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漫漫紅糖水:嗨,我的男人

(2008-11-28 09:41:33) 下一個

  單身的我
  剛開始上大學時,我家老頭千叮萬囑:要以學習為重,不要不許不準談戀愛。我一向都覺得我老頭是清朝年間穿過來的,那思想硬的跟個碳酸鈣一樣。
  結果被他一語成箴,大學快畢業了,連個初戀都沒送出去。
  有時候看台灣的綜藝節目會看得我心裏直發寒,我都21了,要把我這種大齡處女還是沒戀過的擱台灣那就是一級品歐巴桑怪物啊。
  其實不能怪我,真的。
  大一時就想著學習了。
  大二時獎學金無望,就想著玩了。
  大三回過神時,看看周圍男同學,大部分已經有主了。其餘的大浪淘盡剩下的,那長相,那水準……
  都是同學,我也不能說的太刻薄不是?反正就是這樣了。
  大四時,對待愛情我就覺得淡薄了,可能思春期過了。再加上要考研,誰還有心思想這個?
  總而言之,我就如此這般朝著剩女的方向正步前行。
  搞笑的是,最先著急的是我老頭。
  早年他念叨著不要談戀愛時,我就曾惡搞般想過:哼哼!現在你不要我談,我就一直不談,幾年後,隻怕你求著我談。
  所以當他說要介紹對象時,我想起這不由覺得好笑,笑完後又覺得有點悲涼,我居然會被老頭安排相親……
  相親的第一個人是爸爸某同事的什麽什麽彎彎的某親戚的兒子,也是個研究生。
  當天看完電影,我就和他黃了。
  不說別的,就在我們去看電影的路上,他到超市買了兩瓶冰鎮可樂。當時我還想,不錯,蠻體貼的。
  誰知,他出來後,旋開一瓶,仰頭咕嚕咕嚕猛灌了一口,然後再扭上瓶蓋。再沒別的動作。
  我指著沒開封的那一瓶問,那個,這一瓶……
  他說,哦,這一瓶我去的時候喝,那一瓶我回來的時候喝。
  我立馬就囧了。
  啥也不說了,但願此生不要再見到此君。
  回來後,老頭很是消停了一段時間。快開學時,他又有點按耐不住的樣子,跟我提了提表舅的鄰居。
  當時他剛說完,我媽就著剖魚的菜刀就衝了出來咆哮,你又瞎搞什麽?女兒還小,你慌什麽慌?!啊?!啊?!!
  老頭好像被鎮住了,不說話,猛吸了口煙。
  我媽繼續揮菜刀,要你不要抽煙總抽!自己身體又不好,屋裏又就沒錢,抽抽抽!不知道被你抽走了多少大瓦房!
  繼而,圍繞這個中心思想又咆哮幾句才重回廚房。
  老頭小聲說,你媽更年期到了。
  我覺得吧,談戀愛結婚,女人要有我媽這種家庭地位就算夠本了。
  我研究生上的學校就是本科的學校,不為別的,就因為學校對本校生是有優待的,上起來比較保險。
  每到一個新的階段新的環境,剛開始我都是亢奮異常的。
  就像初一,高一,大一。
  所以開學前我充滿激情的計劃一切,著重解決兩大問題。
  第一,我要好好努力學習(我還是很上進的)
  第二,我真要找個男人了
  由於學校還是本來的學校,不存在熟悉環境這樣的問題,所以一開學完全不需緩衝,我就開啟馬達眼四處獵豔。
  寧可錯找一千,絕不放過一個!
  不是有句格言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餐廳,超市,大學生活動中心,梅園,公共汽車,那時真是急紅了眼,就連路過男廁門口都會多停一下,渴望“緣分偶遇”。
  後來決定去學校活動中心頂層的舞廳。
  那地兒我本科時沒去過,因為傳說裏麵都是些雙眼冒紅光饑渴的男人。現在,我可不怕,我自己不也雙眼冒紅光麽?
