內心真的很矛盾。”程灝然眼中閃過一抹憂傷。想起了他的主治醫師跟他說的話,心變得無比難受,受傷的胳膊也隱隱作痛起來。
  “人在成長的過程中總要經曆很多事,有很多是我們意想不到的,我們必須要勇於承受。不管結果是怎樣的,如果我們不去嚐試,又怎麽會知道沒有好的結局。不敢向命運挑戰的人是怯懦的。”蘇河鼓勵道。
  “我……”程灝然痛恨自己對這件事一直搖擺不定,聽了蘇河的一番話,心裏升出一股羞愧感。
  “你不要再猶豫了!作為你的朋友,我不希望你的傷不能完全恢複,當然,更不希望你以後再也回不到你熱愛的網球事業中。你自己應該快點做決定。”
  “我知道了。”程灝然輕輕地說道。
  “那你同意做手術了?”蘇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程灝然,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勸說能讓程灝然作了決定。
  “是的。你說得很有道理,像我這樣又不敢麵對現實又不想做手術,傷又怎麽會好呢?我想好了,即使最後的結果不盡如人意,我也願意接受這次的手術了。”程灝然堅定地說道。
  “我想,這樣的你才能成為眾人眼中真正的偶像。”蘇河轉向程灝然,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那我是不是也是你眼中的偶像呢?”程灝然笑道。
  “那就要看你到底有沒有堅韌的性格了。”
  “你喜歡有著堅韌性格的人?”
  “是的。就是不管遇上什麽事,都不會被打倒的人。”
  “我倒覺得我挺符合的嘛,遇上暴雨我不怕淋,遇上烈日我不怕曬,遇上狂風我不怕吹……”程灝然喜滋滋地笑道。
  “你以為你是仙人掌?”蘇河忍俊不禁道。
  “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我請你去吃飯,怎麽樣?就當上次你去看我的酬勞。”程灝然提議道。
  “不需要,你生病了,作為朋友去看望一下是應該的,不存在酬勞。”
  “就算不是酬勞,是我想請你吃飯,你總不該再推卻了吧?”
  蘇河想了一會兒,覺得不過隻是一頓飯而已,去就去吧,便答應道:“好吧。”
  程灝然聽了,臉上有著無法掩藏的高興。
  程灝然等蘇河去更衣室換好衣服後,兩人便向外麵走去,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
  正當程灝然經過網球場的時候,有個人揮著的網球棒在落下時竟不偏不倚地揮在了程灝然的右手臂上,一陣錐心的疼從胳膊立即遍布全身,程灝然抱著自己的胳膊,臉色驟變,眉間聚集著隱忍的疼痛。
  “怎麽了?要緊嗎?”看著程灝然痛苦的表情,蘇河緊張地問道。
  揮棒球的那人似乎嚇壞了,但還是立即反應過來,要先將人送到醫院,滿臉愧疚地說:“我們先把他送到醫院吧。”
  “嗯,我打120吧。”蘇河連忙撥電話,一臉焦急。她沒想到當她再次看到程灝然如此難過的表情時,心竟不由得抽緊,微微發疼。
  把程灝然送往醫院後,蘇河就在醫院外的長椅上坐著,因為她要等到醫生們為程灝然包紮好傷口後才可以進去。
  好不容易等到那些穿白大褂的醫生出來了,蘇河急切地問:“醫生,怎麽樣了?”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看似有著很高醫術的醫生說:“幸好那人揮得不重,要不就真的沒有完全治愈的機會了。你是他女友吧?怎麽也不好好看著他,傷還沒好,就讓他亂走。”
  蘇河聽了,刹那間,臉上有片刻的怔忪,隨後說道:“以後我會好好看著他的。”
  蘇河在病房門口愣怔了好久,才懷著無限紛亂的思緒走了進去。
  程灝然手中已經纏了繃帶,眼睛緊閉著,眉頭微微皺起。蘇河覺得他應該沒睡著,就輕聲問道:“你的胳膊還疼嗎?”
  過了許久,程灝然微微啟動嘴唇說:“好多了。”
  蘇河將一旁的椅子往床邊拉了拉,坐下,問道:“你的傷明明還沒好,怎麽就去俱樂部了?”
  “因為……因為我想你。”程灝然把臉轉向另一側。
  盡管他的聲音很低,但蘇河還是聽見了。她的心略微一緊,難道這是程灝然在向她表白?
  空氣頓時變得冷凝,四下靜寂無聲。
  過了好一會兒,程灝然率先打破了沉默,將桌旁的一隻網球拿起來,遞給蘇河:“喏,送給你。”
  蘇河接過來,看到球上有程灝然瀟灑的簽名,她也乘機轉移話題,望著網球笑道:“大明星的簽名球,我放到網上拍賣不知道可以賺多少。”
  “你敢!這是我送給你的,隻準它在你身邊。”程灝然的口吻很堅定。
  “既然送給我了,就是我的,當然任我處置了。”蘇河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
  也許是剛才程灝然的一句“因為我想你”攪亂了蘇河的心境,她覺得和程灝然此刻待在一起有些不安。於是找了個理由提前離開了醫院。
  蘇河走出醫院後,程灝然的那句話竟然還會躍入她的腦中,在她耳邊回旋。
  曾幾何時,學校組織秋遊,她和陸卓文不過才分別了兩天,便覺得格外漫長,她回到學校時,陸卓文在學校門口等她,一見到她便將她擁在懷裏,貼在她耳後說:“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那時,他們還在熱戀當中,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切身感受。
  被人想念的感覺很美妙。
  可是此刻回想起來,心卻一陣一陣地疼。
  曾經的她,那麽輕易地接受了一份感情,又是那麽輕易地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感情,到最後,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嚐到了什麽是從天堂掉入地獄的滋味。現在的她再也不敢輕易地去接受一份感情了。
  所以,如果程灝然剛才說那樣的話是向她表白她該怎麽辦?她一邊想一邊不安地轉動手中的小小網球。
  蘇河為了讓自己靜一靜,就來到了街心公園,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坐下。
  電話鈴聲在寂靜的夜晚響起,顯得格外的突兀。屏幕上顯示的是“程灝然”的名字。蘇河看了兩眼,沒有去接。此刻,她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一次又一次地打來,蘇河終於忍不住了,接了電話,不耐煩地說:“有事嗎?”
  “為什麽打電話不接?你有什麽心事嗎?”程灝然問。
  “沒有……你有什麽事快說吧。”
  “本來想今天晚上請你吃飯的,結果你倉促地走了,我也忘記了。你記得我欠你的這頓飯,有空出來一起吃。”剛才蘇河離開醫院時,程灝然覺察出她臉色有些不對,難道是他說錯什麽話了?其實是擔心蘇河,才給她打了電話。
  “哦。等你傷好了再說。”蘇河有氣無力地說。
  “你不會因為我生氣吧?”程灝然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怎麽會因為你生氣?我沒有生氣。”
  “語氣那麽僵硬,一聽就是在生氣。笑一聲給我聽聽,我才能確認你現在安然無恙。”
  “程灝然,你好好養傷就可以了,你管別人笑不笑做什麽?”蘇河不耐地說。
  “我們是朋友嘛,我希望你開心啊。”他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知道了,哈哈哈……”蘇河看了看周圍並無路人,於是誇張地笑了兩聲,“這下你滿意了吧?”
  “這樣還差不多。”程灝然這才心滿意足地笑了。
  “你好好待在醫院吧!下次不要再帶傷逃出醫院了。”蘇河叮囑道。
  “Yes!Madam.”程灝然一本正經地說。
  掛了電話,蘇河的心緒不再那麽煩躁了。也許是她自己多慮了,程灝然對她隻是普通朋友之間的想念吧?
  月光如水,溫柔地籠罩著周遭萬物。
  蘇河靜靜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心漸漸變得平靜,沒有先前的難過了。她不願想太多,隻是抬頭仰望著散發出柔和光芒的月亮。
  那些舊事是蘇河不願提起的疼痛過往,在平靜的狀態中,被慢慢過濾著,連同程灝然的那句“我想你”,也一起被過濾著,放在了心的最底層。

  第十三章
  富麗堂皇的酒店。
  外形繁複古典的吊燈散發出暖暖的光,整個大廳仿佛都被鍍上了一層鵝黃色。
  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車輛,給這樣的黑夜增添了無限生機。
  “怎麽有時間叫我出來吃飯?”坐在顏夕對麵的葉明暉溫文爾雅地問道。
  “時間不都是擠出來的嗎?”顏夕邊夾菜邊說道。
  “這些天工作還忙不?”葉明暉溫柔地望著顏夕,關心地問道。
  “不是很忙,我倒是想問問你和蘇河進展得怎麽樣了?”顏夕抬起頭,有些迫切地問道。
  “原來你請我吃飯的目的是這個。”葉明暉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瞼。
  “也不全是,你隻是猜對了一半。”顏夕笑道。
  “還有一半是什麽?”葉明暉好奇地問道。
  “怎麽說我們也是大學校友,請你吃個飯也是很正常的吧?”顏夕慢條斯理地說道,接著又說,“所以,這次請你出來吃飯的目的並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樣。”
  “……”葉明暉微微笑著,目光溫柔至極。
  “言歸正傳,”顏夕一本正經地說道,又問了一遍,“你和蘇河進展得到底怎麽樣了?”
  “挺好的。”葉明暉笑道。
  “挺好的?挺好的是什麽意思?”顏夕追根刨底地問道。
  “就是兩人正處於互相了解的階段。”
  “那蘇河是願意跟你交往了?”顏夕停住了手上的筷子,睜大眼睛看著葉明暉,臉上有著不可思議的神情。
  “現在還沒有。”
  “沒關係,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以後你們倆就很可能在一起了。”顏夕篤定地說。心想,蘇河最終還是逃不過風度翩翩的葉明暉。
  “你怎麽這麽願意讓我跟蘇河在一起?這樣你就會開心了?”葉明暉眼中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憂傷。
  “我當然願意你們倆在一起了,因為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你們在一起了,不就是結成了人間一段美好的姻緣嗎?而且,你們倆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很配的。要不當時我也不把蘇河介紹給你了。”顏夕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葉明暉微微發怔,覺得吃在嘴裏的東西一點味道都沒有。
  “怎麽不說話?難道你不願意跟她在一起嗎?”顏夕疑惑地問道。
  “不是。”葉明暉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輕聲地回答道。
  “像蘇河那樣好的女人,如果你不好好把握,那真是太可惜了。所以,你要好好待她,爭取讓她得到幸福。知道嗎?”顏夕說道。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叫我珍惜身邊人嗎?”葉明暉明亮的眼眸裏流淌著一抹讓人不易察覺的難過,接著問顏夕,“現在你和你男朋友怎麽樣了?”
  “就像你說的那樣,‘挺好的’。”顏夕臉上隨即布滿幸福的笑容。
  “可你們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我說‘挺好的’是在互相了解的階段,你和他呢?”
  “應該、大概、也許……要比你和蘇河現在的感情好多了,隻是……”顏夕心靈最深處的某種擔憂猛地迸了出來,遏製了她繼續說下去的興趣。
  “話說一半怎麽就不說了?難道你們現在在一起不開心嗎?”葉明暉收回了眼底的難過,有些著急地問道。
  “沒有,我和他的關係很好。一直都很好。”顏夕連忙說道,盡量讓自己臉上重現笑容。此刻,她才發現,有時笑也是這麽艱難。
  “是嗎?”葉明暉無意地問道,明亮的眼眸裏卻仿佛被蒙上了一層霧氣,因為眼鏡的緣故,坐在他對麵的顏夕並不能清楚地看到。
  “難道你希望我和他的關係變不好?”顏夕有些生氣地望著葉明暉。
  “我不是那個意思,哪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過得幸福呢?”葉明暉這才發覺剛才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辯解道。
  “……”顏夕有些悶悶地吃著飯,本來吃得很開心的一頓飯就被這一句話搞砸了。
  “不要生氣了。”葉明暉溫和地說道。
  “你一定要讓蘇河幸福。”顏夕用不容對方反駁的口吻說道,眼神裏充滿倔強。
  “如果我讓蘇河幸福,你就不再生我的氣了?”葉明暉問道。
  “是。”顏夕無比堅定地回答。
  “那我就努力讓她喜歡上我。”葉明暉為了不想讓顏夕繼續生氣下去,就隻能跟她說了個善意的謊言。
  葉明暉知道,他跟蘇河隻是說話很投機的朋友,可顏夕老想讓他倆在一起,他雖然覺得有些怪異,但又說不出究竟哪個地方不對勁。對於顏夕這種固執的態度,葉明暉也隻有這樣說,才能讓蘇河變得開心起來。
  “是真的嗎?”顏夕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長相斯文的葉明暉,提高了嗓音,問道。
  “嗯。”葉明暉點頭答道。
  看著顏夕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葉明暉也不由得覺得自己很開心。其實,他知道,這樣的開心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城市的霓虹不斷閃爍著,散發出五彩的光。
  街頭開始變得冷清,白天的灼熱也漸漸褪去。
  “顏夕,我送你回去吧!”知道顏夕這次沒有開車過來,取好車的葉明暉打算送顏夕回家。
  “不用了。”顏夕推卻道。她知道,葉明暉回家的方向是跟自己回去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讓他送的話不太好。最主要的還是:她怕被陸卓文看到,到時就不知該怎麽解釋了。
  “都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太好吧?”葉明暉擔心地問道。
  “沒事。打個車回去就可以了,不麻煩你了。”顏夕邊說邊招手攔了輛出租。
  葉明暉見顏夕這麽固執,便不再說什麽,待出租車開到了顏夕身邊時,幫她拉開了車門,跟她說“再見”。
  葉明暉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睛裏蒙著一層淡淡的迷惘,看著出租車逐漸遠去才上了車。
  夏末的午後。
  陽光透過透明的落地窗,柔和地灑照在寫字樓的24層。
  在單位剛吃完飯的蘇河趁還有一些時間就出去買東西,沒想到,自己逛著逛著竟忘了時間,當同事打來電話催她趕緊回去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快要遲到了,在商店付好錢後,就連忙向單位跑去。
  “砰!”隻顧著奔跑的蘇河沒有注意到路上的行人,與迎麵而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刹那間 ,有無數張紙在地上翻飛,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異常刺目。
  蘇河顧不上被撞疼的肩膀,就連忙彎腰幫那人撿起散落一地的紙。她將地上的紙悉數撿好後,遞給那人,剛抬頭看到對方的臉,頓時,瞳孔放大,臉上出現了瞠目結舌的表情,雙手依舊停留在半空,那人也愣住了,並沒有立即去接蘇河手中的文件,也怔怔地看著蘇河。
  蘇河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忘了他,已經不再記得他英俊的容顏,已經不再想起兩人在一起的過往。可當他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時,所有的過往全都湧現出來,那麽清晰地盤踞在她心頭。原本以為不會再為他疼痛,可是此刻仍然有傷口被撕裂的感覺。
  站在蘇河對麵的就是她曾經深愛的男人——陸卓文。
  兩人就這樣靜默無語,時間仿佛停止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電話把蘇河拉回到現實中,她的同事又在催她了,她說完“知道了”便匆忙掛了電話。
  蘇河微微仰起頭,望著陸卓文,苦笑道:“給你。不好意思,把它們都弄亂了。我現在要去上班了。”說話的口氣完全把他當做不相識的路人甲。
  “蘇河,蘇河……”回過神的陸卓文,轉過身,喊道,可惜蘇河早已跑到了遠處。
  蘇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辦公室的,隻覺得雙腿似乎灌了鉛般沉重,腦中一片混沌。眼神有些木然的蘇河心不在焉地幹著手中的活。
  在單位待的這一個下午,蘇河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仿佛生了鏽的機器般,過了壽命階段,再也無法轉動。

  第十四章
  下班後,蘇河直接奔去了網球俱樂部。她想,也許一定的體力透支可以幫助她忘記今天下午所發生的這一幕。
  到達網球俱樂部時,裏麵還有不少人在打球。蘇河換好運動服,就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中。
  這裏不是賽場,沒有那種激烈的角逐,沒有所謂的名利相爭,大家隻是為了健身,把網球當做業餘的愛好。
  蘇河這次打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用力,網球每次都是以凶猛的姿勢飛向另一邊,給那邊的人來了個措手不及。
  每到蘇河發球時,她都會把手中的球想象成陸卓文,然後,會使勁全身的氣力,猛地將球扔向空中,再揮起手中的球拍,將小小的球揮到半空中,以一種近乎半圓弧狀的姿勢向對方逼近,通常,對方都是不能接上她施加了太大力道的球。
  直到不能再使出一絲氣力時,蘇河才扔下球拍到一旁休息。
  近乎有些虛脫的蘇河此時感覺全身都變得輕飄起來,像一片羽毛般。
  原來,正如程灝然所說,打網球還可以發泄痛苦。現在,蘇河的腦中不再閃現那些陳舊的往事。空白,唯有空白。
  蘇河有些無力地擦著豆大的汗,嘴角浮現出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笑。
  “蘇河,今天打球怎麽使那麽大的勁?心情不好嗎?”秦思傑在一旁早就看出了蘇河今天的舉動有些不對勁。
  “這幾天,工作上有些壓力,就過來排遣排遣。”蘇河淡淡地說道。
  “哦,那你可要勞逸結合啊。”秦思傑說道。
  “嗯。”蘇河輕輕地應道。
  “這些天有沒有跟灝然聯係?自上次他來,都好幾天沒見他過來了。”
  程灝然的告白再次在蘇河腦中浮現,她連忙遏製了這樣的思緒,轉向秦思傑,表情有些訕訕地說道:“我這幾天也沒去,他應該在醫院養傷吧。”
  秦思傑笑道:“那你可要多看看他,關心關心傷員。”
  “我會的。”蘇河應道。
  “程灝然那家夥,你別看他整天嘻嘻哈哈的,有時,他也會有心事的。作為朋友,互相多去了解了解。”
  “嗯。”
  “在我的印象中,他是個很重情義的人,值得深交。”秦思傑為程灝然說好話,但,卻也是事實。
  “……”蘇河腦中零星掠過幾幅關於程灝然的畫麵,覺得他為人是不錯,她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點了點頭。
  “那你在這邊休息會再回去吧,我去那邊看看。”秦思傑指了指網球場區,說道。
  “好的。”蘇河會意地說道。
  蘇河不經意間抬頭看了看天空。出了一身汗,讓汗水替代淚水,心情會變得豁朗一些。
  回到家,蘇河洗了個熱水澡,然後便坐到了電腦前,打開了她的博客。
  這個我曾深愛的男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我眼前?而且還那麽戲劇性地與他重逢了。
  我怎麽會遇見你?
  其實,我早就應該想過,在同一個城市,總有一天,我會和你見麵。隻是,一切來得太快,讓我始料未及。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為什麽會有撕裂般的疼痛?為什麽還是會想起我和你所有的或甜蜜或疼痛的過往?
  那些在我心裏沉澱許久的記憶仿佛被什麽東西攪動著,不斷地散開,漂浮在臨近心髒的位置,急需噴湧,卻沒有出口。記憶中的始作俑者突然出現,把記憶切開了一個裂口,所有的東西都一下子“嘩嘩”流出,疼痛也隨之占據了心房。
  那時的我,剛入大學,意味著我的人生邁入了一個新起點。所以,於我,一切都是美好的,包括感情。
  在和你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我就很輕易地應允了你的要求,做了你的女友。
  以前的我,還是一個比較活潑的女孩,臉上會經常掛著純真的笑容,會和你一起打鬧、玩耍。
  相戀時,你真的很愛我、很疼我,就像嗬護一個小孩般。
  記得有一次,我發高燒,給你電話。你聽出了我說話時的無力感,便問我怎麽了。我說,有點小感冒發燒了,已經吃過退燒藥了。你聽了很著急,掛了電話就火急火燎地趕到了我們宿舍樓下,給我電話,執意讓我去學校醫務室。拗不過你,我拖著無力的身子,下樓。你見我走出了樓,便趕緊走到我麵前,麵色擔憂地說:“臉這麽蒼白,還說不要緊,走,帶你去醫務室。”說完,你就不容置喙地將我帶到了醫務室。
  打點滴期間,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你會不時地問我“要不要喝水”“冷嗎”。時值冬日,屋內還沒裝暖氣,雖然我身上一直滾燙,但手卻一直冰涼。你把我的手放在你溫暖的掌心,輕輕地揉搓著。可,我的手依舊沒有一絲回溫的征兆,你便把它們捧起,放在你的嘴邊,輕輕哈著暖熱的氣息。那時,看著你這般體貼,有絲絲暖意正一點一點地灌入我體內,覺得自己好幸福,是那種被你捧在手心的幸福。
  你留給我美好的記憶真的是太多太多了,但最讓我記憶猶新的還要數這件事。
  二十歲,告別了花季雨季的我,即將走進另一個未知的天地,所以,那年的生日對我來說也就顯得尤其重要。而你,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讓我不知興奮了多少時日。
  那個夜晚,於我,顯得特別的短暫。也許,是我太貪戀了,總想讓一些美好的東西能長久地留在我的生命裏。
  你把我帶到了我們學校外麵的一片小樹林,小樹林前有一個湖,湖水澄清無比,那裏的景色很美,一直是很多情侶都熱衷的地方。不知是什麽緣故,當晚在那兒的情侶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多,我們很快就找到了一塊較平坦的草坪,坐了下來。
  你把蛋糕放在草坪上,點好蠟燭後,一向待別人冷冷的你,投給我一個溫柔的笑容,溫和地說,寶貝,許願吧。我和你在一起時,你總親密地喊我寶貝,聽得我心裏暖暖的。
  我雙手合掌,閉上眼,虔誠地許下願望。那天,我一共許了三個願望:第一個是,希望我的親人們永遠幸福;第二個是,希望我的朋友們永遠幸福;第三個是,希望我和陸卓文永遠幸福。你問我許的什麽願,我將前兩個願望跟你說了,你問我第三個願望是什麽,我神秘地笑笑,不答。我想,那時,你應該可以猜出的,但你並沒將它說出。
  吹完蠟燭後,你像變魔術般,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精致的禮盒,遞到我麵前。
  “這是什麽?”我睜大眼,看著你。我沒想到在你送給我蛋糕後,再送我一個禮物。我接過禮盒,打開一看,頓時傻眼了,這是我覬覦已久的那條項鏈,它有著水晶一般的光澤,美麗無比。當時,我真是太興奮了,摟著你溫暖的脖頸,在你臉頰上落下淺淺的吻。
  你笑笑,問:“喜歡吧?”
  我直點頭,說:“喜歡,很喜歡……”你輕輕地把我擁進懷裏,我能感覺你強勁有力的心跳聲。你湊近我的耳邊,低語道:“我的小傻瓜,今天是不是很開心?”你溫熱的氣息環繞在我的耳畔,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熱度,我的臉逐漸發燙。我仰起臉,望著你,很快,你熟悉的氣息已經包裹住我,你的唇很涼卻很柔軟,你口中有著淡淡的香草味,讓我歡喜。
  那是我們第一次深吻,那樣灼熱的溫度,讓我感覺到你對我的愛。可是,幸福總是會匆匆流逝,它們終究抵不過你最後的殘酷。你就像一個劊子手,奪走了我所有的幸福。
  那一天,沒有任何征兆,你跟我說分手。我當時真的是愣住了,心也仿佛停止了跳動,我怔怔地望著你,問:“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但我還是希望你說“是”,但,你沒有。你神情冰冷,說你還是喜歡以前的一個女生。我微微揚起嘴角,輕嗤道:“你沒有愛過我?一切都隻是假象?”你長久地沉默著,不答。我的心,徹底涼了下去,那時的絕望,錐心刺骨。
  既然你那麽固執地說你還是喜歡以前那個女生,我無話可說,選擇了放手,因為,除此,我別無選擇。
  臨近畢業了,我們相處的四年,覆蓋在其表層的甜蜜,原來,都隻是假象。而我,便是你口中真正的“傻瓜”。所有我認為美好的東西,也隻是徒有其表罷了,翻開它的外殼,才發現裏麵全是不為人知的殘忍。
  我一直以為你愛著我,全心全意地愛著我,正如我愛你那般。可是,你卻殘忍地告訴我你還是喜歡以前的女生,你一直沒忘記那女生,而我,又算什麽?我們快四年的感情又算什麽?
  世上有什麽樣的事比這等欺騙來得更加慘烈?
  那時我才懂得,美好的背後不一定注定總是美好,有時,它會是一場盛大的陰謀。
  那條項鏈,在我最傷心最絕望的時候,我也沒舍得把它扔掉,因為,它是我曾經快樂過的見證,時間無法抹殺,你也不能!
  我知道,我二十歲那晚許下的第三個願望是不能實現了……
  陸卓文,這個我以為已經忘得一幹二淨的男人,這個有著冷俊臉龐的男人,這個曾深深傷害過我的男人。當你看到我的那一刻,你該是傻眼了吧?世界就是這麽奇怪,越不想發生的事情就越會在某一時刻發生。當你竭力喊我的時候,你到底想跟我說些什麽呢?我也不知道。
  當初,你是那麽決絕地跟我分了手,在我們的感情最甜美的時候,而,所謂的甜美,也隻不過是虛偽的假象罷了。所有的眼淚似乎都在那時流盡了,所有的疼痛都在那時被無形地擴大,所有的甜蜜都在那時散落,所有的……所有的東西都在那時被定格了,連同我的心也被冰封了。
  因為那些傷,那些讓人欲罷不能的傷,我逃離了這個我再也熟悉不過的城市,去了美國,打算用四年的時間來忘記這個我曾深深愛過的男人。眼不見心不痛,可是那段時間我卻更加地思念你,心更痛,但對你的怨恨卻漸漸地少了很多,大概這就是時間的力量吧!
  時過境遷,四年過去了,那些被我塵封的過往又被你全掀了出來。你知道嗎,因為你的一句“分手”,因為你的欺騙,我就再也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真愛,再也不敢將自己的心全權地交付給一個人,再也不敢去愛了。而你給我帶來的這些傷你又何嚐知道呢?也許,你現在正有著一段很美好的感情,可我呢?
  我以為自己傷痕累累的心早已在四年的時間裏修複完全了,但在見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那些陰影一直在我心底,一直都沒揮散去。
  什麽時候我才可以擺脫那些陰影呢?什麽時候當我再次見到你的時候我的心就不會像今天這麽疼呢?什麽時候我才能找到我已經不再相信的所謂的真愛呢?
  一個人的生活,很自由,但卻少了很多提供自己呼吸的養料。
  寫完了這一段文字以後,蘇河的心不像先前那麽疼了,沒有了窒息的疼痛。當所有的想法都被她記錄下來後,她仿佛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排泄口,積鬱在心頭的痛楚也慢慢散去。

  第十五章
  夏天的夜晚,沒了白天的燥熱和嘈雜,顯得寂靜無比。
  窗外,花盆裏栽的花散發出幽幽的香氣。
  “卓文,怎麽了?不開心嗎?”顏夕問陸卓文,因為他一回來就沒說幾句話,而且跟顏夕說話時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沒有。”簡單的回答。
  “那我問你問題時你怎麽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顏夕嘟囔道。
  “是工作上的事。”陸卓文微蹙眉頭。
  “這幾天你是不是又接上了比較棘手的案子?”
  “是的。”陸卓文看向窗外,隨意地說道。
  “看你的樣子,心事重重的,那以後有那樣的案例你就不要接了。”顏夕看到陸卓文悶悶不樂的樣子,心裏也不好受。
  “知道了。”陸卓文隨口應道。
  “明天你不還要處理那些案子嗎,早點休息吧!”
  “你先睡吧,我再想想那個案子到底該怎麽處理。”陸卓文的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溫柔地看著顏夕。
  “你還在想案子?白天想,晚上也要想,這樣很辛苦的,你要多注意休息。”顏夕看著陸卓文,眼神裏流露著一絲心疼。
  “我知道,你先睡吧,我呆會就睡。”陸卓文輕輕地揉了揉顏夕柔順的頭發,微微笑道。
  “那好吧。”顏夕有些不情願地先去睡了。
  陸卓文的心思完全不在處理什麽案子上,他腦中一直重放著白天的那一幕,片段中縈繞著的始終是發怔的蘇河。他沒想到在這個城市還可以遇見她,跟她分手後,陸卓文就聽別人說她已經出國留學了,原以為她再也不會回到C市了,但她還是回來了,給陸卓文來了個措手不及。
  陸卓文承認自己有愧於蘇河,當初他是那麽決絕地跟她提出了分手。但是,他愛的人還是顏夕——這個他一直沒有忘記的女孩,他不想欺騙自己,更不想欺騙蘇河。雖然他對蘇河曾經是那麽好,可那一切也隻是出於:他想通過他跟蘇河的交往來盡快忘記顏夕,忘記他在青春年華裏的苦澀。
  陸卓文跟蘇河說什麽“一見鍾情”也隻是為了能讓蘇河快點接受他,而這些蘇河都不知道。那時的蘇河剛入大學,從沒談過戀愛,當有個這麽冷俊的男人說對她一見鍾情時,她心裏別提有多開心了,由於女孩的矜持,她一開始並沒有欣然接受。
  後來陸卓文頻繁約蘇河出去,蘇河對他有了較多的了解,愛情的甜蜜就在蘇河心頭慢慢滋長。就這樣,蘇河接受了這個對她說“一見鍾情”的男人,並為他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感情——再也收不回的感情。
  陸卓文在跟蘇河的交往的過程中,發現蘇河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對於自己當時接觸她的初衷,他深感慚愧,所以他就對蘇河無限好,來贖他的罪。那時的他們,真可謂是他們學校郎才女貌的一對,受到了很多人的豔羨。但隻有陸卓文知道,他並不愛蘇河,他隻是為了不想傷害她,為了幫自己贖罪才對蘇河那麽好。
  然而,陸卓文最終還是傷害了善良的蘇河,就在蘇河死心塌地地愛著陸卓文的時候,陸卓文為了自己的愛情,狠心地拋棄了蘇河。
  對於這一切的一切,在蘇河走後,陸卓文心裏一直對蘇河很內疚。當今天突然見到蘇河時,他的訝異遠遠多過驚喜。當他回過神,想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時,蘇河已經走遠了,他想,蘇河應該是很恨他才對。
  陸卓文打算找個時間好好跟蘇河聊聊,因為,他總覺得在感情上他一直虧欠蘇河。
  窗外,繁星點點,天鵝絨般的夜幕上仿佛綴著無數閃耀的鑽石。
  陸卓文走到了床邊,看顏夕已經睡著了,睡容安詳。顏夕沒將被子蓋好,陸卓文就輕輕地為她掖好了被角。然後,他鑽進了被窩,過了好久才進入睡眠狀態。
  這天天氣異常的好,沒有往常那麽燥熱,有習習的風,一陣一陣吹拂在臉上。
  躺在病床上的程灝然心情也一如今天的天氣一樣——無比的好,因為他剛做完手術,而且很成功。不過,他還得在醫院修養兩三周才能出院。
  程灝然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機給蘇河打電話。
  “蘇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程灝然一臉欣喜地說。
  “什麽事?”蘇河淡淡地問道。
  “我做手術了,並且很成功。”
  “祝賀你。”
  “怎麽就隻有簡單的祝賀?沒有一點表示嗎?”
  “要有什麽表示?”
  “最起碼你得過來看看這個剛做完手術的人吧?”
  “哦,知道了。”
  “你可知道,這次我願意做手術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你。”程灝然在電話裏停頓了一會兒說,“所以,很感謝你。”
  “不客氣,我們是朋友。”
  “說好了,等我出院了我一定要好好請你吃頓大餐。”
  “嗯。”
  “說定了。”
  “……”
  “還有,我等你過來看我。”
  “知道了。”
  待蘇河掛了電話,程灝然才掛了電話,臉上有著不言而喻的高興。
  天邊才剛剛泛出魚肚白,蘇河便起了床。
  苦苦想了一晚,才想到自己應該給程灝然送什麽。自己親手煲有營養的湯,那不是很好嗎?蘇河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高興,但又想到自己還不會煲湯,便定好鬧鍾,早早起了床。
  今天並不是周末,要去上班,但不知怎麽的,蘇河還是和領導請了假。蘇河想,這樣做隻是為了能早點去醫院看望剛做完手術的程灝然嗎?她自己也不能說清,也許,隻是想:成功地做完手術對程灝然來說是多麽讓人高興的一件事,自己應該去看望看望他的。
  蘇河並不善於烹飪,這之前就買了菜譜,放在家裏一直沒派上用場,現在它的用處就顯得很大了。
  平時蘇河基本都是在外麵吃飯,有時,葉明暉也會叫上她一並去吃個飯,兩人總會聊得很投機,聊工作,聊興趣,聊人生,聊顏夕……但唯獨蘇河不和他聊感情,細心的葉明暉似乎有所察覺,便也從不主動和她聊關於感情的事。
  蘇河先好好研究了菜譜,看了看什麽樣的湯是最補身體的,最後決定就煲個排骨燉白蘿卜湯。
  太陽逐漸從東邊升起來,東方出現一大片燦燦的金黃色。
  蘇河出去買好了材料,回來後便開始煲湯。
  忙活了一早上,一鍋香氣騰騰的湯終於出爐了,蘇河心中升出一股久違了許久的成就感。淡漠的臉上也出現了心滿意足的笑容,那麽美麗,如同蓮花般,漸次綻放。
  蘇河小心翼翼地將煲好的湯用保溫瓶裝好,準備去醫院,以便能在程灝然吃午飯前趕上。
  蘇河匆忙趕到了醫院,提著保溫瓶就向事先程灝然告訴自己的病房走去。
  由於程灝然住在單人病房,所以這個樓層要比其他的樓層安靜好多。
  蘇河到了病房門口,剛想敲門,卻發現門是虛掩著的。裏麵好像有人,可以看到那個人的背影,長長的微黃的卷發披散在肩頭,身材高挑。毋庸置疑,是個女人,並且是個有著很美側臉的女人。
  不知是什麽緣故,蘇河愣在了門邊。
  “灝然,聽說這次手術很成功?”裏麵傳來那個女人溫柔的問話。
  “是啊。”語氣中似乎有微笑的成分。
  “恭喜你哦。”嬌嗔的語氣。
  “……”
  “這是我專門為你做的點心,它可是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為你做好的哦!”那個女人無限溫柔地說。
  “謝謝!”
  “打開看下。”
  “哇!這麽好看。”
  “它們是我專門為你選的這些圖案哦!你能如此喜歡我真是太高興了。”
  “現在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來,我喂給你吃。”蘇河看到這個漂亮女人抬起胳膊,擺出一個要喂給程灝然吃的動作。
  ……
  蘇河不想再看下去了,抬起仿佛灌了鉛的腿艱難地向前邁去。她也不知道自己都聽到了些什麽,隻覺得腦中嗡嗡的。

  第十六章
  蘇河拎著保溫瓶走出了醫院,並不太沉的保溫瓶此刻變得無比沉重。
  仰頭看著此時的天,那麽藍,那麽潔淨,沒有片片層疊白雲的追尾,沒有飛機轟隆穿過留下的尾音,隻有稀落的飛鳥掠過天際。這麽和諧的圖畫,這麽美的意境,原來,藍澈的天宇是這麽幸福。
  而此刻的自己呢?
  有溫熱的液體在蘇河的眼中湧動,沒有溢出,隻因,在這個角度它們不會輕易地下墜。內心某個鏗鏘跳動的音符在人們仰望天際時挽回了那些溫熱的液體,得以讓它們繼續在主人清澈的瞳人裏“居住”。
  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白雲是假象,飛鳥是假象,藍澈的天宇是假象,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蘇河原本愉悅的心情,就被那門縫間的情景和對話破壞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可是,當她再次看清門牌號的時候,她才確定,自己並沒有走錯,而且程灝然的名字是那麽真切地傳入耳中,猶如一根尖細的針刺痛著自己的心。
  為什麽自己的心會痛?為什麽會痛?!
  難道我的生命裏還要上演一場謊言?當初,陸卓文那麽狠心地拋棄我,選擇了他以前喜歡的女人。他,也許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卻偽裝得天衣無縫。他給我帶來的無數歡喜,最後換來的隻是更為深刻的傷。現在的程灝然不也是這樣的嗎?
  說什麽喜歡我,說什麽想見我,原來,也隻是謊言而已。越甜蜜的東西,越會讓人深陷,最後,也會痛得越深,如同罌粟般,有著妖嬈的外衣,讓人為之著迷,可,一旦迷上,我們便會像中了毒般,無法擺脫,深受束縛。
  程灝然是有女友的,有人那般的照顧他,體貼他。他不缺愛情,但是,他為什麽還要跟我說那樣的話?隻是一個謊言嗎?他們都在享受著自己的甜蜜,到底有沒有誰考慮到我的感受?
  蘇河悲傷地想著,內心仿佛漏洞的船隻,不斷有冰涼的水滲進,遍布各個角落。
  感情,像一劑毒藥,散發著蠱惑人心的香氣,讓人沉醉;感情,是一個美好的謊言,引誘著純澈天真的靈魂,讓其沉溺。從此,豐盈生命的末尾綴上了淺薄、寂寥、絕望……
  夜,很深了。
  蘇河靠在床頭,還沒睡,臉上籠罩著一層倦容。
  那些對話,那些畫麵,全都在蘇河心頭糾結,藤蔓般無法擺脫。
  一個電話把正在胡思亂想的蘇河帶回了現實,拿起電話,看著電話上顯示的名字,有氣無力地說:“明暉。”
  “蘇河,怎麽了?”細心的葉明暉聽出蘇河語氣不太對勁,不無擔心地問道。
  “心情有些糟糕。”蘇河盡量用淡淡的口吻說道。
  “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葉明暉願意做個傾聽者。
  平時他們聊天時,葉明暉總是會很善解人意地為蘇河排除工作上或生活中的煩惱,所以蘇河很樂意和他聊天。
  “為什麽感情會那麽的折磨人?”
  這是蘇河第一次在葉明暉麵前談及自己的感情,葉明暉著實很吃驚,有些緊張地問:“有誰傷害了你?”
  “……沒有。”猶豫了一下,蘇河還是選擇不告訴他。並沒有誰傷害她,隻是她自己對於以前的傷一直念念不忘。
  也許是她太敏感了,也許那個女人跟她一樣,隻是程灝然的普通朋友呢?再說,作為當紅網球明星,受到女人的追捧也是在所難免的。她努力說服自己。
  “那是怎麽一回事?”葉明暉疑惑地問。
  “嗬嗬,可能是我看小說看入迷了,小說裏的愛情寫得蠻悲的,讓我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想起了以前不開心的事,所以心情有些不好。”蘇河自圓其說。
  葉明暉知道蘇河還是不願意將心中的真實想法告訴他,便勸慰道:“小說裏的愛情多是虛構的,生活裏哪有那麽多轟轟烈烈的愛情?而且,感情的事,原本就很複雜,是我們任何人都無法去捉摸的。一旦掉入感情的沼澤,就有可能為愛所傷。但有時,還是得將自己投入感情上的精力轉移到別處的。”
  “……”
  “感情的事是強求不來的,該是自己的躲也躲不過,不該是自己的抓也抓不住。”見蘇河不說話,葉明暉繼續說道。
  “如果你很愛一個人,你會輕易地忘了她嗎?”蘇河腦中又突然冒出了前幾日偶遇的陸卓文。
  “不會,我會一直把她珍藏在心底,默默地愛著她,不管她在誰的身邊。”
  “那你就願意一直在自己的單行道上前行?”
  “也不能這麽說,有時,默默地愛一個人也會是一種幸福。因為,你看到她笑,你心裏也會很開心。”
  “那你是不是正在默默地愛著誰?”蘇河驚訝地問道。
  “沒有。這些隻是我個人的一些想法,現在我告訴你,不知道能不能使你心情好些。”
  “謝謝你,我心情好多了。”
  “感情的事,別人再怎麽說也隻是給你一個參考,剩下的該怎麽做還是要靠你自己的。”
  “我知道。”
  “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見蘇河的口氣漸漸緩和,並帶著笑意,葉明暉終於放心下來。
  “嗯。謝謝你。”
  “要謝的話,下次就請我品茶,我都不介意的。”電話那頭傳來葉明暉的笑聲。
  “好的。沒問題。”蘇河爽朗地答道,她此時的心情要比從醫院回來時好很多了,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
  傍晚時分,太陽周邊纏繞著層層金黃的光暈,一絲一縷地排列開,美麗異常。
  蘇河的臉上也被柔和的光暈籠罩著。
  她剛下班,這時,電話響了,程灝然的電話。
  “有事嗎?”蘇河問道。
  “你不是說要來醫院看望我的嗎,我都等了好幾天了,你怎麽還不來?”
  “不是有人看望你嗎,還給你送點心,我去不去不都沒關係。”蘇河加重了語氣,說道。
  “什麽?!”程灝然驚訝地問道,愣了一會兒,嘻嘻笑道,“那你是來看過我了?”
  “沒有。”蘇河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但還是沒有承認自己去看過醫院。
  “那你怎麽知道有人給我送過點心?聽你說話的語氣有點不對勁,我在電話這頭,都能聞到醋酸味啦。”
  “我就是去看過你,又怎樣?”蘇河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程灝然糾纏下去,索性就把自己去醫院看過他的事說了出來,“但我跟你說,我是不會為你這種人吃醋的。”
  “怎麽了?是我不夠陽光?還是我不夠帥?”
  “我不明白,你是叫我去看望你,還是去觀賞你和那個漂亮女人卿卿我我?”蘇河想起那一幕,就有些生氣。
  “哪是你說的那樣,當然,也不是你看的那樣。”程灝然解釋道,“那個女人,隻是我的一個朋友,知道我手術成功了,就過來看看我的。難道允許你來看我,就不允許別人來看我了?”
  “不是,但……”蘇河欲言又止。
  “繼續說,難不成你真的吃醋了?”程灝然笑道。
  “自作多情!”蘇河沒好氣地說。
  “要不你待會兒就過來看看我吧!你答應過我的。”
  “我已經去過了。”蘇河冷哼一聲。
  “但我沒有見到你,所以,那次是不作數的。”
  “……好吧!”蘇河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應了下來。或許是她自己多慮了,或許那個漂亮女人真的隻是程灝然的普通朋友而已。如果她不答應,反而容易讓程灝然誤會她在為他吃醋。
  “太好了,那我等你。”程灝然的喜悅溢於言表。
  “……”
  掛斷電話,程灝然仰麵往床上一倒,望著天花板發呆,嘴角卻不由自主地浮現一個上揚的弧度,心中的歡喜,猶如兒時心愛的玩具失而複得那般心滿意足。