  我拿著別人送的票就這麽去了。
  要說開始,我還真有點期望,希冀著裏麵有個舞技超群的正點男。
  不是還有句格言麽,無畏者大多無知。
  我那麽無畏的進去,現實告訴我的那個希冀有多麽無知。
  我掃了一眼全場,全場可分三類。
  一。猥瑣型,眼神猥瑣,笑容猥瑣。
  二。陰氣型,一看就是讀書讀多了,毫無精神,萎靡不振。
  三。錯亂型,身體扭得跟抽筋似的,腦袋晃得快飛離身體了。
  我攥著票近乎自虐地瞪著全場。
  “同學,你有舞伴嗎?可以的話,要不一起跳?”
  浪漫的場合,浪漫的對白。
  我轉身看向那人。
  那人似乎有些緊張,我也很緊張。
  我看不到那人的容貌,隻能聚焦他那兩顆門牙中間的豁縫。
  黑漆漆的,可以從容塞下五條韭菜的豁縫。
  他又說了什麽我沒注意,我隻是覺得我可以聽到風流動的聲音。
  我連喊著“不用”跑著逃離。
  我的心情沮喪極了。想想今天的不如意,連帶這個月的,再想想以前大學四年,一時間憂愁如同滾雪球似的停不下來。
  路過一樓售票處,我又折了回來。
  我進去不到十分鍾,五塊錢的票,應該可以退吧?
  “同學,麻煩退一下票。”
  那個男同學抬頭,說,你開玩笑麽。

  這個男子不尋常
  “同學,麻煩退一下票。”
  那個男同學抬頭,說,你開玩笑麽。
  我的火就這樣起來了。
  我把票往窗口處一拍,同學,請退票!
  他頓了頓,用同樣的聲調說,你開玩笑麽。
  我盯著他,他也看著我。
  他沒表情,可他的眼神語氣讓我覺得我是成心來找茬訛錢的。
  我很氣,聲音大了很多,我說,你們這是什麽服務?裏麵燈光不好,音效不好,場地狹隘,還不讓退票麽?
  他推過來一個小簿,語氣淡淡地說,裏麵第十條,凡是到期票張,概不退換。你這張票是今天七點到期。
  他又指著牆壁上的鍾說,已經過期了。
  我承認那個時候我的情緒不大穩定,思想有些極端。我就在那一刻覺得,什麽都不順利,全世界都在跟我過不去,眼前這個人也在跟我作對。
  我大聲道,什麽過期,你們這燈光不好,音效不好,場地狹隘!
  我反複念叨著那爛理由,服務質量不好,難道還不能退票 ?
  末了,我一個人氣得不行,胸口都在起伏,可他氣定神閑得很,我更氣了,我喊,我要投訴你!我要在活動中心投訴你!
  他瞥了我一眼說,我是生物學院的秦科。投訴本在那邊桌上,投訴主管周二,周四,周五在這裏。
  然後低下頭不知道在看什麽,一副“你請自便”的姿態。
  我對理論吵架很不在行。我僵立在窗口前,不知道怎麽辦。
  我想,再怎麽也得有尊嚴不是。
  於是掏出五塊錢,我要下一場的票。
  他抬眼,似是很訝異,還是把票給了我。
  我朝著他獰笑,抬手撕了那張票,還很有型的甩在窗台上,然後昂頭走出去。
  那一刻,我頓時有著農民翻身做主人的喜悅。
  開學一個月可以說毫無斬獲,馬上就到了十一長假。
  回到家癱了半天就接到高中班長的電話,說是要參加同學聚會。
  說起來我們的高中班級還真是一個“有凝聚力”的班級,高中畢業到現在,每年兩次的聚會雷打不動。
  今年比較特殊,算是大學畢業後的第一次,來得也比較齊。
  一進包廂,撲麵而來的就是啤酒香氣。大門口站倆男生打著赤膊掄著手臂劃著拳。恩,這也算酒池肉林吧。
  一坐到女眷堆裏,首先是被掐臉,然後就被問“果然還沒找男朋友吧?”