  第十七章
  街道兩旁的樹木在迅速倒退。
  後視鏡裏,夕陽的光影逐漸淡去。
  蘇河望著窗外匆匆掠過的景物,沉思著。
  她正思索著這次去要不要給程灝然送些什麽,上次為他精心準備的湯付之一炬了,還惹得她心情不好。本打算這次什麽都不送的,但想想,這樣總有些不好。她便叫司機在一家水果店停下,買了一個精美的水果籃。
  蘇河下車後,徑直向醫院走去。在電梯處,按上十二,電梯緩緩上升。隨著“叮”的一聲,電梯門被打開。
  她抬頭,突然看見樓梯的拐角處有兩個穿白大褂的。其中有一個背對著她,身材挺拔而修長,似曾相識的背影,但她卻不能確定到底是誰;還有一個護士模樣的,手中捧著一疊資料,正仰頭細細地聽身前的人講些什麽,不時還會點點頭。
  蘇河思量著那個背對著她的人是誰,但最後依舊沒有答案,她搖了搖頭,不再多想,朝程灝然病房走去。
  這時,那個人微微側過身來,蘇河總算看清了他的模樣:清俊的臉龐,高挺的鼻梁,好看的眉眼,還有,架在鼻梁上銀色鏡框的眼鏡。
  果真是他,怎麽會這麽巧?蘇河想著。她臉上有片刻的怔忪,停下腳步。提著水果籃的她還是先向那人走去。
  “明輝。”蘇河走上前打招呼,淡漠的臉上出現絲絲笑意。
  “蘇河?”顯然,葉明暉對蘇河的突然出現有些驚訝。
  “你在這個醫院工作?”蘇河雖然知道葉明暉的職業是醫生,但卻從來不知道他在這家醫院,還是程灝然住的這家,在她看來,這是一件很巧的事。
  “嗯。”葉明暉微微笑道,臉上沒了先前的嚴肅,轉頭,看向他麵前的護士,說,“就按照我的交代去做,你先過去。”
  “好的。”護士應道,然後向電梯口走去。
  “真的很巧。”蘇河說道。
  葉明暉看了看蘇河手中的水果籃,關心地問:“你是來看望誰的嗎?”
  “一個朋友。”蘇河回答道,神情卻帶有一絲窘迫。
  “哦,那你快點去吧!不要讓他等急了。”葉明暉善解人意地說道。
  “嗯,你去忙吧。”說完,蘇河轉身向程灝然的病房走去,卻發現程灝然正在病房門口看著她和葉明暉。
  葉明暉心領神會地跟蘇河說:“你看,就我們聊天的這會兒,你朋友就等不急了。”
  蘇河的臉頰泛起微微的紅,說道:“你可別誤會,他隻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
  “他看起來感覺挺眼熟的……”葉明暉望著倚在牆邊的程灝然,說道。
  “程灝然,網球明星。”蘇河簡單地給葉明暉介紹道。
  “哦……”葉明暉拉長音,說道,“怪不得看上去這麽眼熟。”頓了頓,他不解地問道,“你怎麽認識他的?”
  “偶然遇見的。”蘇河簡潔地回答道。
  “哦。”葉明暉也不再多問,說道,“那我先去忙了。”
  “嗯。”蘇河點了點頭。
  “你一個病人怎麽又跑出來了?”蘇河走到程灝然旁邊,微微責備道。
  “等你的時候,感覺時間太漫長,就出來走走。”程灝然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轉身進了病房。
  蘇河將手中的水果籃放在了床邊那個小桌上,她看到自己送給程灝然的那一束百合還沒扔,潔白的花瓣已經枯萎,樣子很是難看。蘇河望著凋零的百合,說:“這花怎麽還不扔了,放在這兒挺難看的。”
  “忘了。”程灝然隨口說道。其實,他是舍不得把蘇河送給他的這束百合扔掉,即使枯萎了,他也要天天看著它,仿佛它的主人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
  程灝然的表情有些難看,他一聲不吭地坐在病床上,看著正擺弄著花的蘇河,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困惑,忍不住問道:“你認識剛才那個人?”
  “嗯。”蘇河繼續擺弄著手中的花,隨意地應道。她沒看到程灝然微微蹙起的眉頭。
  “你們是什麽關係?”程灝然直截了當地問道。剛才他看到蘇河跟葉明暉聊天時,臉上有難得的笑意,他的心猛然抽緊。他不明白,蘇河跟一個與她有著什麽關係的人在一起,臉上才會有那樣的表情。
  “是什麽關係與你有關嗎?”蘇河停止了撫摸花瓣的動作,回過頭,望著背對著她的程灝然。
  “我想知道。”程灝然毫不猶豫地說道。他在等待答案,心,忐忑不已。
  “你想知道?”蘇河轉身走到程灝然的麵前,嘴角揚起一抹笑,說,“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會。”程灝然堅定地說道。他表麵看起來很鎮靜,但他的心卻在不斷作著掙紮,他希望蘇河告訴她答案,但又害怕答案就是他想象的那樣。
  “……”蘇河笑了笑,說,“我跟他是朋友。”
  “朋友?”程灝然幾乎要叫起來,但他還是盡量掩飾住自己過於興奮的表情。答案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這讓他很開心,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頓時落了地。
  “怎麽了?”看著程灝然異於平常的言行,蘇河問道。
  “沒什麽。”程灝然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說道。他轉過頭,看了看桌上的水果籃,說,“謝謝你的水果。”
  “不用謝。”蘇河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你說上次來看過我,有沒有給我準備什麽?有新意嗎?”程灝然好奇地問道。
  “幹嗎要告訴你?”蘇河瞪了程灝然一眼,說道。想起上次的事,她心裏就有些氣。
  “可是……”程灝然明亮的雙眸牢牢地盯著蘇河,眼中有深深的笑意,頓了頓,說,“我想知道。”
  “沒有新意。”蘇河說道。那確實是沒新意,卻是她送給好友的一份心意。至今,還沒有誰享受過那樣的待遇,但,程灝然卻錯過了。
  “沒有新意我也會很喜歡,說說看。”程灝然迫不及待想知道那次蘇河送的是什麽禮物,他的眼睛裏有一絲期盼。
  “蘿卜燉排骨湯,是不是很沒新意?”蘇河拗不過他,還是說了。
  “嗯。”程灝然隨口應道,繼而,耳語般地說,“隻要是你給我做的,再普通的我也會很喜歡。”
  “在說什麽?是不是在笑話我?你可知道那是我準備了一早上才幫你做好的,可是……”
  “可是,當你來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有人在照顧我了,並且給我送來了好吃的,是吧?所以,你沒進來,你特意為我煲好的湯也就被你提回去了。”程灝然接過蘇河沒有說完的話。
  此時,別提程灝然心裏有多高興了,自己喜歡的人能親自給他煲湯,想想,心裏都會覺得很甜蜜。他想,這也許是一個好征兆。但,也有些失落,自己竟沒喝上。
  “忘了跟你說‘祝賀你手術成功了’。”蘇河望著一臉笑意的程灝然,說道。
  “你來看我不就是給我的最好祝賀嗎?”程灝然笑道。
  “做完手術後,你的傷是不是就快好了,以後也就可以繼續打網球了?”蘇河轉移話題。
  “是啊,不過我的主治醫師跟我說,我的球技要想再回到從前,還要多勤加練習,多活動活動我的胳膊,這樣不僅有利於胳膊的恢複,還有利於提高球技。”
  “那你以後要勤加練習才行。”
  “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陪我一起練嗎?”
  “嗯。”
  “‘嗯’是什麽意思?是陪呢還是不陪呢?”
  “有時間的話,我就會去。”
  “蘇河……”程灝然緊緊地看著蘇河清澈的雙眸,輕輕地喚道。
  “幹嗎?”蘇河疑惑地看著程灝然。她不明白此刻的程灝然看她時,為什麽眼中會閃爍著微光。折射到她的眼裏,有著灼人的溫度,她的臉不由得一陣發燙。
  “我怎麽發覺你的眼睛裏總有一股散不去的憂傷?”程灝然將臉湊近蘇河,低低地說道。瞬間,有一股清淡的薄荷味撲向她。
  “是……嗎?”蘇河的心跳突然加速,麵對這倏忽湧來的味道,她有些不知所措,支吾地說道。她將身子向後仰了仰,但那雙明亮的眼眸卻是越靠越近,她害怕下一秒,自己將連人帶椅一起倒地。
  “而且,你臉上總會有一絲淡漠,有時無意間看到你微笑的樣子,覺得很好看,那你為什麽不常常讓自己笑笑呢?”程灝然絲毫沒有退讓,步步逼近,明亮的雙眸深情地望著蘇河。
  “是……嗎?”溫熱的氣息刹那間把蘇河所包圍,她幾乎能感受到程灝然有些微急促的呼吸,她的心跳也愈加厲害。她用雙手緊緊地抓住椅背,手心已經滲出細密的汗。
  “是啊,你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程灝然低低地問道,英俊的臉龐近在咫尺。
  “沒有。”看著程灝然越來越清晰的麵龐,蘇河這才猛地推開他,她的動作有些慌亂,但說話卻變得堅決。她連忙站了起來,向後退了一步。
  剛才久違的感覺,讓她想起了以前那些細碎的溫暖。隻是,同樣的故事,卻換了男主角。
  程灝然抬頭望了望有些發怔的蘇河,問:“怎麽了?”
  “沒什麽,我該回去了。”蘇河臉上有一絲難堪。
  程灝然看著臉上爬上兩朵紅暈的蘇河,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滿足的笑。他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也覺得已經不早了,便對蘇河說:“那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你現在還是病人。”蘇河委婉地拒絕。
  “沒事,我已經做好手術,並且也已經休養了兩天。”程灝然下了床,準備送蘇河。
  蘇河見狀,便不再爭辯,兩人一同走到了醫院門口。
  蘇河攔了輛出租車,打開車門,欲走,這時,程灝然說:“我現在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院,有空的話就常來看看我。”
  蘇河回過頭,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說道:“看情況了。”
  “總是給些不確定的答案。”程灝然小聲地說道。
  蘇河已經坐上了車,根本就沒注意聽到,看向程灝然:“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程灝然朝蘇河擺了擺手。
  直到出租車消失在視野中,程灝然才戀戀不舍地走回去。

  第十八章
  夜色愈加濃鬱,仿佛陷在一個無底的黑洞中,讓人喘不過氣。
  送走蘇河後,程灝然就一直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夜色,陷入無邊無際的沉思中。
  好看的濃眉微蹙,一向燦爛的臉龐覆蓋上陰雲,瑩澈的眼眸裏繚繞著散不去的憂傷。
  “雖然這次手術很成功,但你如果想參加下個賽季的比賽的話,你就必須付出更多,那麽你才能再次站在賽場上。因為,你的傷還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恢複,而這期間你都不能去打球,隻能做一些簡單的運動,這樣,你的球技就會落後於其他選手。即使,你的傷完全恢複了,一開始,練習打球時也會有一定難度。這些,你都應該考慮到。”
  程灝然主治醫師的話再一次衝擊他的耳膜,讓他感到難過。
  網球——一個多麽美好的詞。
  可是,對程灝然而言,現在讀起來卻是那麽拗口,聽起來是那麽刺耳。它像一個巨大的網,把他所有的美好與希冀都收羅在它細細的網絲裏,盤根錯節。它們複雜交錯,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走出這個像八卦一樣讓人迷離的網。
  程灝然的思緒如浮萍般,飄來蕩去。他像個迷路的孩子般,不知道下個分岔口在哪兒,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此刻,他眼中的迷茫勝過秋日晨曦時的薄霧。
  傍晚,先前刺目的陽光變得柔和起來。
  蘇河在公交車站台邊靜靜地等車,這時,電話響了。
  “喂。”蘇河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蘇河,晚上有空嗎?一起去看電影。”電話那端傳來溫和的聲音。
  蘇河微微一愣,臉上有片刻的錯愕。葉明暉經常請她去茶吧,可卻從沒請她看過電影。
  她遲疑了一會兒,微微啟唇,剛想說什麽,耳邊便傳來了輕微的笑聲:“是不是覺得奇怪,我怎麽想到請你看電影了。”他頓了頓,說,“我同事給了我兩張票,總不能浪費吧,就叫上你了。”
  葉明暉一開始打算讓顏夕陪他一起去的,但顏夕沒空,便作罷。蘇河就成了他的第二人選。
  “哦,是這樣。”蘇河淡淡回了句。
  “看你回答得有氣無力的,是不是不太願意去啊?”葉明暉問。
  “不是。有人請看免費電影?為什麽不去?”拒絕的話反倒顯得她心裏有鬼了,蘇河索性應了下來。
  “那就是答應下來了?”
  “嗯。”
  “那我們說好了,晚上六點半,百旺電影院門口見,不見不散。”
  蘇河臉上拂過一絲笑意,說:“好的。”
  六點半,天還沒黑盡,一抹淺灰色縈繞在天際。
  蘇河到達百旺電影院的時候,身穿白色襯衫的葉明暉已經站在門口了。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這麽早。”蘇河邁大步伐,走到葉明暉身旁,有點氣喘地問道。
  “剛剛。”葉明暉嘴角上揚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電影幾點放映?”蘇河問道。
  “時間快到了。”葉明暉邊說邊低頭看了看手機,說,“我們進去吧。”
  蘇河點了點頭,跟隨葉明暉走進電影院。
  這是部愛情片,帶有淒涼的韻味。
  片裏的男主角一直喜歡女主角,但因為女主角身邊已經有了自己愛的人,所以,男主角就一直沒敢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最後的鏡頭尤其感人,男主角去參加女主角婚禮的路途中因出車禍而死去,帶著他對女主角深深的愛離開了這個讓他眷戀的人世。
  秋風蕭瑟,枯黃的梧桐樹葉到處紛飛,而他深埋的感情卻一直沒有說出口。
  看完這部影片後,很多人都替裏麵的男主角感到惋惜、遺憾。
  影院內甚至能聽到有人在低低地啜泣。
  看到結局,葉明暉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纏繞著,密密麻麻,透不出一絲光亮。
  電影放映完畢。原本被黑暗所籠罩的偌大影院,刹那間被點亮,仿佛驟然亮起的天光。
  蘇河因一時不能適應這種明亮而眯起了眼。
  隨後,很多人都站了起來,準備離場。
  葉明暉並沒有立即離開他的座位,而是一臉憂傷地坐著。
  “該走了。”蘇河提醒葉明暉。
  “我想等所有人走了,再走。”葉明暉麵無表情地說道。
  “好吧。”蘇河又重新坐了下來。
  其他觀眾離開以後,整個影院變得異常安靜。
  “走吧!”影院裏響起了蘇河略微喑啞的聲音。
  “嗯。”葉明暉輕輕地應道。神情不同於往日,臉上有些許黯然。
  走出影院,外麵的霓虹早已亮起,閃爍著迷離的光。
  “怎麽不說話?有什麽心事嗎?”蘇河見葉明暉從影院出來沒說幾句話,神情也不太對勁,便關切地問道。
  “沒有。”葉明暉收回眼底的憂傷,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說,“覺得這樣的影片太讓人神傷了,早知道是這樣的劇情就不叫你來看了。”
  “我並不這樣覺得。它告訴了我們這世上有一種愛是不求回報的。”蘇河說道,臉上有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沉思了一會兒,接著說,“雖然劇情令人惋惜,但它卻教會了我們如何去愛。”
  “一直埋藏在心底,沒有說出的感情,最後是不是會走向滅亡?如同影片中那樣。”葉明暉問道,明亮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若有若無的憂傷。
  “也許吧。”蘇河隨口答道。她現在不想思考太多關於感情的事,糾纏太多,牽扯太久,會讓她對過去一直不忘。
  “你待會兒還有什麽事嗎?如果沒有的話,可以陪我去喝喝酒嗎?”葉明暉問道,眼中流露出一絲期許。
  “好的。”葉明暉應該是為情所傷。從他今天異於平常的言語和表情,蘇河也能猜出幾分。
  “耽誤你時間了。”葉明暉略帶歉意地說。
  “哪裏?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蘇河故作輕鬆地說。其實在她看到葉明暉眼底深藏的憂傷時,情緒也變得有些低落。所以與其說是陪葉明暉去喝酒解悶,倒不如說是他們倆“同是天涯淪落人”。
  酒吧裏。光線昏暗,人聲嘈雜。
  葉明暉要了一杯紅酒和一杯加冰威士忌。
  待服務生將酒端上來,他把紅酒移到蘇河麵前,說:“給。”
  “謝謝。”蘇河輕聲說。
  葉明暉拿起麵前的加冰威士忌,猛地喝了一大口,喉中頓時覺得一陣辛辣、灼熱。
  “搞不懂,為什麽有人會那麽癡情?”葉明暉有些感傷地說道,“到頭來,還不是得不到屬於自己的真愛。”舉起杯子,他又喝了一大口威士忌。
  “癡情有時也未嚐不好。” 蘇河說道,清澈如水的眼眸裏漸漸流淌出對過往的追念,低語道,“畢竟,它讓我們知道了如何讓自己死心塌地地去愛一個人。”
  蘇河腦中又不自覺地浮現出過往的片段。當初她是那麽執著地愛著陸卓文:他去籃球場打球時,她會站在球場邊為他加油助威,大聲喊他的名字,中場休息時,她會為他細心地擦去臉上的汗珠,引得他的隊友投來羨慕的目光;他有時候懶,會忘記洗換下來的球衣,她則主動幫他洗衣服;他的胃不好,有一次和同學聚餐時喝的酒多了些,她特意熬了粥送到他的宿舍……
  她還記得大學舍友蔣俐跟她開玩笑說:“蘇河啊,你對他這麽好,都足以抵上他媽了吧?”
  蘇河笑笑說:“頂多也隻是保姆而已。”
  她們宿舍的人聽到這兒,一齊噓聲:“喲,都成人家保姆啦,是不是打算以後還要做貼身的啊?”
  蘇河臉上不禁綻放開如花的笑靨,心裏如蜜般甜。
  那時侯,她真的以為,自己以後就可以跟陸卓文在一起,從天荒走到地老。但,一切,終未果。
  雖然,陸卓文當時給過蘇河很多寵愛,可是,蘇河卻絲毫沒有敗給他。她的愛從始至終都是純澈的,沒有一丁點的雜質。並且,在相處的過程中,她懂得付出,懂得關心對方,懂得要盡自己的全力去愛對方。
  她把自己所有的愛都毫無保留地給了陸卓文,對愛忠貞不渝,如磐石般固守。但最後換來的卻是深深的傷痕,即使這樣,她現在並不曾後悔當初的付出。因為,她真真實實地愛過了,此生,便無悔無憾了。

  第十九章
  “永遠不知道……”葉明暉喝了口威士忌,接著說,“永遠不知道的結局,還有,那些埋藏在心裏永遠都不曾說出的秘密,真讓人心痛。” 葉明暉微微皺起了眉,大口大口地將琥珀色的威士忌灌入體內,大片的辛辣一陣一陣地灼痛他的心。
  “那隻是影片而已。”蘇河將自己從過往中抽離出來,看著葉明暉有些反常的舉動,勸慰道。
  “如果現實中也在上演呢?”葉明暉眼中彌漫開一股散不去的憂傷,語氣變得低啞。
  “什麽意思?”蘇河放下剛舉到嘴邊的杯子,一臉疑惑地問道。過了許久,蘇河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難道你曾遇到過跟劇中男主角相似的事,還是……”頓了頓,說,“你現在正在經曆著?”
  “正在經曆著。”葉明暉終於吐露心聲。
  “你現在正在暗戀別人,而你卻一直沒有表白,是嗎?”蘇河驚訝地問道。
  “……”葉明暉輕輕地點了點頭,舉起杯子又是猛灌一口。
  一杯威士忌很快就被葉明暉喝完了,他喊來服務生,又要了一杯,蘇河沒阻擋住。
  酒吧裏響起悲情的音樂,駐唱歌手開始唱那首曾經紅得發紫的網絡歌曲《別說我的眼淚你無所謂》。
  這樣的歌聲在吵鬧的氛圍中擴散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音樂繚繞在葉明暉的耳畔,更添傷悲。
  蘇河沒想到葉明暉竟有這樣一份深埋的感情,而他,從未向她說過。
  “有暗戀的對象,呃……”蘇河望著正低著頭的葉明暉,說,“挺好的,你怎麽不去表白呢?”
  “我……”葉明暉支吾道,因為酒的緣故,他的臉開始漸漸發紅。他依舊低著頭,許久才說,“我不敢說。”
  “愛一個人,就應該大聲說出來,何況你是男人,更應該主動些。”蘇河安慰道,“你覺得你愛的那個人喜歡你嗎?”
  “我不知道,我跟她大學時就認識了,一直是朋友。但……”葉明暉停頓住,神情沮喪,生澀地說,“但她現在有男友了。”
  “你說的這個人是誰?”蘇河隱隱約約感覺到他說的這個人是誰,但又不太敢確定。
  “你……認識。”葉明暉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口。
  蘇河連忙奪過葉明暉手中的酒杯,關心地說:“別喝了,這樣對胃不好。”
  “蘇河……把酒杯給我。”葉明暉抬起醉意迷蒙的雙眼,全然沒了昔日的斯文,簡直就像一個嗜酒鬼。隻聽他語氣悲涼地說,“現在,隻有酒才能麻醉自己,才能讓我不去想那些事。”
  “你這樣隻是自欺欺人。”蘇河無奈地將酒杯放在桌上,力度稍大,發出玻璃互相摩擦時刺耳的聲音。
  “……”葉明暉望著酒杯中不斷飄蕩的冰塊,它們猛烈地撞擊杯壁,“咚咚”作響。
  “你說那個人我認識?”當顏夕這兩個字從蘇河腦中迸出的時候,她還是為之一震,麵露驚訝的神色,問,“你說的是顏夕?”
  “……”葉明暉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現在已然有了些醉意,壓抑在他心頭許久的秘密,在此刻,噴薄而出,他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開。
  蘇河用將信將疑的目光望著葉明暉,問:“這是真的嗎?”
  她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她明明感覺到顏夕想撮合她跟葉明暉在一起,怎麽到頭來,卻是葉明暉喜歡顏夕。
  “在大學時,我就開始喜歡顏夕,但我一直沒表白。因為,從別人那裏得知她是有男友的。直到現在,當我再一次在這個城市遇見她的時候,我發現我心裏愛的一直是她。一直都沒將她忘記。這樣的感情積澱得很深,以至於我以為我已經忘了她,但當我再次看到她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沒忘。”葉明暉娓娓道來,又忍不住喝了一口威士忌。
  重遇愛的人,依然沒忘記。
  這讓蘇河再次想起了她自己,她的心也有些微微疼痛,但隨即又漸漸地恢複了平靜,憂鬱的眼眸此刻變得淡定。
  她知道,那個人不再值得她去追尋了。那些翻湧的過往全都被她剪裁掉,裝進一個密封的箱子裏,如果它們不會像霧氣般那樣溜出來,那她便可以將過往永久地封藏,不再憶起。
  周圍逐漸安靜下來,嘈雜聲慢慢隱遁。
  但空氣中漂浮的氣息那麽濃烈、混雜,足以讓人窒息。
  “你接近我是有一定目的的?”蘇河的雙眸依舊清澈如山澗的清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不是你想的這樣。”葉明暉連忙解釋道,臉上浮現一抹愧疚,喑啞地說,“當初,我是想通過你,多了解了解顏夕。但是,我是真心把你當成我的好朋友。”
  “……”蘇河輕輕搖著高腳杯中的紅色液體,它們來回地撞擊杯身,起伏不定。她不去多想葉明暉接近她的用意到底是什麽,但現在他們的確是關係很好的朋友,她又何必為此而計較。她轉移話題:“顏夕不知道你喜歡她?”
  “不知道,我一直都沒說。即使,我們又在這座城市相遇了,我還是把這份感情放在了心底,畢竟,她現在是有男友的。我能做的也隻是默默地祝福她,看著她幸福地生活,我已滿足了。”葉明暉苦笑道,又準備拿起酒杯,借酒澆愁。
  蘇河再次搶過了他手中的杯子,聲音略微提高了一些:“既然你喜歡她,那你就應該勇敢地去跟她表白,難道你打算讓這份感情一直埋藏在心底?”蘇河看著神情頹喪的葉明暉,放下從他手中奪來的杯子,接著說,“她好像跟我說過,她現在和她男友的關係還不穩定,一切都還沒有確定下來,你還是有機會的,何必要再次錯失?”
  “可我卻不知道她對我是一種什麽感情。”葉明暉還在猶豫。
  平日裏看來是那麽斯文、清秀英俊的男人,現在是如此的憂傷,明亮的眼眸裏透出迷惘。
  “你不試一試,又怎麽會知道結果呢?”蘇河遞給葉明暉一個鼓勵的眼神。
  “你支持我?”葉明暉頹喪的眼神頓時閃過一抹亮光。
  “現在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我隻是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謝謝。”葉明暉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舉起杯子,說,“來,幹一杯。”
  看到對麵的葉明暉終於笑了起來,蘇河回應了一個笑,舉起手中的高腳杯,跟葉明暉的杯子碰觸,發出“砰”的聲音。然後,蘇河把杯中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
  走出酒吧,夜晚的風涼涼地吹在他們臉上,掃去了些許躁熱。
  “我送你回家吧。”有些微醺的葉明暉說道。
  “不行,酒後駕車是違規的。”蘇河喝得並不多,神誌要比葉明暉清醒很多。
  “沒事,我沒醉,我可以的。”大抵喝醉酒的人都說自己沒醉,看來,不無一些道理。葉明暉也不例外。
  “我先把你的車先寄存在這裏,明天你再過來取,怎樣?”蘇河看葉明暉這樣,是絕對不能駕車的,就打算先送他回去,“明暉,我送你回去吧。”
  葉明暉按著自己有些疼痛的頭,不想拂了蘇河的好意,說:“好吧。”
  蘇河把葉明暉的車寄存好後,招手攔了輛出租,葉明暉說了他家所在的方位,還好,跟蘇河家是同一個方位。先到達了葉明暉居住的地方,蘇河把葉明暉送到了他家門口,說道:“回去可以喝杯蜂蜜水,對解酒有好處。另外……關於你喜歡顏夕的事就看你自己怎麽做了。”
  “知道了,謝謝你。” 葉明暉笑道,然後,腳步有些踉蹌地走進了公寓。
  望著葉明暉的背影,蘇河心裏泛起一陣苦澀。
  沒想到,平時那麽謙和、斯文的他竟也有失態的時候。
  感情,真正是人世間最厲害的毒藥,有時候甚至可以一劍封喉。

  第二十章
  夜晚,安靜無比的網球俱樂部。
  “你的傷恢複得怎樣了?”秦思傑望著程灝然的胳膊,關切地問。
  “恢複得還不錯,這次手術很成功。”程灝然說著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你不是說還要在醫院待一段時間休養的嗎?怎麽又跑出來了?”
  “就是想出來透透氣。還有,我都好長時間沒摸到網球拍了,有些懷念它了。”程灝然笑道。
  “真夠敬業的!反正這邊晚上也沒人,你可以練習練習。”秦思傑說著拍了拍程灝然的肩,繼續說,“那你就一個人在這邊練吧,我有點事,先走了,這是門鑰匙。”說完,秦思傑拿出一大串鑰匙,從中取下了一把鑰匙,遞給程灝然。
  程灝然接過鑰匙:“謝謝。”
  “那個……蘇河怎麽沒有跟你一起來?”秦思傑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
  “我們還沒在一起呢。”程灝然回答得有些無奈。
  “哦,那你要加油了。我走了,別練太久,別讓自己太累。”秦思傑叮囑道。
  “嗯。”程灝然遞給秦思傑一個會意的眼神。
  秦思傑走後,程灝然靜靜地站在空曠的網球場。
  看著那些網球拍和網球,程灝然竟有些畏懼了,他不敢輕易地去觸碰它們了。他摸了摸受傷的右胳膊,心中升騰起無盡的酸楚。
  程灝然仿佛用勁了全力,才讓自己鼓起勇氣,俯下身,用左手輕輕撫摩著那些網球拍。他曾那麽熱愛的網球拍,現在它們卻仿佛渾身都長滿了刺,刺痛著程灝然的心。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網球拍上,一刻也不曾移開過,眼睛裏閃著撲朔迷離的光,彌漫過一絲憂傷。他打算拿起網球拍,但他卻在這個動作上遲疑了很久很久,久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最終,他還是移開了放在網球拍上的手。
  每次看著自己揮出去的網球在球拍的作用下,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弧線的時候,程灝然都會很開心。那道半圓弧狀的軌跡仿佛蘊藏著他對網球所有的熱愛,所以,他要讓那小小的嫩黃色網球在空中經曆一個完美的飛翔,再下落。
  可是,現在他連網球拍也不敢再拿了!
  那一次,在美國那場比賽中,因為程灝然的失誤,讓他不僅輸了那場比賽,更輸了對自己的信心。他不敢再拿球拍了,他害怕自己會再次失敗,他對自己完全喪失了以後還能打好球的信心了。
  程灝然的主治醫師跟他說,隻要他勤奮練習,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他可能會再次出現在以後的比賽中的。可是,現在他連球拍都不敢拿了,又何談以後他還會出現在比賽中呢?
  程灝然站直了身,目光中透露出茫然和擔憂。
  “小姐,麻煩簽下名字。”一個年輕男子將包裝很精美的大禮盒放在顏夕麵前,叫她在上麵的單子上簽字。
  顏夕愣了好一會兒,邊簽著字邊自言自語:“誰送的呢?”
  “這還用說,肯定是你男朋友了。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麽浪漫。”有好事的同事瞅了瞅大禮盒,用羨慕的口氣說道。
  顏夕“嗬嗬”一笑,以作回應。
  其實她從來沒有奢望陸卓文會送禮物給她,因為他整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哪有閑工夫為她準備什麽禮物?
  “還不快打開看看是什麽。”顏夕還在思索究竟是誰送自己生日禮物的時候,剛才的那位同事開始催促。
  顏夕細心地拆開精美的包裝紙——原來是一盒蛋糕。
  “喲,今天是你生日?”同事問道。
  “生日……”顏夕想了一會兒,才猛然想起,原來今天是她的生日。她自己都忘了,而送禮物的人卻這麽清楚地記住了,並送上了他的心意和祝福。
  他是誰呢?又怎麽會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顏夕發現蛋糕盒上有一個小小的紙條,上麵寫著:顏夕,生日快樂,有生的日子天天快樂。署名:葉明暉。PS:下班後,有空的話,我請你吃飯。
  原來是葉明暉。顏夕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沒想到還有人惦記著她的生日,驚喜之餘,她感覺心裏暖暖的。
  顏夕下班後,先給陸卓文打了個電話。
  陸卓文依舊和往常一樣,說自己很忙,手頭的案子還沒弄好。
  顏夕很失落地掛了電話,心裏有著說不出的難過。
  為什麽他常常這樣?為什麽他在我生日這天都不能抽空陪陪我?為什麽他忙得連關心我的時間都沒有了?
  他不是曾對我說,以後一有空就會陪我嗎?可他根本就做不到。
  難道他一直沒有忘記蘇河?他真的不愛我了嗎?那些說過的誓言都是假的嗎?
  顏夕不敢再往下想了,隻覺得胸口一陣窒息般的難受。
  隨後,她撥了葉明暉的電話。
  “明暉,你晚上有空吧?”顏夕問道。
  “當然有空。怎麽……”其實“有沒有空”本應是葉明暉問的,所以他覺得有些蹊蹺。
  “沒什麽。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那待會兒我們在麗香園飯店見。”顏夕故作灑脫地說,仿佛忘記了剛才的不快。
  “好的。”
  葉明暉著實沒想到,顏夕會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還有時間陪他吃飯。他寫上那句“下班後,有空的話,我請你吃飯”時,根本就沒奢望顏夕能陪他吃飯。顏夕理應和她男友一起吃飯才對,可現在要陪顏夕的人卻是他,他深感詫異。
  葉明暉到達麗香園飯店時,顏夕早已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
  “不好意思,讓你等我。”葉明暉抱歉地跟顏夕說道。因為路上堵車,他來遲了一點。
  “沒關係。謝謝你的禮物,包裝很好看。”顏夕慢慢地拆開纏在蛋糕盒上的粉色絲帶,一下一下理開它們,打開蛋糕盒蓋,終於看到廬山真麵目了,顏夕臉上頓時露出驚喜之色,“哇,真好看。”
  蛋糕上最明顯的是“生日快樂”這四個大字,上麵還點綴著無數個小小的粉紅的心,粉紅與白色的奶油交相輝映,看上去非常漂亮、純潔。再加之,上麵還有鮮紅的櫻桃和被切成薄片的翠綠的獼猴桃,增添了幾分可愛。
  “還要點上蠟燭嗎?”葉明暉拿起蠟燭,問道。
  “不用了。每過一回生日,證明又老了一歲,何必讓蠟燭的數量更加彰顯歲月的無情呢?”顏夕說著抬頭看向葉明暉,“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因為你以前說過。”葉明暉回答道。其實,顏夕根本就沒跟他說過,他是從蘇河那裏得知的。他知道,即便他這樣說,顏夕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有沒有跟他說過。
  “哦。那你的記性還真不錯。”顏夕這樣說著,心裏的失落感更強了。連葉明暉這個普通朋友都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而陸卓文卻不知道,連句生日祝福都沒跟她說。
  等到菜上齊了,葉明暉對還在盯著蛋糕發呆的顏夕說:“要不,我們在吃飯前,先吃蛋糕,怎樣?”
  “好的。”顏夕切了一塊蛋糕,然後遞到葉明暉麵前。
  葉明暉接過蛋糕,笑道:“謝謝。”
  顏夕看著那些粉紅的心,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為什麽會選這樣的花紋?”
  “你們女人不都喜歡浪漫嗎?也就應該會喜歡這些可愛、漂亮的心。”葉明暉違心地說道,他還是不敢表露他的心跡。
  “你倒是挺細心的,這些心確實招人喜歡。”顏夕邊說,邊挖了一顆“心”放入口中。
  甜膩的奶油蛋糕,此刻品嚐起來卻倍感乏味。隻因陪在身邊的那個人不是他。顏夕的眼神倏忽間暗了下去。
  敏感細心的葉明暉察覺到了顏夕這一細微的動作,不禁問道:“你在想些什麽?”
  “沒有,隻是覺得自己很幸福,還有人惦記著自己的生日。”顏夕立即用笑容掩飾內心的不快,接著又補充道,“你知道嗎,如果今天不是你送我生日禮物,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怎麽?你的男友沒送你禮物嗎?”葉明暉驚訝地問道。
  “送了,大概因為是個小禮物,所以,我還沒有在意到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呢。你的禮物實在太明顯了。”顏夕連忙改口。
  “這樣啊,那他沒叫你晚上一起吃飯嗎?”葉明暉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我們中午已經一起吃過飯了,老待在一起也不好。距離產生美嘛!”顏夕撒了個小小的謊。
  “哦。”對於顏夕的回答葉明暉感到有些失望,原來與他想象的情況並不一樣。他還以為是因為顏夕跟她男友鬧了什麽矛盾,今天他們才不在一起吃飯的,可事實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樣。但為了證實一下,他還是問道,“那……你現在跟他關係怎麽樣?”
  “我們相處得很好啊。怎麽了?”顏夕說完,抬起低垂的眼眸,用一種不解的神情看著葉明暉。
  “關心關心你們。”葉明暉有些心虛地說道。
  “別說這些了,我們快吃蛋糕吧!真好吃。”顏夕又挖了一小塊放在口中。
  葉明暉始終不能鼓起勇氣向顏夕表白,他想:聽她說便知道她現在很幸福,那自己又有什麽理由去打擾她的生活呢?如果有一天,我表白了,說不定以後我跟她連朋友都做不了。而現在,看著她幸福地生活著,我又有什麽理由去追尋所謂屬於自己的幸福呢?她一定是愛她男友的,作為第三者的我應該隻會給他們帶來煩惱,也會給自己帶來很多煩惱。這樣,就這樣吧,挺好,我想我應該滿足了。
  葉明暉似乎想通了很多,他覺得,也許,一切都應該回到他原先的思想軌跡上去。跟顏夕做朋友,永遠不說出那份感情。
  顏夕回到家時,陸卓文還沒有回來。
  她把吃剩的蛋糕放在桌上,坐在沙發上等陸卓文回來。
  不知等了多久,顏夕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朦朧中她仿佛看到有個人為她蓋上了毯子,她慢慢地睜開眼,囈語般地說道:“你回來了。”
  陸卓文停住腳步,轉過身,望著顏夕說:“嗯。”然後走向顏夕,語氣帶有些許責備,“你怎麽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等你的,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顏夕坐了起來,揉了揉惺忪的雙眼。
  陸卓文看了看桌上的蛋糕盒,問:“今天是你的生日?”見顏夕不答,陸卓文接著說,“對不起,我把這件重要的事給忘了。”
  “……”顏夕依舊不答,臉上布滿失落。
  “別難過了,因為我這些天比較忙,所以就忘了,明天給你補上,好嗎?”陸卓文坐到沙發上,摟住顏夕,溫柔地說。
  顏夕把頭深深地埋在陸卓文溫暖的懷中,輕輕地說道:“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
  陸卓文微微地點了點頭,湊到顏夕的耳邊,說道:“不會了。”
  顏夕就這樣一直將自己沉浸在陸卓文給她的溫暖中,不去想陸卓文為什麽不關心自己、他是不是還喜歡蘇河這樣的問題,這樣的她能真切地享受到簡單的幸福。
  陸卓文輕輕地拍著顏夕的肩膀,不一會兒,顏夕又沉沉地睡去了。陸卓文低頭看著懷中的顏夕,心中突地升起一絲愧疚:作為她的愛人,他卻不能經常陪在她身邊。

  第二十一章
  陽光斜斜地照進病房,細小的微粒在窗欞上跳躍著。
  “灝然,我已經買好了飛往美國的飛機票,明天下午就出發。”程灝然的經紀人李遠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攤開手掌,掌心裏赫然躺著兩張機票。
  “我的傷還沒好,我不想去。”程灝然僅看了一眼機票,便將視線移向別處。
  “又不是讓你去打比賽,是去看比賽。”
  “正因為不是打比賽才不想去。”程灝然苦笑道。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昔日的同伴或對手在賽場上打球,那種無奈的痛苦他不想品嚐。
  “這一次,你必須得去。”李遠用鮮見的命令口吻說。
  “為什麽?”程灝然疑惑地問。
  “因為醫生說你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必須盡快回到賽場上去!”
  “哪有那麽輕鬆的事情?不是說回就能回的。”
  “如果你再拖延時間,就沒法參加下個賽季的比賽,以後還會有誰請你拍廣告?而且,目前‘YE’俱樂部上層已經在考慮要換下你了。現實就是這麽殘酷,你不去參加比賽,自然有人參加。你有沒有考慮過將來?如果你不打網球你還能做什麽?何況,你甘心就這麽放棄網球嗎?”李遠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李遠說的話如同重錘敲擊著程灝然的心,他又何嚐不想盡快回到賽場?
  “如果你決定以後與網球絕緣,你可以一直待在醫院,把自己關在這裏,去逃避現實;如果以後還想繼續打網球,回到賽場,這次就跟我一起去美國。”李遠拿出一張機票放在桌上,“我不會勉強,你自己決定。”
  “但是,如果你不打網球,我會為網球界失去一個網球天才感到遺憾的。”臨走前,李遠扔下這句話。
  第二天下午,就在李遠失望地搖頭,以為程灝然不會出現在機場,準備一個人去換登機牌的時候,有人輕拍他的肩膀。回過頭,一張戴著墨鏡的燦爛笑臉綻放眼前——程灝然竟然還是來了!還好,並沒讓他失望。
  “我早就知道你會來。”李遠欣慰地笑著說。
  “對我就那麽有把握?”程灝然嗤笑一聲。
  “沒你沒把握這麽會做你的經紀人?”李遠理所當然地說道。
  “也對哦,你還指著我吃飯呢!”程灝然故做恍然大悟狀。
  “想得挺美!你不打網球你會失業,我才不會失業,我去給別的網球明星當經紀人。”
  “你敢!”
  ……
  兩個人一路嘻嘻哈哈說著話,直到上飛機,才讓嘴巴休息,開始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十多個小時之後,飛機抵達美國。
  程灝然在美國的公寓很大,顯得空蕩蕩的。
  望著掛在牆上的照片,程灝然竟然有種久違的感覺。
  這些照片不是他打網球的姿勢就是他站在領獎台上的樣子,會輕易讓他想到從前的輝煌時光。
  他放下行李,在心裏微微歎口氣,把自己扔進沙發裏。
  “想要回到從前,就得好好練習,爭取早些回到賽場。”李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想休息一下,不要打擾我。”程灝然閉上眼,翻個身,麵向沙發。
  “好吧。”李遠也知道程灝然心裏不好受,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用語言刺激他,希望能通過“激將法”讓他早日恢複打網球的信心。
  這是最後的決賽,是爭奪冠亞軍的一場比賽,體育館內座無虛席。
  程灝然和李遠坐在比較靠前的位置。
  比賽開始了,雙方開始激烈的角逐。
  程灝然看著網球場上英姿颯爽的同行,心裏湧起一陣酸澀。現在的他,不能站在賽場上,不能展現自己的風采,不敢再觸碰他曾最喜歡的網球拍,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再打網球。
  這樣的場麵刺痛著程灝然的心,即使它會在一定程度上激發著他心底深處對網球的熱愛,但這份熱愛已經沒有以前來得強烈了,更多的是難過與恐懼。
  場下,不斷有觀眾發出歡呼聲和尖叫聲。以前,這對程灝然來說,是別人的讚美,可現在聽來,他覺得是那麽刺耳。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這場比賽,甚至覺得有些像是煎熬。
  比賽終於結束了,觀眾們紛紛離場,程灝然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出去。
  這時,有很多媒體記者走向程灝然這邊,李遠連忙擋在了程灝然前麵。然而,那些媒體記者拿著話筒還有攝像機越過了程灝然,繼續向前走去,在一個年輕男人麵前停住。
  這個年輕男人是網球界剛崛起的一顆新星,由於實力強大,最近剛被程灝然所在的“YE”俱樂部簽下,正好頂替了程灝然的位置。
  程灝然渾身仿佛被什麽震懾住了,當即愣在了原地。
  李遠轉過頭,臉上有著跟程灝然一樣驚訝的表情。
  對程灝然而言,這樣的場景是如此熟悉,現在卻變得這般陌生。榮耀,曾經是那麽頻繁地光顧著他,可是現在,他已經被別人放在了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裏,漸漸被別人遺忘著。他不再是別人心目中那英姿颯爽的網球王子了,隻是一個普通的人。
  摒除榮耀的光環,程灝然害怕他以後再也不能打網球了,再也不能接觸自己熱愛的事業了。
  回到家,程灝然仰頭倒在床上,臉上彌漫開一股憂傷。
  “灝然,看了今天的比賽有何感想?”李遠問道。
  “……”程灝然並不作答,隻是看著天花板發呆。
  “我叫你來看這場比賽就是想激發你再次回到賽場上的勇氣,你怎麽表現出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我曾喜歡的球場,現在仿佛離我很遠。”程灝然垂頭喪氣地說。
  “你對自己沒了信心?”
  “……”
  “你的傷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如果你再不鼓起勇氣勤奮練習的話,你將不知落在別人後麵有多遠。”李遠說道,“你今天也看到了,媒體關注的是誰,那個人不是你!當時,你心中一定很失落、很難過,那你就沒想過你要振作起來嗎?”
  “李遠,你先出去,讓我好好想想。”程灝然現在就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吧。”李遠說道,看著程灝然頹然的樣子,補充道,“記住:戰勝自己的內心很重要。”
  李遠走後,程灝然把手枕在後腦勺上,神情有些迷惘。
  戰勝自己的內心?可我為什麽就是不能說服自己來戰勝自己的內心呢?看到網球拍,我膽怯;看到網球比賽,我難過。而這些想法卻又形影不離地跟著我,無法擺脫。我到底該怎麽辦?我該怎樣做才能找回原來的自己?
  程灝然難過地想著。