  我汗顏。
  再就聽到一聲嬌俏的聲音呼喚我的名字,不用看我也就知道是誰。
  顏一一,聲音嬌俏,長的也嬌俏,溫柔又聰明。
  這麽好的她曾是我最鐵的朋友。
  可是,卻在高考結束後,在我告訴她我暗戀他之後,她和他走到了一起。
  每個人大概在中學時代都會喜歡上這麽一個人,要麽是班長,要麽是課代表,要麽是學習頂尖的資優生。總之,在自己眼裏,他的一切都那麽完美,即使是缺點也顯得可愛。
  十七八歲少女心萌動,硬是把所有欽慕崇拜愛戀都往他身上砸。偏偏還要矜持,不讓他知道,成就了暗戀。
  小卷就是我高中時代心中的王子。
  所以當顏一一告訴我她和小卷的事後,那一晚我沒睡著。
  其實,我真沒什麽立場抱怨。畢竟我隻是個暗戀不是,人家那才是你情我願。
  後來她問,你不會怪我吧。
  我笑著說,不會。
  我還蠻虛偽的,怎麽可能不怪,我和她再怎麽好,他和她再怎麽有理,我的心裏都會有怨。
  事實上,我真的很怨,做的也很絕。之後上大學,她發短信,打電話,我都是敷衍了事,明顯的冷淡。
  即使兩年後他們分了,我也依然很冷淡。
  飯吃完了,我也就班裏“唯一一個沒談過戀愛的女生”被笑了三回。
  某男同學笑得玉米粒從鼻孔裏噴出來,引發了另一個笑點。報應不是。
  回到家上網,心裏堵不過,到新浪,搜狐,騰訊的網頁上算姻緣。算了幾個,挑了個結果最好的,大概說是桃花即來,好事將近。
  滿意地關電腦,準備洗洗睡,收到條短信,是小卷的。
  近兩年來,我們都有正常的短信來往。
  他說;不怕他們笑哈,咱最好的留在最後。
  我回他,我才不怕,耶穌說我好事將近。
  假期總是過得滋潤又腐敗。
  猛然醒來發現,哦,這就是最後一天了。
  回到學校後,日子照常。
  不過再不去活動中心了,我怕鬧心。
  後來有個什麽杯的象棋大賽,室友慫恿我參加。
  我說就我的水平對付你們還可以,出去了就見光死。
  她說,怕什麽,又不用報名費,進了前三還有獎品呢。
  我想,也是,就報名參加了。
  我本是抱著第一輪就被淘的心態去的。可是,人運氣好的時候那真是攔都攔不住啊。
  第一輪對手是個女孩,估計是才知道“馬走日,象走田”的規則就來了,我完勝。
  第二個對手是個眼鏡男,下到一半我本來占劣勢,結果中途一個電話把他call跑了。我自動晉級。
  情場失意,果然別的場就得意。
  我意氣風發地準備第三輪,隻要過了第三輪,最起碼都有條毛巾。
  比賽那天,我特地用心地準備把小扇,泡杯“爹爹茶”,提著進了比賽場地。
  有個詞兒叫什麽?冤家路窄!嘿,這個詞可不是造著玩兒的。
  我坐在小木墩上,放下茶杯。旁邊的學生裁判準備介紹對手,我一揮手睨著對麵,“不用不用,我認得他。生物學院秦科麽。”
  對麵人也認出了我,點點頭問,那你叫什麽?
  我說,江雯。
  學生裁判說明了一下限時規則便開始了。
  我雖然是淘汰過兩個人的人,但對麵此君陰險異常,我步步為營,每一步力求仔細。
  所有的悲劇往前追溯都有一個源頭。
  這盤棋的失敗始於我的那一步疏忽,車被吃了,再然後,兵敗如山倒。
  其實,這一盤棋輸了也沒什麽,畢竟實力在那。
  可氣人的是,對麵那人好像並不在意將死我,而是慢慢的吃掉我的一兵一卒。
  早八百年就可以結束的戰局,他偏偏避開殺招,旨在吃子。
  我眼看著最後一個士被吃掉卻無能為力。
  終於,我隻剩下一個老將了。
  我抬頭,對麵的人淺淺地笑著。
  他抬手叫來學生裁判,裁判驚奇道,一方死的這麽慘烈的可沒見過。
  這可是赤裸裸的侮辱。
  秦科還是淺笑著看著我,承讓。
  我也笑,哪裏。
  我對自己說,挺住挺住,來日方長。
  我有一優點,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像秦科這樣不長眼,連犯兩次,我一定會拉著他死磕,化作冤魂也要環繞著他。
  象棋賽之後的那個星期五晚上,我跑到活動中心,看窗口裏坐的人就是秦科。
  我說,一張電影票。
  一張電影票隻要兩塊錢,我掏出的是火紅的100。
  像我這樣的行徑,有個專業詞匯來形容,叫“找碴”。
  秦科也是明白的,他一看來的人是我,就應該有被找碴的覺悟。
  他翻了翻售票的錢盒(真是寒酸),雖然動作明顯是做做樣子,然後晃晃頭說,不好意思,找不開。
  我要的就是“找不開”啊。
  我拿著百元大鈔扇風,斜眼看著他,哎呀,那怎麽辦?