  第二十二章
  隔天,程灝然便回國了,帶著難過和憂傷回國了。但這些情緒他很少表現在臉上,他都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手機響起的時候,他的思緒還處於遊移狀態,漫不經心地接起電話:“喂。”
  “我是蘇河。你的傷好得怎麽樣了?能出來打球嗎?”
  “恢複得還不錯,應該……可以打球。”沒想到會接到蘇河主動打來的電話,程灝然頓時有些受寵若驚,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你什麽時候有空?”
  “隨時奉陪。”好不容易有見到蘇河的機會,程灝然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那晚上七點,俱樂部見。”
  “沒問題。”
  蘇河的這個電話讓程灝然一直悶悶不樂的心情有所緩解。
  他近來一直為事業所困,連談情說愛都沒了興致,他已經好久沒有跟蘇河聯係了。本以為蘇河早已經忘記了他,可是就在他情緒最低落的時候,蘇河卻主動找上了他。
  或許她對自己並不討厭吧?或許是她想見他才會約他?
  他這樣想的時候,臉上忍不住浮現一絲笑意。
  天色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很快,天邊一大片暖紅被暗灰所取代。
  網球俱樂部裏,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還在興致勃勃地打著網球,蘇河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等程灝然。
  七點過五分的時候,程灝然才到,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長椅上的蘇河,徑直向她走去。
  “怎麽來這麽早?”程灝然走到蘇河身邊,笑道。
  程灝然已經有好幾天沒看到蘇河了,他著實有些想她了,現在看到她,顯得很開心。
  “是你來晚了。”蘇河說道,臉上有著一貫的淡漠。
  “不好意思。”程灝然略帶歉意地說。
  “打球去吧。”蘇河站起身,拿了兩個網球拍,將其中一個遞給程灝然。
  程灝然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蘇河手中的網球拍,並沒接過來,臉上掠過一抹苦澀,說:“你先打吧。”
  “什麽?不是說好讓我陪你打球的,現在怎麽反倒你不想打了。”蘇河麵露不解。
  “你先打,待會兒我再去打。”程灝然推托道。
  “那好吧。”
  穿上運動服、揮動網球拍的蘇河顯得很有活力,仿佛臉上的淡漠也被隱去了不少。
  程灝然靜靜地看著她,像欣賞一件藝術品那樣,眼中充滿了欣喜。
  不一會兒,其他人都陸續離開了網球場,網球場內隻剩下蘇河與程灝然兩人。
  蘇河有些氣喘地走向長椅處,程灝然遞給她一條毛巾,蘇河說了聲“謝謝”,接了過來,擦去臉上的汗水。
  “你怎麽不去打?”蘇河問道。
  “思傑呢?怎麽沒有看到他。”程灝然沒有回答,而是趕緊轉移話題。
  “哦,忘記跟你說了,他把鑰匙給我,叫我晚上記得關好門,他說有事,就提前走了。”蘇河說道。
  “這樣啊。”秦思傑的那點小心思,程灝然心知肚明。
  “待會兒你練練球吧。”蘇河提議。
  “……”程灝然望著不遠處的網球拍出神,眼神中透著茫然。
  “怎麽不說話?不想練?”蘇河疑惑地問道。
  “傷還沒完全恢複,現在還不能打球。”程灝然回答。
  其實,現在他的傷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經常練習打球,還會有利於胳膊的恢複,增加臂力。但由於他內心對網球的恐懼和自己的不自信,而不敢打球了。
  就像李遠說的那樣,他在逃避現實。一旦他重新拿起球拍,大家都會對他寄予很大的期望,而往往,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他已經讓大家失望過一次了,又怎麽能讓大家再對他失望呢?
  “哦。”蘇河想了會兒,微微皺起眉,繼續說,“自手術後,你待在醫院休養的時間也不短了,怎麽還沒完全恢複呢?如果你一直不練習的話,以後打起網球來會很生疏的。”
  “……”程灝然的眼神一直鎖定在不遠處的網球拍上。
  “你好像有心思的樣子,是因為胳膊的事嗎?擔心以後不能再打網球了?”蘇河循著程灝然的目光望去。
  “嗯。”程灝然點頭,輕聲說道。
  “上次去看你的時候,你不是還說,在醫院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打球了嗎?現在為什麽不去打呢?難道……以後不可以打球了嗎?”蘇河有些擔心地問道,以為程灝然隱瞞了傷情。
  “不是。我是因為……害怕。我現在都不敢觸碰網球拍和網球。”程灝然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
  “害怕?不敢?為什麽?”蘇河大為不解地問道。
  “因為上次的那場比賽,讓我失去了繼續打網球的信心,讓我對網球產生了恐懼感,我害怕自己會再次失敗。”麵對自己喜歡的人,程灝然說出了壓抑在心裏許久的真實想法。
  “因為一次失敗,你就失去了勇氣和自信?何況,那不是失敗,隻是你的失誤而已。”蘇河說道。
  “但我就是擺脫不了那些縈繞在心頭的陰影,它們一次次地出現在我的夢境裏,如同一個可怕的魘,每次都會把我驚醒。”程灝然的雙眸仿佛被凍結了般,一直定定地望著不遠處的網球拍。
  “失敗一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再也不能從你跌倒的地方爬起。一個人總要遇到很多挫折,關鍵是要如何去處理。比如,這次你不小心受傷了,你還不是很勇敢地去接受了手術?有些事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麽難,也許,你走過了這個坎,前麵將會是一條康莊大道。”看著眼前如此憂傷的程灝然,蘇河眼中透出一絲疼惜。
  “但是,有些事,並不是別人怎麽說,自己就可以怎麽做的。”
  “沒錯,有時候是這樣的。我所說的僅供參考,該怎麽做當然還要靠你自己。”
  “但是,我為什麽就是戰勝不了自己……”程灝然微蹙眉頭。
  “膽怯,害怕,不自信,是那場比賽給你留下的後遺症。而這些現在都是你的敵人,你必須要鼓起勇氣去戰勝它們,戰勝了它們也就意味著戰勝了你自己,知道嗎?”
  “那要我怎麽做才可以戰勝它們?”程灝然轉頭,看向蘇河,眼中依舊殘留著一絲憂傷。
  “你現在都不敢去觸摸網球拍,更別談什麽打網球,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鼓足勇氣,戰勝心裏的敵人,一步一步地來。”
  “嗯。”程灝然的眼中有了些許自信,抿了抿薄薄的嘴唇。
  “現在,你拿起網球拍試試看。”他們走到了不遠處放網球拍的地方,蘇河對程灝然說。
  “我……”右手慢慢地往下移,快觸到網球拍的時候,程灝然閃電般地把手縮了回去。
  “怎麽了?不敢。”蘇河看了看始終處於遲疑狀態的程灝然,提高了分貝,繼續說道,“這是第一步,也是關鍵的一步,從現在開始,你就要慢慢地戰勝自己內心的恐懼。一切都要往好的方麵想,想想曾經你是多麽喜歡網球拍,想想這是你不能放棄的網球事業。”
  “我知道。”程灝然似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慢慢往下移的右手終於接觸到了冰涼的網球拍,他輕輕地撫摩著它那交織的表層,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原來,進行的第一步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難。”
  這是程灝然受傷後第一次撫摩網球拍,他印象中那熟悉的觸感現在又慢慢地湧了上來。他曾以為自己再也不敢觸碰最最心愛的網球拍了,可是,在蘇河的鼓勵下,他終於可以拿起許久不曾觸摸的網球拍,他由衷地感謝她。
  “這是你嚐試以後的感想,所以,你不去嚐試的話,你怎麽就知道這會很難呢?”蘇河說道,頓了頓,說,“下麵你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吧?”
  “嗯。”程灝然眼中有了幾許堅定。
  萬事開頭難,當開頭有了一些眉目的時候,接下來,一切都會漸趨簡單。
  “你的傷不是還沒完全恢複嗎,那你現在就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動作,先活動活動你的胳膊。”蘇河拿過程灝然手中的網球拍,說道。
  “好的。”程灝然來回輕微地擺動著胳膊,他的右胳膊差不多快恢複了,活動活動會更好。
  蘇河見程灝然活動得差不多了,就將網球拍遞到他麵前,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說道:“你練習練習用怎樣的姿勢才能把球準確地打到遠處。”
  “這個還用練習嗎?嗬嗬,以前我可是網球王子,是眾少女殺手。”程灝然接過球拍,臉上重現以前那燦爛的笑容,眼中那一抹憂傷也被慢慢地驅逐了。
  “那隻是以前,現在的你,好長時間沒有接觸網球,一定生疏了,你現在必須要不斷地練習才能達到你以前的水平,知道嗎?”蘇河有些語重心長地說。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竟然變得這麽有耐心起來。
  “我知道,現在我已經落在別人後麵很多了,胳膊受傷的事讓我在醫院待了好長時間,而這個期間,我一直都沒有練習過。”程灝然微微抬起明亮的眼眸,看著蘇河。他看到了蘇河眼中的期許,心裏突地湧上一股力量,彎起嘴角,說道:“所以,我隻有勤加練習,才能找回原來在賽場上縱橫馳騁的我。”
  “嗯。”蘇河微微點了點頭。
  程灝然握緊了手中的網球拍,由於好長時間沒有拿它了,現在覺得有一點點沉。適應了網球拍在手中的重量後,程灝然開始揮動網球拍,試圖找回原來的感覺。可是,這樣的動作他不知重複了多少遍,就是找不到以前的那種感覺,程灝然原本平靜的心,現在開始變得浮躁不安起來。
  蘇河看著程灝然,說道:“雖然,第一步,你挑戰自己是成功了,但,這並不代表接下來你所做的都很簡單。這是需要一個過程的,急不來。”
  程灝然停止了揮拍的動作,神情有些沮喪地望著蘇河,說:“最近一段時間沒打球,我真是倒退了不少。”
  “這隻是暫時的生疏,多練練就好了。”蘇河臉上流露出鼓勵的神色。
  “隻能這樣了。” 程灝然繼續練著,由於他的傷還沒有徹底恢複,現在也隻是動作輕微地練習如何揮拍,盡快找回原來的那種感覺。
  “今天就練到這兒吧。”考慮到程灝然的傷還沒有完全好,當他練習了一段時間後,蘇河主動提議。
  “這麽快就不練了?”程灝然不可置信地問道。
  “怎麽了,覺得時間過得快?你是不是練得放不下了?找到感覺了?”蘇河一連串地問道。
  “不知不覺時間就沒了,我還沒找到感覺呢。”程灝然突然像個孩子般,苦著臉說。
  “沒關係,以後就多出來練習練習,就會找到感覺的。”
  “嗯。”程灝然低低地應道,然後,抬起頭望著蘇河,說,“如果以後你有時間的話,就過來一起陪我打,怎麽樣?今天真的很感謝你,這些纏繞在心頭的難題都被你幫我解決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要靠我自己努力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可以陪我一起打球……”程灝然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了。
  蘇河微微笑道:“不用謝,作為朋友,應該的。”頓了頓,繼續說,“以後,如果我有時間,可以過來陪你打球。”
  “真的嗎?”程灝然有些激動地望著蘇河。他現在也不想為“作為朋友”這樣的話而爭執了。既然蘇河不想與他提感情的事,那他便盡量不說那些。但是,他卻一直沒有放棄對蘇河的愛戀。以前,他就想過,也許,蘇河是個有心結的女人,她淡漠的表情,她眼中那一抹似有若無的憂傷,都在證實著他的想法。也正因為蘇河是這樣一個女人,程灝然也就一直不敢冒昧地直接問她一些問題。
  “隻是,我周末沒什麽事,就來這兒打球,順便陪陪你。”蘇河說道。
  “哦。”聽蘇河這麽說,程灝然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不過,稍縱即逝。
  其實,程灝然已經很開心了,蘇河因為什麽而過來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可以陪他。
  “你先去換衣服,然後一起走。”程灝然看著還穿著一身運動服的蘇河,說道。
  “嗯。”蘇河走進了更衣室。
  待一切收拾妥當,他們離開俱樂部。
  外麵的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天空呈墨黑色,眼看快要下雨的樣子。
  蘇河抬頭看了看天色,對程灝然說:“快下雨了,你先回醫院吧。”
  “那不行,我先把你送回家,再回醫院。”程灝然堅決地說道。
  “你現在還是病人呢,回去好好休息。”
  “現在我已經不是病人了。”程灝然把他的右胳膊抬起來在蘇河麵前晃了幾下,說,“不要老說我病人病人的,胳膊都已經快恢複了。”
  “那也不行。”蘇河冷冷地回絕。
  “就權當你今天陪我,我對你的感謝,怎樣?”程灝然看了看天色,覺得一場大雨即將來臨,麵露擔憂地說,“你再不讓我送你回去的話,待會兒我倆就都得淋成落湯雞了。”
  “作為朋友,不求什麽感謝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蘇河連忙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程灝然拗不過她,隻能讓她自己回去了。
  還好,在下大雨前,他們都已坐在了汽車裏。
  豆大的雨滴斜斜地敲打在車窗玻璃上,氤氳開一層水氣,雨刷在左右來回地刷著前窗上的水珠。
  程灝然望著前方已變得模糊不清的景物,想著:我和她現在都是朋友了,她怎麽還是給人一種距離感?是因為她那雙有些憂傷的眼眸,還是因為她獨有的氣質?不過,沒關係,我一定要用我的行動去贏得她的喜歡,並且,要幫她解開心頭的結,讓她快樂起來,讓她清澈如水的雙眸不再憂傷,讓她做一個幸福的女人。

  第二十三章
  高聳的寫字樓二十四層。
  早晨,柔和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傾灑進來。
  蘇河正在整理幾份文件,這時,她的電話響了。她放下手中的文件,拿過手機,是個陌生號碼。
  蘇河拿起電話,走出了辦公區,禮貌性地問道:“你好,請問你是誰?”
  電話那端沒人說話,蘇河剛想掛掉,那人終於說話了,傳來低沉的聲音:“是我。”
  “你是?”雖然過去了這麽久,蘇河還是記得那個聲音的——那曾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但,她不敢相信會是他,便問道。
  “陸卓文。”依舊是低低的有些冰冷的聲音。
  “……”蘇河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著,眼睛刹那間變得愈發的憂傷。時間仿佛就此停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響。
  “中午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陸卓文說道。
  “……”蘇河沉默著,過了許久,說道,“我不想去。”
  這個蘇河原本以為自己快要忘記的男人,現在又突然走進她的世界,讓她有些無措。她不知道陸卓文這樣做是為了什麽,但她知道,她現在已經不想再見他了。他的出現隻會擾亂她原本平靜的生活,就如同一麵平靜無波的湖被風吹起了千層漣漪般。那些疼痛,蘇河是再也不願去回首了,她害怕翻開那些舊日曆。
  “隻是吃飯而已……難道你還記恨我?”陸卓文說。
  “沒有。”蘇河語氣淡淡地說道,可是,她的心,還是忍不住微微泛著疼。
  “如果沒有的話,你就不要拒絕我了……”
  “拒不拒絕是我的事。”蘇河壓抑著內心的痛楚,說道。
  “中午,十二點,我在德順飯店等你,一直等到你來。”說完,陸卓文便掛了電話。
  蘇河這邊頓時出現“嘟嘟”的忙音,拿著手機的手有氣無力地往下垂,眼睛裏閃過一絲迷茫。
  接過這通電話後,蘇河根本就沒心思整理文件了,腦中一遍遍響起陸卓文剛才跟她說的每一句話。
  那曾經熟悉溫暖的聲音,蘇河現在聽來是那麽的冰冷,沒有一絲溫度。這個她曾深愛的男人,離她越來越遠。隻是,積澱在她心頭的那些陰影卻一直無法磨滅。自從上次她和陸卓文偶遇後,她就再也沒想過,以後,他們還會有什麽聯係。蘇河不知道,陸卓文是怎麽得知她的聯係方式的,同時,她也不明白,他為什麽還要來找她。
  去?還是不去?去??還是不去??……
  蘇河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腦中的思緒又開始糾結,紊亂一片。最終,她的思維還是跟著她的心走。她選擇去,去見見這個讓她刻骨銘心愛了四年的男人,又徹底傷了她的心的男人。
  下班後,蘇河便直接來到了德順飯店,幸好,這邊離她的單位並不太遠。
  蘇河走進飯店,裏麵人很多,她先環視了一圈,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看到了陸卓文。
  蘇河的腳步變得有些沉重,不知走了多少步,終於走到了那個位置前。
  陸卓文抬頭,看著她,說:“坐吧。”
  蘇河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語氣裝作很平淡地說:“找我有什麽事?”
  其實,當她再次見到陸卓文的這一刻,她的心還是起了波瀾。畢竟,坐在她對麵的不是別人,而是她曾深愛過的男人。
  “先喝杯茶。”陸卓文拿過蘇河麵前的杯子,為她倒了杯散發著菊花香味的茶。
  “……”蘇河望著對麵的陸卓文,發現他的模樣並沒多大的變化:冷凝的麵龐,清俊的眉眼。要說有什麽變化,便是他看蘇河時,那漆黑的眼眸中不再有一絲寵溺。
  “這幾年過得好嗎?”陸卓文問道,臉上有著一貫的冷淡。
  “很好。為什麽要見我?”蘇河清澈的眼眸,像潭水般深不見底。
  “上次突然看到你,我們卻沒說上一句話。都好幾年沒見了,就想找你出來吃個飯。”
  “何必呢?”蘇河說道,眼中閃過一抹憂傷。
  “我……”陸卓文突然支吾起來,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望著蘇河說,“以前,對於你,我很愧疚。”
  “為什麽還要跟我提以前?那些都已經過去了。”蘇河說得雲淡風輕,她抑製住自己此刻不去想那些過往。
  “也許,你還沒原諒我,是我當時太自私了……”陸卓文低語道。
  “不要說那些了。”蘇河打斷陸卓文的話,說道,“過去了的就讓它們過去吧。”
  陸卓文接過服務生送來的菜單,看了看,然後,抬起頭,問蘇河:“喜歡吃什麽菜?還是以前的口味嗎?”
  “點什麽都行。”蘇河平靜地說道。
  陸卓文直接點了幾道蘇河以前喜歡吃的菜,這麽久了,陸卓文一直沒忘記蘇河的口味:忌辣,喜清淡。
  此時,雖然飯店裏很吵,但蘇河覺得一切都與她隔絕了,仿佛隻剩下她和陸卓文。
  當服務生將菜擺上桌時,蘇河還是吃了一驚,這幾個菜都是她以前喜歡的,她沒想到陸卓文還記得她的喜好,內心突地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轉瞬便消失了。
  “真難得,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麽……”蘇河的語氣中帶點嘲諷,嘴角卻綻放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怎麽能忘。”陸卓文望著蘇河,說道。
  同時,陸卓文腦中出現了以前他和蘇河一起吃飯的情形,零星的記憶漸漸浮出水麵。那時,蘇河總喜歡纏著陸卓文,讓他陪她去吃飯或者逛街之類的。陸卓文陪了她四年,她所有的吃相他都記得,更不用說她喜歡吃什麽樣的菜了。
  時間總會洗滌過往,但是,在青春時代陪自己走過的人,發生過的事,卻是很難被時間洗滌盡,在某個時刻我們還是會不經意地想起。
  “我想,忘記會更好。”蘇河自嘲般地笑道。
  “吃飯吧。”看著蘇河這樣的表情,陸卓文心裏又無端升起一股內疚。
  “……”蘇河不作答,拿起筷子,慢慢地吃著,仿佛吃的是毒藥般。心,也開始隱隱地疼。
  蘇河不明白,陸卓文今天約她還有什麽意義。現在的他們隻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沒有任何話題可講。隻是,各自承受著這高壓的氛圍,讓他們都喘不過氣來。
  這頓飯蘇河自然是食之乏味。還沒吃完,她便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對陸卓文說道:“我去上班了,你慢慢吃。”
  “等等,我也該走了。”陸卓文埋單後,就跟蘇河並肩走出了飯店。
  “你怎麽知道我的號碼的?”蘇河問道。
  “我正在處理你們單位的一個案子,從中得之的。”陸卓文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麽巧。”蘇河所在的公司最近確實遇到了一點棘手的問題,領導們整天開會商量應對措施。
  “是啊。”陸卓文低低地說道。
  “那麻煩你多費些心。”蘇河隨口說道。
  蘇河的眼神倏忽暗了下去,想道:他還是選擇了律師的工作。以前,我整天在他耳邊說叫他以後不要做律師,因為那會讓他很忙。那時,他輕易地跟我說“好的”。可是,在我走後,他並沒有改變他原先的意願。也許,他從來就沒有在乎過我的想法,對我允諾的那些話也隻是哄人的把戲罷了。那時的我,太天真,他說的什麽我全都當真了,可,現實呢?
  “沒問題。”陸卓文爽快地應道。
  “我從這邊走,你呢?”蘇河抬起微垂的眼睫,指了指分岔口往右拐的那條道,說道。
  “你去上班吧。”陸卓文朝蘇河擺了擺手,說道。
  蘇河也隻是客套地回應陸卓文的動作,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入了人流中。
  蘇河這樣的背影,跟當時陸卓文和她說分手時一樣,顯得無比的決絕,不同的隻是:這次,她的心,沒有當時那麽痛了。
  回到單位,蘇河又開始忙手頭的工作了。
  她沒有想到,這次去見陸卓文,她竟然可以表現得如此平靜,少了偶遇那天的錯愕與心痛。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地改變著。

  第二十四章
  沒過幾天,蘇河的單位傳來了一個好消息:那個比較棘手的案子已經搞定了。
  李總為此準備舉行一場慶功宴,並特意交代:單位的每個人都去參加。
  慶功宴被定在了當天晚上,在一家豪華的酒店舉行。由於人比較多,被分成了好幾桌。蘇河被分到了李總那一桌。
  下班後,他們便來到了提前預定好的大酒店。
  酒店內,白色大理石地麵顯得雅致大氣,高大的圓頂大廳金碧輝煌,巨大的水晶燈、梁柱上的壁燈和花紋裝飾也吸引著各位來賓的視線。
  大家就坐後,預先定好的菜陸陸續續地上來。
  不一會兒,桌上就擺滿了各式各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李總,該吃飯了吧?”有個同事望著桌上的美味佳肴,肚子已經在唱空城計了。
  “還有一個人,我們等一下他。”李總說道,滿臉威嚴,眼睛掃了桌上的每一個人,繼續說道,“為了這個案子,他可是幫了不少忙,費了不少心。”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李總的話音剛落,另一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驟然響起,穿透過些許喧鬧,直直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哇……”有不少女員工將目光投向聲源處,幾乎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微微張開嘴,發出一陣欷歔聲。
  “這麽帥!”
  “啊?怎麽會有這樣好看的男人。”
  “你們看,他那一雙深邃冷淡的眼眸,真的是迷死人了!”
  ……
  此人穿一身黑色的西服,裏麵是幹淨的白襯衫,係一條有著藍白相間斜紋條領帶。身材挺拔,容貌英俊,眼眸漆黑深邃。走路的姿勢猶顯穩重。
  蘇河在一陣欷歔聲中,抬起了頭,那一瞬,她愣住了——來者居然是她最不想見到的陸卓文。
  蘇河的眼睛在陸卓文身上遊離了片刻後,便不再看他。陸卓文第一眼便看到了蘇河,點頭示好後,便掠過她,走向前去。他見到蘇河時,臉上並沒有絲毫的怔忪,隻是很自然地拉過剩下的一個空位,跟李總打招呼。
  難道李總剛才所說的那個人便是他?蘇河想道。
  李總笑著跟大家介紹:“這就是我剛才跟你們說的那個幫了我們大忙的人,陸卓文。為了感謝他幫我們單位解決了這個案子,來,我們大家每人都敬他一杯。”李總率先站了起來,舉起杯子。
  真的是他。為什麽在我快將他逐出心裏的時候,還要讓他一次次地出現在我的麵前?蘇河想。
  接下來,這一桌的每個人都先後向陸卓文敬酒,陸卓文自然是不好意思推卻。輪到蘇河時,她似乎想得入了神,還沒意識到已經到她了。坐在她旁邊的同事用胳膊肘輕輕地捅了她一下,她才從繁複的思維中抽了出來,看了看杯中酒精度高的白酒,問:“可以用飲料代替嗎?”
  陸卓文張口剛想說什麽時,李總搶先一步說道:“那怎麽行,就隻有一杯,喝了。”
  蘇河剛想喝時,陸卓文說道:“用飲料代替就可以了。”
  蘇河放下了酒杯,打算拿旁邊已倒好的飲料,李總又說道:“蘇河,平時看你是挺不愛跟人打交道的,但這種場合不需要安靜。不就是一杯酒,犯得著不喝嗎?”
  蘇河看了李總一眼,拿起盛有白酒的杯子,一飲而盡。頓時,體內升騰起一股巨大的灼熱感,口中有著強烈的辛辣。
  “對嘛!就是應該這樣,才有氣魄!”李總邊說邊哈哈大笑起來。
  蘇河並沒有看陸卓文的表情,隻是覺得整個人都仿佛被火燒了一樣,頭也有些暈暈的,這是她第一次喝這麽烈的酒,一時間並不能適應。
  飯桌上鬧哄哄的,蘇河覺得頭都快裂開了般,連忙趕去了洗手間,洗了把臉,神誌總算清醒了些。
  慶功宴結束後,一群人中有大半都是醉醺醺的。
  走出了飯店,一個個道別後,都各自回去了。李總望著還沒走的蘇河,笑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蘇河毫不猶豫地拒絕道。
  “怎麽了,不給我李總麵子?”李總有些生氣了,拍了拍胸脯說道。
  “不是,怕勞駕您。”蘇河委婉地說道。
  “不行,我送定你了。”李總平時對人一向很和善,現在喝醉酒的他,說話有了幾分霸道與強勢。
  “……”
  “李總,要不我送蘇小姐。”一旁的陸卓文說道。
  “平時看你不怎樣,現在怎麽覺得你是如此好看。”李總對於陸卓文的話置若罔聞,將手放在蘇河微微透著紅暈的臉上,輕輕撫摩著,臉上帶有幾分詭異的笑。
  還沒等李總反應過來,他頓時覺得左臉有了灼熱的疼痛感,轉過頭,瞪圓了雙眼,惡狠狠地說道:“你他媽的敢打我!”說完,掄起手,打算回應蘇河一巴掌,陸卓文抓住了李總舉在空中的手,冷冷地說:“李總,別計較了。我們下次還會有合作的機會的。”
  李總甩開陸卓文握著他的手,望著蘇河,惱火地說:“今天要不是看在陸大律師的麵子上,我定不會饒了你!”
  隨後便憤憤地離去,好像嘴裏還在咒罵著些什麽。
  蘇河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睛依舊清澈如水,在柔和月光的映照下,更顯得熠熠生輝,眼神無比的淡定。
  “我送你回去吧。”陸卓文說道。
  “不必了。”蘇河淡淡地說。
  陸卓文不由分說地拉著蘇河向停車處走去,蘇河用力地甩開他的手,說道:“謝謝你的好意。”然後,她急忙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連告別的話都沒跟陸卓文說便走了。
  陸卓文看著絕塵而去的出租車,心中的愧疚似乎又深了,不由得緊緊皺起了眉。
  幸好陸卓文的酒量比較大,今天喝了那麽多,現在頭也隻是微微有些暈。
  車窗外有陣陣涼爽的風吹來,漸漸地,他清醒了許多。
  這時,電話響了,陸卓文騰出一隻手,看了看上麵顯示的號碼,是顏夕的電話。
  “喂。”陸卓文接起電話。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來?”電話那端傳來顏夕有些擔憂的聲音。
  “在回去的路上。”
  “你去哪兒了?”
  “回去再說。”
  “好吧,那你路上多小心。”
  “嗯。”
  掛掉電話,陸卓文的腦中還是浮現出蘇河剛才差點被人欺負的畫麵。
  她是個好女孩,應該被人捧在掌心寵著、愛著,可是因為他的自私,他親手粉碎了她的愛情童話。
  蘇河離開的這幾年,他還是偶爾會想起蘇河,也許,並不是因為愛,隻是因為愧疚。
  她現在的眼神那麽憂鬱,神情那麽淡漠,難道她還活在我帶給她的傷害之中嗎?
  陸卓文的濃眉緊蹙,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第二十五章
  初秋,夜晚的風仿佛裹挾些絲絲寒意,吹進車內。
  四周靜寂無比,甚至可以聽到流浪貓的“喵喵”聲。
  兩旁的梧桐樹在月光的映照下,發出幽幽的光,投下無數斑駁的陰影。
  蘇河因剛才喝的酒太烈,現在頭還有些暈暈的,臉上一片燥紅。她沒有想到平常看上去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樣的李總竟會那樣對她,除了不解之外,更多的是氣憤。
  對於陸卓文的無動於衷,那一刻,蘇河的心仿佛掉入了穀底,陣陣寒氣襲卷而來。曾經那麽疼愛她的陸卓文再不比昔日,即使看到別人那樣對她,也沒有立即做出什麽舉動。她真的不敢相信這便是她愛了四年的陸卓文,想到這些,她的頭愈加的疼痛。
  蘇河有些踉蹌地走下了出租車,抬頭,看著柔和的月光,她不禁自嘲般地彎起嘴角。
  “蘇河,你怎麽了?”暗處出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聲音中帶有緊張。
  蘇河朝前方望了望,有氣無力地說:“是你啊。”
  “你喝酒了?”程灝然連忙走到蘇河身邊,聞到一陣刺鼻的酒味,不禁問道。
  “嗯。”蘇河看了看程灝然,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練完網球準備去醫院,正好經過這裏。”程灝然說道。
  其實,程灝然是特意來看蘇河的,他已經在這邊等她好長時間了,雙腿站得都有些發麻。
  “哦。”蘇河淡淡地說。
  “我難得來一趟,不請我進去坐坐嗎?”程灝然笑道。
  “不好意思,今天不行。下次再請你到我家吧。”蘇河的心情差到極點,在酒精的作用下,更顯得煩躁,根本無心接待程灝然。
  “我看你喝了很多酒,我先把你送進去。”程灝然看著走路都不太穩的蘇河,說道。
  “不必了。”蘇河冷冷地說道。
  程灝然並沒有走,一直走在蘇河旁邊。蘇河懶得再跟他說什麽,隻覺得渾身無力,胸口一片灼熱,頭痛欲裂。
  “哎喲。”蘇河突然叫了起來。原來,她在上台階的時候,由於穿的是高跟鞋,不小心崴了腳。
  “怎麽了?”程灝然擔憂地問道,他低頭看到蘇河摸著她的腳踝,問,“崴到腳了?”
  “嗯。”蘇河麵露痛苦的表情。
  “還能走嗎?”程灝然看著醉醺醺的蘇河,微微皺起眉,問道。
  “可以。”蘇河掙紮著站起來。
  還要走好幾個階梯,蘇河大概腳崴得厲害,再加之,頭腦混沌,在跨第二個階梯的時候險些滑倒,幸好被程灝然及時地接住了,蘇河順勢倒在了他的懷裏。
  那一瞬間,蘇河仿佛被電觸到一般,穿過衣服的隔層依舊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有一股暖流襲來。
  程灝然一把將蘇河打橫抱起。
  蘇河愣住了,但很快,她就冷聲說道:“放我下來!”
  但程灝然並不理會她。
  “你的手還沒完全好,快放我下來!”蘇河幾乎是命令的口氣。
  程灝然依舊沒有放下她,繼續向門口走去。
  蘇河沒有再掙紮,她知道,現在她做什麽都是無用的,因為,她渾身已經使不出一點氣力。她的身體觸著程灝然溫暖的胸膛,她能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清涼濕潤的薄荷味。這種味道不同於陸卓文身上那種香草味,但是她卻微微閉上眼,甘願在這種味道裏沉溺。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臉也漸漸發燙。
  程灝然望著懷裏的蘇河,故意放慢腳步,隻想讓她在他懷裏多待會兒,臉上浮現一抹無比喜悅的笑意。
  走到門口,程灝然輕輕地問道:“鑰匙你放哪兒了?”
  沉浸在一片溫暖中的蘇河微微睜開眼,意識有些模糊地舉起她的小拎包,然後手又垂了下去。程灝然輕輕歎了口氣,俯身準備去拿包,蘇河的臉卻突然偏向他的胸口。瞬時,四片嘴唇貼在了一起,他們倆幾乎是同時瞪大了眼,他們能夠感覺到彼此有些紊亂的呼吸。
  一陣怔忪之後,蘇河移開貼在程灝然嘴上的唇,舉起小拎包準備向程灝然的胸口砸去,程灝然敏捷地抓住她的手,委屈地說:“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蘇河想想,剛才確實不是程灝然有意那樣的。即使她意識迷糊,神誌不太清楚,但她的眼睛還是真實地告訴她:這一幕隻是不應該發生的偶然事件而已,並沒有人想那樣。她長長地噓了口氣,理順了紊亂的心緒,說:“你放我下來。”
  程灝然抑製住內心的狂喜,用左手抱緊蘇河的腰,將她慢慢地放了下來。
  蘇河拉開包,拿出鑰匙,轉過頭,說:“你回去吧。”
  “等這麽久了,總得讓人進去坐坐吧。”程灝然低聲說道。
  蘇河不答理他,開了門,自顧自地走進去。程灝然也尾隨她走了進去。
  “你要喝些什麽?”蘇河將包扔到沙發上,打開冰箱,問道。
  “有綠茶嗎?”程灝然問道。
  “沒有。”蘇河輕輕地回答道。
  “茉莉花茶呢?”
  “沒有。”蘇河舉起一瓶礦泉水,說,“這個,要不?”
  “好吧。”程灝然探頭看了看她的冰箱,裏麵的東西真是少,站了起來,說,“我先出去一下。等我回來。”
  說完,程灝然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蘇河輕觸自己的嘴唇,仿佛上麵還殘留著程灝然的溫度。
  剛才那樣的感覺,於蘇河,仿佛消逝了很久很久。而現在,仿佛那些感覺都回來了,關於初戀的感覺,關於初吻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程灝然亦是匆匆忙忙地跑了回來,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遞給蘇河一盒酸奶,微喘道:“給。”
  刹那間,蘇河的心裏湧起一股暖意,接過酸奶說:“謝謝。”
  程灝然笑了笑,說:“不客氣,喝酸奶可以解酒,趕快喝吧。”
  蘇河想撕開盒口,可,她就是使不上勁。程灝然見狀便連忙拿過來,輕鬆地撕開了盒口,遞給蘇河。蘇河尷尬地笑了笑。
  在蘇河喝酸奶的間隙,程灝然細細地打量著蘇河家的客廳:正中央放著一張桌子,左邊放了兩張單人沙發,右邊放了一張長沙發,都呈乳白色,煞是好看。沙發後麵靠牆處放了一個冰箱,最顯眼的是放在客廳裏的一個書櫥,它位於西北角,顏色呈深色的紅,木質看上去很好。程灝然向書櫥處走去。
  上麵放了很多書,有名家名作,有不太熟悉的作品;有經典散文,有優美詩詞;甚至,還有一些外國名著,上麵全是英文的那種。
  程灝然饒有興趣地翻閱著,翻著翻著,突然,有一個東西掉在了他的腳邊。他彎腰去撿,一看,頓時愣住了。
  上麵的女子笑靨如花,男子淺淺地笑,男子用右手摟著女子的腰,女子依偎在他的胸口,樣子特別曖昧,看上去兩人都十分甜蜜。而,女子便是蘇河,男子便是陸卓文。

  第二十六章
  程灝然拿著照片的手微微顫抖,他的心仿佛突然缺了一個口,疼痛如溪澗般汩汩而出。他以為這是蘇河現在的男友,就覺得他所有的希望都在這一瞬間破滅了。
  程灝然手中依舊拿著照片,轉過身,舉起照片,語氣有些生硬地問蘇河:“這是你男朋友?”
  “什麽?”蘇河放下手中的酸奶,連忙跑到書櫥那邊,一把奪過照片,冷聲說道,“誰允許你隨便翻我的東西的?”
  “我隻是看看書而已。”程灝然無辜地說道。
  蘇河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心不由得抽痛。這張照片她自己都忘記放哪兒了,她以為已經丟了,沒想到竟被程灝然翻了出來,又勾起了她疼痛的過往。
  照片中的陸卓文,笑意雖淺,但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開心,因為,一向清冷的他是很少露出這樣的笑容的。而每每跟蘇河在一起的時候,他嘴角總會掛著淺淺的笑。微微轉頭望著蘇河的陸卓文,模樣極其英俊,眼中有著無法隱藏的寵溺。但是,現在,在蘇河受到別人侵犯的時候,他竟可以做到袖手旁觀。有時,我們終究還是要相信:時間總會為我們更改著一切。
  蘇河盯著照片看了許久,然後,她使出全身的氣力,將照片撕成兩半,再將其中一個撕成兩半,逐一撕開,最後,照片被撕成了無數個碎片。看著手中這些碎片,蘇河的嘴角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繼而,將所有的碎片撒向了空中,一片片碎片在力的作用下,快速上升,再緩緩落下,鏡頭淒慘得如同秋日蕭條的景色。
  “為什麽要撕掉?”程灝然一臉茫然地問道。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就沒必要讓我繼續沉浸在那虛假的美好中,這樣,隻會讓我更痛。”蘇河的眼睛在一瞬間凝上了無數憂愁。
  “過去?不是現在嗎?”程灝然提高嗓音,問道。同時,他在心裏長長地噓了口氣,想道:原來並不是我想的那樣。
  “……”蘇河怔怔地站在原地,地上都是些碎片,還有幾片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鞋上。
  “想開點,反正都已經過去了,何必這麽較真。”程灝然安慰道,他看著蘇河有些發愣的眼神,開玩笑地說道,“隻不過是個看起來棱角還有些分明的男人罷了,這世上比他好的男人多著呢。”
  程灝然頓了頓,指著他自己說:“看,我不也是其中一個,你可以考慮考慮。”
  蘇河瞥了他一眼,不發一言。
  “你是不是還想著他?”見蘇河沉默,程灝然忍不住問道。
  “這是我自己的事。”蘇河冷冷地說道。
  “那你經常表現出一副憂傷的樣子,都是因為他?”程灝然心中升出一股酸澀。
  “不是。”蘇河否認道。
  “不要因為別人而牽扯到自己的表情,別人做什麽有他們的自由,而你,可以掌控自己的表情,何不讓自己多笑笑?那樣你憂傷的表情會慢慢消失。”程灝然並不希望蘇河為一個以前的男人傷懷,這會讓他心痛。
  “那我有什麽樣的表情也是我的自由,不用你管。”說完,蘇河走向沙發,坐下。
  程灝然跟了上去,倔強地說:“你的事,我就是想管。”
  “你是不是該走了?”蘇河語氣變淡,說道。
  “你在下逐客令?”程灝然笑笑,說,“如果我還想再待會兒呢?”
  “那我走!”蘇河站起身,做出欲走的姿勢。
  “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你幹嗎走,要走也該我走。”程灝然抓住蘇河的手,想阻止她走出去。
  “那你走,還是不走?”蘇河甩開程灝然的手,瞪了他一眼,厲聲說道。
  “哪有人像你這樣對待客人的。”程灝然微微皺起眉,轉而,抬起了他的右手臂,樣子極其委屈地說,“你看看,我現在還是病人,負著傷,你還這樣對我。”
  蘇河無奈地看著程灝然,又重新坐回沙發。
  時間在指尖慢慢地流逝,空氣仿佛凝結了般,周圍異常寂靜。
  程灝然終於打破了沉寂,神色有些凝重地望著蘇河,輕聲說道:“如果你心裏還有傷的話,那就要努力把它們忘掉,連同那個人。就像你剛才撕掉那張照片一樣,有時,我們做事就應該要決絕一些,這樣才能徹底地忘記一些不開心的事。以後,我們的心裏就會裝滿幸福,知道嗎?”
  “不要跟我說這些!”蘇河眼中彌漫著濃重如霧一般的憂傷,散不開。
  “不要為一些無謂的事而傷神了,你要從不開心中走出來。”程灝然看著蘇河憂傷的表情,心也跟著難受起來。
  蘇河抬起頭,突然撞上了程灝然誠摯的眼神,語氣漸漸緩和下來,說:“我的事我會處理。”
  “我可不希望我的朋友整天擺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那樣,我會……心疼的。”最後三個字,程灝然說得極輕極輕,如耳語般,蘇河並沒聽清。不是程灝然膽怯、不敢大聲說,隻是,他知道,在蘇河不開心的時候,有些話還是不說為好。要不,他說錯了什麽,她又要下逐客令了。
  蘇河看著程灝然帶點孩子氣的表情,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淺淺的笑,說:“怎麽沒發覺你還有小孩子的一麵?”
  “什麽?說我像小孩子?”程灝然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望著蘇河,揚起嘴角,說,“我可是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熟男,看我是不是很有魅力?”說著,還煞有介事地彎起手臂,做猛男狀。
  蘇河似乎忘記了剛才的痛,聽程灝然這麽說,不禁“撲哧”笑出了聲。她承認,在她麵前的程灝然是很帥氣的:有著入鬢的濃眉,清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嘴唇,但從他的眉眼間還是可以看出一絲孩子氣,這也許是他的性格造成的。說什麽自己是熟男,蘇河並不讚同他的說法,微微笑道:“魅力是有那麽一點,但卻不是什麽熟男。”
  “魅力就一點?”程灝然不甘心地問道,然後,挑了挑眉,說,“網球王子的魅力還隻能就一點嗎?是魅力無窮的。”
  蘇河聽程灝然這麽誇他自己,隻是笑笑,她起身說:“明天我還要上班,我要休息了。”
  程灝然聽得出她口中的意思,也不好再打擾她,便有些悻悻地說:“哦,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嗯,我等你這句話很久了。”蘇河笑道。
  將程灝然送至門口,蘇河正打算說再見,突然“哢嚓”一聲,有一道耀眼的光在蘇河臉上閃過,使得蘇河一下子沒睜開眼。
  “你在幹嗎?”蘇河問道。
  程灝然舉起他的手機,一臉得意地說:“我這個手機是富有魔力的,帶有X射線,可以看到人的心理。因為人的不開心會表現在臉上,我會根據你的病情幫你製作一套療傷方案,為你療傷。”
  蘇河愣住了片刻,然後看著眼前這個陽光帥氣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那謝謝了,你就幫我好好研究一套療傷方案吧!”蘇河隻當程灝然說的是一句玩笑話,就這麽隨口回答,並沒在意太多。
  程灝然看著笑容迷人的蘇河,也不由得彎起好看的嘴角,說:“那我走了。”
  “慢走。”蘇河輕聲說道。
  “你不送我?”程灝然笑著問。
  “你自己又不是不認識路。”蘇河看了看程灝然,撇了撇嘴,說,“你還真當你是小孩子,處處都要別人來照顧你?”
  被蘇河這麽一說,程灝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臉突然紅了,羞赧地說:“不是。我走就是了。”
  待程灝然走後,蘇河拿來掃帚和簸箕,把那些碎片逐一掃盡。
  不經意間,她發現有一個碎片上竟留有一個完整的眼眸:透亮冷凝。她的心猛地顫了一下,隨即她又將所有的碎片都掃到了簸箕裏。然後,把它們倒進了垃圾箱,連同她美好的過往也一同倒了進去。
  正在開著車的程灝然忍不住拿起手機,仔細端詳著手機中的蘇河:有著長長的發,白皙秀麗的臉龐,小小的鼻,薄薄的紅潤嘴唇,眼睛裏飄忽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憂傷。看著看著,程灝然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
  程灝然想起了剛才那短暫的甜蜜,那一幕在他腦中慢慢回放,他將它想象成一個影片:女主角微醺,臉龐卻依舊無比清麗,薄薄的嘴唇有些涼意,卻又是那般柔軟,像海綿般富有彈性,有著無窮無盡的吸引力,讓人依戀、不忍離去。恍惚間,男主角能清晰地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幽幽香氣和濃烈的酒味,男主角的初吻便這麽不可思議地獻給了女主角。程灝然抿了抿薄而性感的嘴唇,臉上的笑意愈濃。

  第二十七章
  夜,已經很深了。
  陸卓文到家後,顏夕一下子便聞出了他身上濃烈的酒味,問道:“晚上去哪兒了?還喝了這麽多酒。”
  “我先去洗澡。”陸卓文沒接顏夕的話,徑自向浴室走去。
  顏夕臉上閃過一絲難過與氣惱,自言自語道:“每次都這樣,從來都不懂得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
  從浴室走出來的陸卓文,換了一身寬鬆的睡衣,卻依然遮掩不了他挺拔的身材,愈發顯得修長。
  他在沙發邊坐下,用一條白色的幹毛巾擦著沾在頭發上晶瑩的水珠,一遍遍輕輕地擦著。
  “剛才怎麽不回答我的問題?”顏夕蹺著腿,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不悅地坐在陸卓文一旁的沙發上。
  “今天有些累……”稍稍停頓一下,陸卓文接著說,“幫別人處理好了一件案子,人家請我吃飯的。”
  “每次晚歸你都會這樣說……”顏夕有些嗔怪地說道。
  “工作需求,沒辦法……”陸卓文看了看坐在他對麵有些氣呼呼的顏夕,不再擦頭發,將毛巾放在一邊,坐到了顏夕身邊,看向她,說道,“以前不就跟你說了嗎,我的工作實在太忙。有時,你應該體諒體諒我。”
  顏夕轉過頭,看著陸卓文深邃的眼眸,久久地。然後,搖搖頭,歎口氣道:“你總是叫我來體諒你,可又有誰來體諒我呢?”
  “……”陸卓文一把摟過顏夕,讓她靠著他溫暖寬厚的胸膛,顏夕的頭部正好抵到陸卓文還有些涼意的下巴。繼而,陸卓文溫柔地說:“你不還有我。”
  顏夕微微揚起臉,望著陸卓文,定定地看著他深邃漆黑的眼眸,漸漸地,顏夕眼中浮起一層柔情。陸卓文低頭,望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柔和的燈光映照在顏夕白皙的臉上,光束中似乎摻雜著無數溫暖的小光點,一點一點地在他們周圍散開。
  時間仿佛停滯了般,他們就這麽深情地凝望著,顏夕的心跳在慢慢加速,臉,也開始微微泛起一片紅暈。
  不一會兒,顏夕覺得周圍一下子全都暗了下來,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向她覆蓋而來。緊接著,有一絲溫暖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帶有清新的香草味,輕輕地在她柔軟的唇上輾轉流連。顏夕完全沉浸在了陸卓文的柔情裏,發出輕微的喘息聲。陸卓文慢慢敲開了她的齒關,長驅直入……
  第二天,蘇河照例準時起床。
  有幾縷陽光透過窗簾的間隙灑進臥室,溫柔地落在蘇河的臉上。
  蘇河揉了揉還有些暈的頭,微微眯起眼,起身,洗漱完畢,提起包準備去上班。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她才驀然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邁出去的腳猛地收了回去,向後退了幾步。
  昨晚她對李總那麽不敬,他的氣應該還沒消,如果這樣,他肯定會把她給辭掉,她還不如先遞交辭職書為好。
  蘇河想著,然後,拿起筆,毫不猶豫地寫好辭職信。
  刺眼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肆無忌憚地布滿總經理辦公室的每個角落。
  “李總……”蘇河將手中的辭職書遞給李總。
  李總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接過蘇河遞來的辭職書,看都沒看一眼,便將辭職書撕得粉碎,眼中微帶讓人深不可測的笑意。過了好一會兒,發出跟往常一樣的聲音:“你來幹什麽的?交文件?”
  蘇河眼中沒有絲毫的怯弱,眼神淡定,說話擲地有聲:“我是來辭職的。”
  “理由?是我們公司不能發揮你的優勢?”李總斜睥蘇河一眼,語氣開始變得咄咄逼人。
  “李總,不好意思,今天我來是辭職的,不是來回答你這些問題的。”蘇河不卑不亢地說道,眼睛直視著李總。
  “做錯了事,就想拍屁股走人,你想得可真簡單。”李總用手支起下巴,眼睛中的笑意瞬間被微怒所取代。
  “我並沒做錯什麽。”蘇河冷冷地說道。
  “你如果就這麽一走,這月的工資你就會拿不到!”李總言語中帶有威脅的味道。
  “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蘇河嘴角露出一抹笑,帶有些許嘲諷。
  “你真他媽的不識好歹!”李總終於發怒了,大聲地吼道,“昨晚的事就這麽不了了之嗎?我跟你說,你現在必須跟我道歉。”
  “我說了,我並沒錯。”蘇河神情無比鎮靜地望著像一頭獅子的李總,語氣冰冷地說道。
  李總望著麵前的蘇河,她眼中流露出頑固的倔強,一臉淡定,不由得放低了聲音說:“那好!我不想再見到你了,你快給我滾出去!”
  聲音雖低,卻夾雜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蘇河聽了,欠了欠身,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李總仰頭靠在真皮沙發上,將手交叉放在腦後,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眼,陷入沉思中。
  “蘇河,你怎麽說走就走?”小玉望著正在收拾東西的蘇河,不解地問道。
  “就是想換份新工作,去嚐試一下別的工作是不是更適合我。”蘇河淡淡地說道。
  “哦。”小玉似懂非懂地應道,然後,用手托住下巴,眉頭微微皺起,繼續問道,“你不幹得好好的嗎?為什麽要走呢?而且,平常看你,感覺很安靜,並不像喜歡跳槽的人啊……這個決定是不是太突然了?”
  蘇河轉過頭,看向小玉,莞爾一笑道:“有些東西並不是用眼睛就能看出來的。”
  “此話是沒錯,那你辭掉這份工作後打算找個什麽樣的工作呢?”
  “暫時還不知道,找找看吧,總會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的。”蘇河邊收拾著桌上的東西邊說道。
  “那你以後找到了什麽好工作,可別忘了告訴我。”小玉說著看了看四周,然後壓低聲音道,“我說不準也要……換工作呢!”
  “……”蘇河向小玉投去一個淺淺的笑,“你啊,你就待這兒,好好幹。”
  “你又不是沒在這兒待過,就算有人好好幹,也不能被提拔……這社會真複雜啊!”小玉感歎道,扁了扁嘴,繼續說道,“再說了,你也知道的,我這人沒多大的進取心。就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了,不要哪一天,李總看誰不順眼就把誰給辭掉。”
  “總算收拾好了。”蘇河將桌上最後一件屬於自己的東西放入大口袋時,不由得在心裏鬆了口氣。
  “嗯。”小玉揚起臉,望著蘇河,眼中有幾分不舍。
  蘇河望著小玉說:“怎麽了?舍不得我走?平時看你可沒出現這種眼神,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的,都在一個城市,有空就多出來聚聚。”
  “誰舍不得?沒聽過‘離別是為了下次更好的重逢’嗎?”小玉執拗地撅起了嘴。
  蘇河看了看她,提著裝滿東西的大口袋,笑了笑,說:“我走了。”
  “嗯。”小玉應道,看著蘇河離開的背影,心裏莫名湧起一股淡淡的憂傷。

  第二十八章
  正午的陽光,光線十足,透過樹的枝葉在地麵上投下大大小小斑駁的陰影。
  蘇河坐在出租車內,微眯著雙眼,看著窗外疾馳的車輛,還有後視鏡中不斷倒退的景物。
  樓群一個個地緊挨著,作為各個商場所用。從外麵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裏麵琳琅滿目的物品,那些美麗的飾品、衣物隨著車速漸漸地遠離蘇河的視線。
  突然,司機停了車,蘇河本以為遇見紅燈才停的,就沒太在意。大概過了三分鍾,司機依然沒開車,蘇河忍不住問道:“師傅,前麵的車怎麽還不開呢?”
  出租車司機轉過頭,眉頭皺起,說道:“前麵堵車,你聽,好些人都在按喇叭。應該是出了什麽交通事故吧!這下比較麻煩了。”
  “什麽?交通事故?”蘇河提高了聲音,問道。
  蘇河曾親眼看見一起交通事故發生的全過程,場麵讓人觸目驚心,地上不斷流淌出鮮紅的血,像一朵朵妖嬈的花,漸次綻放。
  那樣的場麵太血腥,蘇河看過之後,對開車就產生了恐懼症,以後便再也沒開過車。
  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流逝,可前麵的車依舊沒有任何動靜,蘇河問道:“師傅,什麽時候可以開車走?”
  隻見出租車師傅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走,發生這樣的事通常都是比較難處理的。”
  “哦,那我就在這邊下吧。”說完,蘇河便掏出錢,遞給出租車師傅。
  蘇河不想往前走,怕再次看到和那次一樣的場麵,便折了回去,她打算從另一條路乘公交車回家。
  走了差不多一站地,快走到公交車站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蘇河。”
  蘇河朝聲源處看了看——原來是葉明暉,他把頭伸出車窗外,朝蘇河招著手。蘇河走近他。
  “你去哪兒?”葉明暉露出慣有的親切笑容,問道。
  “回家。”蘇河答道,並回以淡淡的笑。
  “那我送你吧,正好順路。”葉明暉用手示意,讓蘇河上車。
  “嗯。”蘇河點了點,坐進車內。
  葉明暉看著蘇河提了一大袋東西,問道:“你剛才去哪裏了?怎麽帶這麽多東西?”
  “我今天把工作給辭了。”蘇河故意輕描淡寫說道。
  “啊?辭職了?為什麽?”葉明暉聽後顯然有些震驚,他們在一起聊天的時候,蘇河倒是提過她在工作方麵一直都比較順的,怎麽就突然辭職了。
  “再換換別的,看看有沒有更適合我的。反正,在那個單位幹也沒多大的激情。”蘇河說道,對於她辭職的真正原因她並不想跟別人說,因為,並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
  “原來是這樣,那也不錯,換一份更適合自己的工作,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葉明暉說話從來都是恰到好處。
  “嗯。”蘇河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當車開到葉明暉所在的那個醫院時,她突然說道,“明暉,就在這邊停吧。”
  “怎麽了?不打算讓我送你回去了?”葉明暉停下了車,疑惑地問道。
  “我想看看我的朋友,不知他的傷有沒有完全恢複。”蘇河說道。
  “你說的就是上次我見過的那個人吧?是程灝然對不對?”
  “嗯。不過,你怎麽會知道是他?”蘇河轉過頭,問道。
  “雖然他的傷不是由我來負責的,但人家可是著名的網球明星,看一眼,便認出來了。”葉明暉笑道。
  蘇河打算解開安全帶,可是不知為何,怎麽解就是解不開。葉明暉已經解開了他的安全帶,看蘇河有些焦急的模樣,嘴角浮現一抹淺淺的笑。
  葉明暉湊近蘇河,伸過手去,準備幫蘇河解安全帶,蘇河將她的手縮了回去。葉明暉低下頭,仔細地看了看安全帶係的地方,然後,稍微用了下力,安全帶便被解開了。可是,他的手卻在那一刹那觸到了蘇河柔軟的□。
  這一瞬間,葉明暉急忙把手收了回去,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空氣中仿佛浮動著燥熱的因子,蘇河的臉不禁泛起紅暈。
  蘇河略顯尷尬地拿開安全帶,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對葉明暉說道:“謝謝。”
  葉明暉這才從剛才恍惚的神情中走了出來,臉上同樣有著尷尬,輕輕說道:“不客氣。”
  下車後,他們的話明顯都變少了。兩人都為剛才意料之外發生的事而覺得有些難為情。
  “蘇河,我的辦公室就在那邊,有什麽事的話,可以到那兒找我。”葉明暉用手指向樓梯拐彎處的一個房間說道。
  “嗯。”蘇河應道,眼睛隻是在葉明暉身上停留了一秒,便迅速移開了。
  “那我先走了。”葉明暉說道。
  “好的。”
  “晚上你什麽時候走的話,就給我撥電話,我們一起走。”
  蘇河沒有回答,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樓層顯得有些空蕩,幽靜無比。
  蘇河走到病房門口,發現門是虛掩著的,她先敲了敲門,裏麵沒人應答。她以為程灝然睡著了,沒聽見,便輕輕地推開門,才發現裏麵根本就沒人,蘇河心裏突然湧起一陣失落。
  寬敞的病房裏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禮物,每一個都很精美。還有的是手工製品,做得很細致,想來,也隻有女孩子才能做成那樣。
  蘇河送給程灝然的那一束百合大概已經被扔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漂亮的百合,屋內繚繞著一陣淡淡的清香。
  蘇河把病房環視了一圈後,有一個很顯眼的顏色躍入她的眼簾:一個嫩黃色的網球放在床沿邊上。
  程灝然在醫院這段時期依舊不忘打網球?難道他一直在堅持練習嗎?蘇河想道。
  站了一會兒,蘇河便走了出去,臉上掛著一絲失落。
  “你怎麽來了?”蘇河剛想關上門,一陣熟悉的聲音衝進耳膜。
  蘇河被這聲音嚇到了,放在門把上的手連忙縮了回去,猛地轉過身,瞪大了眼,望著程灝然。
  “怎麽了?你是小偷嗎?看你的表情,好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程灝然把手插在褲兜裏,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突然出現,對我說話又這麽大聲,明明就是嚇唬人嘛!”蘇河按住胸口,埋怨地說道。
  “進去說吧。”對於蘇河今天能主動來看他,程灝然感到有些吃驚,吃驚之餘更多的還是開心。他連忙打開門,邀蘇河進屋。
  “坐吧。”程灝然的手指向一旁的椅子,說道。
  蘇河並沒有立即坐下,語氣中略有責備地說道:“你這個病人怎麽老是往外跑呢?”
  “我已經不是病人了。”程灝然故意甩了甩右手臂。
  “哦……”蘇河突然發現她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麽。
  “對了,今天怎麽會突然來看我?”程灝然煞有介事地問道。
  “經過這,順便看看。”蘇河說道。
  “不管什麽原因,你能來看我,我就會很開心。”程灝然笑道。
  “這幾天,你是不是一直在練打網球?”聽程灝然這麽說,蘇河心底仿佛被什麽觸動了一下,但,轉瞬即逝了。
  “是啊,要不,我就趕不上別人了。”
  “都是去俱樂部練習嗎?”
  “不全是,在這裏也可以練的。”程灝然指了指這間病房說道。
  “在室內怎麽練?”蘇河疑惑地問道。
  “這裏空間是小了些,但還是有足夠的地方讓我來做揮拍練習的。”
  “你撿回了原來的信心?”
  “嗯。”程灝然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語氣堅定,“那幾天我想了好多好多,如果我再不努力的話,以後,我想再次站在比賽場上,都沒有一點希望了。既然,你教我戰勝了內心的恐懼,那我就得再接再厲,做得更好。”
  看著程灝然誌氣滿滿的樣子,蘇河不禁笑道:“嗯,那你一定要加油,到時候我可要看你的比賽。”
  “為了你……”程灝然剛想說什麽,卻戛然而止,撓了撓頭,說,“就算是為了我自己,我也一定會努力的。”
  蘇河望了望他,淡淡一笑,伸手拿過水果籃裏的蘋果,問:“有水果刀嗎?”
  “怎麽?要給我削蘋果吃?”程灝然嬉笑地問道。
  蘇河不答,接過程灝然遞給她的水果刀,細心地削起來。她動作嫻熟,蘋果皮在她的操作下,被一圈一圈完整地削下來,沒有一個斷處。
  程灝然細細地看著蘇河清秀的臉:膚色白皙,眼瞼低垂,睫毛長而翹。離得這麽近,他幾乎能感覺到她均勻的呼吸。
  蘇河將削好的蘋果遞給程灝然,說:“給。”
  “給……給……給我的?”程灝然說話突然結巴,不可置信地望著蘇河。
  “嗯。在我反悔之前快拿走。”蘇河說。
  程灝然連忙接過蘋果,咬了一大口,說:“真甜。”然後,抬頭,笑道,“謝謝。”
  此刻,程灝然心裏比吃了蜜還要甜,他沒想到蘇河竟能親手給他削蘋果吃,興奮不言而喻。
  “別吃這麽快,對胃不好。”蘇河看程灝然一大口一大口吃時,提醒道。
  “真的很好吃,這應該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蘋果。”程灝然抬頭,邊吃邊說道。
  蘇河看著他的吃相,忍不住笑了,好像從沒吃過蘋果的樣子。
  吃完蘋果,程灝然用紙巾擦了擦嘴,眯了眯眼,一副依舊沉浸在香甜味道中的樣子,說:“味道真讓人回味!”
  “不就是一個蘋果嗎,有這麽讓你高興?”蘇河不可思議地笑道。
  “咦?你那是什麽?”程灝然無意間看到蘇河腳下的大口袋,不解地問道。
  “一些私人物品。”蘇河瞬時收回了笑容,淡淡地說道。
  “帶這麽多去哪裏?”程灝然不解地問道,“還有,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麽有空過來的?”
  “我把工作辭了。”蘇河輕鬆地回答道。
  “辭了?為什麽?”程灝然和葉明暉一樣,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打算找個更好的。”蘇河回答。
  “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
  “別把我當外人,朋友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呢?”
  “謝謝你的好意,我相信我自己可以找到的。”
  “不用這麽客氣,朋友之間就應該要互相幫助的,而且,你也幫了我不少忙,還是你鼓勵我,才讓我有了重新回到網球場的勇氣。”
  ……
  時間不知不覺便從指縫間滑過。
  蘇河提出要走的時候,程灝然站起身,準備送她。
  “你好好待在這吧,不用送了。” 蘇河推托道。
  “沒事。”程灝然已經忙不迭地跟在蘇河身後了,執意要送,蘇河隻好隨他。
  “把你的袋子給我。”程灝然說道。
  “不用,我能提。”蘇河輕輕說道。
  程灝然不容置疑地從蘇河手中奪過袋子,說:“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說完,他用左手將袋子舉高。他看袋子應該不輕,用的是左手。因為,現在他的右手還不能施加太大的力。
  蘇河心中倏忽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暖意。
  走出醫院,程灝然招手幫蘇河攔了輛出租,為她拉開出租車的門,待蘇河鑽進車內後,才把手中的袋子遞給她,他彎下腰,朝車內的蘇河說:“路上小心些,沒幾天我就要出院了,出院後,你要抽空去網球俱樂部,我們一起打球。”
  “好的。你快回去吧!”蘇河說道。
  車開到半路的時候蘇河才猛然想起葉明暉跟她說的話,她連忙掏出手機,給他電話。
  “明暉,我是蘇河。不好意思,我現在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走之前竟忘跟你說了。”
  “沒事,我這邊正好還有事,走不開,你路上多小心。”電話中傳來葉明暉善解人意的聲音。
  其實,葉明暉的事情早已做完了,他一直在醫院等蘇河的電話,但是蘇河一直沒打給他,他便一直靜靜地等著。即使他聽蘇河這樣說,也絲毫不生氣,為了減輕蘇河的內疚,他便這樣說了。
  “嗯,那就這樣,再見。”
  “再見。”
  掛完電話,葉明暉的表情有些沮喪,拿起公文包,邁開大步,走出了醫院,整個人刹那與黑夜融為一體。

  第二十九章
  清晨,陽光明媚,鳥兒在窗外唧唧喳喳地叫著。
  “今天會是新的一天。”剛起床的蘇河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道。
  在家裏待久了也挺無聊的,蘇河迫切想找到一份新的工作。
  可是,她都已經發出好幾份簡曆了,也把個人簡曆登到求職網站了,然而卻石沉大海,到今天一個通知她去麵試的電話都沒有接到。她不免有些氣餒。
  吃完早飯後,她便打開電腦,將她的簡曆再加以修飾,然後投給相關公司。
  “這次應該會成功吧?”蘇河給自己打氣。
  投完簡曆,蘇河仰頭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天花板,腦中出現的卻是程灝然陽光燦爛的笑臉,還有那個夜晚突如其來的吻……
  “怎麽會想起他?真是奇怪!”蘇河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努力趕跑腦海中程灝然的影子。
  “嘟嘟……”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蘇河的思緒。
  “啊?不會這麽快就有公司打電話讓我去麵試吧?”蘇河趕緊接起電話,看也不看手機屏幕,就很認真地打招呼:“你好。”
  “蘇河,在幹嗎呢?”電話那頭傳來顏夕歡快的聲音。
  “沒幹嗎,發呆而已。聽你的聲音感覺挺興奮的,是不是有什麽開心的事?”
  “天氣好,心情就好。嗬嗬。”那頭傳來顏夕輕微的笑聲,她還沉浸在陸卓文帶給她的纏綿悱惻中。
  “這些天你都在忙什麽?也不跟我聯係。”蘇河有氣無力地問道。
  “工作、吃飯、約會。”顏夕說道,出於女人特有的敏感,她遲疑了一會兒,問,“你這麽了?有什麽煩惱事嗎?”
  “我的飯碗丟了……”蘇河本覺得辭了工作沒什麽,可以再找,但近來一直沒找到新工作,不免有些沮喪。
  “什麽?”顏夕一驚一乍地說道,緩過神來後問,“怎麽回事?是什麽時候的事?”
  “就幾天前的事。”蘇河輕輕地說道。
  “是你們老總把你辭了嗎?我找他去。”顏夕憤憤地說,由於以前她跟李總挺熟,不管怎樣,應該會給她幾份麵子的。
  “不是。”蘇河趕忙說,過了會兒,懨懨地說,“是我自己辭掉的。”
  “為什麽?我幫你找的這個工作不好嗎?”顏夕納悶地問。
  “不是。反正說來話長。”蘇河把那晚的事大致跟顏夕說了一遍,電話那頭的顏夕聽得愣了,她不禁恨恨地說:“蘇河,幹得好,沒想到他竟會做出那樣的舉動,想想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遇到他這樣的上司,不幹也罷,要不我幫你再找一份工作好了。”
  “不用了,我正在找呢。”蘇河不想再麻煩顏夕,回國前顏夕就已經幫她找好了一份工作,什麽事都為她安排好了。這次再要她幫忙的話,蘇河會覺得欠她更多,心裏也過意不去。
  “那找得怎麽樣了?”顏夕關心地問道。
  “情況不容樂觀,嗬嗬。”蘇河如實相告。
  “那你打算找什麽樣的工作呢?”
  “還是關於文案這一方麵的。”
  “全是?”
  “差不多。”
  “姑娘,你怎麽這麽不開竅啊?想想,有那麽多職業讓你挑,你怎麽就抓住文員不放呢?”顏夕頓了頓,說,“你出過國,最大的優勢是什麽?還不是你英文功底很好,當初我把你安排到這家外企工作是不無理由的。其實你現在也可以找關於翻譯之類的工作。”
  “是啊,我怎麽沒想到呢。”聽顏夕這麽一說,蘇河瞬間仿佛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那我再找找看吧。”
  “好吧。”電話那頭的顏夕遲疑了會兒,說,“你和明暉的感情是不是正在升溫?”
  “你說什麽?”蘇河真搞不懂,顏夕為什麽總會三番兩次地問她這樣的問題,她現在都懶得去回答了。
  “還不承認?”
  “沒有的事。”
  “還隱瞞?”聽蘇河不願再說什麽,顏夕便轉移話題,說,“那不說這個了。你用心找工作吧,找到好工作可別忘了請我吃飯哦。”
  “沒問題。”
  掛完電話,蘇河繼續撲在電腦前投簡曆,踏上了新一輪的求職征程。
  功夫不負有心人,過了幾天,就在蘇河以為沒有一家公司要她的時候,有一個待遇不錯的公司聘她去做文件翻譯工作,這次她非常順利地過了層層麵試關卡。在那家公司老總微笑著跟她說“你下周一過來上班”時,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出那家公司,她幾乎要跳起來了,興奮不言而喻。
  夜晚,天黑如墨。
  窗外飄著細密的雨絲,斜斜地在窗玻璃上交織。
  透過昏黃的路燈,可以隱約看到浸在雨水中的萬物,變得晶瑩剔透。
  蘇河正翻箱倒櫃地找有關翻譯的資料。
  這時,她突然翻到了一個精致的禮盒,由於時間久的緣故,鍍金的盒麵已經顯得有些暗淡,但沒有一絲破損。她雙手顫巍巍地打開盒蓋,一個依舊有著水晶光澤般的項鏈映入眼簾。自她跟陸卓文分手以後,她便將其收好,再也沒有戴過。
  它——曾是蘇河快樂過的見證,可是這一刻,它隻會勾起蘇河內心無盡的痛。那些快樂總會被現實打破,留下一地零散的碎片,快樂無法拚接。
  蘇河輕輕地拿起閃著熠熠亮光的項鏈,美好和疼痛來回交織,如同交織在窗玻璃上的雨水,留下淒淒慘慘的痕跡,無法抹去。她發著愣,使勁搖了搖頭,想讓她從那些不堪的過往中抽離出來。然後,她慌忙地將項鏈又重新放回了盒中,蓋上盒蓋,放回原處。
  就算我真的有過快樂,但,一切都隻是假象而已,我又何必重溫?
  望著外麵還在淅瀝下個不停的雨,蘇河想道。

  第三十章
  翌日,雨停了。
  空氣變得格外清新,樹木在雨的洗禮下,顯得更加青蔥。
  葉片上殘留的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動人的光芒。
  茶吧裏,空氣中漂浮著嫋嫋的香氣。
  柔和的光線穿透層疊的樹葉,在落地窗上投下巨大的光影。
  很多客人都在氣定神閑地品著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葉明暉跟蘇河相對而坐,各自麵前放著一杯上好龍井,桌子中央放著一個呈棕紅色的陶瓷壺。
  蘇河端起瓷杯,輕輕地吹開浮在表層的嫩綠葉片,小心地抿了一口,眉頭微皺,看了看葉明暉,說:“茶濃,中間夾雜著一絲苦澀。”
  葉明暉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說:“茶濃,知其味;茶苦,知其澀;品習慣後,苦澀中會有絲絲甜。”
  “嗯。”蘇河臉上露出會意的笑。
  “找到工作了嗎?”葉明暉關心地問道。
  “找到了。”蘇河回答道。
  “覺得怎樣?”
  “挺好。後天去上班。”
  “關於什麽的?”
  “翻譯一些文件資料。”
  “哦,那你比較拿手了。”
  “還行。”蘇河看向葉明暉,說,“你最近工作怎樣?忙不?”
  “有時會比較忙,有時接不到手術就相對比較閑。”
  “哦。”
  “聽說程灝然的傷快痊愈了。”葉明暉說道。
  “應該是吧,上次去看他的時候,就沒什麽大礙了,他現在靠練習揮拍恢複手臂上的力量,我想,沒多久他就應該可以打球了吧。”蘇河說到程灝然的時候眼中似乎有了一絲神采。
  “嗯,聽同事說,他的傷恢複得還挺快。”葉明暉看了看蘇河,說道。隨即垂下眼眸,看向氤氳著層層水汽的茶。
  “忘記問你一件事了。”蘇河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什麽事?”
  “你跟顏夕表明心跡了嗎?”蘇河好心地問道。
  “我……”葉明暉抬起頭,眼眸清亮,停頓了一會兒說,“我沒有跟她表白。”
  “為什麽?不敢?”蘇河疑惑地問道。
  “上次她過生日,我特意準備了一個蛋糕,為了給她驚喜就直接讓快遞送到了她的單位。我不知道她下班後到底有沒有空,但我還是在便條上寫了類似‘如果有空就一起出來吃飯’的話。沒想到她真的赴約了,我以為她跟她男友鬧了什麽矛盾,所以才沒陪她男友。吃飯期間,我試探性地問她跟她男友的關係怎樣,她說很好。我仔細想想,既然她現在很幸福我又何必去攪亂她的生活呢?最終我還是沒說。”葉明暉將上次發生的事一股腦地全告訴了蘇河,語氣中不無傷悲,眼中拂過一絲憂愁。
  “幸福?”蘇河輕輕地說著,沉思了一會兒,看著葉明暉,說道,“如果她現在真的很幸福的話,我讚同你的做法。看到她幸福你應該也會幸福吧?”
  “嗯。”有一股酸澀瞬時劃過葉明暉的心間,他忍痛割舍著對顏夕的愛,他把那些愛當成雲煙,曾一直飄在他的生命裏,在某一時刻,這些雲煙終將飄散。
  “有時,埋藏在心底的愛會更令人刻骨銘心。這樣也未嚐不好,至少它永遠存在著,讓我們記住曾有過的情感。”蘇河對感情正是有了這樣的見解,才使得她很難將過往抹淨,間或會翻開她疼痛的過往。
  “那晚我思來想去,覺得當一切都不可能成為現實的時候,我們得忘掉以前的種種。對我來說:記住,會讓我放不下;忘記,也許是最好的方法。”葉明暉表情略微有些憂傷地說道。
  “也許吧。”蘇河淡淡一笑。
  “這件事你沒告訴顏夕吧?”葉明暉緊張地問道,清俊的眉眼微皺。
  “沒有。”蘇河搖了搖頭,說。
  “哦,那就好。”葉明暉鬆了口氣說,“幸好你沒跟她說,如果她知道這事,我以後跟她說話會顯得尷尬,還不知道她理不理我。”
  “怎麽會,顏夕不會那麽小氣的。”蘇河微微笑道。
  “那你就為我永遠保守這個秘密,好嗎?”葉明暉征詢道。
  “好。”蘇河一口應了下來。
  “咚咚……”落地窗上傳來輕微的敲打聲。
  蘇河扭頭一看,原來是顏夕,她正擺手跟他們倆打招呼。她身邊站著一個陌生女人,應該是她同事。她轉過頭,跟她同事說了幾句後,就趕忙走進茶吧。
  顏夕放下手中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在蘇河身邊坐下,接過蘇河遞來的紙巾,邊擦汗邊說道:“這天怎麽還這麽熱。”
  “你是不是又去逛街了?”蘇河看看她放在椅子上的購物袋,問道。
  “你真是太聰明了。”顏夕誇道。
  “誰不知道你是購物狂,自己逛啊逛啊倒不覺得累,人家可是累死了。”蘇河瞥了顏夕一眼,說道。
  “這次又沒拉你。”顏夕故意拉下臉說。
  “反正都是折磨別人。”
  “顏夕,給你來杯加冰的紅茶,怎樣?”葉明暉打斷了她們的對話,看著臉上直流汗的顏夕,問道。他是從蘇河那裏得知顏夕喜歡喝紅茶的。
  對於顏夕的突然出現,葉明暉內心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調整好了心態。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喝紅茶?”顏夕瞪大了眼看著葉明暉說。
  “猜的。”葉明暉淡淡地說道。
  “哦。”顏夕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說,“好的,就要加冰的,降降溫。都入秋了,天還這麽熱。”
  “沒聽說過秋老虎嗎,雖然入秋了,但還會有一段時間是比較熱的。”蘇河說道。
  葉明暉招手喊來服務生要了一杯加冰紅茶。
  待服務生把加冰紅茶放到顏夕麵前時,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捧起瓷杯就喝了起來。連續喝了幾口後,她才放下手中的瓷杯,吐了口氣,說:“加冰紅茶就是這麽好喝。”
  “看你渴成這個樣子,去做紅茶廣告倒挺有說服力的。”蘇河說道。
  “你還說你和明暉沒那個……今天被我逮到了吧?”顏夕湊近蘇河,附在她的耳邊,小聲地說道。
  “說什麽呢?”蘇河瞅了瞅顏夕,低語道。
  “你們倆在說什麽?”葉明暉溫和地問道。
  “沒什麽。”蘇河連忙說道,臉上帶有尷尬的笑,然後,她給顏夕使了使顏色。本來就沒有的事,蘇河不想讓顏夕挑明。她覺得,這樣對她和葉明暉都不好。
  顏夕看了看蘇河的表情,收回了笑,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說:“我在跟蘇河說你的事。”
  “說我什麽?”葉明暉疑惑地望著顏夕。
  “當然是說你的好話,說你人長得英俊又斯文,脾氣又好,以後誰嫁給你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顏夕說完,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來。
  蘇河正襟危坐,不答,隻顧喝著瓷杯中的茶。
  “是嗎?”葉明暉輕輕地問道,他的眼眸瞬間暗淡下去,像年代久遠的水墨畫,失去了它原有的光彩。而顏夕並沒有注意到他細微的表情。
  “那當然,想當年你在我們學校還是赫赫有名的校草呢。”顏夕笑道,“你還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在路上走的時候竟有好多女孩子圍上來問你要簽名,你每次都是難堪地拒絕,還得向她們解釋你不是裴勇俊,想想都覺得很好笑。”
  “當初你看到我的時候,不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嗎?”葉明暉想起以前的事,不禁揚起了嘴角。
  “但我可沒有向別的女生那樣犯花癡。”顏夕說道,然後,啜了一口紅茶,看向蘇河說,“工作找到了嗎?”
  蘇河點了點頭,說了聲“嗯”。
  顏夕用手指輕輕地戳了戳蘇河的額頭,說:“找到工作也不說聲,什麽時候把我給忘了?”
  “打算今晚就跟你說的,想不到現在就看到你了。”蘇河有些委屈地望著顏夕。
  “哦,這樣啊。那你什麽時候可以去上班?”
  “後天。”
  “是關於翻譯的嗎?”
  “嗯。”
  “聽我的沒錯吧?”
  “……”
  “茶喝完了,我們走吧。”顏夕說道。
  “要不要再喝一杯?”葉明暉問道。
  “不用了,你們真有閑情逸致,在這麽高雅的地方品茶。”顏夕說完,起身,準備走。
  “品茶本來就是很講究的,哪像你這樣。”蘇河說道。
  “好了,既然顏夕想走,我們就依她吧。”葉明暉說道,看向蘇河,投以親切的目光,說,“你也知道的,她這人就是固執。”
  蘇河點了點頭。
  葉明暉剛想埋單,卻被蘇河製止了,她說:“這次我請客,就當我找到工作,請你們喝的,怎樣?”
  葉明暉將信用卡放回錢包,訕訕地笑道:“好吧。”
  “是請吃飯,喝杯茶算什麽。”顏夕不滿地說道。
  “你真不知足!”蘇河瞅了顏夕一眼,說道。
  蘇河埋好單後,三人在一片“歡迎下次光臨”的聲音中走出了茶吧。
  “顏夕,你沒開車過來?”葉明暉問道。
  “沒……”顏夕剛想說出口的話,又被生生地吞了下去,笑道,“有開車過來,停在那邊。”顏夕指了指停車場的位置。
  顏夕並沒有帶車,她想讓蘇河跟葉明暉多一些獨處的機會,增進感情。
  “哦。”
  “你送蘇河回家吧。”顏夕說道。
  “嗯,好的。”葉明暉點了點頭。
  顏夕連忙走向停車場處,走到路的拐角處,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倚在牆角,看了看不遠處的葉明暉跟蘇河,臉上洋溢著一絲喜悅。
  陸卓文,如果你內心喜歡的不是我,還是蘇河的話……那麽,以後,就算你還想跟她和好,你們也是不可能了。顏夕暗暗想道。
  “蘇河,走吧。” 葉明暉說道。
  由於上次係安全帶的事,蘇河覺得現在她跟葉明暉在一起時,總沒有以前自然。不過,她看看葉明暉依舊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她覺得也許是她多慮了,便不再想太多,輕輕地應道:“嗯。”
  柔和的光暈灑進窗內,照在蘇河白皙的臉上,仿佛被罩上了一層薄紗,泛著金黃的光。
  蘇河一直望著窗外的景色:梧桐樹的枝葉依舊蔥鬱一片,地麵上有昨日被雨水打落的葉子,靜靜地躺在地上,顯得無比孤寂,在樹的陰影下,泛著幽幽的光。
  有一股酸楚在這一瞬間躥上蘇河的心頭,她覺得自己就如同地上的葉子,煢煢孑立,那麽孤單,她又何嚐不是呢?那些時常蹦出她腦際的過往,總會迅速地掠奪她微薄的溫暖,將它們一點一點地掠走,留下一片涼薄的印記,剩下的殘局,全由她一人收拾、整合。
  “在想什麽?”葉明暉轉頭看了蘇河一眼,問道。
  當一個溫和的聲音突然衝擊耳膜時,蘇河猛地回過頭,看著葉明暉,隨後,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說:“看風景,發呆。”
  “一種習慣?”葉明暉問道。
  “也不是,偶爾而已。”蘇河回答道。
  葉明暉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說:“有時,我一人待著的時候,也會發呆。這樣的動作往往在不經意間就會產生。”
  “嗯。”蘇河輕輕地應道。
  葉明暉打算問蘇河一些情感問題,但想了想,還是沒問,看向蘇河,說:“你餓了嗎?我們一起去吃飯,怎樣?”
  “不了,後天我就要去上班了,回去還得好好準備準備。”蘇河委婉地拒絕道。
  “哦,那就下次吧。”
  “就在這邊停吧,我去買些東西。”蘇河指著家附近的一家超市,說道。
  “好的。”葉明暉說道。
  蘇河下了車,跟葉明暉揮手道別,葉明暉笑笑,然後,踩下油門,駛向遠方。

  第三十一章
  外麵陽光異常的好,溫柔地灑在地麵上。
  程灝然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抬頭看高遠湛藍的天空,微眯著雙眼感慨道:“出院的感覺真好!”再在醫院裏待下去,程灝然都覺得自己快發黴了。
  “現在先送你回去?”李遠問道。
  “嗯。”程灝然回答。
  坐在車裏,有風輕輕地吹拂在程灝然臉上。
  程灝然正閉目養神,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睜開了眼,轉頭對李遠說:“明天幫我去準備一些玫瑰,可摘種的那種。”
  “好的。”李遠應道,過了會兒,問,“你想幹嗎?”
  “你就別管那麽多了,隻管聽我的吩咐就是。”
  “但你要注意你的傷,不要剛出院就以為自己什麽都可以做了,以後要多練習打球,為以後的比賽做準備。”
  “我知道。你不是看到我這些天常去俱樂部練打球嗎?”
  待李遠把那些花弄來後,程灝然便徑直驅車前往蘇河家。
  黃昏的景色很美,層層餘暉灑在程灝然身上。
  程灝然彎著腰,在蘇河公寓前的花圃裏種植玫瑰。
  這些玫瑰有的還沒開花,有的還隻是嬌豔豔的花骨朵,隻有少數綻放開。
  程灝然專心地種著,全然不顧額頭滲出的細密的汗。
  有一次,蘇河來醫院看他,盯著桌上的玫瑰花發呆,久久地。
  “怎麽?有人送象征愛情的玫瑰給我,你吃醋了?”他嬉皮笑臉地問。
  “不是,是慨歎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收過一束花,真感到有些悲哀。”蘇河幽幽地說,唇角浮現略顯苦澀的笑。
  “哦……是這樣?如果你喜歡,那把這束花送給你。”程灝然拿過桌上的玫瑰花,用雙手捧著的顯得虔誠的姿勢,遞給蘇河。
  “嗬嗬,你即便要送我也不能拿別人送你的花送我啊?顯得多沒有誠意啊!”蘇河望著麵前嬌豔欲滴的玫瑰,卻不伸手去接。
  “那我下次給你親手種花,好不好?”
  “拉倒吧,你的手臂受傷了,我這麽會勞你大駕呢?”蘇河隻當是他的玩笑話。
  “是真的。”他定定地望著她,眼神卻是那麽堅定。
  她不說話,心下卻是一動。
  那天,蘇河下班回家,快走到家門口時,發現有些不對勁。
  就著夕陽的餘暉,她隱約看到有個人正彎著腰在她家門前的花圃裏,看不清在幹些什麽。
  她腦中開始胡亂想一些恐怖的畫麵:是小偷?是強盜?那怎麽隻是在花圃裏呢?到底是誰?在搞什麽鬼?蘇河腦中冒出無數個疑問。
  蘇河想,天還沒黑,我幹嗎要害怕一個大活人。她就鼓足了勇氣,走到離那人兩米處,大聲喝道:“你是誰?在我家花圃裏幹嗎?”
  程灝然著實被蘇河的大嗓門嚇了一大跳,慌忙站了起來,定定地看著蘇河。蘇河看到眼前的不是什麽陌生人,而是程灝然時,長長地舒了口氣,摸著胸口說:“你在這裏幹嗎?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有人要行凶搶劫呢。”
  程灝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對不起,嚇著你了。我正在幫你種玫瑰。”
  “你為什麽要給我種玫瑰?”蘇河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
  “我說過的,我會為你親手種花。”程灝然笑道。
  蘇河本來早就忘記那件事了,他提起她才想到。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放在心上……她心裏突然湧起莫名的感覺,不知是感動還是其他什麽。
  “還記得我用我的魔力手機給你拍照嗎?我說我會根據你的病情幫你去製作一套療傷方案,為你療傷。”見蘇河沉默不語,程灝然繼續說道。
  “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你怎麽知道我還有傷?”蘇河不悅地說道。
  “不管你怎麽說,你各種細微的表情還是泄露了你真實的內心。”
  “所以呢?”蘇河盯著程灝然,問道。
  “所以,這就是我為你親手準備的——療傷的第一劑藥。”
  “……”蘇河心裏突然升起一股酸澀,但其中卻帶有一絲微微的甜,這樣的感覺讓她感到莫名。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該給你選什麽花,後來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給你種植玫瑰。玫瑰,在大多數人看來,是愛情的象征,但,我覺得它還是高貴、堅強的象征。雍容的花姿,嬌豔卻不張揚的顏色,還有它那周身細小的刺,這些都會讓人喜歡。” 程灝然看著不知在想些什麽的蘇河,問道,“你喜歡玫瑰嗎?”
  “……”玫瑰,在蘇河看來,頂多也隻是愛情的象征,聽程灝然說它的別的象征,倒也覺得有些道理了。
  送玫瑰,在情人眼中,是一件多麽浪漫、有情調的行為,那麽種玫瑰呢?是不是更加顯得浪漫?這樣想的時候,蘇河的臉不禁紅了。
  “我跟你說玫瑰的另一個象征意義,也就是叫你不要多想,我可沒別的意思。這隻是為你療傷的第一劑藥而已,我希望你可以像這些玫瑰一樣,嬌豔地綻放,忘掉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不再沉溺於其中。不管你以後遇到了什麽,都要勇敢地去麵對。” 程灝然說道,用手背輕輕地擦拭著鼻子上細密的汗。
  因為蘇河一直不說話,程灝然以為她在抵觸他的這種行為,所以他才這麽費盡心思地解釋。
  蘇河從包裏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程灝然,嘴角綻放出一抹微笑:“那要我幫你嗎?”
  “什麽?”程灝然接過紙巾,驚奇地問道。
  “我是說,要不要我幫你一起種呢?”蘇河笑道。
  程灝然竟開心得啞口無言了。
  “等我一下,我換好衣服就出來。”說著,蘇河拿出鑰匙去開門。
  看著蘇河進屋的背影,仿佛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又開始彎下腰,繼續勞作了。
  不一會兒,蘇河換上一身休閑的裝扮出來了,跟程灝然一起種起了玫瑰。
  兩人靠得那麽近,樣子很親密,仿佛是一對年輕的夫婦。
  “你為什麽覺得玫瑰也象征著堅強呢?”蘇河邊種著玫瑰邊問道。
  “因為它有刺,正如刺蝟一樣,刺是用來保護自己的一個武器,不讓別人輕易地傷害自己。有人想摘玫瑰,難免不被它刺到。也許,這樣的堅強是與身俱來的,但我們還是要向它學習:武裝好自己,不讓自己受傷。”程灝然認真地說。
  “你說得很對。”蘇河點了點頭。
  “哎喲……”蘇河沒注意突然被玫瑰刺到了手,不禁叫了起來。
  “怎麽了?手被紮到了?”程灝然神色緊張地問道。
  “嗯。”蘇河輕輕地說道。
  “給我看看。”程灝然邊說邊拿過蘇河的手,看到她的拇指肚已經被紮出了血,正一點一點地往外冒,傷口看上去不大卻有些深,他看後果斷地說,“你進屋去,消毒後貼上創口貼,要不發炎了就不好了。”
  蘇河連忙抽出她的手,神情有些窘迫地望著程灝然,說:“沒事的,隻是紮了一下而已。”
  “不行,現在就得把傷口清理一下。”程灝然不容分說地拉著蘇河進了屋。
  來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程灝然握著蘇河的手,輕輕地為她洗去還在往外冒的血,語氣變得無限溫柔:“疼嗎?”
  蘇河一直不好意思正視程灝然,低語道:“有一點。”
  “家裏有消毒類的藥水嗎?”程灝然問道。
  “有。”
  “到客廳,我幫你抹。”程灝然將蘇河的手放在他溫熱的掌心裏,用一條幹毛巾把蘇河手上的水擦淨。那麽輕柔的動作,使得蘇河的臉微微發燙,臉頰上有兩片醉人的紅暈。
  “可是……”蘇河支吾著想說什麽,卻已被程灝然帶到了客廳。
  “隻是一點小傷,你不需要對我這麽關心的。”看著俯身為自己擦藥水的程灝然,蘇河輕聲說道。
  “隻是擔心你的傷口會發炎。”程灝然依舊仔細地為蘇河擦著藥水,擦好後,貼上創口貼,才鬆了口氣說,“好了。”
  “謝謝你。”蘇河看著已經被程灝然包紮好的手指,感謝道。
  “不用謝我,如果不是我找來那些玫瑰,你就不會幫我種,那你的手也就不會受傷。”
  “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蘇河笑道。
  “都怪我剛才烏鴉嘴,說什麽玫瑰堅強,因為有刺,不讓別人輕易地去傷害它們,這不,還沒過多久就傷到你了。”程灝然自責道。
  “一點小傷而已。為了答謝你今天給我療傷的第一劑藥方,我請你吃飯,怎樣?”蘇河嘴角揚起一抹笑容,說道。
  “去外麵吃?”程灝然問道。
  “難不成你以為是我煮給你吃?”蘇河反問。
  “我看到你回來的時候不還提著不少菜嗎?你若有誠意的話,就……”程灝然一直望著蘇河,言外之意自然是“你若有誠意便煮飯給我吃”。
  “你也不考慮下,我手剛受傷。”蘇河嘀咕道。
  “說什麽?”程灝然沒聽清蘇河說了什麽,接著,笑道,“我幫你一起做。”
  蘇河不好再推卻,便從冰箱裏取出今天剛買回來的菜。
  程灝然看了一眼冰箱,裏麵的東西真的是少得可憐,問蘇河:“你是不是不經常在家吃飯?”
  “你怎麽會知道?”蘇河吃驚地問道。
  “看你冰箱裏的儲備物就知道了。”
  “哦。”蘇河取好菜,來到了廚房,對跟在她後麵的程灝然說,“待會兒你洗菜、切菜,我做飯,怎樣?”
  “沒問題。”此時的程灝然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他覺得,能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做飯,那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件事。