  他從票夾中取下票,這樣吧,錢我幫你墊著。
  這可不行,我說。
  又指指他擺在窗口得小簿,裏麵不是有規定嗎?按規矩買票。
  我又拿錢扇風,而且那啥,我們又不熟。
  嗬,我不是開玩笑麽。他這麽說著,我卻沒見他笑。
  我後麵的人已經在催了,他又看了我一眼,站起來,朝外喊,楚江,過來代一下票。
  一男生吧嗒吧嗒跑來,進到售票室。
  他拿過我手裏的100塊錢,指指那邊的長椅說,請到那邊坐一下。
  不曉得是不是我心裏有鬼,覺得他的“請”字裏有無數把菜刀。
  秦科跑出去換零錢了。
  我坐在活動中心的椅子上仰著頭看電視裏播著的還珠格格(三)。
  活動中心的小姑娘忒沒品味了,怎麽看這個?
  我不敢跟她提意見,因為從剛才起她就一直惡狠狠地盯著我。
  我不能一次在這地頭上得罪太多的人,而且,表麵上,是我“理虧”。
  秦科回來的時候,額發都被汗粘在了額頭上,往昔的小白臉也被曬紅了。
  我基本上是個好人,小學時我還年年三好學生來著。
  所以看到他這樣子,我還是有點小內疚的。我在心裏說,隻要你不惹我,以後咱們就算了。
  秦科親手把票交到我手上,還笑盈盈的。
  他眉毛彎彎,嘴角彎彎,比彌勒佛笑得還慈祥:“沒完呢。”他笑著擦汗,“我是說電影,趕快去吧,等下占不到位子了。”
  他在那笑著,我隻覺得四個大字在腦海閃現。
  “笑裏藏刀”啊……
  後來,我成了活動中心電影院的常客。
  我沒有再拿一百去買票,畢竟揣著一大……把零鈔也不是很方便的事。
  可是每此我正經地在他那買票的時候,秦科都會在我麵親擺弄一個鐵盒。
  那個鐵盒,那個原先裝月餅的鐵盒,裏麵躺著成百的硬幣……
  我想,幸虧我是善良的,要是我繼續拿一百塊錢買票,我拿什麽裝那98個鋼蹦啊。
  每次秦科收我錢的時候,都會笑得慈祥又惋惜,“怎麽不是一百的啊?”
  每每此時,我還發作不得。
  我對妹妹說,我們學校啊,有個活動中心,活動中心裏啊,有個售票室,售票室裏啊,有個叫秦科的。他可壞了壞透了,他喜歡搖著鐵盒說:唷,這次怎麽不是一百的啊?
  妹妹想了想說,姐,其實“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這個故事的作者是你吧?
  我拉枕頭翻身。
  妹妹又說,姐,你的第一春終於到了。姐,你們這種,言情小說給分類成“歡喜冤家”。
  我把涼被蒙在了頭上。
  妹妹說,老處女還害羞。
  我一腳把她蹬下了床,我在被子裏說,“你再不積口德,你將最終走上我這條路。”
  沒吃過豬肉也吃過牛肉,我知道這些時腦子裏都是秦某人的原因。
  是滴是滴,我對他有非分之想!
  我也不知道事態怎麽會發展成這樣,也不曉得是什麽時候開始的。總之,就是這樣了。
  我在考慮怎麽將他收為裙下之臣。
  纏綿悱惻的寫情書?熱情如火的告白?
  沒有目標時亂衝一汽,有了目標反而躊躇不定。
  萬一他拒絕呢?萬一他被嚇跑了呢?
  這就是沒談過戀愛的弊病,惶恐不安,黔驢技窮。
  我那顆風雨飄搖的少女心哪!