  第三十二章
  任務分派好以後,兩人就開始各自忙活。
  很快,幾樣簡單、普通卻美味的菜肴便出爐了。
  “好香!”程灝然不禁湊近那些散發著香氣的菜肴,臉上流露出享受的表情,“真看不出你還會做一手好菜。”
  “過獎了。”蘇河額上滲出細密的汗,邊炒菜邊微微笑道。
  “你平時怎麽大都在外麵吃飯呢?”程灝然不解地問道。
  “比較方便。”蘇河說道,又補充了句,“這也是我偷懶的方法。”
  “我這才知道這世上還是存在懶女人的。”程灝然說道,抑製住自己沒笑出聲。
  “在笑話我嗎?”蘇河瞪向程灝然,轉即又說,“我看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還是有區別的。”
  “我懶不懶與你無關!”蘇河正色道。
  “隻是,以後誰娶到你這樣的,真是倒黴。”程灝然嘻嘻哈哈地說道,看蘇河有些不開心了,就連忙改口道,“不過,你就是那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人,比如,看不出你會做飯,但你做的飯竟是那麽美味。”
  “不要給我吹噓了,還沒嚐就知道很美味了?”蘇河瞅了瞅程灝然一眼,接著說,“吃飯去吧。”
  “好的。”程灝然一臉笑容地應道。
  吃飯的時候,程灝然不停地抬頭看蘇河,蘇河察覺到了,疑惑地問道:“你為什麽老看我?”
  “誰看你啦,我是看你麵前的那盤菜……”程灝然不禁在心裏偷笑。
  蘇河瞅了瞅他,麵露無奈,繼續吃飯,過了會兒,問:“你出院怎麽都沒跟我說聲?”
  “想給你一個驚喜。”程灝然笑道,“對於我的突然拜訪是不是感到很吃驚?”
  “你常會幹這樣的事。”蘇河又想起了她醉酒的那次,他也莫名奇妙地來到了她家。
  “以後我就自由啦!”程灝然大聲地說道。
  “吃飯吧,以前在醫院的時候你不也挺自由的,想什麽時候往外跑就什麽時候往外跑,沒少製造幾件意外事故。”
  “不就發生了一次。”程灝然辯解道,低頭,小聲嘀咕,“還不是因為想見見你。”
  “說什麽?還那麽小聲,有什麽不可告人的話?”
  “吃飯,吃飯,沒什麽。”程灝然笑道。
  吃完飯,程灝然幫蘇河收拾好碗筷後,湊近蘇河身邊,笑盈盈地說:“要不要我幫你洗?”
  “不用了,先放這兒吧。”蘇河舉起了纏著創口貼的手指,說道。
  “你去客廳,我來幫你洗。”程灝然主動攬下任務。見蘇河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程灝然撇了撇嘴,說,“你總不能等你的傷好了,才把它們洗掉吧?”
  “你剛出院,怎麽可以讓你洗。”蘇河看了看程灝然的右手臂,說道。
  “洗碗怎麽會影響到手臂呢,沒事的。而且,不要再把我當病人了,我已經痊愈了!”程灝然振振有辭地說道。
  蘇河無奈地看了看程灝然,說:“如果你想洗的話,那你洗吧。”說完,向客廳走去。
  “喂……”程灝然轉過身,喊道。他沒想到蘇河這麽快就走了,連一句表揚的話都沒有留下,心裏不免有些失落。但還是乖乖地洗著碗筷。
  蘇河準備去沏兩杯茶,走到飲水機旁,她探了探身子,看向廚房。從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廚房,程灝然修長的身體背對著她,並不能看到他洗碗筷的動作,但可以從他手臂的動作中知曉一二。蘇河心底突地升騰起一股暖流,遍布全身,仿佛貫穿到了每一個細枝末節,嘴角不由得微微揚起,眼中若有若無的憂傷在一瞬間被一掃而光。
  “終於洗好了。”程灝然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眉眼之間有一絲倦意,好像經曆了一場無比艱難的考驗般。
  “喝茶。”蘇河將散發著清淡香味的茶送到了程灝然麵前,聲音有些柔和地說道。
  “謝謝。”接過蘇河手中的茶,程灝然喝了一小口,眉眼頓時舒展,笑了笑,說,“你的手藝還真不錯,不經常在家吃飯卻燒得一手好菜,沒看過你怎麽喝茶卻沏得一壺好茶,真讓我大開眼界。”
  “是嗎?你再誇我的話,估計我就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麵前了。”蘇河說道。
  “為什麽?”程灝然疑惑地問道。
  “我不早已經被你吹上了天,又怎麽還會在這裏?”蘇河忍不住笑了起來。
  隨後,傳來了程灝然爽朗的笑聲,原來她也會開玩笑!可以看到蘇河活潑可愛的一麵,他竟然有種成就感。看來,他的第一劑藥起了一定作用。
  停止笑聲後,程灝然問道:“你找到工作了嗎?”
  “找到了。”蘇河輕輕回答道。
  “現在去上班了?適應嗎?”程灝然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
  “已經去了好幾天了,還好,慢慢就習慣了。”
  “哦……”程灝然喝了幾口茶後,抿了抿嘴,說,“為了慶祝我出院,你就沒有什麽要表示表示的?”
  “要怎麽表示?”蘇河不解。
  “我告訴你不就沒意思了。”程灝然彎起嘴角,一副壞笑。
  “就把今天的晚飯當做對你的慶祝好了。”蘇河臉上滑過一絲笑意。
  “這麽沒誠意……”程灝然放低了聲音說道,然後看了看端坐在他麵前的蘇河,不情願地說,“既然你這樣說就當是吧。”
  “你已經出院了,那就要抓緊時間練習打球。”蘇河眼中流露出一絲關心。
  “我知道。”程灝然說道,“什麽時候你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每次都說要請我吃飯,我看就沒幾次能實現的。”蘇河用質疑的眼神望著程灝然。
  “這次說的一定當真。”程灝然眼中流露出真誠。
  “……”蘇河眼中隱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她看了看程灝然杯中的茶快沒了,便說:“還要不要幫你再去沏一杯?”
  “好的。”程灝然開心地答道,明亮的眼睛瞬間彎成了一條線。他巴不得在蘇河這邊多待會兒。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他覺得時間仿佛流水般,很快就會流走。
  程灝然掉頭望著蘇河的背影,內心被甜蜜所充斥,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等到蘇河走近他時,他才猛地轉過頭來,接過蘇河手中的杯子說了聲“謝謝”。
  蘇河打了個哈欠,有一絲睡意席卷而來,她看了看手機,驚訝地說道:“都快十一點啦。明天還得上班。”
  “哦。”程灝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看了看有些睡意的蘇河,說,“那你早點休息吧。我走了。”
  “嗯。”蘇河應道,她揉了揉太陽穴,站了起來。
  蘇河把程灝然送到了公寓前。
  昏黃的路燈在漆黑的夜晚被點亮,透出的光暈溫柔地籠罩著他們。
  “路上小心。”蘇河說道。
  “嗯。”程灝然眼中透著一絲不舍,他靜靜地望著眼前的蘇河。
  “回去早點休息。”蘇河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聲說道。
  程灝然拉開車門,轉身看了看蘇河,才坐進車內,笑道:“謝謝你的晚餐。”
  “不客氣。”
  蘇河看著漸漸隱沒於黑暗中的車,她的心竟升騰出一股莫名的悵然。
  快進屋時,蘇河卻停住了腳步,折了回去,在花圃前駐足。
  黑暗中,那些綻放著的深紅玫瑰散發出幽幽的香氣,翠綠的枝葉層層交疊。
  蘇河彎下腰,蹲在地上,輕輕地撫摸花瓣,神情讓人琢磨不透,眼睛卻依舊清澈,仿佛幽暗深穀裏的清泉。

  第三十三章
  天氣逐漸轉涼,街道兩旁的梧桐樹葉變成黃綠色。
  柔和的夕陽照進寬敞的飯店裏。
  “怎麽會想到要請我吃飯的?”顏夕看了看對麵坐著的葉明暉,隨後問道。
  “沒人陪我吃飯。”葉明暉直截了當地說道。吃飯叫上顏夕,一來,他覺得一個人吃飯比較孤單;二來,他確實想見顏夕了,以朋友的身份。
  關於顏夕,葉明暉想了很多,既然有些東西不屬於他的,再怎麽強求也是無濟於事。深刻的暗戀,他決定到此為止。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愛,才選擇放手。時間慢慢地洗滌一切,將所有的記憶都幻化為虛無,記憶的魔宮日漸破落,走向頹靡,而,他的心卻開始慢慢釋懷。
  “那你找蘇河啊,關係都那麽好了,還不好意思嗎?”顏夕笑道。
  “我和她隻是朋友。”葉明暉說道。
  “還不承認,你們倆真是守口如瓶。”不管葉明暉跟蘇河怎麽和顏夕說兩人隻是朋友這樣的話,顏夕都覺得他們是暫時不想公開,她相信她的直覺。
  “看看菜單,你喜歡吃什麽就點什麽吧,今天我請客。”葉明暉轉移話題,將菜單遞到了顏夕麵前。
  “沒問題,趁著為數不多的機會,好好宰你一頓。”顏夕邊翻菜單邊說道。
  葉明暉望著一臉笑容的顏夕,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起一抹笑容。
  顏夕將要點的菜一一給服務生說著,要的還真不少,四菜一湯。
  葉明暉待服務生走後,微微笑道:“你還真能吃。”
  “多謝誇獎。”顏夕毫不介意地回答道。
  “我怎麽從來就沒見過你的男友。”顏夕雖一直說她跟她男友關係很好,可葉明暉卻從看到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不禁疑惑地問道。
  “相愛的人,不一定就要整天手挽著手在大街上逛,不一定做什麽都要在一起。如果,兩人天天黏在一起的話,不就成了口香糖。剛開始嚼的時候,會覺得很甜蜜,但嚼的時間長了會覺得膩,甚至會覺得苦。”顏夕說道,端起麵前的茶,喝了一口,繼續說,“所以,我和他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經常在一起。適當的距離讓我們的感情維持得很好。”
  話雖這樣說,實際上顏夕跟陸卓文白天能在一起的時間可謂少得可憐,就算有時間的話,她也會盡量避開葉明暉跟蘇河經常在一起的地方,她這樣說也隻是個托詞而已。其實,她很希望陸卓文能夠多一些時間留給她,能夠多陪陪她,哪怕天天在一起,她很不會覺得膩。
  “就算像你說的那樣,也得讓我看一下吧。要不然,我會以為你所說的男友隻是你編造出來的。”葉明暉開玩笑地說道。
  “怎麽會是我編造的。”顏夕提高了分貝,說道,“我所說的當然是真的。”
  “開個玩笑。”葉明暉微笑著說道。
  顏夕瞪了葉明暉一眼,沒再說話。她望著服務生端上來的菜,眼睛頓時露出亮光,笑著說:“色澤真好看。”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葉明暉看著那些菜,說道。
  “什麽意思?”顏夕抬起頭,問道。
  “你還是喜歡吃這幾樣菜。”葉明暉解釋道。
  “哦。”顏夕的嘴微微成O型,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驚訝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幾樣菜的?”
  “你忘了,在大學的時候,我請你吃過飯,你不就是點的這幾樣。”回憶起從前的時光,葉明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那時,他隻是對顏夕有好感,還談不上喜歡。但,漸漸地,他發現在每個深夜,顏夕美麗的臉龐都會在他的腦中浮現。他想,那也許就是愛的征兆吧。
  他們即使是校友,遇見的次數並不是很多,葉明暉也隻是偶爾請顏夕吃飯,對她的了解並不多。那時的他,把心中暗生的情愫一直埋在心底,未曾說出來。但,零星的美好卻被他記住了。
  “都過這麽久了,早忘了。”顏夕直言不諱地說道。
  葉明暉聽顏夕這麽說,心還是猛地抽了一下,明亮的眼眸暗淡下去。
  早忘了……原來,一切都隻是我的一相情願,自始至終都是。這也是他無法不去麵對的事實。但,聽到顏夕這樣說,心怎麽還有微痛。是我還沒徹底忘記一些事嗎?葉明暉想道,清俊的眉眼微皺。
  “怎麽了?”看著葉明暉有點異常的表情,顏夕湊近他,仔細看著他的臉問道。
  葉明暉將眼眸垂得更低,輕聲說:“沒什麽,隻是想到了大學時光,有些懷念;但都已經過去了,不能再找回了,心裏就有點傷感。”
  “地球是轉動的,時間是走動的,水是流動的,哪有什麽東西是靜止不動的。唯物論中不是說‘一切事物都是在變化著的’,你想回到曾經是不可能的,凡事還得往前看。”顏夕說道。
  “說是這樣說,有時,我還是不可避免地想到。”
  “想那些幹嗎,吃飯吧。”顏夕拿起筷子吃起飯來。
  葉明暉看著不斷夾菜吃飯的顏夕,心想:一直做這樣的朋友,其實也不錯。她跟她男友在一起能夠幸福就可以了。葉明暉的眉頭微微舒展開,拿起筷子。
  “陸律師,這次真虧有你,要不然,這案子也不能這麽快就解決……”一個粗獷的聲音在寬敞明亮的飯店裏響起。
  “應該的。”一個有些低沉的嗓音穿過空氣,在四周碎開。
  顏夕聽聲音有些耳熟,側頭一眼,有個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從她身邊走過,身上散發出熟悉的香草味還有淡淡的煙草味。她忍不住轉過頭,看向那個背影,頓時,愣住了,想:真的是他,他怎麽也來這家飯店。如果他看見我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吃飯,他會怎麽想呢?雖然我跟葉明暉隻是朋友而已,但以他的性格,他又怎會輕易相信?還有,如果他上來跟我打招呼,被葉明暉見到了,他跟蘇河說起,不就完了……想到這裏,顏夕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低語道:“最好他沒看見。”
  “顏夕,那兒有你認識的人?”葉明暉看向已經在他們右前方一張桌子上坐下的人,問道。
  “沒……”顏夕說話有些支吾,表情變得不太自然,說,“沒有。”
  “哦。”葉明暉不再多問。
  顏夕慶幸葉明暉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她迅速地吃著飯,恨不得現在就吃完,然後,再快速地離開這裏。她的心“怦怦”地劇烈跳著,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來。她抑製住忐忑的心,大口大口地吃著飯。
  “怎麽吃這麽快?又不趕時間,慢點吃。”葉明暉關心地說道。
  “哦,不是……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事。”顏夕微微笑道,嘴角綻放的笑容顯得不太自然。
  “不是已經下班了嗎,怎麽還有事?”葉明暉疑惑地問道。
  “就是家裏的事。”顏夕隨口說道。
  “哦,那你也不要吃這麽快,對胃不好。如果吃不完,就放著,沒關係的。”
  “好的。”顏夕笑了笑,又繼續低頭吃飯,聽著她身後不斷響起的熟悉的聲音,她終於忍不住了,趁葉明暉低頭吃飯的空隙,稍微轉過身子,用眼睛偷偷地看著那一桌的人,尋找他的身影。
  突然,她的目光撞上了跟她同一個方向坐著的陸卓文,他麵色冷凝,臉上流露出讓人無法猜測的神情。她的心倏忽間提到了嗓子眼,心跳急速加快,她匆忙轉過身子,不再看他。還好,這個細微的動作沒被葉明暉看到。
  慘了,慘了,這下慘了……都被他看到了。回去後,他會不會不理我?他還相信我說的話嗎……顏夕的臉上出現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麽心事?”看著顏夕的表情,葉明暉停止了吃飯,問道。
  “沒……沒有.。”此時,顏夕像做了虧心事般,很沒底氣地說道。
  “怎麽總覺得你今天和平時有點不太一樣。”葉明暉說道。
  “沒有。我吃飽了,我們走吧。”顏夕說道。她隻想快點離開,如果陸卓文真過來跟她說話的話,她又該怎麽跟葉明暉說,那樣她就不知該怎麽辦了。
  “我還沒吃完呢。”葉明暉指了指他碗裏的飯,說道。
  “我今天真的有事,這次你沒吃飽,等下次……等下次我請你吃,怎樣?”顏夕盡量壓低聲音,說道。
  “好吧。”葉明暉善解人意地回答道。
  顏夕不知道她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以一種怎樣的速度走出飯店的,但她總覺得身後有一束炙熱的目光一直在跟隨著她,讓她無處可逃。那樣的熱度似乎要穿過她的後背,直抵她的心間。
  走出飯店,顏夕用手撫了撫胸口,心理上稍微放鬆了些,想:還好,沒給他跟我說話的機會。
  “你怎麽走這麽快?事情真的很急?”葉明暉問道。顏夕都沒發覺走出飯店時,她的腳步有多匆忙。
  “嗯。”顏夕使勁地點了點頭,她怕陸卓文看到她依然還跟葉明暉在一起,便急忙說道,“我先走了,下次再請你吃飯。”
  顏夕開著車,向東南方向駛去。
  對於顏夕今天的舉動,葉明暉甚感奇怪,但顏夕隻是說家裏有事,他也不好繼續問下去。
  柔和的光暈灑在葉明暉無比斯文清俊的臉上,襯得他愈發迷人。隻是,他的表情有些微彷徨。

  第三十四章
  夕陽隱去了它最後一抹光影,漸漸消失於天際。
  窗外的樹也慢慢浸入逐漸暗淡下去的天光裏。
  有幾隻鳥兒撲棱著翅膀飛離枝頭,尋找它們安穩的歸宿。
  顏夕一回到家,就在屋裏踱來踱去,不安的心越來越煩躁。
  然後,她來到了窗前,看著窗外的世界,煩躁的心有了另一番醒悟。
  當夕陽掉入地平線的那一刻,顏夕的心也仿佛掉入了漆黑的深淵,她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逃離那般折磨。她佇立在窗前,做著深呼吸。清新的空氣被吸進肺腑,頓時,有幾絲涼意灌入心底,煩躁也在一點一點地被侵蝕,直至消失殆盡。
  天,逐漸暗下去,巨大的天幕完全被黑暗所覆蓋,隻有幾顆寥落的星星在孤單地眨眼。
  他怎麽還不回來?他回來了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顏夕擔憂地想著。
  時間的指針仿佛停止轉動般,讓其變得悠長。而,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於顏夕,都是一種煎熬。她在等待一個未知的局麵……
  “咚咚……”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顏夕猛地警覺起來,她手腳有些慌亂,理了理耳鬢散落的幾根發絲,走向門前。她的心“怦怦”跳著,走到門前,她按住胸口。
  敲門聲越來越急促,顏夕把手放在門把處,過了半晌才將其扭開。
  門被打開了,一股濃烈的酒味瞬間彌漫過來。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顏夕急忙幫陸卓文脫去身上的西服外套,裝作很平靜地問道。
  “……”陸卓文沉著臉,不答。
  “你先去洗個熱水澡,我來幫你泡杯熱茶。”顏夕說道。
  “……”陸卓文依舊不答,自顧自地走向浴室。
  他是不是因為生我的氣喝了很多酒?難道他真的吃醋了?這不說明他還是很在乎我的嗎?他應該是愛我,才會這樣。
  但是,平時他對我為什麽總是淡淡的,也不會想到要關心關心我。就像上次那樣,我的生日也會忘記,第二天補的禮物也隻是一個普通的蛋糕而已,一點也不懂得浪漫。平時,我找一些有情調的地方讓他去,他卻一直說他在忙。可,他到底在忙些什麽呢?他讓我越來越無法捉摸了。想到這些,顏夕心亂如麻。
  由於顏夕心不在焉,接的水已經溢了出來,她才連忙把手縮了回去。但,手背處已經被燙紅了一片,像在潔白幕布上綻放的花,奪目刺眼。她將杯子放到桌上,用嘴吹著被燙紅的印跡,試圖將表層的熱氣吹散去,可,這種想法隻是徒勞。她的手背逐漸灼熱起來,火辣辣地疼,她不禁微皺眉頭。
  “今天坐你對麵的男人是誰?”一個冷冷的聲音在空蕩的屋子裏響起。
  陸卓文走近顏夕,身上散發出浴後清新的味道。顏夕聽到陸卓文這麽直接地問她,心,猛地顫了一下。不一會兒,她坐直了身子,將右手放在左手下方,交疊著放在大腿上,嘴角浮現一抹差強人意的笑,說:“一個朋友。”
  “朋友?普通朋友?”陸卓文冷冷地問道,言辭咄咄逼人。
  “嗯。”顏夕輕輕地回答道,她把泡好的茶推到陸卓文麵前,說,“先喝杯茶,解解酒,剛才是不是喝了很多酒?酒氣那麽濃。”
  “你先回答問題。”陸卓文並不看被顏夕推到他麵前的茶,他一直看著顏夕,眼神冷凝。
  “他是我的大學校友,出來一起吃個飯而已。”顏夕沒有躲避陸卓文冷凝的目光,回答道。
  “隻是這樣?”陸卓文緊追不舍地問道。
  “是。”顏夕堅定地說道,將頭偏向一側,沉思了一會,再看向陸卓文,說,“你不相信我?”
  “你叫我如何相信你?”陸卓文清冷的眼睛直直地望著顏夕。
  “是你不願相信。”顏夕說得斬釘截鐵。
  “當你轉頭看我時,你是什麽樣的表情?你不敢正視我,眼中流露出驚慌。如果你跟那男的真的沒什麽,你怎麽也不跟我打招呼?”陸卓文沉著臉,說道。
  “我……”顏夕突然低下頭,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絞著雙手。
  “你是承認了?”看著顏夕急速轉變的表情,陸卓文嘲諷般地冷笑道。
  我該怎麽跟他說?說我是怕被葉明暉知道他是我男友才沒上去打招呼的?不,我不能這樣說,要不,我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費了。說葉明暉喜歡我,不!葉明暉又不喜歡我。顏夕腦中紛繁雜亂。
  “不是。”顏夕思索了一陣,堅決地說道,望了望陸卓文,說,“我隻是怕你會誤會。”
  “怕我誤會?”陸卓文冷笑道。
  “我們在一起已經有好幾年了,你還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顏夕移開話題,“不知你還記得我們剛在一起時的時光嗎,那時,我們真的很甜蜜,你也很關心我。總會千方百計地給我製造驚喜,讓我開心。我們彼此也信賴對方,可是,現在呢?你竟會如此地猜疑我。也不像以前那麽關心我、體貼我了。”想起這樣的落差,顏夕的心不由得疼起來,眼中似乎籠罩著一層薄霧。
  “……”陸卓文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說,“剛開始我們在一起,我有時間陪你,但是,工作後,我的時間就明顯少了很多,整天都忙於事務,你也知道的。不是我不想關心你,我隻是沒時間,你懂嗎?”陸卓文清冷的眼眸閃現一絲柔光。
  顏夕看著陸卓文瞬間溫柔下來的臉龐,細細地理了理雜亂的心緒,平靜地說:“你再忙也得抽時間陪陪我,你沒發覺我們的交流也越來越少了嗎?現在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了。”
  陸卓文沉默了,臉上掠過一抹讓人無法察覺的憂愁,半晌,抬起漆黑的眼眸,聲音低低地說道:“也許是我錯怪你了。”
  “你答應過我很多次以後要多陪陪我,可是,你做到了嗎?朋友請我吃飯,你就猜疑我……”顏夕低啞地說道,臉上滑過一絲憂傷。
  “可是,你今天的表情無法不讓人猜疑。”陸卓文說道,看著顏夕憂傷的神情,他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冷冷的聲音裏有了一絲溫和,繼續說,“也許,是我多疑了。”
  “卓文,我希望我們可以永遠如當初那般相愛。你會時常疼愛我,寵溺我。眼中不再有冰涼如水的淡漠,有的是如溪水般涓涓流淌的柔情。不知你還記得你說的那句話嗎,也許你忘了,可是,自你說出口的那天,我就一直刻骨般地記在了腦海中。你說,你會用你以後的所有時光來愛我。也許,這隻是一個過於甜蜜得不能永存的謊言,可是,我卻願意在這樣的謊言裏淪陷。”顏夕美麗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停頓了許久,接著說,“還記得我們上高中的時候嗎?我們天天在一起,我喜歡你牽我手的感覺,你的掌心溫潤寬厚,你會常常走在我的左邊。看著你清俊的眉眼,我的心會像小鹿般亂跳。那時,我還不知道依戀這個詞,後來才知道當初我對你產生的情愫叫——依戀。這些,你還記得嗎?”顏夕將美麗的記憶中剝離出來,抬頭望了望發怔的陸卓文,臉上閃現一抹苦笑,說,“都過這麽久了,你應該忘了吧?”
  陸卓文的思緒隨著顏夕的話語飄到了過往的美好裏,他抬起微垂的眼眸,聲音裏有了些許柔和,說:“即使過了這麽久,我仍然沒忘。那些美好的記憶是專屬於我們的,我怎能忘記?”
  “卓文……”顏夕低低喚道,聲音有些微喑啞。她的眼眸逐漸澄澈,裏麵仿佛盛滿了晶瑩的水滴,楚楚動人。
  陸卓文站起,坐到顏夕的身邊,雙手有些不自然地交握著。
  瞬間寂靜的空氣裏,仿佛蕩漾著顏夕那低低的喚音。尾音碎裂在空氣裏,回旋著,帶有絲絲溫情。
  陸卓文像個剛戀愛的大男生,悄悄地將右手放在顏夕交疊的手背上。他明顯感覺到顏夕的身子猛然震了一下,他能感覺到顏夕手背的冰涼。他心疼地用雙手將它們捧在掌心,把它們包裹得嚴嚴實實,試圖想把他所有的溫度都轉移到顏夕的手上,乃至全身。
  顏夕像羞澀的女生,臉頰上出現兩片紅暈,甚是好看,仿若綻放的粉色蓮花。雙手就那麽安靜地被陸卓文捧著,心中湧起一絲暖流。
  “顏夕,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胡亂猜疑的。”陸卓文輕輕地說道,聲音不再冷然,表情變得溫和起來。
  “……”顏夕的心完全放鬆下來,她很慶幸陸卓文沒有繼續在為什麽沒有跟他打招呼這樣的問題上糾纏。回過頭,望著陸卓文,臉上流露出一絲自責,說,“我也不好,應該跟你打招呼的。”
  “相信我,以後,我會信任你的。”陸卓文深情地說道。
  “嗯。”顏夕用力地點了點頭。
  陸卓文低下頭,輕輕地揉著顏夕的手,當他看到顏夕右手背上那一片鮮紅的印跡時,不由緊張地問道:“這是怎麽弄的?”
  “剛才不小心燙到的。”顏夕輕聲說道。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陸卓文口吻中微微帶有些責備,但,眼睛裏滿是憐惜。他輕柔地撫摸著顏夕的手背,問,“疼嗎?”
  “有一點。”顏夕說道。
  “我幫你去拿綠藥膏,抹一些很快就好了。”說完,陸卓文便起身拿藥去。
  顏夕摸了摸手背,上麵似乎還殘留著陸卓文的溫度,她靜靜地感受那樣的溫度,讓它們慢慢地滲入心間。
  今天發生的這事,對顏夕來說,可謂是有驚無險。她算是逃過了一劫。
  陸卓文拿來綠藥膏,坐到顏夕的身邊,擰開瓶蓋。然後,將顏夕的手放在他的掌心,用棉簽沾上些許綠藥膏,塗抹在顏夕發紅的手背上。顏夕不禁輕輕地低吟了一聲,手猛地顫了一下。陸卓文眼中充滿了疼惜,輕輕地問:“疼嗎?”
  顏夕忍住藥接觸皮膚產生的刺痛,微微笑道:“你幫我抹,不疼。”
  顏夕看著陸卓文仔細幫她上藥的模樣,心中不免生出一個柔軟的觸角,裝滿幸福。
  有時,小小的不信任也會激蕩起巨大的波瀾;但,有時,簡單的幸福也會滋生出一根溫暖的弦。所以,掌控好那根弦,我們就會找到屬於我們的簡單幸福。

  第三十五章
  高檔優雅的西餐廳。
  莊重的大理石地麵在璀璨吊燈的照耀下反射出奪目的光。
  夕陽金黃色的光暈透過明亮的落地窗斜斜地灑進來。
  這家西餐廳的氛圍很好,上菜也很快。
  服務生將蘇河點的菜一一在桌上擺放好後,程灝然看了看菜,驚訝地說道:“你喜歡的菜好像也是我喜歡的,怎麽會這麽巧。”
  蘇河微微笑道:“是嗎?”
  “嗯。”程灝然說道,“從小我就喜歡吃清淡的菜,尤其喜歡我媽給我做的菜了,當然我也喜歡你做的,很好吃。”
  看著程灝然誠摯的眼神,蘇河不禁微微笑了起來,指著麵前的菜,說:“那你嚐嚐這些菜,看看跟你媽媽做的相比怎麽樣?”
  “不要嚐都知道,當然是我媽做得好吃了。”程灝然笑道,說完,他夾了一口菜,細細咀嚼著,說,“還行。你也嚐嚐。”
  “嗯。”蘇河嚐了一口說,“比我做的要好吃很多了。”
  程灝然撇了撇嘴說:“怎麽會比你做得好吃,你做的菜簡直是人間絕無僅有的美味。”
  “哪像你說的那樣。”蘇河的嘴角微微浮現一抹笑容。
  “吃完飯,送你回家,順便去看看我們種的玫瑰,不知它們長得怎麽樣了?你給它們澆水了嗎?”程灝然說。其實他並不是想看玫瑰,隻是想跟蘇河在一起的時間久一些,而且這也是個可以再次去她家的很好的借口。
  “它們長得很好,有很多都已經開花了,很漂亮。但晚上去看沒有白天效果好,要不,改天你再去看好了。”蘇河與程灝然的想法恰恰相反,她總覺得他們獨處的機會太多不太合適。
  “不行,就今天晚上吧。”程灝然堅持道,“改天的話,它們不就都枯萎了?我就看不到它們綻放的美麗了。”
  “好吧。”蘇河思索了一會兒,輕輕地應道。
  程灝然聽到蘇河答應了,嘴都有些合不攏了,說:“一言為定。”
  璀璨的吊燈散發出柔和的光暈,將他們籠罩在一片安然的天地裏。
  城市的霓虹全都亮起,整個城市融入到一片神秘中。
  程灝然取好車,紳士般地替蘇河拉開車門,還擺出“請進”的手勢。
  蘇河的臉上不禁浮起一抹隱約的笑容,鑽進車內,係好安全帶。
  “想聽什麽樣的歌?”程灝然坐進車內,邊係安全帶邊問道。
  “你自己決定就可以了。”蘇河隨意地說道。
  “那……”程灝然故意拖長音,做恐嚇狀,“要不要來幾段午夜幽靈般的歌聲?”
  “不要了。”蘇河連忙說道,“喜歡聽輕音樂。”
  “……”程灝然得逞似的笑了笑,然後,專門給她找了一張碟,放進播放機。
  不一會兒,寂靜的車內傳來如流水般純澈的樂音,讓人陶醉。
  快到蘇河家的時候,程灝然看到一家尚在營業中的超市,便在超市的前方停下車,對蘇河說:“你在這邊等我,我下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
  “下去幹嗎?”蘇河不解地問道。
  “……”程灝然什麽也沒說,打開車門,一下子就融入夜色中。
  過了許久,程灝然將買來的大大小小的東西都放在了後備廂中,拍了拍手,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神情。
  “你去幹嗎了?”在車內等了好久的蘇河問道。由於車子停在了超市的前方,所以蘇河並沒有看到提著很多東西的程灝然。
  “……”程灝然一臉笑容,不答。
  “到底去幹嗎了?怎麽弄得這麽神秘?”蘇河見程灝然依舊不答,就更覺得其中有鬼。
  “也沒什麽,就是去買了下東西。”程灝然說道。
  “哦……”蘇河用不屑的眼光望著程灝然,說,“買個東西還搞得這麽神秘。”
  “……”程灝然隻顧著開車,一臉開心。
  昏黃的路燈下,映出一個彎腰的背影。
  “你在幹嗎?”下了車的蘇河看著將頭探進後備廂的程灝然,疑惑地問道。
  程灝然在昏暗中摸著大大小小的袋子,生怕漏掉一個。最終,雙手提滿袋子,呼吸了一下空氣,對蘇河說:“幫忙關一下。”
  “你這是幹什麽?”蘇河邊幫他關後備廂,邊看著程灝然手中提著的袋子,問道。
  “給你的。”程灝然提著袋子向公寓門口走去,轉頭看著愣在原地的蘇河,說,“站那兒幹嗎,快來開門。”
  “真是莫名其妙。”蘇河低聲說道。
  “你幹嗎給我買東西?”蘇河邊開門邊問道。
  “麻煩你趕緊開門,好嗎?”程灝然微微皺眉,答非所問地說,“雖然我傷好了,但你也不能這麽折騰我。要是我的手明天不能拿球拍的話就找你。”
  “找我幹嗎?你自找的。”蘇河打開了門,扭頭瞪了她一眼。
  “真是好心沒還好報。”程灝然嘀咕道。
  程灝然進了屋,連忙把東西放在了桌上,甩了甩手臂,說:“剛才沒覺得這麽重,現在怎麽感覺這麽重。”
  “不是來看花的嗎,怎麽給我送東西?”蘇河接了一杯水,放在他麵前。
  程灝然不答,接過杯子,就把水“咕嚕、咕嚕”地灌進肚內。
  “慢點喝,要不然會嗆到的。”蘇河好心地提醒道。
  “沒事的。”程灝然剛說完,就不停地咳嗽起來。
  “叫你慢點喝你還不聽。”蘇河微微責怪道。她看著程灝然因劇烈咳嗽而發紅的臉,有些不知所措,右手懸在半空,過了好久才落在程灝然的後背上,輕輕拍打著。
  程灝然停止了咳嗽,轉頭望著蘇河,眼中泛著晶瑩的光。蘇河停止了動作,但手依然沒有離開,她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溫度。
  她看了看放在他背上的手,再看了看程灝然。清澈的眼眸與熾熱的眼眸相對,她瞬間低下眉眼,連忙縮回手。
  客廳刹那間變得特別安靜,時間仿佛凝滯般。空氣中浮動的因子也變得不安起來,慢慢聚攏,積聚熱量。
  蘇河感覺臉一陣一陣地發燙,耳根也不由得紅了起來。她訝異她剛才的動作,想起那一幕,她便覺得有些許難堪。
  程灝然就這樣一直望著蘇河,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很滿足的表情。
  “好些了嗎?”蘇河打破了沉寂,低低地問道。
  “你擔心我了?”程灝然低下頭,想看清蘇河的神情。
  “沒……”蘇河支吾地說道,“沒……有。”
  “但是……”程灝然牢牢地盯著蘇河有些躲閃的眼睛,笑道,“你的眼睛背叛了你的心。”
  “你在背台詞嗎?我才沒有。”蘇河矢口否認道。
  “那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嗎?”程灝然挑釁地說道。
  “這有什麽不敢的。”蘇河立即抬頭,望著程灝然,眼中有流轉的光芒。
  “你眼中有一種異於平常的光芒。”程灝然煞有介事地說道。
  “怎麽會?”蘇河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聲音輕而低微。
  “說話真沒底氣。”程灝然說道。他看著蘇河質疑的眼神,繼續說,“騙你的,怎麽會有。要有,也隻有像我這樣的帥哥才會有。是吧?”
  蘇河鄭重地看了看他,撇了撇嘴,說:“真臭美。”
  程灝然站了起來,將放在桌上的袋子一一放到冰箱裏。
  “你給我買東西幹嗎?我自己又不是不會買。”蘇河責備道。
  “但是你自己買過嗎?來了兩次,你冰箱裏都是空空如也。”程灝然正把東西整齊地擺放在冰箱裏。
  “……”蘇河啞口無言。
  “這是我給你療傷的第二劑藥。”程灝然振振有辭地說道。
  “第二劑藥?”蘇河疑惑地問道。
  “對。”程灝然點了點頭,指著冰箱,說,“你看看被填滿東西的冰箱有什麽感覺?”
  “有什麽感覺?”蘇河側過頭,反問道。
  長期以來蘇河都過著獨居的生活,一個人生活得比較隨意。所以冰箱通常都是空空如也,此刻被食物、飲料之類的東西塞得滿滿當當,她的心不禁湧起一股溫暖,似乎有了家的感覺,溫馨、安然。
  “說說啊。”程灝然打斷蘇河的思緒,微微笑道。
  “覺得心裏暖暖的。”蘇河臉上劃過一抹微笑。
  “感覺算是找對了。”程灝然說道,“那你覺得這算得上給你療傷的第二劑藥嗎?”
  “……”蘇河沉思著,沒說話。
  “心裏不開心,就會覺得空蕩蕩的。而,這些東西呢,便能起填充作用,我們的心就不再寂寞難過了。”程灝然一本正經地說道,然後,笑道,“還記得我的座右銘嗎?”
  “嗯。”蘇河點了點頭。
  “讓不開心見鬼去吧。”程灝然眉飛色舞地說道。
  “……”蘇河不禁笑了起來。
  程灝然關上冰箱,坐到沙發上,喝起茶來。
  “你不是要看花嗎?”蘇河趕緊轉移話題。
  “哦,差點都忘了。”程灝然拍了拍腿,站了起來,說,“去看我們的植物嘍!”
  蘇河看著程灝然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

  第三十六章
  路燈像不眠的火焰,在夜晚靜靜燃燒,照亮大地,照亮苗圃。
  玫瑰們如同沉睡的孩子般,在寂靜的夜晚不發出一絲聲響。在路燈的籠罩下,像鬼魅的精靈般,散發出濃鬱的香氣。
  “什麽時候開成這樣的?”程灝然驚訝地問道,“好美,真可謂競相開放。”
  “就是這幾天。”蘇河答道,她彎下腰,蹲在地上,認真地看著妖嬈綻放的花朵們。
  程灝然隨之也彎下腰,看著花瓣上殘留的細小水珠,用手輕輕地擦拭掉,瞬間,指尖滑過一絲冰涼,但他臉上卻露出一抹笑意,說:“你真是勤勞的小蜜蜂。”
  “嗯?”蘇河轉過頭,疑惑地望著陶醉在花海中的程灝然。
  “你還真天天給花澆水?”程灝然問道。
  “嗯。”蘇河臉上拂過一絲微笑。
  這些天,蘇河都會早早起床,給這些小生命澆水,給它們補充養分,讓它們茁壯生長。對於這樣的循規蹈矩她已樂此不疲,甚至,已經成了她每天早上的必修課。
  “看你的樣子好像很喜歡它們?”程灝然望著蘇河,問道。
  “是啊。”蘇河輕輕地撫摸著花瓣。
  “那它們的主人呢?”程灝然用玩笑般地語氣說道。
  “……”蘇河晶亮的眼眸突然暗了下去,沉默了良久,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我想跟你說,我現在不想談感情的事,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程灝然看著蘇河黯然的表情,連忙說:“隻是開個玩笑,別往心裏去。”
  “請你以後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蘇河正色道。
  “好的。”程灝然應道,他站了起來,仰頭望了望天,說,“有時,我真想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麽。”
  “你沒被愛傷過,所以,你不會懂。”蘇河臉上滑過一絲憂傷,有些微喑啞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空。
  “好像你什麽都懂的樣子。”程灝然望著空中閃爍的繁星,有些不滿地說,“即使我沒有談過戀愛,但我知道失去了的東西是再也找不回來的。我們沒必要讓自己一直活在過去的不快樂中,該忘記的還是要忘記的。”
  “忘記?”蘇河嘲諷般地笑笑,說,“如果世上有賣忘記的藥,我想我會第一個排隊去買。”
  “你為什麽要這麽悲觀?”程灝然轉身,看著依舊蹲在地上的蘇河,輕蹙眉頭,說,“即使曾經受過傷,你也要走出來,生活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不堪。”
  “也許吧,隻是我自己放不下一些東西。”蘇河低低地說道,眉眼間有一絲憂愁。
  “那就要學會去放下。”程灝然說道,“一直背著包袱生活的話,會很累的。”
  “……”蘇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對不起,我今天好像有點失態,還請你見諒。”
  “沒關係,是朋友,就不要說這樣的話。”程灝然望著背影落寞的蘇河,頓了頓,說,“如果你真的想請我見諒的話,那你就快樂起來,慢慢地忘記以前不開心的事。”
  “會的。”蘇河堅定地說道。
  有些事,隨著時間的流逝,會逐漸淡漠。
  但,曾經的傷痕卻一直刻在生命裏,留下一大片陰影。
  “別一直蹲在地上了,腿會麻的。”程灝然溫柔地說道。
  蘇河雙手扶在膝蓋上,打算慢慢地站起來。由於蹲得時間有些久了,她的腿已經麻了,她沒能立即站直身子,半躬著身子,說:“果真麻了。”
  “沒事吧?需要我幫忙嗎?”看著蘇河的深情,程灝然擔心地問道。
  “沒事,過一會兒就會好了。”蘇河轉頭看了看程灝然,微微笑道。
  “捏捏發麻的地方,可以促進血液循環。”程灝然說道。
  “哎喲……”蘇河想站直,可並沒有如願,她的腿變得很不聽話,麻意依舊沒有散去。
  程灝然蹲了下來,用命令的口吻說:“就這樣站好,別動。”
  “你想幹嗎?”蘇河驚慌失措起來。
  程灝然不發一言地幫蘇河捏腿,力道恰到好處。
  蘇河連忙移開腳,往後退了一步,頓時一陣麻意又湧了上來,她忍了忍,說:“你不用對我這麽好。”
  “我為什麽要對你好?”程灝然抬頭望著蘇河,說,“我是看你樣子比較痛苦,可憐你的腿才這麽做的。你站好,別動了,要不它們就不聽你的使喚了。”
  蘇河不再動,站在原地。她低下頭望著程灝然,在路燈的映照下,能清晰地看到他英俊的眉眼,眼中似乎流露出無限溫柔。
  過來會,程灝然輕柔地問道:“好些了嗎?”
  “嗯。”蘇河低低地應道。
  “你進去吧。我也該走了。”程灝然站起身,微微笑道。
  “好的。”蘇河不敢直視程灝然的眼睛,她總覺得有熾熱的光在她的身上遊離,讓她感到不自在。
  “有你這樣勤勞的小蜜蜂,我就不用擔心我們的玫瑰花了。”程灝然將目光轉向那些玫瑰,笑道。
  “我們的玫瑰花?”蘇河終於抬起眼睫,望著程灝然,臉上爬上一層淺淺的紅暈,說,“什麽叫我們的玫瑰花,不要把我和你放在一起。”
  “……”程灝然轉過頭,看著神情發窘的蘇河,露出得逞的笑,說:“我就是想把你和我放一起……”
  “……”蘇河臉上的紅暈瞬間消失,遺失於風中。繼而,被氣惱取代。
  他徑直走向車前,沒看到蘇河的表情,接著,似乎是洞穿了蘇河的想法一樣,補充道:“因為我們是朋友,我當然要把你和我放一起。我可是名人,把你和我放一起,你還能沾沾我的光,讓更多的人知道你呢。”他的臉上拂過滿意的笑容。
  蘇河臉露無奈,微皺的眉慢慢舒展開,嘴角微微上揚,朝程灝然那邊走去。
  “你回去吧,早點休息。”程灝然將右手支在車身上,說道。
  “嗯。”蘇河點了點頭。
  程灝然坐到車內,拋給蘇河一個迷人的笑容,說:“別忘了,以後到哪兒能找到我。”
  “我知道。”蘇河微微笑道。

  第三十七章
  每逢周末,“大洋百貨”的顧客總是很多,不斷地有客人從門口進進出出。
  百貨大樓的一層是鞋子和化妝品專賣場。
  顏夕在一家賣鞋的專櫃前停了下來,然後拿起一雙棕色的小皮靴試穿。
  “你覺得怎樣?”顏夕問一旁的陸卓文。
  “好像不是太適合你。”陸卓文說。
  “我也覺得不太好。”顏夕把小皮靴脫下來放回原處。
  “我們去別處看看。”顏夕拽著陸卓文的胳膊,繼續去其他專櫃選鞋。
  前天晚上,當陸卓文主動提出周末要陪顏夕逛街時,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個周末,你有空嗎?”兩人都躺在床上準備休息時,陸卓文突然問顏夕。
  “打算去逛街的。怎麽了?有什麽事嗎?”顏夕感到很納悶,平時都是她去問他有沒有空,什麽時候輪到他來問她了?
  “要不我陪你去逛街?”陸卓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顏夕恍惚了一下,真的沒有聽錯嗎?為了確定,她再問:“你說什麽?”
  “我是說,我陪你去逛街,幫你拎東西,可不可以?”
  “真的嗎?”顏夕有些受寵若驚地說,“你為什麽突然要對我這麽好?”
  “我那天誤會你了,打算將功補過。而且,我好久都沒有陪你了,剛好這個周末有時間。”陸卓文說。
  “卓文,你要是每個周末都有時間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去逛街啊,去郊區旅遊啊……”顏夕在憧憬美好的未來。
  “……”陸卓文沒有說話,隻是將顏夕擁在了懷裏。
  一雙黑色的皮鞋吸引了顏夕的視線,她停下來,問陸卓文:“這雙鞋好看嗎?”
  “挺好看的。”陸卓文回道。
  顏夕試穿那雙鞋的時候,有一隻鞋的鞋扣很難係上,她係了半天也沒扣上。
  陸卓文走過來,彎下腰,仔細地幫顏夕係好鞋扣。
  這樣細小的動作落在顏夕眼裏是那麽的溫柔,她心裏湧起了滿滿的感動。
  這個周末,很少逛街的蘇河被同事張爽拉了出來,張爽是她來這家新公司以後比較談得來的一個女孩。
  張爽和顏夕一樣,也是一個十足的“購物狂”,逛了一家又一家商鋪,也沒有一點倦意。而蘇河已經有些走不動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張爽不知疲倦地試穿衣服。
  “試穿這麽多衣服,你不累嗎?我買東西常常是注重一見鍾情,往往第一印象比較好的試穿一下,如果合身就買下來了。”待張爽試穿了那麽多衣服都沒買一件,蘇河說。
  “我買東西喜歡貨比三家,比比質地,比比價錢,比比款式,總要挑一件最好的才會下手。”張爽說得頭頭是道。
  “你這麽一說,我倒覺得買東西有時候跟談戀愛差不多了。都是因人而異,有人會一見鍾情,要麽不出手,要麽一旦愛上就決定追求;有人就像挑選衣服一樣,總要多交往幾個,然後再進行比較;而有人不在乎衣服的式樣,隻在乎衣服的品牌,好比有人談戀愛隻在乎對象家裏的背景一樣。”
  “蘇河啊,沒想到你對愛情理解得這麽通透。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對象啊?我總覺得,像你這麽漂亮又清新的女人,沒有男朋友有些不可思議。”張爽將蘇河打量了一遍說。
  “我真的沒有男朋友,我沒必要騙你。哪像你啊,都已經找到幸福的港灣了。”蘇河羨慕地望著張爽。
  “其實你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單身至少有選擇對象的機會,我就不同了,已婚的女人啊,不值錢咯!”張爽做仰天長歎狀。
  “哈哈,你這丫頭,你難不成還想著出軌不成?”蘇河笑道。
  “有賊心也沒賊膽啊。”張爽也笑了。
  經過不懈的努力,張爽終於買到了一身滿意的衣服,不過她還沒有放棄新一輪的購物,她想為這身衣服配一雙合適的鞋。
  “說好了啊,買完鞋就打道回府。”蘇河叮囑張爽,她實在累得有些走不動了。
  “沒問題。這次我會盡量速戰速決。”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
  “下次你請我做事我一定義不容辭。我有‘大洋百貨’的優惠券,鞋子就到那邊買吧。剛好也不遠。”張爽說。
  “好的,不用走太遠的路對我來說就是福音。”
  “大洋百貨”裏的燈光很明亮,麵對那些新上架的琳琅滿目的鞋子,張爽又邁不動腿了,最大限度地發揚了她“不停試穿,但不一定要買”的精神。
  不過買鞋倒好,每個專櫃都有坐墊,蘇河可以靜靜坐在一旁,看張爽試穿,然後給她提點建議。
  張爽好不容易選中了一雙鞋,蘇河簡直要在心裏高呼“解放萬歲”的時候,卻在一撇頭的瞬間,看到了一副溫馨無比的畫麵:不遠處的鞋櫃處,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彎下身十分體貼地幫一個女人係鞋扣。
  男人的身子擋住了女人的臉,看不太真切,可是蘇河卻能清晰地看到男人的側臉。
  那個一身正裝、動作輕柔的男人不是陸卓文還能是誰?
  以前蘇河曾想過,如果有機會與他重逢,希望他不幸福,至少要過得比她不幸福。可是看樣子他是那麽幸福,身邊已經有了佳人相陪。
  蘇河正打算將視線投向別處,男人恰好起身,而那個滿麵甜蜜笑容的女人也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隻是,蘇河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女人竟然是她認識的,還是她最好的朋友顏夕!
  陸卓文和顏夕究竟是什麽關係?戀人?這個問題在蘇河心裏盤旋。
  蘇河直起身,站起來,愣愣地望著陸卓文他們的方向。直到張爽喚她:“蘇河,你還愣著那裏幹嗎?我們該走了。”
  “你先走吧,我有點事。”蘇河說。
  與此同時,正在上演溫馨畫麵的男女主角幾乎同一秒抬頭,看向蘇河這邊。
  陸卓文和顏夕見蘇河盯著他倆,也不由得愣住了。
  蘇河隻感覺心裏突然又有了一個缺口。
  顏夕——蘇河最好的朋友,此時此刻卻跟她的前男友在一起!難道顏夕就是陸卓文當初口中那個一直念念不忘的舊戀人?
  顏夕在美國時,曾在蘇河那裏看過陸卓文的照片,可是她當時並沒有表示出異樣的神情,隻是很平淡地問蘇河這個人是誰。蘇河回答說,那是自己曾經最愛的男人。
  如果顏夕真是陸卓文口中的那個初戀女友,那麽顏夕早就應該知道她們兩個都曾經愛過同一個男人,可是,真是這樣的話,顏夕為什麽還會對自己那麽好?為什麽?
  難道是故意為之的?此刻蘇河終於明白了顏夕對她好的原因,應該是顏夕害怕自己會搶走她的陸卓文吧?怪不得那麽心急地想要把自己跟葉明暉那麽快地綁在一起,怪不得預先給她找好了工作,怪不得顏夕一直不肯帶男朋友給自己認識,怪不得……
  蘇河仿佛瞬間恍然大悟。
  所有的好的背麵都隱藏了某種目的,這讓蘇河有一種強烈的被欺騙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很難受,比失去陸卓文時還要難受。
  別人在明處看著她為愛情哭,自己卻是在享受著她曾經的戀人帶去的溫情,還享受得心安理得。這種舉動不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是什麽?
  “蘇河!”就在陸卓文和顏夕異口同聲地喊出蘇河的名字時,蘇河逃一般地離開現場。

  第三十八章
  “蘇河!蘇河!”陸卓文追了出去。
  “卓文,你回來!”顏夕在陸卓文身後喊。
  陸卓文卻恍若未聞。
  蘇河奔跑的時候,手機一直在包裏響。她也不去接,而是急急地來到路邊,叫了一輛出租。
  陸卓文終究沒有追上蘇河,歎了口氣。他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出來追她。或許因為她那幽怨的眼神吧?
  其實,當初與蘇河分手,他的痛苦並不亞於蘇河。要說他跟蘇河在一起一丁點感情都沒有是不可能的。而初戀女友顏夕又偶爾會出現在他夢裏,初戀的那種青澀美感總讓他久久回味。最終,他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放棄蘇河,回到顏夕的身邊。
  可是,這個世界上就有那麽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便是——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陸卓文並不明白。
  蘇河在身邊時,他不懂得珍惜,輕易就失去了;而顏夕在身邊時,他卻會時常想起和蘇河在一起的時光。
  陸卓文深深歎息,然後折回去。他知道他已經負了一個好女孩,不能再負另一個好女孩了,所以,他要好好對待顏夕。
  上了出租車後,蘇河的淚水終於不可遏止地掉了下來。
  手機依然在包裏響個不停,司機好心地提醒她:“你的手機在響。”
  “哦。”蘇河這才從包裏拿出手機。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她摁斷了電話。
  顏夕此刻竟然也有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她隻知道不停地撥蘇河的電話,她真的怕失去蘇河這個朋友。
  可是蘇河卻不接聽。
  她想要跟蘇河解釋,然而蘇河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顏夕終於放棄了撥電話,有些頹喪地垂下手機。
  她推開衛生間的門,走了出去。為了避嫌,她特意跑到衛生間給蘇河打的電話。
  顏夕回到原來試穿皮鞋的那家專櫃時,看到陸卓文正坐在那邊等她。
  “剛才那雙鞋,決定買了嗎?決定下來的話,我幫你去付款。”陸卓文波瀾不驚地說,好似方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不打算要了。”顏夕的臉色很不好看。
  “不是挺好看的嗎?為什麽不要?”陸卓文問。
  “沒心情穿。”說罷,顏夕就走了出去。她對陸卓文剛才看到蘇河就衝出去卻對她的呼喚不管不問的態度很是生氣。
  “對了……你是怎麽認識蘇河的?”陸卓文追上來問。
  “我怎麽認識她的與你有關係嗎?”顏夕沒好氣地說。
  “……”一句話把陸卓文給噎到了。他現在還不清楚顏夕究竟知道多少他和蘇河之間的事情,但始終有些忐忑不安。
  “她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你在美國認識的女孩子?”陸卓文問。他突然想起蘇河在美國待過幾年。
  顏夕點頭默認。
  “你是不是心裏還愛著蘇河?”顏夕突然問。
  “……”陸卓文猶豫了一下,說,“沒有。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過去?真的嗎?我感覺你還沒忘記她,她在你心裏的地位不低啊。你是一直想著她才對我這麽冷淡,才每次都借口工作忙不理我的吧?”顏夕終於把埋在心裏許久的疑問提了出來。
  “顏夕,我是真的工作忙,你不要胡思亂想。有什麽事情我們回家說。”陸卓文隱約感到如果繼續說下去,可能要發展成爭吵了,連忙說。在大庭廣眾之下吵架總歸是件影響不好的事情。
  “不要!有什麽事情你就現在說清楚。如果你心裏沒鬼,你現在完全可以說清楚。”顏夕堅持道。
  “要不,我們上車說。”陸卓文提議。
  “你平時沒有這麽磨嘰啊?你今天究竟是怎麽回事啊?”顏夕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引得眾人向這邊觀望。
  “顏夕,你非要這樣嗎?非要讓我在路人麵前難堪嗎?”陸卓文不免有些發窘。
  “難堪?你還知道難堪?剛才我喊你,你裝作沒聽見,直接追著蘇河就跑了出去,你以為那個時候我不難堪嗎?”顏夕想起來就來氣。
  “顏夕,我們心平氣和地談談不行嗎?非要當著別人的麵吵有意義嗎?”
  “卓文,你自己捫心自問,我平時哪次不是對你言聽計從的?你說工作忙沒空陪我,我也不跟你計較。可是你不能對我這樣,你不能跟我在一起還想著別的女人!”
  “亂說什麽?我哪有想著別的女人?顏夕,難道你就這麽不信任我嗎?”陸卓文反駁的時候竟然有那麽一點心虛的感覺。
  “口說無憑,眼見為實。我現在不想再跟你多說什麽了。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各自冷靜冷靜吧。”顏夕拋下這句話,便轉身欲走。
  “顏夕,你把話說清楚,你難道是要跟我分手嗎?”陸卓文拉住了顏夕。
  “如果你要那麽理解也可以。你是不是早就盼望著這一天了?盼望著再次遇見蘇河然後跟她再次迸發出愛情的火花,對吧,陸卓文?”
  “顏夕,你要考慮清楚。我是愛你的……”陸卓文有些頭疼地望著顏夕。雖然在法庭上他能夠揮灑自如,口若懸河,可是在感情問題上,他常常是個悶葫蘆。
  “愛我?陸卓文,你是律師啊,在事實麵前你還這樣說不是狡辯是什麽?我現在不想聽你說任何話。如果你巴不得跟我分手,那麽就分手。”顏夕說這些話的時候,心如刀割般難受,她其實是多麽的愛陸卓文,多麽舍不得離開他,可是如今陸卓文見到了蘇河,並且表現出了迫不及待要見到蘇河的感覺,這讓她覺得一直以來悉心維護的感情仿佛瞬間破裂了。那這樣的感情再繼續維係下去還有意義嗎?
  顏夕狠心甩開陸卓文,徑直打車離去。她來的時候是乘陸卓文的車來的,沒想到走的時候卻必須孤身離開。

  第三十九章
  蘇河黯然地回到家,扔下包,有氣無力地倒在沙發上。
  她太累了,逛街累,心更累。
  她像個受傷的鴕鳥一樣,把自己抱得緊緊的。
  她現在迫切需要一個可以傾訴對象,發泄自己的苦惱。找誰來做自己的聽眾比較好呢?
  程灝然?蘇河的大腦裏首先出現的是這個名字。但是馬上被她否決了,他要專心訓練,不能找他,何況他對自己還有那麽一層特殊的情感,更不能找他了。
  葉明暉?對,找他比較合適,他一向是個很好的朋友。再說醫生的天職不是救死扶傷嗎?她此刻就是傷病者,被愛情傷透了心不說,這次還被友情傷透了心。
  於是,蘇河給葉明暉撥了個電話,約他晚上七點去他們去過的那家酒吧。葉明暉很爽快地答應了。
  接下來的時間,蘇河覺得每分每秒都是那麽難挨,索性打開電視。
  可是無論調到哪個頻道總覺得很煩躁,就在她心煩意亂地摁著遙控器的時候,門鈴響了。
  蘇河心中一凜:不會是顏夕來了吧?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去開門,門外傳來一陣好聽的男聲:“蘇河,你在家嗎?我是來看花的,順便看看你。”
  哦,原來是程灝然。
  蘇河終於放下心來。
  程灝然進門後,就發現今天的蘇河有些反常,她見到他也一言不發,眼睛還有些許紅腫,仿佛哭過了一般。
  “你今天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程灝然擔心地問。
  “沒什麽。”蘇河低下頭,不經意間,一滴眼淚滑落下來。
  “那你為什麽哭了?”程灝然將蘇河的一舉一動都捕捉在眼裏。
  “沒哭。”蘇河將頭垂得更低了,眼裏的霧氣卻愈加濃重。
  程灝然輕輕抬起蘇河的下巴,伸手幫她拭淚:“還說沒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不要管我。”蘇河別過臉去。程灝然剛才的曖昧動作讓她覺得心慌。
  “你不願意說,我不會勉強的。可是,你這樣,我很心疼。”程灝然說。
  “你怎麽有空來了?網球水平恢複得怎麽樣?”蘇河轉移話題。
  “恢複得很好,頻頻得到李遠的表揚呢!我今天來,除了看你和我種的花,還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下個賽季我就能回到賽場上了。”
  “是嗎?那恭喜你了。”蘇河的語氣很平淡。
  “蘇河,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今天才這麽不開心?”程灝然問。
  “不要隨便發揮你的想象力。沒有人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負我。”
  “那是因為什麽?”
  “……”蘇河繼續保持沉默。
  這時,蘇河的手機又不甘寂寞地響了起來。蘇河一看,是顏夕的電話,二話不說,馬上把手機扔回沙發上。
  手機鈴聲響到第三遍時,程灝然拿起沙發上的手機:“誰的電話?怎麽不接?”他心想,蘇河今天不開心的症結可能與這個打電話的人有關。
  “你不許碰我的手機!”蘇河邊說邊去奪程灝然手中的手機。
  “你如果不告訴我今天是誰惹你生氣了,我就接電話了。”程灝然威脅道。
  “還給我!快還給我!”
  “不還!”程灝然將手機從左手移到右手,就是不想讓蘇河夠著。
  “啪嗒”一聲,在兩人的爭奪中,可憐的手機摔在地上,零部件都散落一地。
  “程灝然!”蘇河惱火地望著程灝然。
  “我拿去修,讓它恢複原樣,還不行嗎?”
  蘇河不說話,還是用帶著怒意的目光望著程灝然。
  “如果修不好,我給你重買一個新手機。好吧?”
  “修不好,你就不要來見我。而且今天七點前必須修好!”蘇河說。
  “好好好!我現在就幫你拿去修。”
  “越快越好!知道嗎?”
  “知道了。”
  程灝然一邊懊悔剛才不該跟蘇河搶手機,一邊拿著摔壞的手機走了出去。
  程灝然驅車前往附近的通訊設備維修處。
  “大叔,麻煩你幫我看看這個手機……”程灝然將壞手機遞給負責維修手機的大叔。
  “是摔壞的吧?”大叔看了看手機說。
  “是的,今天能修好嗎?”程灝然匆忙問。
  “有點懸。估計明天你來拿差不多。”
  “不行啊,大叔,我急用啊。”
  修手機的大叔抬頭時,瞅了瞅程灝然,覺得眼熟。
  “大叔,今天晚上六點半前能修好嗎?”程灝然見這位大叔不說話,又問道。
  “你是那個網球明星程灝然吧?”大叔眯著老花眼問。
  “是的,大叔。”
  “你好像好久都不打球了啊?傷好得怎麽樣了?”
  “傷已經好了,下個賽季我就會參加比賽了。”
  “太好了!預祝你取得好成績。”沒想到能親眼看到國際網球明星,這位大叔顯得很激動。
  “謝謝。”
  “對了,我家侄女可喜歡你了,你能幫我簽個名嗎?”這位大叔說著就拿出紙和筆遞給程灝然。
  程灝然瀟灑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言歸正傳:“手機……”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大叔就說:“手機的事情別擔心了,我現在就幫你修,修完之後給你打電話,爭取在六點半前修好。”
  “那謝謝你了,大叔。”
  程灝然走出維修處的時候,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做網球明星還能夠享受VIP待遇,不過他已不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早已司空見慣了。
  但是他在蘇河那邊從來都沒有享受到VIP待遇,她總是漫不經心地對他,從不把他對她的情意放在心上。
  想到這裏,程灝然不免有些氣餒。
  程灝然返回蘇河家時,無論怎麽摁門鈴,怎麽使勁敲門,怎麽呼喚她,就是沒人來開門。
  難道她不在家?程灝然心想。
  不是說要七點前拿到手機嗎?現在都五點多了,出去做什麽?莫非讓我去修手機隻是為了有借口支開我?
  蘇河不會因為什麽事情想不開吧?這個念頭突然從程灝然的腦中躍出來的時候,竟讓他嚇出一身冷汗。
  不會的,應該不會的,蘇河蠻堅強的,她絕對不會因為什麽挫折想不開的……程灝然不停勸說自己往好的方麵去想。
  不管怎樣,當務之急是找到蘇河才可以。但是她的手機已經拿去修了,怎麽與她聯係呢?
  程灝然想起了和蘇河一起回國那次在機場遇到的那個被蘇河稱作“顏夕”的女孩,剛才蘇河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好像就是“顏夕”。可是知道這些又能怎麽樣?他又不知道顏夕的電話。那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修好蘇河的手機!
  程灝然於是立即開車折回通訊設備維修處。
  程灝然到達維修處的時候,那邊的大叔還在埋頭認真修手機。
  “大叔,我的手機修得怎麽樣了?”程灝然問。
  “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吧。不是說修好了給你電話嗎?怎麽現在就過來啦?”
  “哦,我有重要的號碼保存在這個手機裏。大叔,你先把SIM卡取下來給我,我看看那個號碼有沒有存在裏麵。”
  “好的。”大叔利落地從手機背麵取下SIM卡遞給程灝然。
  程灝然接過SIM卡,放入自己的手機。
  然後開始在通訊錄裏查找“顏夕”的名字,可是沒有查到,看來蘇河把顏夕的號碼存入她自己的手機了。
  無奈,程灝然隻好坐在一旁等大叔修好手機。
  不過才等了四十分鍾,程灝然卻覺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手機修好了。”大叔一邊擦拭額頭的汗,一邊將手機遞給程灝然。
  “謝謝你。”程灝然萬分感激地說。
  付完維修費,程灝然趕緊打開蘇河的手機。手機裏有幾個未接來電,有顏夕的,還有陸卓文的,還有葉明暉的。
  除了顏夕,其他人的名字對程灝然都比較陌生。
  程灝然正打算給顏夕打電話,手機裏彈出一條短信息:“蘇河,醫院有急事,不能過去了。不好意思,改天再約。”
  是一個叫葉明暉的人發來的。
  過去?去哪裏?難道蘇河今天和別人有約才出門的?
  程灝然連忙撥通葉明暉的電話,對方很快便接了電話。
  程灝然還沒開口,對方便說:“喂,是蘇河嗎?剛才給你電話怎麽沒接?今天實在不好意思,不能過去了。改天一定補上。”
  “你跟蘇河約了去哪裏見麵?”程灝然問道。
  “你不是蘇河?”葉明暉疑惑了,“蘇河的手機怎麽會在你這裏?”
  “現在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今天蘇河狀態不對勁,我怕她出事。你快告訴我,你跟她約了在哪裏見麵。”
  葉明暉報了一家酒吧的名字後,程灝然匆忙掛掉電話,以最快的速度開車前往那家酒吧。

  第四十章
  那家酒吧二十四小時營業,下午人並不多。
  蘇河就坐在一個角落裏獨自飲酒。
  服務生已經記不清這位小姐到底要了幾杯酒了,隻見她像喝水那樣一杯一杯地往嘴裏灌。不過,來酒吧的人中有很多人是來買醉的,所以服務生也見慣不怪了。
  蘇河看了看手表,已經七點多了,但是還是沒看到葉明暉的身影。心想還是再等等吧,因為葉明暉從來都沒有失約過,大概是因為路上堵車什麽的所以晚一些過來吧。
  等待的過程中,蘇河又要了兩杯紅酒。反正明暉待會兒過來,就讓他把自己送回家好了。蘇河已經下定喝醉的決心了。
  怪不得那麽多人喜歡借酒消愁,酒確實是個好東西,喝多了,神誌就有些不清楚,煩惱便會暫時消失不見。
  蘇河一直等到將近八點,麵前的兩杯酒又喝光了,還是沒等到葉明暉。於是打算撥電話問問葉明暉還來不來,去包裏摸了半天手機沒有摸到,這才想起手機被摔壞讓程灝然拿去修了。
  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萬一葉明暉不來,就沒人送她回家了。一點殘餘的理智提醒蘇河,她喚來服務生結賬。
  結完賬,蘇河搖搖晃晃地走出酒吧。
  不知何時,外麵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
  城市的霓虹在雨水中變得暗淡朦朧。
  下雨天總是那麽難打車,再加上蘇河現在一看就知道喝過酒,司機更是不願意接這趟活。所以任憑蘇河揮了半天手,也沒有一輛車停下來載她。
  蘇河站在酒吧的屋簷下等了一會兒,雨依舊沒有變小的勢頭,忽然突發奇想地走到雨中。
  她仰起頭,閉上眼,任憑雨水打落在她的身上。
  在雨水的衝刷下,她覺得暈眩的頭腦頓時清爽了許多。
  站了一會兒,蘇河突然感覺雨停了,睜開眼,才發現根本不是雨停,而是一把雨傘遮住了她。
  “蘇河,你怎麽這麽不知道愛惜自己?”程灝然略帶嗔怪的語氣中隱含著疼愛。
  “我不要你管!”蘇河衝出雨傘。
  蘇河在雨中不管不顧地奔跑。她想她現在這個樣子一定很狼狽。醉酒之後又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她才不要讓程灝然看到她這副模樣。
  程灝然索性收了傘追蘇河。
  程灝然很快就追到了蘇河,拉住她的手,就要往他的車停的方向拽。
  “你不要管我!”蘇河還是努力掙脫他。
  程灝然急了,一把將蘇河打橫抱起,向他的車走去。
  “放開我!放開我!”蘇河還在掙紮。
  漸漸地,她就放棄了抵抗,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不聽自己的使喚了,她感覺特別困乏,頭也變得很沉。
  程灝然將蘇河塞到後座,關上車門。
  一路上,程灝然都沒有說話,蘇河也靜靜地躺在後座上保持沉默。
  到了家門口,程灝然先讓蘇河拿鑰匙給他去開門,然後他折回來將蘇河抱進屋,把她平放在沙發上。
  蘇河的衣服已經濕透了,緊緊地貼在她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線。
  室內的燈光很明亮,程灝然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蘇河的身體時,竟有種臉紅心跳的感覺。
  “淋了雨容易感冒,你快去洗個熱水澡,把濕衣服換下來。”程灝然俯下身,對蘇河說。
  “我不想動,渾身都沒力氣……”蘇河喃喃地說。
  “要不要我把你抱到衛生間?”
  “不用。我自己去。”蘇河生怕程灝然趁人之危,馬上說。
  程灝然心知肚明蘇河的心思,不禁笑了笑。
  “你快回去吧,害你也被雨淋了。對不起。”蘇河掙紮著站起來,發現程灝然的衣服也被淋濕了。
  “沒關係,我身體好,被淋一會兒也沒事。不過……”程灝然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你要學會照顧自己,別跟自己過不去,遇到再大的困難也不要這麽折磨自己。”
  “知道了。我會好好的。你快走吧。”蘇河說。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自然不是什麽好事。
  “你的手機修好了。”程灝然將手機遞給蘇河。
  “哦。”蘇河應了一聲,接過手機看都沒看,就將它扔在茶幾上。
  “那我走了,你多保重,有什麽事情就給我電話,我二十四小時開機。”程灝然有些擔憂地望著蘇河。
  蘇河根本沒力氣站著沐浴,索性躺在浴缸裏泡熱水澡。
  她現在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清空了一樣。
  她閉上眼,兩手垂在浴缸的兩端。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睡著了。
  程灝然走出蘇河家門後並沒有走,而是將濕衣服換下,換上車裏備用的網球運動服,一直坐在車裏。
  今天的蘇河太怪異,這種怪異讓程灝然特別擔心。
  他看了看時間,他已經等了兩個小時了,他估計蘇河已經洗完澡了,便下車去敲門,看看蘇河現在的情況。
  “蘇河!蘇河!你開一下門,我是程灝然。”按了半天門鈴沒反應,程灝然隻好大聲喊。
  還是沒反應。程灝然便開始撥蘇河的手機,始終是“您撥的電話無人接聽”。
  程灝然的心倏地一沉,蘇河難道是想不開選擇了自殺?
  這種想法讓他幾乎要抓狂了。正想著是不是要叫120過來時,他突然想起剛才拿了蘇河的鑰匙開門還沒還她,於是趕緊用鑰匙開了門進屋。
  “蘇河,蘇河!”一進門,蘇河就開始喊。
  無人應答。
  程灝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客廳、臥室以及客房都沒有蘇河的影子,她剩下的唯一藏身之處便是衛生間了。電視裏最經常出現的自殺場所便是衛生間,程灝然感到自己的心都要涼了。
  衛生間門沒有鎖,程灝然開了門進去,發現蘇河正披散著長發躺在浴缸裏,雙手垂在浴缸兩側。
  不會吧?她不會選擇了割脈自殺吧?程灝然連忙走過去,將手伸過去探蘇河的呼吸。
  還好,還好,還有呼吸。
  再看看她的兩隻手,並沒有流血的痕跡。
  難道是自己多慮了?程灝然想。
  “壞人……壞人……全都是壞人,為什麽要騙我?”蘇河嘴裏碎碎念。
  聽見蘇河還能說話,程灝然的心裏的一塊大石頭這才落了地,看來真是自己胡思亂想了。
  程灝然剛才隻顧關心蘇河有沒有自殺了,這才注意到她全身不著寸縷地躺在浴缸裏,他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試探了一下浴缸裏的水溫,已經徹底是涼水了。
  “蘇河,你醒醒。浴缸裏的水都涼了,你這樣下去會感冒的。”程灝然輕輕推她。
  “動……動不了。”蘇河閉著眼說。酒勁上來後,她的意識已經不清醒了,渾身也乏力無比。
  程灝然沒辦法,隻得將赤身□的蘇河從浴缸裏抱起來。
  蘇河的身體很柔軟,皮膚光滑細膩,身上散發著沐浴乳的清香。溫柔的觸感和撲鼻而來的清香令程灝然的思維有片刻的停滯,心跳竟也跟著加速了,耳根也開始發熱。
  她的身體並不沉,他卻覺得每走一步都是那麽艱難。
  低頭望著緊閉雙眼、喃喃自語的蘇河,他的心裏除了憐愛,再也沒了別的想法。
  他抱著她走進臥室,將她平放在床上。
  程灝然拿來幹毛巾,先幫蘇河將身上的水擦拭幹淨,然後用薄被將她蓋上。
  “我希望他不幸福……不幸福,可是他身邊卻有了別的女人……”蘇河喃喃自語,“顏夕她……欺騙了我……居然跟他在一起……他們都背叛了我……我討厭他們……”
  都說酒後吐真言,這句話也在蘇河身上應驗了。
  雖然蘇河說得語無倫次,但是程灝然還是基本聽明白了。他也終於知道蘇河今天的異常舉動因何而來。
  他一邊好言寬慰蘇河,一邊輕拍著她,像哄嬰兒那樣哄她入眠。
  後來,蘇河終於不再說話,沉沉睡去。

  第四十一章
  程灝然在床邊守了一會兒,見蘇河已經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正起身欲走,右手突然被蘇河拉住了:“別走……”
  程灝然的心微微一動,反握住了蘇河的手:“我不走。”
  “我好冷……”蘇河嘟囔著說。
  程灝然見蘇河的麵色略顯灰白,並且身體有些瑟瑟發抖,感覺不太對勁。這應該是感冒的症狀。
  他伸出另一隻手探上她的前額。果然,觸手滾燙。她正在發燒。
  程灝然趕緊去找藥。
  蘇河的家裏很整潔,藥箱就放在客廳的壁櫥上方,他很快便找到了。
  他接了一杯溫水,拿著藥,來到蘇河床前。
  他扶著蘇河坐起來,將藥吞下。
  “冷……好冷。”蘇河的身上明明滾燙,卻還是說著冷。
  程灝然作了個大膽的決定,他要做蘇河的暖爐,幫她取暖。
  程灝然先去衛生間簡單衝了個熱水澡,然後便躺在蘇河身邊,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很奇怪的是,蘇河再也不說冷了,而是像個嬰兒一般縮在程灝然的懷裏。
  安靜了一會兒之後,蘇河仿佛做了噩夢一般,手開始不安分地揮舞,而腳也是胡亂地踢來踢去。
  程灝然一邊用腿禁錮住她的腿,一邊輕拍她的後背:“那都是夢,不要怕……”
  在蘇河終於不再鬧騰,進入昏沉的夢鄉後,程灝然看了一眼此刻自己和蘇河的姿勢:他的腿正壓在了蘇河的腿上,手也是溫柔地圈住了蘇河的上身。
  這姿勢真是……曖昧極了。
  兩個人之間隻有他身上衣物的阻隔。
  透過薄薄的衣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的溫度。頓時,臉上一燙,忙移開了自己的腿。
  他努力控製自己的生理需求。倘若不是此時的蘇河是個病人,他真的不能保證自己能否做到坐懷不亂。
  蘇河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時分了,她覺得自己的頭很沉,正打算起床時,卻發現自己被一雙手臂環在了懷裏。
  蘇河一驚,轉頭一看——她的身邊居然躺著一個男人!而且這個男人是程灝然!
  再掀起被子一看:天哪!她和程灝然竟然裸身相對!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啊”的一聲,蘇河尖叫出聲。她難道就這樣不清不白地失身了?想到這裏,她幾乎要抓狂了。
  程灝然也被蘇河的叫聲驚醒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啊?你不是……你不是已經回家了嗎?”蘇河一邊問,一邊把被子整個兒地拉過來將自己裹起來。
  這下,程灝然的身體徹底暴露在了蘇河的視線內。她的臉一紅,趕緊將視線轉移到其他地方,並對程灝然說:“你快點把衣服穿上。”
  蘇河穿好衣服後便躲到了衛生間,一邊刷牙,一邊望著鏡子裏的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跟程灝然獨處一夜的事實。
  她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卻始終一無所獲。看來,想要證明自己究竟還是不是清白之身,隻有找程灝然問個究竟了。
  可是,她現在能夠做到坦然地麵對程灝然嗎?兩個人原本隻是普通朋友,怎麽突然有了肌膚相親的舉動?
  她尷尬之餘,覺得有些懊悔。為什麽要讓程灝然知道自己的住處呢?如果第一次他要送自己回家,堅持不讓他送,不就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嗎?
  不過,有些事情始終要當事人去麵對的。即便不想麵對,也要勇敢麵對。
  待兩人都收拾妥當,端坐在客廳時,蘇河便開始審問程灝然。
  “我記得你昨天晚上不是回去了嗎?”雖然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蘇河根本無法一一回想出來,但是她清楚地記得程灝然確實離開了她家。
  於是程灝然隻好把昨天晚上的經曆對蘇河複述了一遍,結果蘇河怎麽都不相信:“程灝然,你以為這是拍電影呢?自殺?我怎麽可能自殺?你怎麽不編得再離奇一點呢?”
  “不是我編的,我當時真的有這樣的想法。你想想,怎麽叫你都不開門,手機也不接。我當然以為你出事了。我擔心你,我才會回來。”
  “那回來後發現我沒死,為什麽不走?”蘇河又問。
  “因為你躺在冷水裏,那樣容易感冒……”
  程灝然剛說完“感冒”二字,蘇河就十分應景地“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你倒蠻會關心人的嘛!那這個就算說得過去。把我送到房間裏就可以了,幹嗎還要留在這裏過夜啊?”蘇河質問。
  “我本來打算走的,可是你拉著我的手,不讓我走。”程灝然實話實說。
  “我有嗎?”蘇河努力回想,可是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她真的不讓他走?她有那麽厚顏無恥嗎?
  “那……那就算下雨打雷害怕不讓你走,你怎麽會躺在我床上呢?”蘇河臉紅地說。
  “因為你不停地說冷,所以當時就想做你的暖爐……”程灝然說。
  “Stop!除了這些,你沒做其他出格的事情吧?”蘇河打斷程灝然的話說,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沒有。那個時候你冷得直發抖,還能做什麽事情?”
  “哦……”蘇河看程灝然的樣子不像在撒謊,略微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在意識不清醒的狀態下失身。
  “看你的樣子好像是有點掃興,難道你希望發生些什麽事情?”程灝然笑道。
  “誰掃興了?我是終於覺得稍微有些欣慰。還好……還好我交的你這個朋友人品並沒有差到極點。”
  程灝然哭笑不得,他不知蘇河這是表揚他還是貶低他。
  “頭還疼嗎?”程灝然見蘇河不再追問昨天晚上的事情,連忙轉移話題。其實昨天晚上的事情也讓他覺得有些尷尬。
  “好些了。就是還有些暈暈的。”
  “以後不許喝那麽多酒。都跟你說過生氣是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了,你還要為別人的錯誤折磨自己,何苦呢?還有……以後有什麽苦惱可以找我說,不要找別的男人吐苦水,好不好?我怎麽說也是你的朋友之一,對不對?”程灝然為蘇河昨天約別的男人去酒吧卻不肯將苦惱跟他說的事情有些難受。
  “你……你怎麽知道我找別的男人吐苦水?”蘇河感到疑惑。
  “幫你去拿修好的手機時,無意間看到的短信。不然我怎麽知道去酒吧找你,就是那個叫葉明暉的男人告訴我的。”
  “葉明暉昨天晚上沒有去酒吧是不是你從中搗亂的?”蘇河問。
  “蘇河,我在你眼中就那麽不堪嗎?”程灝然蹙眉,“我就算再喜歡你,都不會用這種低級手段。葉明暉沒有去酒吧是因為他醫院有急事,不信你自己看手機,那條短信還在裏麵。”
  “……”蘇河自知理虧,不再說話。
  程灝然從藥箱裏拿來溫度計,甩了甩之後,遞給蘇河:“量一□溫,看看還發燒不。”
  蘇河順從地將溫度計接過來,置於腋下。
  過了一會兒,蘇河把溫度計拿出來一看,三十七度五,輕微發燒。
  “我就說打網球能鍛煉身體吧,你看,感冒都快好了。”程灝然說。
  “程灝然……”蘇河望著他說,語氣異常的溫柔。
  “嗯。”程灝然應了一聲,然後問,“怎麽了?又要趕我走,是吧?”
  “剛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不該懷疑你。對不起。”蘇河說。朋友之間最重要的是信任,不是嗎?
  “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程灝然笑。
  不是讓程灝然作檢討的嗎?怎麽現在有錯的那個人好像是自己了?蘇河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四十二章
  程灝然出去給蘇河買來蜂蜜,調好蜂蜜水,放到蘇河麵前:“喝這個對醒酒有好處。而且如果你以後每天早晨堅持喝,還有助於美容。”
  蘇河心裏突然湧起一陣感動。
  她昨天因為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酒,又被雨淋,不知道有多麽狼狽,可是程灝然卻固執地將她送回了家,然後又留在這邊照顧醉酒加上感冒的她,她非但不感謝他,還對他興師問罪。她是不是做得過分了一些?可是,再怎麽樣,他也不能把衣服脫光躺她床上吧?最起碼……最起碼他該穿上衣服吧。
  “在想什麽?”程灝然望著表情怪異的蘇河問。
  “沒……沒什麽。”蘇河臉上很燙。
  “臉怎麽那麽紅?”
  “哦……不是有些發燒嗎?”蘇河拿發燒作借口。
  “那吃完早餐再吃感冒藥,空腹吃藥對身體不好。喏,給你買的早餐。”程灝然將剛才買來的早餐放到蘇河麵前,“喝完蜂蜜水就可以吃早餐了。”
  蘇河不知道自己有多久不吃早餐了。她的胃並不好,可每天早上總是拖到最後一秒才起床,所以常常是趕到打卡時到公司,根本來不及吃早餐。
  兩個人坐在桌子的兩端吃早餐,這幅畫麵讓蘇河覺得格外溫馨。
  什麽叫做幸福?蘇河有時候會考慮這個問題,但總是找不著答案。
  可是,此刻,蘇河卻能夠感受到這種叫做幸福的東西離自己很近,仿佛,稍微一踮腳,便能夠得著。
  程灝然離開時,蘇河心裏第一次滋生出戀戀不舍的感覺。她將他送出家門,直到車子消失在視野中,才轉身走進屋。
  手機在屋裏的茶幾上響動,蘇河拿起來,是葉明暉的電話。
  “對不起,昨天因為事發突然,急診室臨時來了個病人,要做一個緊急手術,沒能過去陪你。如果你願意給我將功補過的機會,今天晚上陪你去酒吧,好嗎?”葉明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謝謝,不用了。我現在已經沒事了。”蘇河現在已經不打算把她和顏夕、陸卓文之間的事情告訴葉明暉了,這樣的感情糾葛隻有當事人才能明白,多攪和一個人進來隻會越攪越亂。何況葉明暉喜歡顏夕,應該會站在顏夕那邊吧?
  “你在生我的氣嗎?”葉明暉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
  “還說沒有,說話那麽有氣無力的。”
  “哦,因為感冒的緣故。”
  “怎麽突然感冒了?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可能是天氣轉涼了吧。”蘇河當然不會說出因為心情不好甘願被雨淋導致感冒的真相。
  “哦,是這樣。那感冒嚴重嗎?”葉明暉關心地問。
  “就是頭疼發燒,不過現在症狀已經有所緩解了,就是想睡覺。”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好的。”
  掛斷電話後,蘇河發現手機裏進來一條短信:“記得吃藥,然後好好休息,什麽都不要想。睡著了就可以什麽都不用想了。還有,如果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感到不公平的話,我會對你負責。”
  看著這條來自程灝然的短信,蘇河忍不住笑了。負責?又沒發生什麽事情,幹嗎需要他負責?幼稚不幼稚啊,程灝然。
  以往,每次一感冒,蘇河總要兩周左右的時間才會複原,可這次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就好了。
  當然,這其中有程灝然的功勞。
  是他教會她打網球,她經常去打網球,身體素質也提高了不少。
  而且,他每到該吃藥的時候就會給她發手機短信提醒她。有一次還過來給她煮過一次生薑紅糖茶,那天她出了一身汗,第二天醒來感冒就痊愈了。
  他對她,真的可以用無微不至來形容。
  而她也不是真正冷冰冰的人,她也是有些感動的。
  一場小感冒讓蘇河和程灝然之間的關係倒親近了不少,蘇河也不知道現在她和程灝然究竟是什麽關係。如果說是朋友,好像要比朋友更加親密;如果說是戀人,誰都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蘇河至今仍然搞不清楚那天晚上程灝然究竟是怎樣留在她家的,她真的挽留過他嗎?如果是真的,那麽隻能說明人在夜晚是極其不理智的,是最害怕與孤單、寂寞為伍的。
  她仔細想了想,她和程灝然應該是互相取暖的關係。準確一點地說,最缺乏溫暖的那個人是她,她太久得不到男人的悉心嗬護了,太久找不到溫暖的感覺,而剛好程灝然給了她這種感覺。
  用一句歌詞來形容便是:“兩個人的寒冷,靠在一起,便是微溫。”
  蘇河本以為顏夕會主動來找她,向她解釋,可是自從上次沒接顏夕的電話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和顏夕聯係過,連個電話也沒通過。
  就這樣結束這段一直以來視若珍寶的友情,蘇河心中有多麽的不甘,估計沒人能夠體會。她原本以為愛情消逝了,還有友情來彌補人生的缺憾,沒想到這場友情卻並非那麽純潔。如今,蘇河真的不想付出太多感情了,不管是愛情,還是友情。付出得有所保留,才不會被愛所傷吧?