  姐妹們說,對待心儀的男人要像餓狼撲食,要又穩又準又狠。
  這番話說得我獸血沸騰,恨不得當下就鑽到秦科的寢室去。
  隔天,我氣勢騰騰地在活動中心攔下他,說要和他一起到奶茶店喝東西。
  當時,他還笑眯眯地問,是他請呢還是我請。
  我看他一眼沒說話,心想,到時候你請我請都一樣了。
  到了奶茶店,坐下來,點了兩杯東西。
  他坐在對麵笑臉盈盈地看我,我隻能盯著手裏的杯子,心裏反複念叨著“穩準狠穩準狠”。
  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我竟不敢抬頭看他。
  昨晚寫了兩遍的“真情告白”卡在喉嚨裏,怎麽也吐不出來。
  我不禁對自己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我怎麽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呢?
  我還擱在那兒糾結,對麵人說話了。
  “你喜歡我是吧?”
  我一驚,那口在喉處的原味奶茶當時就逆流成河欲從鼻中二孔噴薄而出。
  我想起了那個玉米從鼻孔裏出來的同學,異曲同工之妙哉!
  我不說話,仰著頭拚命吸,想把那口奶茶吸回來。
  等我吸完了,我還是仰著頭,鼻孔朝天。
  我怎麽也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這樣,我不是一個有急智的人,我得想想怎麽辦。
  我那眼睛瞟他,他左手支著頭,笑地頗為氣定神閑。
  這時候還笑,他以為他上輩子是彌勒佛嗎?
  我擺正腦袋,豁出去了:“是又怎麽樣?”
  “我答應你啊。”說著那個支著頭的手蓋在了我的爪上。
  額滴神哪,十萬伏特啊!
  事後我問他,當時怎麽就敢這麽問是不是喜歡他。
  他說:“你沒照鏡子,一看你表情就知道你是來幹嘛的。卡了半天說不出來,最後還是我幫的你,我好吧?”
  他笑得奸,我不死心,又問:“那你喜歡我麽?”
  他說:“要不喜歡你,能跟你糊這麽久?”
  我滿意,我得意,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嗬,眼前這個白淨的男人從此就是我的男人了!

  男朋友@女朋友
  秦科問我,這是你的初戀麽?
  我囧,我長著一張老實的處女臉麽?
  一般人不是會問“我之前你談過幾次戀愛?”怎麽擱他這兒,就這麽問了。
  要命的是,還確實如此。
  不曉得是誰說過,大學裏沒談過戀愛的人分為三種。一種是長的變態,一種是心理變態,剩下的一種麽,兩者兼備。
  這簡直是謬論!
  我對秦科說,哪能呢,追我的人從雷鋒塔排到大雁塔呢。我的初戀男友長得可像金城武了,後來到美國留學去了,他本來想帶我一起去,可惜我舍不得妹妹和媽媽,所以隻得分手。
  我把眼睛睜得溜圓,力圖讓他相信。
  他說,嗬嗬,那真可惜。
  我說,你都不吃醋麽?那你呢?你的初戀呢?
  他說,我的初戀在幼兒園,牽著她的手送她回家,不過現在名字都不記得了。
  我說,你別耍花腔,你究竟談過幾個女朋友?
  他不說話。
  一陣靜默。
  他還是不說話。
  我說,你倒是快回答我啊。
  他說,別吵,我正在數呢。
  關於秦科究竟談過多少個女朋友,我始終沒問出來個準數。
  妹妹鄙視地說我笨,我說如果我笨我還能念到研究生麽?
  所以不是我笨,而是敵方太狡猾。
  有一次我問他,他就把問題七繞八繞扯到西班牙去了。末了,還拍拍我的頭,正經八百地說,乖,曆史是用來被遺忘的。
  我想妹妹如果在,會拿榔頭砸死他。因為妹妹是曆史係的。
  又有一次,我拿食指指著他鼻子,大聲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結果,這廝身子前傾——含住了那根食指。
  娘嘞,我立馬就連親媽都不記得了,誰還管他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女朋友。
  好吧,我也不再問他那些事兒了,管他以前天花亂墜,現在的他,不是在我手心兒裏麽。
  我們做一切情侶都做的事。
  不要想歪了,我指的是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
  以前吃過無數頓飯,走過無數條街,看過無數場電影,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快樂。
  光是看著他,靠著他,那種從心底裏冒出來的愉悅止也止不住。
  和他在一起,隨處即天堂。這大概就是戀人的幸福。
  我發覺,我越來越喜歡他了。
  姐妹們問我,你們親親了沒有?