  第四十三章
  十一長假即將來臨之際,程灝然約蘇河一起去毗鄰C市的D市遊玩,並聲稱這次他要拿出絕密藥方,保管她會“藥到病除”。
  蘇河在心裏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答應了程灝然。並不是衝著所謂的“絕密藥方”,而是她想出去散散心。
  再說,漫漫長假,她一個人待在C市也怪無聊的。顏夕已經成為陌路,張爽早已訂好機票,就等著國慶一到,就和老公一同飛往雲南麗江度假。
  對程灝然來說,蘇河能答應和他一起去D市旅遊,著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右手臂的傷勢基本無礙,而他的網球水平也恢複得和從前差不多了,月底他就要赴美參加新一輪的比賽。是勝還是敗,他其實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把握。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蘇河能夠陪他一起去美國,在現場為他歡呼加油。隻是這個願望也太難實現了,她要上班,而且邀請她,她也未必會領情。
  這次程灝然之所以想要邀蘇河一起去D市,不僅因為D市是個風景很優美的海濱城市,他想帶蘇河一同去看海,更因為他想在去美國之前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因為他發現這些日子,蘇河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抗拒他,而且他的“療傷藥”似乎真的起了作用:蘇河臉上漸漸多了笑容,眼神中的憂傷也一天比一天少。
  D市離C市並不遠,不過三四個小時的車程,程灝然決定親自駕車前往。
  十一長假的第一天,程灝然早早起床來到蘇河家。
  原本約好九點鍾過來的,蘇河沒想到不到八點就有人拉響門鈴。
  肯定是程灝然那個討厭鬼!蘇河心想。
  她想裝作沒聽見,繼續蒙頭大睡,可是門鈴聲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
  不得已,她隻得起床,也沒換衣服,直接穿著睡衣去客廳給那位討厭鬼開門。
  “Good Morning!”門剛打開,就探進來一張陽光般燦爛的笑臉。
  蘇河極其不淑女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副沒有睡醒的模樣。
  “難得見到你這個樣子。”程灝然關上門,打量了蘇河一眼。
  他眼前的蘇河穿著印有卡通圖案的睡衣,頭發略顯淩亂,眼睛半眯著,看上去卻並不難看,反而有一番慵懶的味道。
  “不是說好九點來的嗎?來這麽早幹嗎?”對於程灝然打擾到她的睡眠,蘇河顯然很是埋怨。
  “知道今天要和你一起出去玩,我哪裏睡得著,天還沒亮我就起床了,我已經在門外等你很久了。”程灝然一臉無辜樣,仿佛被打擾到睡眠的那個人是他。
  “真的嗎?”蘇河對程灝然的話持懷疑態度。
  “我發誓!絕對不會騙你!”程灝然鄭重其事地舉起右手。
  “切!小孩子!”蘇河輕笑一聲。
  “誰是小孩!我比你大一歲,你應該叫我哥哥!”程灝然抗議道。
  “年齡不能代表一切,Understand?一個人的心理年齡往往比實際年齡更為重要。”蘇河說完就向臥室走去。
  “你幹嗎去?”程灝然在她身後問。
  “睡回籠覺。怎麽,有意見?”蘇河停下腳步,挑眉問道。
  “……”程灝然一笑置之。
  “我可警告你,乖乖地在客廳裏待著,哪裏都不許去!更不要翻我的東西。”蘇河交代了一句,繼續向臥室走去。
  “對客人這麽凶,小心將來嫁不出去。”程灝然低聲說。
  “要你管!”孰料竟然還是被蘇河聽見了,她轉過頭,剜他一眼。
  “嘖嘖,倒是挺能吃的,前兩天剛買的東西又快沒了。”程灝然打開冰箱,看到裏麵又快被清空,不禁發出感歎。
  他從冰箱裏拿出幾個雞蛋,打算煎荷包蛋作為早餐。
  其實,他起這麽早是真的興奮得睡不著覺,而之所以打攪蘇河的睡眠,也隻是想和她一起吃早餐而已。
  上次她生病時,他為她買來早餐,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仍然曆曆在目,他記得當時很有成就感。
  有時候,被人需要的感覺很好,尤其那個人還是他喜歡的人,這樣能夠體現他存在的價值,讓他心安。
  蘇河關上房門,再度倒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了。剛剛那麽凶猛的瞌睡蟲此刻全部跑得無影無蹤。
  “真是個討厭鬼!”蘇河抱怨歸抱怨,仍然換了衣服,走出來。
  可是程灝然卻不在客廳。
  真奇怪,他去哪裏了?不是交代過除了客廳哪裏都不許去嗎?怎麽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
  正疑惑間,一陣濃濃的菜香味自廚房飄過來。
  “你起來啦?怎麽不多睡會兒?”程灝然正在廚房裏煎荷包蛋。
  望著身穿圍裙的程灝然,蘇河直想笑。這件圍裙上麵有一隻大大的Hello Kitty卡通形象,穿在程灝然身上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笑什麽?”程灝然不解地問。
  “沒什麽。”蘇河捂著嘴,忍住笑意。
  “既然起來了,就快去刷牙洗臉準備吃早餐。”
  “嗯。”蘇河倚在門邊,望著程灝然,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曾幾何時,陸卓文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以後,我們結了婚,我會為你每天做早餐,讓你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的照耀下享受愛情的味道。”
  現在想起來,隻覺得可笑,他的身邊早已經換了對象,而且那個對象還是她自以為最好的朋友。
  事到如今,想那些做什麽?蘇河努力拂掉有關陸卓文的回憶。
  吃完早餐,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發了。
  這天,天氣很好,晴空萬裏,空氣異常清新。
  蔚藍色的天空,在初秋時節,一塵不染,晶瑩透明。
  車子以勻速向前方行駛,車子裏彌漫著程灝然最喜歡的歐美抒情音樂。
  自從上了車就沒聽見蘇河說話,程灝然轉頭,發現蘇河正閉著眼靠在椅背上。
  “這樣睡不累嗎?”程灝然問。
  蘇河沒回答。
  真神奇,竟然這麽快就睡著了!程灝然唇角扯出一抹笑容。
  “蘇河……”程灝然輕輕推了蘇河一下。
  “幹嗎?”蘇河不滿地嘟囔道。
  “你這樣睡不舒服,要不換到後座躺下休息。”程灝然提議道。
  “不用了,閉目養神而已。待會兒我還要看沿途的風景呢!”
  “嗬嗬,我以為你正在抓緊一分一秒的時間補覺。”
  “你還好意思說!誰叫你那麽早吵醒人家!”蘇河睜開眼,打個哈欠,問,“還有多長時間到啊?”
  “早著呢,這不剛上車沒多久嗎?”
  “是嗎?我都以為快到了呢。”
  “那是因為你剛才做夢了吧?”程灝然笑道。
  “……”蘇河懶得理他,繼續閉目養神。
  程灝然突然將車停下,走到蘇河那邊,打開車門。
  “你幹嗎啊?”蘇河問。
  “你到後座好好睡,蓋上毛巾被,多舒服!”程灝然語氣輕柔地說。
  “不要!我就坐在這裏。你一定是乘機趕我下車把我一個人扔在荒郊野外,對不對?”難道他所謂的“絕密藥方”就是要把她扔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反思?蘇河才不想上他的當。
  “對!就是趕你下車。你下不下來?”程灝然故意嚇唬她。
  “我不下車,堅決不下車!”蘇河拉緊安全帶。
  “那你要跟著我,還是下車?”程灝然一本正經地問。
  “跟著你。”蘇河毫不猶豫地說。說完之後,才意識到上了程灝然的當。
  程灝然目的得逞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真討厭!”蘇河輕斥道。
  “別人都說女人最喜歡說口是心非的話了,‘你真討厭’其實是‘你真可愛’的意思,對不對?”
  “你太壞了!”蘇河真是又惱又氣,她不知道程灝然究竟想說什麽。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這麽說,說明你是愛我的咯?”程灝然嘴邊的笑意更盛。
  “……”對於程灝然的無理取鬧,蘇河實在沒辦法,她氣得解開安全帶,走下車,“我不去了,你一個人去吧!”
  “真的不去了?你不後悔?”程灝然望著道路兩旁的田野說,“不過,你在這裏待著也不錯,可以與大自然做一次近距離的親密接觸,感受一下田園風光。”
  “謝謝你的好意。”蘇河沒好氣地說。
  蘇河正在想著用什麽辦法折回去時,突然被一雙手攔腰抱了起來。
  “程灝然,你幹嗎啊?”蘇河完全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
  “非禮你,不行嗎?”程灝然邊說邊把蘇河放進後座。
  “你試試看!”
  蘇河已經被程灝然平放在了後排寬大的座位上,程灝然的手仍然沒有離開她的身體。他俯下身,英俊的臉逼近她。
  兩人靠得如此近,近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你……”蘇河的話還未來得及出口,唇已經被程灝然封住了。他靈敏地撬開她的貝齒,與她糾纏……
  她覺得渾身的細胞仿佛都蘇醒了一般,她好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
  他的唇從她柔軟的唇移到她白皙的脖頸,他輕輕解開她上衣的一粒紐扣,她美麗的鎖骨頓時暴露在外,他的唇湊過去,輕輕噬咬……
  就在他的手快要滑進她的胸衣時,她一個激靈,猛地推開了他。

  第四十四章
  “程灝然,這就是你所謂的‘絕密藥方’嗎?”蘇河冷冷的聲音傳過來。
  “不……不是……剛才……對不起。”程灝然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他也不知道剛才為什麽那麽激動,或許是因為蘇河的那句“你試試看”刺激了他?
  “你把我送回去,我不想去D市了。”蘇河坐起身,淡淡地說。
  不!此刻不能讓她回去,不然他真的前功盡棄了。程灝然心想。
  “我們又不是第一次接吻,你這麽激動做什麽?”程灝然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他決定改變策略,把剛才的突發事件盡量輕描淡寫,當做沒有發生一般。
  “是嗎?剛剛隻是接吻那麽簡單嗎?”
  “不然呢?不然你以為是什麽?”程灝然反問。
  “……”她以為什麽?她以為她差點要在汽車裏上演限製級電影裏的片段!
  “是你想得太多了。”程灝然說。
  蘇河明明知道程灝然隻是在為他自己找一個開脫的借口,可卻想不出反駁的話語。
  最終,還是程灝然占了上風,蘇河還是乖乖地坐在車上,由著他將車繼續向D市開去。
  小風波過後,蘇河全然沒了困意,隻是呆呆地注視著窗外匆匆後退的風景。
  是程灝然太大意還是她自己太敏感?
  其實,剛才程灝然吻她的時候,她並沒有立即抗拒,反而迎合他,很享受他的親吻。可是推開他之後為什麽又開始把過錯都推在他身上?她在內心鄙視自己的虛偽。鄙視自己的同時,她又找了一個借口為自己開脫:或許她的身體太寂寞了,渴望複蘇了,這並不代表她的靈魂的想法。
  車子到達D市後,程灝然帶著蘇河去了事先定好的旅館。
  他們倆的房間相鄰:306和308,都是向陽的一麵。
  程灝然幫蘇河把行李放好後,離開了。
  蘇河拉開窗簾,讓陽光透過窗戶灑滿整個房間。
  這個旅館的環境很好,依山傍水的,透過窗便能看到外麵的景色。
  不一會兒,程灝然就來敲308的房門。
  蘇河開了門,發現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一件淺藍色V領T恤,一條亞麻質地的休閑長褲將他襯托得越發英挺逼人。
  “收拾好了沒?”程灝然問。
  “差不多吧。”
  “那我們先下樓吃午餐,然後出去玩。”
  “嗯。”
  “這個旅館還不錯吧?”
  “嗯。”
  ……
  程灝然努力尋找話題,可是蘇河總回答得漫不經心,他知道她一定還在受那件事的影響。
  可是,當時他就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感情,那麽衝動地吻了她……
  下午,程灝然開車帶蘇河去看海。
  藍色的大海一望無垠,海風打在身上,隻覺得愜意、舒服。
  “來,把你的煩惱寫下來。”程灝然變魔術一般拿出紙和筆遞給蘇河。
  “我最大的煩惱就是你。”蘇河並不接過來。
  “是嗎?我這麽榮幸?”程灝然嗤笑。
  蘇河不語,靜靜地望著大海發呆。
  她還記得以前陸卓文跟她一起來看海的情景。
  彼時,她是情竇初開的少女,他是英姿勃發的少年,兩人相約一起來D市看海上日出。
  他們起得很早,相擁著在海邊等待日出。
  一輪紅日自天水相逢處噴薄而出時,他們開始歡呼的場景如今想起來還仿佛近在昨日。
  “你最大的煩惱是他,對不對?那個照片上的男人。”程灝然的眼神有些黯然。
  “……”
  “你還想著他對不對?”
  “……”
  “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你還想著他?!”程灝然突然握住蘇河的肩膀,使勁搖晃,仿佛要把她搖醒。
  “沒有!我早就不想他了。”蘇河邊說邊拿開程灝然的手。
  “好!既然不想他,那就在這裏寫上‘我已經忘記他了,我要開始全新的生活。’”程灝然將紙平攤在蘇河麵前,把筆塞到她的手裏。
  “你憑什麽要管我?”被看穿了心事,蘇河有些不快。
  “憑什麽?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憑我們是哥們,憑我們是朋友,行不行?我不想看到你一直這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我不想看到你一直活在記憶中!”程灝然提高分貝說。
  程灝然從來都沒有對蘇河大聲說過話,可他這麽一說,她反而安靜了下來。
  “寫下來,把你覺得不開心的事情寫下來,把你討厭的人寫下來。然後放到這個漂流瓶裏。”程灝然說著拿出一個藍色的玻璃瓶,“讓海水把你傷心的回憶衝走,衝得一幹二淨。”
  那一刻,蘇河真覺得程灝然就好像是童話裏的精靈,說的話仿佛有著某種魔力,驅使她真的按照他說的去做了。
  她把壓抑在心裏的話都寫在了紙上,包括陸卓文,包括顏夕,包括曾經的愛情和友情,所有的感情都會隨著海浪漂走。
  望著裝有她煩惱的玻璃瓶漸漸漂遠,最終變成遠處的一個小圓點,直至消失不見。她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有一隻手,繞過她的後背,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你,我都不會離你而去。我要讓你的回憶變得快樂,讓你的回憶裏有我……”
  蘇河沒有說話,也沒有抗拒這個淺淺的擁抱,而是將頭靠著他寬厚的肩膀。她真的很累了。她此刻才發現自己多麽的孤獨,多麽的渴望一個溫暖的懷抱。
  原本,她答應程灝然一起來D市其實還是有私心的,她想來這裏找尋曾經的回憶,她要將她和陸卓文走過的地方重新溫習一遍。可是,沒想到,她的計劃完全被打亂了,程灝然讓她拋卻回憶。
  其實應該早就拋掉的,回憶雖然很美好,卻早已經消逝了,現在想起來,隻餘傷感。既然傷感,何必回憶?

  第四十五章
  海灘上有出售旅遊紀念品的小攤,多數是由貝殼加工而成的手工藝品。有鑰匙扣,有項鏈,甚至有用貝殼做成的發飾。
  不少女孩子停留在小攤前,對那些飾品愛不釋手。
  蘇河也湊上前去。
  “喜歡嗎?”程灝然問道。
  “嗯。”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全部買下來送給你。”
  “不用。”蘇河臉上的笑容一僵,她突然想起了家裏的那串被她珍藏的項鏈。
  “這個很漂亮吧?”程灝然拿起一串白色海螺做的項鏈,問蘇河。
  “嗯。”蘇河漫不經心地答道。
  程灝然將那串項鏈買下來,親手給蘇河戴在脖子上。
  “戴上它,你會聽見大海的聲音。大海總會讓人變得寬容,這樣,你就不會不開心了。”程灝然說。
  蘇河摸著光滑的白色海螺項鏈,心微微一動。
  海邊的小道上,不斷有騎著自行車的情侶路過,灑下一陣歡笑。
  “你跟我來。”程灝然拉著蘇河的手,走到路邊。
  原來,他是來租自行車的。
  “坐上來。”他輕鬆地跨上車,對蘇河說。
  蘇河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上去。
  “幹嗎不開車兜風?演窮浪漫啊。”蘇河損他。
  “是啊!在海邊騎車是多麽美妙的旅行方式。何況,還有你這麽一個美女陪著我。”
  “……”
  “抱緊我,我要加速了。”程灝然說。
  蘇河本不當回事,依舊鬆鬆地環著程灝然的腰,孰料他真的加速了,她趕緊牢牢地摟住他,將臉貼著他的後背。
  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縈繞鼻端,伴著微鹹的海風,她竟然有些陶醉了。
  “你幹嗎要突然嚇人家?”待車速放慢,蘇河忍不住說道,然後漸漸鬆開她的手。
  “哪裏是突然?我有事先提醒好不好?因為是上坡,我當然要加速。不然摔下去的人可是你。”程灝然振振有詞地說道。
  “不管了,總之,你這個人真的好壞!”蘇河對程灝然下了定論。
  “哎喲!你別總說愛我,我真的承受不起。”
  “討厭!”蘇河給了程灝然輕輕一拳。
  “哦,是說我可愛嗎?謝謝啊!”
  “……”蘇河對他簡直無語了。
  “你快樂嗎?我很快樂……”程灝然開始哼唱,沒哼幾句,突然說,“我要開始點名了,蘇河同學!”
  “到!”為了配合他,蘇河說道。
  “來,跟著老師一起唱這首《快樂頌》。你快樂嗎?”
  “我很快樂!”蘇河接上。
  “你快樂嗎?”
  “我很快樂!”蘇河大聲唱。
  “你快樂嗎?我很快樂!愛一個人讓全世界知道,快樂其實也沒有什麽道理,告訴你,快樂就是這麽容易的東西……”
  兩個人歡快地唱著有關快樂的歌,連空氣裏都似乎充滿了快樂的因子。
  去美食街吃小吃的時候,蘇河的臉上仍舊掛著開心的笑容。她已經好久沒有這麽快樂了,這種發自己內心的快樂她以為自己再也找不回了,可是現在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像做夢一樣。即使是夢,她此刻也想好好去享受。
  和程灝然一起坐在大排檔吃麻辣燙的時候,蘇河一邊叫著“好辣”一邊吃得不亦樂乎。她平時為了可憐的胃,幾乎不吃辣。
  程灝然望著和平時截然不同的蘇河,嘴角盛滿了笑容。這應該才是蘇河的本來麵目,她平時隻是害怕自己再受傷,所以用冷冰冰的麵孔將自己偽裝起來了。
  “少吃點,對胃不好。”程灝然提醒道。
  “沒關係,偶爾吃一兩次而已。”蘇河一直埋頭吃,這才抬頭看了程灝然一眼,“你怎麽不吃啊?看著我幹嗎?”
  “我看著你就飽了。”程灝然笑。
  “呃……我現在才發現我交友不慎,你這人太壞了!”蘇河拿眼瞪他。
  “整天說愛我,又不用實際行動表示,蘇河,你說你像話嗎你!”程灝然故作深沉狀。
  “……”蘇河在心裏大呼上當。現在,程灝然已經自動自覺地把她說的“你壞”變成了“我愛你”,而“討厭”則是“可愛”的意思。
  蘇河暗暗提醒自己,不許再提那幾個字。切記切記。

  出版公告

  感謝各位讀者對暖暖的大力支持,《仰望幸福的角度》已經順利出版。
  現在當當、卓越均有銷售。
  新文目前進展不錯,總算突破了瓶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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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坑《等待花開的日子【終結篇】》將陸續連載:)
  PS:實體書裏麵用了幾個同學的評論,可以免費獲得實體書,這幾個認真用心的同學分別是:KK、如水、snfh2006、落落灼華、四個圈。感謝大家的支持,感謝你們不霸王,你們可以在下麵留下你們的聯絡方式或者直接加入1號群和群主聯係相關郵寄書的事宜。

  第四十六章
  晚上,天空飄起了綿密的細雨,雨滴打在玻璃上,發出“嗒嗒”的聲音。
  蘇河躺在旅館的床上,聽著雨聲,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輾轉難眠。
  她不但找到了快樂的感覺,還找到了戀愛的感覺。可正是這種感覺,讓她此刻無法入睡。
  她難道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了程灝然?這個想法躍入大腦的時候,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她不能放縱自己這麽輕易就喜歡一個人。
  如果注定喜歡的結果是傷害,為什麽要去喜歡?
  蘇河胡思亂想的時候,手機發出短信進來的提示音,隨手拿起來看,是程灝然發來的:“睡了嗎?”
  “沒有。你呢?”蘇河回複。
  “我也沒睡。因為想你。”
  “別貧了。”
  “是真的。”
  “……”蘇河打下一串省略號做無語狀,而心裏的某個角落卻仿佛軟化了。程灝然的這些話如果放在以前,一定會引發她的勃然大怒,可是不知怎麽的,此刻居然很受用。
  “跟你在一起我感到很開心,你呢?白天開心嗎?”
  “還好。”蘇河猶豫了許久,打過去兩個字。
  “其實你是開心的,我看得出來。我希望你不僅是今天開心,而是一直開心下去。”
  “謝謝。”蘇河還是刻意讓他倆的關係維持在朋友的狀態。
  “這樣打字很累,我們反正睡不著,不如坐在一起聊天,如何?我現在就過去你那邊。”
  “不要過來,我要睡了。”蘇河剛打下這行字,還來不及發送,就聽到了敲門聲。
  真討厭!動作也太快了吧!
  程灝然的敲門聲很大,怕引起其他房客的不滿,蘇河隻得披上外套,起身去開門。
  本想跟他說讓他回他房間,但還未等她開口,他已經擠進門來,然後馬上鎖好門。完全是主人的姿態,沒有一點客人的感覺。
  他又換了一身衣服,黑色緊身T恤將他矯健的身材勾勒出來。
  “你怎麽過來了?”蘇河嗔怪道。
  “你不是同意了嗎?”程灝然邊說邊把帶來的葡萄酒和撲克牌放在桌上。
  “我哪有同意?”
  “沉默就是代表同意,不是這樣嗎?”
  “你看短信,我已經讓你不要過來了。”蘇河把她的手機拿給程灝然,示意他看。
  “我不要看,反正我沒有收到。”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小時候,警察叔叔有沒有教過你,私闖民宅是不對的。”
  “沒跟警察叔叔打過交道,倒是我媽從小就教過我,凡事要懂得節約。咱們住在同一家旅館,幹嗎短信來短信去地為通訊事業做貢獻啊?”
  蘇河這才發現,在鬥嘴上,她從來都不是程灝然的對手。常常是說著說著,原本占理的她反倒落了下風。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兩人開始玩起了撲克牌,誰輸上一局誰就得喝一杯葡萄酒。偏偏程灝然是玩遊戲的高手,盡管他會有意讓著蘇河,但還是蘇河喝的次數多。
  “我不玩了,老是我輸。”蘇河有點掃興地倒在床上。
  “不行,再玩兩局。”程灝然伸手拉她。
  “不玩了,太沒有成就感了。”她甩開他的手。
  “我讓著你,讓你贏幾回好不好?”程灝然其實是還想和蘇河單獨待一會兒。
  “不好!本小姐要睡了,不奉陪了。”
  “再陪我玩一會兒嘛!明天請你吃海鮮,好不好?”程灝然仍然好言相勸。
  “吃海鮮我會過敏,我才不上你的當。”
  “那請你吃其他的。”
  “沒用!你快回你的房間睡覺。”
  “不!你不陪我玩我今天晚上就待在這裏不走了。”程灝然耍賴。
  “那隨便你。我要睡了。”蘇河說著就掀開被子,鑽了進去,閉上眼睛。
  “你再不起來陪我玩,我就要跟你一起睡了。”程灝然嚇唬她。
  “程灝然,你有完沒完啊?你敢上我的床試試看!”蘇河拿一種足以殺人的眼神瞪著程灝然。
  “我來了!”程灝然根本把蘇河的話當耳旁風,“撲通”一聲趴在蘇河的床上。
  蘇河頓時怔住了。她身體的上方就是程灝然,她和他之間隻有一條薄被的距離,她都能隱約感受到他的溫度。
  蘇河定定地望著程灝然,幾乎忘記了呼吸。他輪廓分明的臉就在眼前,他的眼睛裏有著平時看不到的熾熱。
  時間仿佛靜止,隻聽得見彼此略微紊亂的呼吸。
  程灝然的吻措不及防地落了下來。他的唇柔軟而熱情,在她的唇上輾轉纏綿,帶有淡淡的葡萄酒味,帶有他身上熟悉的薄荷味。她閉上眼,在這個吻裏禁不住有些沉醉。
  他的氣息就在耳畔纏繞,濃烈而灼熱的呼吸盡數噴在她的頸邊,像羽毛輕輕刷過,有些癢,卻引得她的心一陣莫名悸動。
  不知何時,薄被已經抵擋不住程灝然的激情,早已經滑落在地,他和蘇河之間隻有彼此衣衫的阻隔。
  兩人的距離如此近,彼此的體溫互相融合,蘇河腦中漸漸變得空白。
  程灝然一邊溫柔地吻她,一邊除去她的衣衫,她的外套不知去向,睡衣肩帶也被他的手靈巧地挑開,露出圓潤光滑的肩……
  他的手指和唇舌無處不在,所經之處仿佛過電一般,蘇河抑製不住地戰栗。
  蘇河的雙手抵在程灝然的胸前,試圖推開他,可是手臂竟是那樣的綿軟無力。
  饒是未曾經過情事的蘇河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身體中潛在的渴望已經被程灝然喚醒,在他的輪番進攻下,她已經漸漸失去了抵抗,意誌也越來越不清醒,□儼然早已占了上風。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兩人的體溫卻越來越高。
  程灝然的身體緊緊貼著蘇河,呼吸也愈加急促而熾熱……
  蘇河將視線轉向一旁,努力什麽都不去想,隻是用心傾聽雨點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看著我,我要你記住我……”在蘇河意亂情迷之際,程灝然突然停止動作,直直地望進她的眼睛。
  不管怎樣,他要她的記憶裏有他,他不允許她在此刻還想著別人。
  蘇河從他清澈的眼睛裏看到的是款款深情和淡淡無奈,心倏地揪緊,竟然滋生出微微的痛。她沒有說話,閉上眼,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將自己顫抖的唇貼上他滾燙的唇。下一刻,他們的身體便交疊糾纏在一起,蘇河的痛呼也被融化在兩人的唇齒間……
  情潮漸漸退去,蘇河安靜地側躺著,背對著程灝然。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真的對程灝然動了真情。如果有,為什麽就是說服不了自己接受他做男朋友;如果沒有,為什麽剛剛沒有拒絕他,難道僅僅因為身體本能的緣故?
  她的記憶裏原本隻有陸卓文一個人存在,那個人占據著她的回憶長達四年之久,盡管回憶起來都是傷痛,可她還會時不時拿出來溫習。
  可是,現在,陸卓文的身影在她心裏卻越來越淡,反而是程灝然的笑容在她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這段時間以來,她總會情不自禁地陷入程灝然的溫柔海中,難以自拔。
  這些讓她感到害怕,怕自己會像從前一樣,全部傾出自己的情感,然後會傷得更痛。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不是嗎?

  第四十七章
  程灝然靠過來,胸膛貼著蘇河的後背,然後伸出手臂,環在蘇河的胸前,還調皮地逗弄她。
  蘇河一下就漲紅了臉,並把他不安分的手移開。
  “怎麽了?還害羞嗎?”程灝然在她耳後低語。
  “快回你的房間去。”蘇河下逐客令。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能睡了人家就開始趕人吧。”說話的口氣好似剛才他被占便宜了一般。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種事情都是你情我願的生理需要。哦,對,一 夜 情,人們常說的一 夜 情不就是這樣的嗎?一夜之後,仍然是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幹擾彼此的情感生活。”
  “一 夜 情?敢情我還趕了趟時髦。”程灝然嗤笑,“我要是不走呢?我要是想夜夜情怎麽辦?”說著,程灝然用唇輕咬蘇河的耳垂,火熱的氣息燙得蘇河心裏又是一陣混亂。
  “那你就等著重蹈西門慶的覆轍吧。”蘇河強忍住自己內心的欲望,奚落道。
  “哦?你就對你的情郎這麽歹毒啊!人家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看來並不適用你這樣冷血的人。”
  “是,我冷血動物,你熱血沸騰,行了吧?”
  “可是事實證明,你並非任何時刻都是冷血的,比方說剛才……我就不相信你對我沒有一絲感情……”程灝然心有不甘地說。
  “我都說了,剛才是生理需要,與感情無關。”蘇河連忙打斷他的話。
  “真的嗎?我不信,我要你看著我說,因為眼睛不會撒謊。”說著,程灝然就扳過蘇河的肩膀,讓她麵對著他。
  蘇河垂下眼睫,不願麵對他的目光。
  “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親口對我說,你不喜歡我。說啊,蘇河,看著我說……”程灝然輕輕搖她。
  她努力平穩自己的呼吸,然後打算使出全身的力氣說出“我不喜歡你”,可是剛想開口,就被程灝然霸道地堵住嘴。因為他怕,怕她趕走他,怕她說出“我不喜歡你”,那對他將是多大的打擊。與那個相比,他情願她此刻保持沉默。素來對自己充滿信心的他,此時對自己是多麽的不自信。
  良久,程灝然終於放開蘇河,摟著她,俯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愛你……”
  蘇河不語,內心卻起了小波瀾。
  “我知道你心裏有傷痕,我會幫你撫平。我會等你,不管多久。”程灝然繼續說。
  “你真的喜歡我嗎?”蘇河望著他的眼睛。
  “怎麽?你難道不這樣認為?”程灝然反問。
  “我有點搞不清楚,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憑借程灝然的條件,必定閱女無數,怎麽會看上她呢?
  “一見鍾情不可以嗎?就是覺得你什麽都好。”程灝然的眼神很真誠。
  “我有很多缺點的,比如說睡覺愛說夢話,還有,不怎麽會做飯,還有……不相信愛情……”
  “睡覺愛說夢話剛好當我的催眠曲;你不會做飯也沒關係,剛好我喜歡與廚房做伴;至於愛情,我會讓你慢慢相信它的存在。”程灝然將蘇河摟得更緊。
  次日清晨,雨已經停了,空氣變得異常清新。
  這一晚蘇河竟睡得很踏實,一夜無夢。
  醒來時,她還枕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懷抱很溫暖,他還在沉睡,能感覺到他輕輕淺淺的呼吸。
  望著程灝然孩子般的睡顏,蘇河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蘇河剛坐起來,準備下床,就被一隻手拉住了:“再陪我睡會兒。”
  蘇河複又躺下。
  旅館的窗簾很厚實,盡管外麵天已經大亮,屋裏仍顯得暗淡無光。
  “蘇河……”程灝然輕輕喚她。
  “嗯?”她應。
  “我月底就要去美國參加比賽了。”
  “那很好啊,祝賀你再次回到賽場。”
  “這次,你還是不要看我的比賽了。”
  “為什麽?”蘇河感到疑惑。
  “因為我會打得很差。”
  “為什麽對自己這麽沒信心?”
  “因為你。”
  “我?”蘇河不解地問。
  “我對你都這樣了,你還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你看到我的真心呢?”程灝然明澈的眼睛裏布上了一層憂傷。
  “……”蘇河望著他的眼睛,心隱隱作痛。是她自私沒錯,她害怕自己會再度被愛情所傷,才逼著自己不去接受程灝然的愛。
  “這段時間,謝謝你。”蘇河側過身,不敢看著程灝然的眼睛,她怕看的時間久了,會忍不住吐露自己的心聲。
  “你這樣讓我更難過。你知道的……我要的不隻是朋友間的客套。”
  蘇河終於不忍,轉過來,將一個淺淺的吻落在程灝然的臉頰:“別生氣了。”
  “這還差不多。”程灝然這才露出滿足的笑容。
  蘇河原本以為,經過肌膚相親之後,她和程灝然相處的時候會稍顯尷尬,可是,沒想到他對她幾乎可以說是“得寸進尺”,不僅晚上老找理由到她的房間睡,甚至白天偶爾還要調戲她一下。
  起初,她極其不適應,可是漸漸地倒也習慣了。
  程灝然有時候開玩笑地跟她說:“我們現在是情人的關係嗎?”
  “一邊去!沒有情何來情人?頂多是咖啡和伴侶的關係。”蘇河回答。
  “別忘了,我對你可是有情的,所以我們就是情人的關係。”程灝然堅持。
  也好,做情人總比做 愛人強,隻要不牽扯愛,就不會那麽傷。
  離開D市的前一天晚上,蘇河剛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就聽見敲門聲。她知道是他來了。
  她猶豫了一下才去開門。
  程灝然一進門就將她攬入懷裏,盡情地享受著她身上沐浴後的清香。
  她也不拒絕,任憑他的吻落在她的臉頰、耳後、脖頸……一陣酥麻卻舒服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
  程灝然將蘇河抱至床上,用力吻她的唇,好像生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一般。
  她的白色浴袍被他輕輕一扯,光潔美妙的身體便一覽無餘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的指尖在她身上肆意遊走,他灼熱的氣息在她頸邊流連,不斷撩撥她的心弦。她垂下眼,連睫毛都仿佛在不經意地顫抖。
  前戲做足,他發力狠狠地嵌入她的身體,她的手指在他微濕的短發間纏繞。
  他一次又一次貫穿她的身體深處,仿佛用盡全身力氣。
  到達巔峰時,他伏在她身上,微微喘氣,然後便俯在她耳畔沉聲說:“我不要做你的情人,我要做你的戀人。”
  初秋的季節,夜晚已經添了幾分涼意。
  由於劇烈運動的緣故,程灝然和蘇河皆是大汗淋漓。
  激情過後,程灝然拉著蘇河一並去浴室沐浴。起初她堅決不肯,可經不住他軟磨硬泡,還是隨著他一起去了。
  程灝然將沐浴液倒在掌心,揉搓成豐富的泡沫,然後將手中的泡沫弄到蘇河身上,輕輕地來回撫摩……
  “做什麽?”蘇河被弄得渾身癢癢的,連忙躲到一邊。
  “幫你洗澡。”程灝然笑道。
  “你今天有些怪異。”蘇河篤定地說。
  “是嗎?”
  “嗯。”
  “我其實挺害怕你回去之後會變,你看到他後會變,會忘記我們在一起過的事實。所以想多跟你待一會兒,讓你記得深刻一些……我有時候多希望自己能擁有魔法,能夠讓關於我的記憶取代關於他的記憶。他跟你在一起的時間比較久,我知道,這是他的優勢……”浴室橘黃的燈光、朦朧的霧氣中,程灝然的眼神是那麽憂鬱。
  “不要再說了。”蘇河用食指封住他的唇。
  “不,我要說!我要你記住我,我要你的回憶裏有我,是關於我們之間的快樂的回憶。”他抓住她的手。
  “……”蘇河不知該說什麽,一味地保持沉默。
  其實,此時此刻,在她的回憶裏陸卓文的身影已經很淡很淡了,程灝然才是讓她心跳加速的那個人。但她又不肯去承認。

  第四十八章
  在D市的幾天對蘇河來說總覺得像夢一場,是那麽不真切。可是回到C市後,那些抵死糾纏的夜晚又常常在午夜夢回時重現。
  回到C市,日子又回到了原來既定的軌跡,蘇河照常上班,而程灝然則進入了緊張的賽前訓練中。
  偶爾,程灝然會來蘇河家,更多的時候則是被蘇河趕走,理由便是“保存體力,好好訓練,爭取拿冠軍”。
  “那要是我拿到冠軍有什麽獎勵嗎?”程灝然狡黠地笑。
  “冠軍獎杯啊。”蘇河答道。
  “你知道的,我更想得到的可不是這個,我要你的獎勵……”程灝然邊說邊湊近蘇河,蘇河連忙閃開。
  “好啦,不要生氣,我去抓緊訓練,然後拿冠軍獎杯給你做求婚禮物,好不好?”程灝然認真地說。
  “不要胡說,你要是拿了冠軍,後麵有一大排美女等著嫁你呢,到時候你的眼裏就沒有我了。”
  “我不要其他美女,隻要你。”程灝然說著就伸手將蘇河拉入懷裏。
  不管他的話有幾分真,但要說蘇河一點都沒動心,那是假的。女人從來就不會嫌男人的甜言蜜語多,尤其那個男人恰好是她喜歡的人。縱使她嘴上再不肯承認她已經喜歡上程灝然,心裏卻早已經對他不設防了。
  回來後,同事都說蘇河變了,變得快樂了,臉上也時常掛著笑容;上司也說蘇河變了,會搶著做事,工作很有積極性。
  “蘇河,你談戀愛了嗎?”張爽好奇地問。她印象中的蘇河可是個“冷美人”,怎麽國慶假一過,就變得這麽活潑開朗了呢?
  “沒有啊。”蘇河慌忙否認。
  “不對,我覺得你就是有些不對勁。瞧瞧,你臉都紅了,還不承認?”張爽將蘇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嘖嘖,連身材都比原來豐滿了不少。”
  “有沒有那麽誇張啊?”蘇河笑了。
  “不會是上次在‘大洋百貨’碰到的那個男人吧?那個男人看上去是很不錯,但是看上去他是有女朋友的啊,莫非你做了‘小三’?”張爽問。
  “噓!”蘇河示意張爽小聲一點。以前,要是誰提到陸卓文,蘇河準跟他急,可是這次張爽提到,她竟可以當做別人的事情一般。
  “不是他,那是我很久以前的男朋友。”蘇河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沒有注意她這邊,小聲對張爽說。
  “啊?你真的談戀愛了?究竟是誰啊?搞得這麽神秘兮兮的。”張爽好奇地問。
  “這個……”蘇河其實不想承認她正在戀愛。她和程灝然現在是處於戀愛狀態嗎?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們倆就像戀人一般相處,可是她卻從來不承認他是她的戀人,她也從來不對他說喜歡他之類的話語。
  “現在關係還不夠明朗。”蘇河說。
  “在你看來,是不是要走進婚姻才算明朗啊?”
  “也不一定。看緣分吧。”蘇河淡淡地說。
  “一切隨緣也不好,如果對方真是不錯的對象,你就要主動去爭取。哪有那麽多緣分啊?什麽東西不要靠自己努力啊?”張爽語重心長地說。
  “知道了,前輩。”蘇河笑道。
  某醫院的高級病房。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陸卓文緊閉著雙眼,含混不清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卓文,是我不好,你沒必要說抱歉……”顏夕眼裏噙著淚,一隻手心疼地握著陸卓文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撫上陸卓文俊朗的眉眼。
  陸卓文自從那天出了意外事故後,就一直昏迷不醒。現在好不容易醒來,結果老是說著“對不起”。經過檢查,醫生說是車禍導致大腦神經受到刺激,精神有些紊亂。
  “那他現在還認識我嗎?”一聽說神經受損,顏夕立即條件反射般地想到“失憶”二字。
  “這個很難說……就要看他恢複的情況了。”醫生的臉色有些沉重。
  顏夕的心陡地沉了下去,她最愛的人極有可能從此以後不認識她,她要怎樣才會讓他想起她?曾經他說會記住她一輩子,可是現在半輩子還沒走過,他就認不出她了。顏夕隻感到心痛無比。
  “顏夕……”葉明暉手裏拿著盒飯,推開門,走了進來。
  顏夕一邊呆呆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陸卓文,一邊對他不斷地說著話,對葉明暉的話恍若未聞。
  陸卓文嘴裏還是在重複說著“對不起”。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誰,真的。”
  “卓文,那天我不該跟你吵架的,是我不對,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卓文,我是夕夕啊,你的夕夕。你難道認不出我了嗎?”
  ……
  顏夕都說得口幹舌燥了,嘴唇有些幹裂,然而陸卓文還是隻會說那句“對不起”。
  “顏夕……”葉明暉來到顏夕身邊,將一隻手輕輕搭在她肩上,“你不要這樣不吃不喝,對身體不好。”說著,將盒飯放在桌子上,“人是鐵,飯是鋼,你多多少少吃點吧。”
  “我不餓,你別管我。”顏夕看都不看葉明暉一眼。
  望著顏夕日益消瘦的臉,葉明暉的心裏也不是滋味。他從認識顏夕以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顏夕。她一直是快樂得如精靈一般的女孩子,可是現在卻是愁容滿麵,終日與清淚為伴,即便他不是暗戀顏夕這麽久的人,都會為她心疼。
  “你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等他身體好起來,你的身體就會累垮了。你不要這麽折磨自己。”葉明暉勸慰道。
  “可是……看他現在的樣子,好像一點好起來的跡象都沒有。”顏夕的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你不要氣餒。何況他隻是暫時性的失憶,又不關乎到生命安危。你如果真的愛他,就要好好愛自己。你也不想他看到你憔悴的樣子,對不對?而且,他現在還需要你的照顧,如果你身體累垮了,誰來照顧他呢?你還得為他多著想。”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葉明暉深深地意識到,顏夕是多麽的愛陸卓文。俗話說打蛇得打七寸,與其反複勸顏夕要吃飯保重身體,不妨抓住顏夕對陸卓文的愛,讓她明白自己的身體對陸卓文是多麽重要。葉明暉知道,隻要是對陸卓文有利的事情,顏夕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果然,葉明暉的話起到了效果,顏夕開始沉默不語。
  “快吃飯吧,不然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葉明暉趁熱打鐵地說。
  顏夕這才擦幹眼淚,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顏夕吃飯的時候,陸卓文突然不說話了。
  “雖然有時候會覺得他老是重複說一句話有些煩,但是他突然不說話,又覺得很不安。生怕他就這樣睡著了,再也醒不來……”顏夕有些哽咽地說道。
  “不會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葉明暉安慰道。
  “沒關係,即使他一直這樣,我還是會陪他走下去,走到老……”顏夕的目光很堅定。
  “他一直說著‘對不起’,是不是對誰有著很深的愧疚啊?說不定把那個人找過來,多陪他說說話,對恢複記憶會有好處。”葉明暉提議。
  對誰有著很深的愧疚?顏夕的心猛地一凜。難道讓陸卓文懷著深深愧疚的那個人是蘇河?!
  顏夕已經有好長時間沒跟蘇河聯係了,主要還是覺得自己放不下麵子去找她,雖然蘇河真的是個很好的朋友,就這樣放棄這段友情有些舍不得,但自己說到底還是對蘇河隱瞞了一些事情。
  顏夕不知道隱瞞是否可以與欺騙畫上等號。
  顏夕是無意間認識了蘇河,無意間從蘇河那裏看到了陸卓文的照片,又無意間得知了蘇河和陸卓文之間的一段故事。雖然知道這些的時候,陸卓文和她在一起,可是聽著蘇河講述過去和陸卓文在一起的那些甜蜜往事,她就受不了,她受不了自己的戀人曾經和別人那麽卿卿我我。
  其實,顏夕一直對蘇河是有著防備的。她害怕,蘇河有一天會從她身邊把陸卓文搶走。
  蘇河即將畢業時,顏夕曾百般勸說蘇河留在美國工作,可是蘇河堅決要回國。最後,顏夕隻能以歡迎的姿態對待蘇河。畢竟,她們是好朋友。
  朋友之間最需要的就是信任,而顏夕卻在得知蘇河和陸卓文關係的時候,故作不認識陸卓文,而且為了防止蘇河會跟陸卓文舊情複熾,她千方百計幫蘇河介紹對象,使勁把蘇河往別人的懷抱推。
  這種做法現在想起來,連顏夕自己都覺得很不成熟。
  因為問題的根本並不出在蘇河身上,而是出在陸卓文身上。
  顏夕隻要守護好自己的戀人,並且讓戀人離不開自己,那樣,別人絕對走不進他們的世界。要不然,如果兩人感情出了問題,即使防備得了蘇河,又怎麽防備得了其他女人趁虛而入?
  可是,這些道理,顏夕以前不懂。她隻知道,要把最大的危險排除出去。
  有時候,顏夕會想,如果蘇河的前男友不是陸卓文,或許蘇河真的能成為顏夕最好的朋友。
  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
  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
  “俗話說,解鈴還須係鈴人,像陸卓文現在這樣的情況,就是盡可能找一些他熟悉的人跟他說說話,努力讓他想起從前。而由於他總是說‘對不起’,所以找讓他感到愧疚的人比較好……”葉明暉分析道。
  顏夕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她其實在想,如果她去找蘇河,讓蘇河過來陪陸卓文說說話,讓蘇河親口說早已經原諒他了,蘇河會不會答應?
  對蘇河而言,陸卓文是曾經傷她最深的人,而顏夕是對她有所隱瞞的朋友。歸根結底,他們兩人都有負於蘇河。那麽,蘇河會不計前嫌幫顏夕這個忙嗎?
  顏夕雖然知道蘇河是個很善良的人,可是在這件事上,她還是沒太大把握。
  可是,不管怎樣,隻要是為了卓文,她什麽事情都願意去做。
  她願意去試試看,哪怕是碰壁。

  第四十九章
  蘇河下了班,本想去看程灝然訓練,但怕自己打擾到他,就作罷了。
  快到家門口時,蘇河遠遠地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本以為她們會這樣互不聯絡,漸漸疏遠,老死不相往來,可是她還是來了。
  幾日未見,顏夕明顯憔悴了許多,眼睛紅腫,臉色蒼白。
  蘇河心下疑惑,顏夕怎麽會這般模樣?
  蘇河走近,顏夕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最近好嗎?”
  “托你的福,很好。”蘇河麵無表情地說。
  倘若不是她親眼看見陸卓文和顏夕的親密舉止,她定然還被蒙在鼓裏,她還以為顏夕是多麽值得信賴的朋友。
  虛假的友情未曾曝光時,她是很快樂的,可是一切真相大白之後,她反而被傷得更徹底。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因此和程灝然走得很近了。那麽,是不是因此要感謝顏夕這個“好朋友”呢?
  “蘇河,對不起。我知道我的道歉並不一定能換來你的原諒,我也不奢求你能夠原諒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請你務必要答應我。”顏夕的眼睛裏充滿懇求。
  “……”蘇河略微一愣,然後問,“什麽事?”
  “你先答應我,我才能說。”顏夕生怕蘇河會不同意。
  “隻要不是關於陸卓文的事情就好說。”蘇河說。
  “可是……這件事情恰恰與他有關。說來話長,我們能進屋說嗎?”
  “好的。”
  進了屋,顏夕在沙發上坐下,蘇河給顏夕倒了杯水。
  顏夕把陸卓文出車禍的事情向蘇河敘述了一遍。
  那天,顏夕和陸卓文從“大洋百貨”分開後,顏夕就直接回家整理自己的東西,打算回母親家小住一段時日,等兩人彼此冷靜一段時間,再搬回來住。
  誰知道,當她收拾完東西正準備走的時候,接到葉明暉的電話,他告訴她,陸卓文出車禍了,已經被送到他所在的醫院,現在需要緊急手術,必須要家屬簽字同意。他是從陸卓文的手機裏發現最後一通電話是撥給她的,所以就打給她,讓她盡快通知陸卓文的家屬。
  顏夕頓時覺得如雷轟頂,差點站不穩:“你說什麽?卓文出車禍了?怎麽會?”
  “是的。你快幫我聯係他的家屬,來不及了。”
  “好……好的。我馬上聯係。”顏夕話都說不完整了。
  掛了電話,顏夕火速聯係了陸卓文的父母,然後自己也第一時間趕到醫院。
  葉明暉告訴她說,陸卓文出車禍前喝過大量白酒……
  顏夕聽後淚如雨下,握住葉明暉的手:“明暉,不管怎樣,你一定要幫我想辦法救他!我不要他就這樣離我而去。”
  “我會盡力而為。”葉明暉說。此刻他才知道顏夕的那個神秘男朋友是陸卓文。
  最終,陸卓文脫離生命危險,卻失去了從前的記憶。
  得知陸卓文出車禍,蘇河感到十分震驚。是她太後知後覺還是別人都喜歡瞞著她,為什麽最後知道事實真相的那個人總是她?
  葉明暉那天打電話過來說因為要做一個緊急手術沒能過來,看來那個病人應該是陸卓文沒錯。不然還有什麽事情會讓一向守時守信的葉明暉沒有赴約呢?
  原來一切都是有線索的,隻是蘇河沒有往深處想罷了。不過,她就算再聰明,又怎麽會想到身體健康的陸卓文會住進醫院?她還沒有那麽歹毒地要詛咒他。
  “總之,整件事情就是這樣。也許這就是老天對我們的報應吧。”顏夕輕歎一口氣,“我知道,我和卓文都對不起你。但是感情的事情很難說得清誰對誰錯,何況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不管怎樣,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原諒他。”
  “……”蘇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本不想再去觸碰與陸卓文有關的任何記憶,可是現實總是跟她過不去,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陸卓文這個人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個人不僅是她曾經最親密的戀人,還是她“最好的朋友”現在的戀人。
  “他現在基本成為一個……廢人了。”雖然極度不願去麵對,可是顏夕還是哽咽地將事實說了出來,“他一條腿骨折,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計其數,而且大腦神經還受損,幾乎遺忘了所有的事情,每天他的嘴裏隻會說那三個字——對不起。
  “你也知道的,卓文其實是個很悶的人,總是把話埋在心裏。他雖然從來沒跟我提起過你,但是他應該還是會時常想起你的。不然他也不會對我那麽疏忽,每天工作到很晚才回來,還會忘記我的生日……不過他現在都這樣了,我不會再跟他計較這些了。老天能讓他活著,我就已經感到很慶幸了。
  “你和卓文畢竟曾經在一起那麽久,就算他傷害過你,但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你畢竟是深愛著他的。他現在已經這樣了,你就原諒他吧,好不好?”顏夕一鼓作氣說完這些,然後控製不住地,眼淚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在蘇河的印象中,顏夕一向是堅強的人,至少蘇河從來沒見過顏夕落淚,可是此刻的顏夕卻是淚流不止。
  蘇河抽出幾張紙巾遞給顏夕:“告訴我,我現在可以做什麽?”再冷漠的心都不會是鐵石心腸,蘇河終究還是心軟了。
  “那你是已經答應我了嗎?”顏夕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問。
  “嗯。誰叫我們是好朋友呢?你一直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我的身邊,幫助我,支持我。我一直在想,為什麽都是你在幫我,我卻沒有幫過你什麽。現在總算有事可做了,我當然會義不容辭。”蘇河摟住顏夕的肩膀,擁住她。
  此刻,蘇河的腦中突然湧進一句歌詞:“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如果換位思考一下,顏夕其實也沒什麽錯,她隻是想要竭盡全力捍衛自己的愛情。罪魁禍首還是陸卓文,如果他平時多多關心顏夕,讓她感覺到他是深深愛著她的,她就不會那麽缺乏安全感。
  但現在已然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了,即便陸卓文有千錯萬錯,他已經遭受懲罰了,而且這個懲罰是如此嚴重。
  “真的很感謝你,蘇河。我以為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成為朋友了呢!”顏夕也緊緊地擁抱蘇河,熱淚盈眶。
  “好朋友,就是要做一輩子。”蘇河鬆開顏夕,幫顏夕擦去臉上的淚痕。
  “對不起……我保證,以後我什麽事情都不會瞞著你了。”顏夕說。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已經原諒你了。快告訴我,我現在可以為你做些什麽?”
  “你多陪陪卓文吧。你也是他生命中比較重要的人。他可能一直對你心懷愧疚,所以現在才會不停地說‘對不起’。如果你親口告訴他,你已經原諒他了。或許他的心病就解開了,也就會想起從前的事了。”顏夕說。
  “我陪他?可是這樣,你不會吃醋嗎?”蘇河問。
  “不會的。隻要他能好起來,不要說吃醋,就算讓我喝醬油也願意啊。”
  能夠恢複到從前朋友的狀態,蘇河還是很開心的。
  這個世界上,愛情固然重要,可是生命更值得珍視。
  曾經傷害過你的人並沒有一味地傷害你,他曾經也帶給你快樂。
  而且,經曆過了傷痛,才能體會到人生的真諦,才能學會成長,讓人更加堅強。
  蘇河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陸卓文所在的醫院正是葉明暉工作的那家醫院。
  蘇河現在一看到這家醫院,首先想到的就是程灝然。她和程灝然以前見麵的地方想起來也就兩個地方:醫院和網球俱樂部。
  病床上的陸卓文像一隻繭一樣,渾身被紗布裹得緊緊的,嘴裏在喃喃自語著“對不起”。
  蘇河望著他,隻覺得心酸,並沒有心痛。她知道,現在她真的已經不愛他了,程灝然已經漸漸地填滿了她的心。
  她現在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麵對陸卓文,但是陸卓文卻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這讓她感到有些難過。
  前幾天遇見陸卓文的時候,他還是很健康的一個人,沒想到命運這麽無常……
  “你單獨和他說說話吧,我先出去。”顏夕對蘇河說。顏夕知道,如果她在這裏,有些話蘇河不方便說。
  “好的。”蘇河在病床前坐下。
  顏夕關上門,退了出去。
  “卓文,如果依我原來的心情,我應該對你說,‘陸卓文,原來你也有今天!’可是,現在我看到你這個樣子,感到很難過,更為顏夕感到難過。她是那麽的愛你,你怎麽竟把她給忘記了呢?你連她都不認識了,那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蘇河。”蘇河絮絮叨叨地說著。
  陸卓文依舊閉著眼睛,兀自念著抱歉的話語。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現在已經原諒你了。我原來以為,這輩子隻能愛你一個人。現在看來,我並沒有那麽執著,我好像愛上了別人。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我就能忘記我們在一起的事情了。有人說過,忘記一段感情的最好辦法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看來,此話不假。
  “我是真的原諒你了,卓文。真的。我以為我會記你一輩子的,但我沒有做到。所以,你也不需要跟我道歉。沒有什麽會永垂不朽。我現在就希望你能夠快快地好起來,好好地對待顏夕。她真的很好,值得你去珍惜。”
  ……
  那天,蘇河在陸卓文的病床前跟他說了很多話,雖然並沒有出現奇跡,陸卓文仍然是自言自語。可是蘇河卻覺得自己仿佛解脫了,她把所有想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麵對已經失去記憶的陸卓文。
  “我已經盡力了,但是他好像還是沒有認出我來。顏夕,真的很抱歉。”蘇河說。
  “沒關係。你能來,我已經很開心了。以後你還能過來看看他,陪他說話嗎?我相信,總會有奇跡發生的。”顏夕說。
  “可以啊。什麽時候需要我,就跟我說,不用客氣。”
  “嗯。”顏夕用感激的眼神望著蘇河。

  第五十章
  蘇河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她家的門前停著程灝然那輛熟悉的車。
  比賽日期越來越近了,他怎麽來了?估計又偷懶了。蘇河微微皺眉。
  “怎麽回來得這麽晚?”程灝然鑽出車門,來到蘇河身旁,很自然地將她攬到懷裏。
  “在外麵別摟樓抱抱的,叫鄰居看到不太好。”蘇河拿開他的手。
  “知道什麽叫欲蓋彌彰嗎?知道什麽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你剛才就是。”程灝然笑道。
  “你今天怎麽有空來?”蘇河問。
  “我其實每天都有空,隻是某人不讓我來罷了。”程灝然故作委屈狀。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新一代網球王子不能沉迷女色對不對?”
  “喲,我家蘇蘇自從跟了我之後,還學會開玩笑了。”
  “別貧嘴了。今天我很疲憊,想早點休息。你也快回去休息。”
  “我說,你今天怎麽遲遲不開家門呢。原來早就做好趕我回去的打算了。”
  “沒錯,趁我還沒開始趕你,你就識相點,趕緊走吧。”
  “你這個女人懂不懂得關心別人啊,我在你這裏等你很久了。打你電話關機了,我擔心你,所以直接開車過來的。”
  “哦,我好感動啊,感動得要涕淚直流了。程灝然,你是不是想要讓我這麽說啊?肯定是你路過這邊順便來看我,對不對?”
  “我是專門來看你的。你不信,可以摸我的手看看,我一直站在外麵等你的,手都凍涼了,才到車裏等你的。”
  “來,讓蘇姐姐溫暖你那冰冷的小手。”蘇河忙笑邊拉過程灝然的手。鑒於程灝然很多時候都充滿了孩子氣,蘇河跟他開玩笑的時候常常自稱“蘇姐姐”。
  剛觸及程灝然的手,就有一股涼意傳來,他真的沒有騙她。蘇河心裏有些暖暖的。
  最終,蘇河還是讓程灝然進了屋。
  “你今天去哪裏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程灝然問。
  “怎麽,要查戶口嗎?”蘇河笑。
  “那倒不必。主要是擔心你嘛!到底是什麽事情,居然關了手機。不會是背著我去會情郎了吧?”
  “你說對了一半。”蘇河鄭重其事地說。
  “你居然真的去會情郎!小心要接受我的懲罰!”程灝然將蘇河拉至懷裏。
  “什麽懲罰……”蘇河還未說完,唇就被程灝然的吻封住了。
  許久,程灝然放開她:“如果不願意告訴我去做了什麽,也可以不告訴我,我相信你。”
  他這樣說,蘇河反倒覺得自己不夠誠懇了。
  “其實,也不是會什麽情郎,不過是去看望以前的男朋友……”蘇河還是決定告訴程灝然。
  “不會舊情複熾了吧?”程灝然急切地說。
  “舊情複熾是言情小說裏才有的,現實中哪有那麽多舊情複熾的故事?他出了車禍,她現在的女朋友拜托我去看望他,因為他失憶了。想找熟悉的人幫他找回記憶。”蘇河偎在程灝然懷裏。
  “哦,是這樣。隻要他不要再占據你的記憶就好。”程灝然這才鬆了一口氣。
  “灝然……”聽到蘇河突然叫自己的名字,而且還叫得這麽親昵,程灝然都感覺有些不習慣了。
  “嗯。”
  “我覺得我現在跟你在一起挺快樂的,但是總覺得很不真實。你會從我身邊消失不見嗎?”蘇河的手輕撫著程灝然的臉。
  “怎麽會?我是愛你的。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程灝然抱緊了蘇河,“那你會離開我嗎?你愛我嗎?”
  “……”蘇河閉上眼睛,呼吸著程灝然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不回答。
  “我們做戀人吧,不,我們做 愛人吧。贏得了比賽,我用獎杯向你求婚。”程灝然很認真地說。
  “今天好累,好想睡覺。”蘇河有氣無力地說。
  程灝然知道蘇河在回避他的問題,但也不追問,直接把蘇河抱進了臥室,輕輕地放在床上:“累了就好好睡吧。”說著幫蘇河脫去鞋子,蓋好被子。
  程灝然打算去客房睡時,卻被蘇河拉住了:“陪我睡吧。你睡在身邊,感覺踏實。”
  “你今天怎麽了?怎麽變得這麽黏我?”程灝然在蘇河身旁躺下。
  “別說話,快睡覺。”蘇河輕聲說道。她為什麽這麽黏他?或許是看到陸卓文現在的樣子,感覺到生命的脆弱,想好好珍惜身邊人吧。
  “遵命,蘇蘇。”程灝然說著,將手環到蘇河胸前。
  “一邊去。”蘇河拿掉他的手。
  “都說這樣可以防止乳 房疾病……”程灝然喃喃地說。
  “我不要聽你的歪理,蘇姐姐今天沒精神,不許做壞事。還有,我後悔還來得及不?你在我身邊我反而睡不著,你快去客房睡吧。”
  “不行!你怎麽能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呢?人家也是有自尊的!”
  “那你要乖乖的,不許碰我,否則我要報警說你非禮我了……”蘇河尚未說完,程灝然的唇就覆了上來。
  程灝然本想做進一步的“侵犯”,被蘇河推開了:“我今天很累,不要煩我了。”
  然後,她轉過身去,背對著程灝然。
  程灝然也不問她緣由,隻在她的額上印下輕輕的一吻,柔聲說:“那就好好睡吧。”
  也許是陪陸卓文說了那麽多話的緣故,蘇河覺得很疲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蘇河起床的時候,程灝然已經出去跑了一圈回來了。
  蘇河這廂還睡眼蒙矓、哈欠連天呢,程灝然那邊卻是神清氣爽、精神抖擻。
  “你精力怎麽那麽好啊?”吃早餐的時候,蘇河問。
  “別忘了,我是運動員。”
  “哦……”蘇河這才意識到剛才問的問題有些白癡。
  “要不,以後每天我都睡在你這邊,然後早上叫你起床,你跟我一塊去跑步。這樣你的精力也會變得很旺盛。”
  “不要!我看你的目的根本不是後半句,而是前半句。”蘇河瞥了程灝然一眼。
  “不要把我想得那麽壞好不好?某人昨天晚上那麽黏人家,睡了人家一晚上,早上反倒不認賬了。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居心不良呢。”
  “程灝然!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說話容易引起消化不良。”蘇河陡然提高分貝。
  “好,我吃飯。”程灝然低頭笑。其實先說話的那個人是蘇河,用一個白癡問題引開一係列問題的人也是蘇河。不過好男不跟女鬥嘛!他就不跟她一般計較了。
  日子仍然不鹹不淡地過著,當然,如果與以前相比,蘇河覺得生活裏因為有了程灝然而多了很多快樂和樂趣。
  可是,常常感覺快樂的日子總過得非常快。
  很快,便到了程灝然出國比賽的前夕。
  全國的網球迷都對程灝然充滿了期待,畢竟這次比賽的勝敗關係到他在國際網壇的地位。上次由於受傷臨時退出比賽,大家都為他感到很遺憾。大家都翹首期盼著他能盡快好起來,回到賽場上,帶給大家驚喜。
  去美國的前一天晚上,程灝然來到了蘇河的住處,向她作一次短暫的告別。
  “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裏去美國打比賽了。”程灝然其實很舍不得離開蘇河,哪怕隻是很短的時間。
  “我知道。”蘇河心裏也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她對程灝然其實也有留戀,可種種肉麻的話語她卻說不出口。
  “你就沒什麽話想對我說嗎?”都說離別時分見真情,程灝然特別想知道蘇河的真實想法。
  “有。”蘇河想了想,說。
  就在程灝然滿懷期望地望著蘇河時,豈料她說:“希望你能獲得冠軍。”
  “還有嗎?”程灝然有些掃興。
  “還有……就是我要把這個送給你。”說著,蘇河取下自己的項鏈,把那枚小小的橢圓形紫水晶吊墜拿下來遞給程灝然,“這個是我的幸運石,希望能給你帶來好運。”
  那枚紫水晶吊墜躺在程灝然的掌心,能感覺些許涼意,他緊緊握住它:“我會好好珍藏它。”
  “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不是說還要整理行李什麽的嗎?”蘇河望了望時鍾說。
  “我想再陪你說說話。”
  “別這麽黏糊了,快回去。有什麽話等回來再說。你現在要一門心思撲在比賽上,知道嗎?”蘇河邊說邊將程灝然從沙發上拉起來,往外推。
  “瞧瞧你這說話的口氣,比我經紀人還要嚴厲。”程灝然笑道。
  蘇河將程灝然送至門外。
  “明天會去機場送我嗎?”程灝然問。
  “到時候看情況吧。”蘇河別過頭去,不去看他。她很害怕離別的場麵,她從小到大經曆了那麽多的離別,有親人的離去,也有戀人的離開。她怕在機場會忍不住落淚,那樣會影響到程灝然比賽的情緒吧。畢竟那麽多人的期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她不想他因為她出現一點差錯。
  “我希望你能去送我。”程灝然伸手輕輕一拉,蘇河便到了他的懷裏。
  “最近工作特別忙,可能請不了假……”蘇河拿工作作為擋箭牌。
  “什麽老板啊,這麽愛剝削員工?”程灝然不滿地說。
  “你該走了。”蘇河掙脫程灝然的懷抱。
  “蘇河,有時候我真的很搞不清楚你的想法,你眼裏到底有沒有我啊?為什麽從來都沒有對我有過戀戀不舍的感覺,總是一見到我就想把我趕走似的。”程灝然有些黯然地說道。
  “那是因為你不乖,不聽蘇姐姐的話。”蘇河拿笑容掩飾。
  “又自居大姐了,真受不了你。是不是韓劇看多了,想讓我叫你大嬸你才開心?”
  “沒錯,乖程程。”蘇河邊說邊摸程灝然的頭。
  程灝然乘機又將蘇河抱住,並開始哈她的癢癢,引得她在懷裏花枝亂顫。
  “程灝然,你放手……快放開我啊……聽到沒有……”蘇河掙紮著說。
  “下次還敢不敢自居蘇大姐了?”程灝然依舊不放手。
  “不……不……不敢了。”蘇河都笑得說不上話來了。
  “那好,這次先放過你。”程灝然這才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然後低下頭,吻住了蘇河的唇。
  蘇河剛剛笑得氣喘籲籲,又被猝然地吻住了,隻感到有些窒息。可是程灝然卻不肯放過她,她被他緊緊地箍在懷裏,根本動彈不得。不得已,隻得努力配合他,這樣她才稍稍舒服一些。
  良久,程灝然終於鬆開蘇河:“這就是我對你的懲罰。”
  這樣的懲罰蘇河確實受不了,她最怕別人哈癢了。何況程灝然的動作還那麽的……那麽的具有撩撥性,撩得她的心都感覺有些悸動。
  “記住,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千萬不要偷偷地會情郎,別說情郎,連陌生男人都不許見。”程灝然露出鮮見的嚴肅表情。
  “知道了。你還不走,我就要報警說你騷擾良家婦女了。”
  程灝然幾乎是一步三回頭地上了車。
  上車後,程灝然降下車窗對蘇河大聲說:“我是明天下午兩點的飛機。希望你能來。”
  “不要抱太大希望,不一定有時間去。”蘇河說道。
  “冷酷無情的女人。”程灝然拋下這句話,絕塵而去。
  蘇河搖頭苦笑了一下。是她不會表達愛意還是她還沒有真正愛上程灝然?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第五十一章
  隔天,蘇河整個人都不在工作狀態,桌上的電話響了半天,她也好似沒聽見,直到張爽提醒她:“蘇河,電話。”她才漫不經心地接起電話。
  “你今天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蘇河接完電話,張爽問道。
  “可能是晚上著涼了。”蘇河嘴角擠出一絲笑容。
  她究竟怎麽了?為什麽感覺心裏空蕩蕩的,沒有了依托感。
  蘇河也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去機場送程灝然。她其實很想去送他,但又害怕離別的場麵,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
  要不,躲在角落裏,偷偷地目送他離開?
  主意拿定後,蘇河很快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去跟上司請了假。
  趕往機場的路上,蘇河的手機突然響了。
  “喂,蘇河,你現在能來醫院一趟嗎?”顏夕焦急的聲音傳來。
  “這……”蘇河看了看手表,已經十二點了。
  “卓文的情況有所好轉,他現在嘴裏不停地呼喚著你的名字,你現在就過來,好嗎?”
  “……好吧。”遲疑了一下,蘇河還是答應了。
  “蘇河……蘇河……”陸卓文終於不再說“對不起”,而是說了“蘇河”的名字。
  “蘇河”是陸卓文醒來後說出的第一個名字。聽到他這樣說,顏夕的心隻感到疼。她跟他在一起那麽久,都沒有讓他記住她,可是他卻記住了蘇河的名字。就連失憶的時候,也能呼出蘇河的名字。
  可是,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現在,陸卓文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顏夕決定讓蘇河過來一趟。
  蘇河趕到醫院後,顏夕照例走出了病房,給他們留下單獨交流的空間。
  蘇河聽見從前的戀人在病床上喚著自己的名字時,心裏百味雜陳。
  “卓文,我來了。”蘇河輕輕地說。
  陸卓文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讓蘇河頓時大吃一驚。她想掙脫開,孰料卻被他握得更緊。
  “卓文,你……”陸卓文的舉動讓蘇河懷疑他究竟是不是一個已然失憶的人。
  “對不起,蘇河。”陸卓文十分清晰完整地說出這句話。
  “你……你不是已經失憶了嗎?”蘇河疑惑不解。
  “是的,我一開始確實失憶了。可是今天突然什麽都想起來了。”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顏夕?”
  “因為,我迫切想見到你。”
  “……”蘇河一驚,使勁抽出自己的手。
  “你不要害怕,蘇河。”陸卓文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溫柔,溫柔得讓蘇河都會以為仿佛回到了從前的時光。
  難不成陸卓文隻是選擇性失憶?記住了和蘇河在一起的日子,卻忘記了跟顏夕在一起的日子?這個想法讓蘇河感到恐慌。
  “我不該跟你說分手的,因為我發現我愛的人是你。不過,你放心,如果你已經不愛我了,我不會糾纏你的。你也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不配去愛你了。”陸卓文露出憂傷的神情。
  “不……不……你愛的人不是我,是顏夕。你一定是失憶了,還沒想起你的全部回憶。卓文,你再好好想想。你和顏夕才是一對戀人,不是嗎?”
  “你是不是看到我這個樣子嫌棄我了,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了?”
  “不,不是……”蘇河慌忙否認。這都什麽跟什麽啊?簡直太烏龍了吧!她這會兒還想著要去機場送程灝然呢,怎麽竟被以前的戀人給纏上了。
  “蘇河,我是真的喜歡你,你對我那麽好,你還幫我洗球衣……”陸卓文喃喃地說著他和蘇河在一起的甜蜜時光。
  蘇河現在真的不願意去回想那些舊時光了,她很滿足目前和程灝然相處的狀態。可是就在她想開始新的生活時,別人卻要將她的回憶倒出來,□裸地告訴她:這是你曾經的經曆,你一輩子都逃不掉的。
  “卓文,你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求你……好不好?現在我已經不再愛你了,對不起……”說著,蘇河的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說什麽天荒地老,說什麽天長地久,她根本做不到,又何必去要求別人做到呢?
  顏夕其實並沒有走遠,她就坐在走廊上的長椅上。
  見蘇河遲遲沒出來,顏夕有些擔心,打算進去看看,但是沒想到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陸卓文說:“蘇河,我是真的喜歡你……”
  她的心一下子就涼了。
  為什麽會這樣?她那麽辛苦地愛著陸卓文,縱容他,而且他住院的這些日子,她衣不解帶地照顧他,可是,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的腦中嗡嗡的,癱坐在地上,然後眼前一黑,竟暈了過去。
  聽到門外“咚”的一聲,蘇河連忙走過去。打開門,發現顏夕倒在地上,頓時慌了,急忙大喊:“醫生!這裏有人暈倒了!”
  葉明暉聞聲連忙趕過來。他將顏夕打橫抱起來,衝到急救室。
  蘇河有些不安地在門外等。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
  此刻蘇河的腦中亂成了一團麻。怎麽事情居然變成了這樣?
  待葉明暉走出來,摘下口罩,蘇河忙不迭地走過去問:“顏夕她要不要緊?”
  “她並無大礙,是過度勞累加上臨時受驚,才會暈倒。休息幾天,掛幾瓶點滴就可以了。”葉明暉說。
  “哦。”蘇河這才鬆了一口氣。她低頭看了看手表,已經一點十分了。如果現在趕去機場,如果不堵車的話,可能還來得及。
  “明暉,我現在有急事,得出去一趟。這段時間,還麻煩你好好照顧顏夕。”蘇河說。
  “放心吧。”
  “還有……陸卓文……也要麻煩你好好照顧,他現在精神好像還不太穩定。”對於陸卓文剛才的舉止和話語,蘇河現在還心有餘悸。
  “嗯,他現在還隻是恢複了六成的記憶。隻認識一部分人,而那部分人裏恰恰有你……”
  “嗬嗬,我還挺榮幸的。”蘇河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走出醫院,蘇河匆忙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機場。”
  “我有急事,麻煩開快點。”
  “師傅,麻煩你再快點好嗎?”蘇河急急地說。
  “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要被交警罰款了。”出租車司機說。
  “事情特別急,拜托了。我多給你錢好不好?”蘇河邊看手表邊說。
  “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對不起。”
  蘇河現在就是想見到程灝然,告訴他,她其實愛他,真的很愛他。能夠愛上一個人是多麽不容易,可是把這種愛埋藏在心裏卻更難受。
  陸卓文現在向蘇河表白看上去很深情,可是蘇河卻覺得多麽的諷刺。當初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很瀟灑地離她而去,讓她從幸福的雲端硬生生掉下來,摔得鼻青眼腫。而現在,大家都已經各自有了歸屬,他卻因為失憶的緣故隻記得了她,沒記住顏夕。

  第五十二章
  “別等了,她不會來了。我們走吧。”李遠對程灝然說。
  程灝然不甘心地又往外看了看,依舊沒有看到蘇河的身影,最終不得不歎口氣,失望地向入口處走去。
  此刻,蘇河剛剛趕到機場,匆忙給了司機一百元,然後急急地下了車。
  “小姐,還沒找你錢呢!”司機在後麵喊。
  “不用找了!”蘇河邊頭也不回地說,邊衝進機場大廳。
  蘇河在大廳找了一圈,哪裏看得見程灝然的影子?她於是撥打他的手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電話那端傳來生硬的女聲。
  他一定已經上了飛機了,還是沒趕得上。蘇河在心裏輕輕歎口氣。
  蘇河有些失神地坐在機場大廳裏。
  身邊的旅客來來回回地走動,絲毫影響不了她的情緒。
  她就在人潮洶湧的地方回想著從前的點點滴滴。
  和陸卓文在一起的片段竟然變得那般模糊,而和程灝然在一起的片段卻如同放電影一般,每一個片段都是那麽清晰可見。
  程灝然和她在一起的這些快樂日子已經徹底取代了她對愛情的傷心回憶。快樂的力量也終於戰勝了悲傷的力量。
  蘇河拿出手機,按下一行字:“感謝你陪我度過那些快樂的日子,我會好好珍藏。還有,我忘記跟你說一句話了,我其實還挺喜歡你的。你要好好打球,才能實現你自己的承諾。”
  然後按下發送鍵。
  發完後,蘇河心裏輕鬆了不少,嘴角浮現一抹笑意。
  離開機場後,蘇河徑直去醫院照顧顏夕。
  她到的時候,顏夕已經醒了,目光有些呆滯地望著病房的天花板。
  “顏夕……”蘇河輕聲喚她。
  “蘇河,為什麽我在他心裏的地位那麽低?”顏夕剛說完,一粒豆大的淚就滑落臉龐。
  “你不要這樣想,現在的陸卓文還沒有恢複完全,並不是從前的陸卓文,等他身體好了,他就會想起一切了。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蘇河邊說邊幫她拭淚。
  “是啊,顏夕。陸卓文現在還是選擇性失憶狀態。”一旁的葉明暉附和。
  “選擇性失憶狀態下為什麽記住的人是蘇河,而不是我?”顏夕有些歇斯底裏地問道。
  “……”蘇河這下無語了。
  “那可能是因為蘇河成了他的一塊心病吧,他總覺得對不起她,有可能這樣的沉重感伴隨了他好幾年,所以才會在第一時間想到的人是蘇河。”葉明暉解釋道。
  “很可能是這樣吧。顏夕,你想想,他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而不是‘我愛你’,對應地,他先想起來的人是他覺得對不起的人,那不就是我了?而反之,如果有一天他開始說‘我愛你’,那麽他想起來的人就是你了。明暉,我這樣的分析沒錯吧?”蘇河向葉明暉使了個眼色。
  “對啊,分析得很到位。看不出來嘛,蘇河,你倒有做心理醫生的潛質。”
  葉明暉和蘇河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顏夕知道他倆是安慰她,是幫她找樂子,可是她就是對剛才在陸卓文病房門外聽到的話耿耿於懷。
  為了避免陸卓文再說一些不該說的話,蘇河一直守在顏夕的病床前,沒有再去看陸卓文。
  蘇河陪顏夕說了很多話,幫顏夕轉移注意力。不經意間竟然給顏夕講述了她和程灝然的故事。
  “程灝然是多麽優秀的男人啊,知足吧,蘇河。”顏夕羨慕地望著蘇河。
  “嗬嗬,我知道。”
  “蘇河,以前我還以為你對明暉有好感呢,沒想到你早就跟程灝然……”
  “沒有‘早就’啦!也是剛開始不久。”
  “總之,你幸福我感到很開心。”
  “謝謝你,顏夕。”
  “好朋友之間還用這麽客氣嗎?”
  “嗯。”蘇河高興地點頭。
  蘇河從醫院回到家時,夜幕已經降臨了。
  夜晚總會格外讓人感到孤單,尤其是家裏再也沒有了那個喜歡說笑的快樂的程灝然時,顯得愈加冷清。
  打開冰箱拿酸奶喝時,看著程灝然昨天剛買來的滿滿一冰箱食品,蘇河發現自己竟是那麽的想念他。想念陪他打網球的日子,想念和他在D市的快樂時光,想念他溫暖的擁抱,想念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程灝然並不是經常來蘇河家,可是家裏還是多多少少有他的痕跡,比如說洗手間有他留下的男士護膚用品,比如說他總是喜歡買來很多吃的把冰箱填得滿滿的,比如說他的大拖鞋還散落在她的床邊……
  程灝然已經漸漸地滲入蘇河的生活,而她也對程灝然形成了依賴感。
  蘇河一邊喝著酸奶,一邊回想著和程灝然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時地會心一笑。
  程灝然到了美國,看到蘇河的那條短信時,著實吃了一驚,但更多的是開心。從來都不主動,從來都是冷淡對他的蘇河竟然會發這樣的甜蜜短信。
  “放心,我會努力實現自己對你的承諾,拿獎杯向你求婚。”程灝然滿麵笑容地給蘇河發短信。
  “不要誇下海口,我會在體育頻道等著看你的表現。”很快,蘇河就回過來。
  “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但是你也不要食言。我拿到獎杯後,你要答應我的求婚。”
  “好的。一言為定。等你回來。愛你的蘇蘇。”
  看到“愛你的蘇蘇”時,程灝然內心的激動簡直難以用語言表達。
  這下,程灝然更是認定蘇河是那種典型的口是心非、外冷內熱的女人,雖然嘴上不承認他是她的男朋友,實際上已經暗許芳心了。
  有些話,她當著他的麵說不出口,可是在短信裏卻能表達得很自然。
  有了蘇河的鼓勵和支持,程灝然的比賽狀態很好,發揮得很出色,第一場比賽便以6:4、6:2、6:1的好成績輕鬆拿下對手。
  而接下來的比賽,程灝然更是越戰越勇,遇到越是強勁的對手越能發揮出他出色的技術。連解說員都萬分激動地稱他為“英雄般的人物”。
  一般的網球運動員肘關節受傷後總恢複得很慢,而且在賽場上有心理陰影,可是從程灝然身上完全看不到他曾經受過傷的跡象。
  程灝然在網球場上不知疲倦地奔跑著,有力地揮球往往將對方殺個措手不及。
  他的一招一式,每個跳躍,每個扣殺,都充滿了力量。球技雖異常地具有攻擊性,同時也異常的華麗。
  場上的觀眾一次又一次將熱烈的掌聲獻給程灝然。
  經過一輪又一輪拚殺,最終程灝然以絕對的優勢進入了決賽,再次成為了全球各大媒體關注的焦點人物。
  有一家媒體記者舉著話筒問程灝然:“能夠這麽快就回到網球賽場並打出這麽好的成績,你有什麽秘訣嗎?”
  “我的秘訣就是信心。隻要有信心,就能成功。而在這裏,我最想感謝一個女孩,她就是給我最大的信心的那個人。”程灝然回答。
  “請問那個女孩跟你是什麽關係?”體育記者一向就很八卦,逮住機會趕緊問。
  “她是我最愛的人。”
  “能透露一下她的職業嗎?”那位記者窮追不舍地問。
  “對不起,這個無可奉告。”程灝然說。
  程灝然的每場比賽,蘇河都在關注,上班時會偷偷上網看直播,下了班就把電視調到體育頻道。
  當蘇河看到電視裏的程灝然對著媒體記者大方地說“她是我最愛的人”時,眼眶一下就濕潤了。
  與程灝然相比,她顯得多麽吝於表達自己的情感,他可以做到在那麽多人麵前向她表白,可是她至今都沒有向他表白過。
  不過,沒關係,她會等他回來,親口告訴他,她想他,她愛他。
  最後一場比賽,程灝然麵對的是目前排名世界第一的頭號種子選手。
  對方實力實在不容小覷,首盤程灝然4:6不敵對手,第二盤他以6:3扳回一盤,第三盤他打得有些吃力,以2:6輸給了對手。
  中場休息的時候,程灝然收到蘇河的短信:“不要有壓力,不論你是拿冠軍獎杯,還是亞軍獎杯,我都會答應你的求婚。”
  程灝然心裏比吃了蜜糖還要甜。
  第四盤程灝然發揮得很好,而對手屢屢失誤,程灝然以6:3贏得了這一盤。
  第五盤是決勝局,程灝然隻要贏得這一盤,他就是這場比賽的冠軍。
  不知道是愛情的力量,還是程灝然的天賦過人,他最終以6:2戰勝對手,獲得了冠軍的殊榮。
  那天,幾乎所有報紙的頭條都是程灝然最終擊敗強勁對手獲得網球冠軍的新聞,媒體給他冠以“網球王子”的稱號。

  第五十三章:尾聲

  程灝然回國的那天,有很多媒體記者早就守候在機場,還有熱情的粉絲高舉著支持程灝然的牌子。
  程灝然一下飛機,就被他們包圍住了。
  “能不能談談你的獲獎感言?”
  “麵對頭號種子時,有壓力嗎?”
  “你說你要感謝的那個女孩到底是誰?”
  ……
  瞬時,一堆問題鋪天蓋地地襲過來。
  “對不起,今天太累了,不接受訪問。”程灝然微笑著擺手。
  “請讓一下,對不住各位了,改天會跟大家再約時間。今天灝然真的是身體不適。”李遠一邊說一邊保護著程灝然,往外擠。
  最後,在李遠和幾位保鏢的幫助下,程灝然才得以脫身。
  走出機場大廳後,程灝然一眼就看見了蘇河。
  蘇河站在人群中,靜靜地朝他微笑。
  程灝然走過去,牽起她的手:“走,我們回家。”
  一進家門,程灝然就將蘇河摟在了懷裏,把唇貼在她耳後,輕聲說:“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蘇河輕聲說。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大聲一點。”程灝然故意說。
  “我也想你。”蘇河大聲說。
  “這還差不多。”
  “你離開的這段日子,我才發現自己居然離不開你了。”
  “才發現我的魅力啊!”
  “不過,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什麽問題?”
  “你說到D市有什麽絕密藥方,你說的絕密藥方到底是什麽?”這個問題一直讓蘇河很困惑,今天她終於問了出來。
  “就是把傷心的事情寫在紙上,然後放到漂流瓶裏讓海浪衝走啊。我以前不開心的時候就會這麽做。很管用的。”
  “這個就是絕密藥方嗎?”
  “是啊。你以為是什麽?”
  “……”蘇河的臉一紅,她一直以為是她和程灝然之間的肌膚之親是程灝然所謂的“絕密藥方”呢!
  “臉都紅了,在想什麽?”程灝然輕撫蘇河的臉,問。
  “沒……沒什麽。”蘇河慌忙說。
  “快說,快說……”說著,程灝然就使出撒手鐧——哈癢。
  “我說,我說,快停下!”蘇河忙說。
  程灝然好整以暇地望著蘇河。
  “我以為你的絕密藥方是……是騙我上床。”蘇河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音小得可以和蚊子相媲美了。
  程灝然不禁大笑:“怎麽會?騙你?上床?這都哪裏跟哪裏啊?你自己說說看,我當時有騙你嗎?嗯?”說著,程灝然輕咬蘇河的耳垂,引得她的心一陣戰栗。
  “我看當時某人是欲拒還迎。”程灝然一針見血地說道。
  “我沒有。”蘇河反駁的聲音是那麽低,低得連她自己都覺得缺乏說服力。
  程灝然輕笑一聲,就將蘇河打橫抱起。
  “你幹嗎啊程灝然,快放我下來!”蘇河叫道。
  程灝然不理她,徑自抱著她走進臥室。
  “狼來了,你怕不怕?”程灝然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你不會……”蘇河已經猜到程灝然的想法了。
  “我很想你,我要解放……”從D市回來之後,蘇河就再也沒讓程灝然碰過他,美其名曰“保存體力”,實際上他忍得有些難受。
  “偏不讓你得逞,偏不!”蘇河說著,連忙下床往客廳跑。
  可是蘇河在跑步上哪裏是程灝然的對手,很快就被程灝然捉住了,摁在客廳的沙發上。
  “你這個大壞蛋,大流氓……”蘇河還未說完,就被程灝然霸道地堵住了嘴。
  程灝然邊輕柔地吻她,邊將手滑進她的衣擺,握住她的柔軟。
  程灝然灼熱的氣息盡數噴在蘇河的頸邊:“蘇蘇,我到底有沒有騙過你上床?說啊,是你心甘情願的吧?有本事你現在拒絕我啊。”程灝然挑釁地說。
  “你給我滾……”蘇河話音未落,再度被程灝然封住了唇。
  蘇河感覺身上一涼的時候,衣物已經被程灝然連拉帶扯地解開了。
  程灝然滾燙的吻落在蘇河的身上,她禁不住抱緊他……
  他在她身上運動的時候,他脖子上的項鏈吊墜跟隨他的動作在她眼前晃來蕩去。她發現這枚吊墜正是他去美國前她送給他的幸運石,心裏竟漸漸滋生出一種歡喜的情緒。
  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嫁給我吧,我會讓你幸福的。”
  當程灝然單膝跪在地上,捧著獎杯向蘇河求婚時,蘇河激動得流下了眼淚。這個獎杯是程灝然辛苦打比賽贏來的,它要比世界上任何一枚鑽石戒指都要珍貴。
  “好的,我答應你。”蘇河接受了他的求婚。
  “哪怕是再次為愛受傷我也要和你在一起。”蘇河輕聲說。
  “不許胡說,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程灝然動情地說,“我們會一直幸福地走下去。”
  每天黃昏時分,顏夕都會推著陸卓文去那些他們曾經一同走過的地方。
  顏夕原本想著,等他們老了,會重溫一遍舊時光,將他倆一起走過的地方再走一遍。
  沒想到,這個計劃提前了這麽久。
  “卓文,還記得這裏嗎?我們曾在這裏一起放過風箏。”顏夕停下來,對陸卓文說。
  空曠的廣場上,有一群孩子在互相嬉戲追逐著。
  陸卓文一臉茫然。他想不起和顏夕一起放風箏的任何細節,但是他已經相信顏夕是他的戀人了。不然她不會在他狠狠嗬斥她讓她走的時候,她還要留在他身邊照顧他。
  而且,陸卓文在家裏的時候,通過一些物件會想起和顏夕在一起的點滴。這些點滴更讓他確定他和顏夕的關係。
  可是,他搞不清楚的是,為什麽腦子裏關於蘇河的記憶會是那麽多,完全覆蓋了和顏夕在一起的記憶。
  或許,他真的在某一刻深深地愛過蘇河,所以才會銘記得這麽深。
  而如今蘇河已經找到了幸福,他在心裏祝福她。
  日複一日,在顏夕的悉心照料下,陸卓文的身體恢複得不錯,已經可以下地走動,而記憶也在一點一點地恢複中。
  雖然陸卓文對顏夕的記憶恢複得很慢,但顏夕卻抱定了照顧他一輩子的想法。
  哪怕他一直想不起全部,她都會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有的人,一直在尋找丟失的記憶;有的人,卻千方百計想要拋卻曾經的記憶。
  其實,記憶是怎麽都丟不掉的,暫時忘卻隻是被某種東西塵封了,總會有撥雲見日的那天。
  坦然地麵對記憶,讓美好的記憶覆蓋憂傷的記憶,才是快樂的源泉。
  “其實哪有什麽失戀的絕密藥方?忘記前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開展一段新的感情。”
  “我是感情曾受過傷害的女子,而他是事業曾受過挫折的男子。愛情說到底就是害怕寒冷、害怕孤單的男女擁抱在一起互相取暖。而取暖的過程中體驗出一種叫幸福的東西,也是很美妙的享受吧?”
  這是蘇河和程灝然結婚以後,她在博客上寫下的話。
  和程灝然結婚後,蘇河不再喜歡仰望天空。
  有人說仰望天空就是仰望幸福,蘇河現在已經獲得幸福,何必要仰望呢?

  後記:遺忘是失戀的藥
  打算寫《仰望幸福的角度》這個故事,緣於朋友A失戀了。
  A交往三年的男友,卻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這對於曾經海誓山盟、愛得死去活來的A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她自暴自棄,幾乎終日以淚洗麵。
  她的腦子裏不斷回放著她和男友相處的畫麵,時刻沉浸在回憶中,難以自拔。
  她無法相信,曾經的甜蜜轉眼便成空。
  她說,也許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愛上另一個人了。至少,我不會付出百分之百的真心。
  曾幾何時,我也說過類似的話。
  那還是年少的青澀時光,總覺得兩個人相愛,就要攜著對方的手一直走到白發蒼蒼的時候。
  可後來,因為距離的原因,感情還是出現了隔閡。而初涉情場的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以為彼此之間仍然“非你莫屬”。
  雖然那個人並沒有主動說分手,可是卻比說分手更傷人。因為突然之間再也沒有聯絡,他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主動聯係他也常常聯係不上,即便聯係上了,他也是敷衍了事,然後匆忙掛斷電話。
  心中有了不良的預感,於是在某次接通電話後,鼓足勇氣問:“你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
  “……”電話那端沉默了半晌,隻聽得見他低沉的呼吸。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回答,輕輕吐出一個字:“是。”
  他的話如同一盆冷水,將我的熱情瞬間澆滅。
  “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見到了從前的戀人,我發現我還是深愛著她。對不起。”
  “那你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說?”
  “因為我跟你說過要愛你到老,所以我想把我說的話堅持到底,可是……很遺憾的是,我發現我做不到。對不起……”
  聽到這樣的話,我隻能在心裏苦笑,我要的並不是“對不起”。
  都說,戀人分手之後,再見亦是朋友。
  可是現實生活中究竟有幾人能夠做到呢?
  我就是做不到的那個人,從那以後,跟他再也沒了聯絡。而我,也在心底對自己說,不要再輕易愛上一個人,如果注定了愛的結果是傷痛的話。
  甚至,我還有了獨身的打算。
  盡管如今距離那段失戀的時光已經很久了,可是仍然對失戀後的心痛記得很清晰。
  那段時間,也曾難過,也曾淚流,也曾將那個人在心裏數落了千百遍……
  一段感情的失去,不隻是代表那個曾經深愛著自己的人從此再也不會像從前那般關愛自己,更代表著從此以後,那個人再也與自己無關,要將他努力從記憶中抹去。
  但是要想做到遺忘,是多麽艱難的一件事。
  以為不會再愛了,可是後來仍然陷入了另一段感情中。由於有了前車之鑒,新的感情開始之初,提醒自己不要陷得太深,要愛得有所保留。
  可是,漸漸地,發現一旦愛上,想要保留幾分太困難了。
  女人嗬,一旦投入一段感情,總是喜歡傾注自己百分之百的感情。這也是女人容易被情所傷的原因之一。
  失戀著實很傷人,但隻要學會遺忘,便沒有什麽大不了。
  時間會幫助遺忘,忙碌會幫助遺忘,而開展一段新的感情是幫助遺忘的最強催化劑。
  當然,新感情的對象一定要是一個值得交心的對象,隨便地開展一段感情是不對的。
  這本書裏的程灝然就是一個不錯的男人。身為網球明星,雖然接觸過許多形形色色的女人,可是他的內心始終保留著一份純真,渴望的隻是一段純粹的感情。所以,他的執著追求、熱情開朗最後打動了一直緊閉心門的蘇河。
  我寫《仰望幸福的角度》,主要是想表達一種“互相療傷”的感情。蘇河是心裏有傷,程灝然是身體有傷,兩個人彼此鼓勵,在一同前進的過程裏滋生了愛意。
  當然,心裏的傷往往比身體的傷更難治愈。所以,蘇河的傷好得慢一些。
  戀愛固然是美好的,但戀愛的過程中不僅有甜蜜,也有苦痛,更有可能最終的結局是分手。但所有的這些都是人生最豐富的經曆,可以教會我們成長。
  有人說,愛隻要付出七分,要留三分給自己。
  其實,一旦愛了,又有幾人能夠做到保留幾分?
  我覺得,最關鍵不在愛的時候投入多少,而在於一旦感情結束,就要迅速抽身,把那些曾經付出的愛留給自己。
  學會愛別人,也要學會愛自己。
  學會投入,也要學會遺忘。
  這樣,無論你跟誰戀愛,他(她)都不會將你徹底傷害。
  這樣,即便你失去了一段愛,你仍然保有重新愛的勇氣。
  最後,感謝我的編輯何亞娟,感謝在晉江原創網鼓勵我的讀者朋友,也感謝耐心看完這本書的你。
  祝願我們在愛的路上都多一點甜蜜,少一些疼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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