  我說,親了臉。
  她們說,親臉算屁,你要做好準備。
  親嘴的準備,我能怎麽準備。
  每天一有空,我就躲在一邊含著自己的手練習接吻。
  可謂千錘百煉。
  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鍾。
  那一天終於到來。
  電影院裏,我剛喝了一口可樂,聽他喊我的名字,我轉頭,他的嘴就上來了。
  娘的個神哪!
  誰說含手跟接吻差不多?!
  我全身上下都在顫抖!
  那是種什麽滋味啊……隻能說比吃燕窩的滋味還好!
  黑暗中,我還在臉紅,還在激動。
  旁邊的他又低聲笑起來。
  我含羞的望著他。
  他把手扣在嘴邊,笑著說,你還說你談過戀愛,騙鬼呢。
  娘的個神哪!
  班級qq群留言板上的消息,第一條是萬年不變的“守望2008中國奧運會”,第二條就是“驚悚!!!江雯找到男朋友了!!!”
  瞧瞧這堆烏龜王八鱉!
  我把秦科的照片傳到群上,立馬讚歎聲此起彼伏。
  我在電腦麵前大聲狂笑,要你們以前看不起我!男的,自慚形穢去吧!女的,流口水去吧!
  隔天,群裏的留言板上第二條消息改了,“懸疑???江雯找得到這樣的男朋友???”
  氣得我差點提著刀到群主家砍他去。
  小卷發消息過來:你的男朋友看起來不錯。
  我發了個趾高氣昂的表情:不看看是誰的男朋友。
  他又發:他對你好嗎?
  我回:歐服扣絲!他見了我跟李蓮英見了慈禧似的。
  他說:那就好。
  我說:我下午要和我家小秦子出去壓馬路,下了88。
  他回:88。
  下午我把在群裏留言板的事情跟秦科說,他說,好巧啊。
  我問,什麽好巧。
  他說,我把你的照片發到群上,結果群裏的消息改成了“哀悼……秦科找了這樣的女朋友……”
  我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寒假前的時候,我們一起去聚餐,秦科拉上了他的兄弟,我拉上了我的姐妹。
  話題剛開始是圍繞我們的,集體回顧了一下我們是怎麽在活動中心那麽純潔的地方勾搭上了的。
  大家一直感歎秦科有本事,說在方寸之間的小小售票鐵籠裏也能充分施展個人魅力釣到女朋友。
  再然後,大家喝high了,捶桌子的捶桌子,搖椅子的搖椅子,一個個都撕掉了禽獸的外衣,露出更為禽獸的本質。
  吃完飯,各自散夥,秦科拖著我的手在街上走。
  夜色下,周圍燈光點點,暖暖照在心上。
  秦科說,今年這個寒假我不能回家,要一直呆在學校的實驗室。
  我說,怎麽這麽忙啊,那我也呆在學校陪你。
  他說,不行。
  我攔在他麵前,怎麽不行?難道你實驗室裏藏著小蜜?
  他把我的圍巾整了整,又拍我的腦門說,你腦殼裏是不是第四空間?都裝些什麽呢?我在實驗室,你要過來我肯定沒時間陪你。你想想啊,大過年的,你一個人搓著手,抱著腳,孤零零地坐在電視前嚼花生米,慘不慘?嗯?你說慘不慘?
  我猛點頭,慘,確實慘,怎一個慘字了得!
  他也點頭說,那你就呆在家裏老老實實養肉。
  我說,我要是想你怎麽辦?
  他笑,賊眉鼠眼的,有那麽想我啊?
  我踢了他一腳往前走。
  他跟上來,把我的手揣他荷包裏說,走,哥哥請你吃肯基基。
  我停下,肯什麽什麽?
  他說,肯基基,肯德基的爺爺給他取的小名。
  ……這是哪門子的小名?
  寒假回家的那天,我還想著十八相送,沒有纏綿悱惻,也要婉約勾纏一點。
  誰知竟成了這樣。
  他說,不要去招惹小白臉。
  我說,還有哪個小白臉的臉能有你白?
  他冷笑,那確實。
  我拍巴掌,呦呦呦呦,看過你無數種笑,終於盼來冷笑了。
  他看我一眼,別拍了,跟女猩猩似的。
  ……
  親娘啊,我從前天起就醞釀好的離愁別緒就這樣被攪黃了。
  回到家,推開門,迎接我的不是春天般的溫暖。
  老娘坐在椅子上板著金剛臉瞪視著我。
  我差點跪倒,娘啊,俺可是你親閨女啊。
  我媽掀起一邊嘴角嗤笑起來,還親閨女?有親閨女談了戀愛小半年了都不告訴媽的麽?看你小時候多乖啊,小時候幹什麽都支會我一聲。現在呢?啊?談戀愛不告訴我,考研不告訴我,什麽事都不告訴我。我養你幹嘛?我要你幹嘛?
  我媽怒視著我,我怒視著我妹,我妹怒視著我爸,我爸哀怨的看著我媽。
  四角型生物鏈嘿。
  收拾我妹的事待會再說,現在首要的是對著老娘一頓剖心剖肺。
  我對我媽說,媽啊,談戀愛的事兒沒告訴你不是怕你擔心麽,有個什麽閃失不是怕你勞心勞力麽。真要有什麽事兒我還能不告訴你?
  我捂著胸,媽,在我人生中給我光亮導航的,第一個是太陽,第二個就是您哪。
  我媽一揮手,你別跟我貧,那男的怎麽樣?
  我花了半個小時,把秦科這個人從外到內,由表及裏,興趣外號,家世背景,目標理想全都描繪了一遍。
  到最後,我都不知道原來我有這……麽了解他。
  我媽沉吟半晌,給了我一句話,雯雯,咬住他千萬不要放!
  我把妹妹踢進房,我說,怎麽回事兒啊你?姐妹鬩牆啊?以為把我趕出去你就是老大了麽?千叮萬囑讓你不要告訴任何人,你還說出去?你屬漏鬥的麽?
  我妹後退一步,靠!看來姐夫不是一般人啊。你才跟他多久,嘴巴練得比吉列剃須刀還鋒利。
  我剛想得意,才記起要讓她交代犯罪事實。
  她說,那天在家和爸喝了點小酒,說了些知心話。我大概是醉了,所以才把你給賣了,不過我千叮萬囑要他別跟媽說,沒想到……
  我猛然間想起武俠片裏的那句金玉良言: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晚上上qq,和秦科視頻。
  我這裏沒有攝像頭,所以他看不到我。
  我剛說完“今天天氣真好”,“我真期待春節晚會”和“寒假完了就要開學”三句話,他就回我:你怎麽了?
  真乃神人啊。
  我怎麽了。
  視頻那邊的他看不到,我的腦袋旁邊還長了三顆伸長的腦袋在盯著他絕世的容顏猛瞧。
  我對身後三位大神說,你們後退點吧,貼著我熱啊。
  然後回複秦科:今晚月亮真大,你說話注意一點哈。
  對麵的他沉思片刻,然後打出一行字。
  我點開,對話框裏顯示著:“伯父伯母你們好”還有一笑臉表情,他本人也在視頻那頭笑得溫文爾雅。
  我爸我媽一彈,趕忙走開,我媽反複還念叨,他看不到這邊吧他看不到這邊吧……
  我把我妹轟走,跟他說,親愛的,想我不?
  他回:你爸媽走了?
  我說:恩哪。你怎麽知道我爸媽在的?
  他說:你的話題鮮少有涉及春晚這樣光明的內容。
  我回:你現在要在我身邊,我就敲死你!
  他回:要那樣,被你敲也無所謂。
  看看吧,這就是菜鳥跟高手的區別。
  他幾句話,我就像被醃在了蜜糖罐子裏。即使被活埋,也高興哪!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電
  我有個外號,叫宅十九妹。
  因為我其實是個很宅的人,曾經有過一個星期不出門的記錄。
  所以寒假我就大義凜然地窩在家裏,吃吃喝喝,拉拉撒撒。
  然後蹲在網上守點,等著秦科一上線就能看到我。
  他每天大概十點半左右才會上,也就是說一天裏我隻有三小時能見到他,還是見得著摸不著的這種。
  即使我把桌麵,屏保都換成他的照片,還是覺得不夠。
  我覺得,我想他都想得內分泌失調了。
  少眠,心慌,氣躁,易怒。
  我說,我的更年期是不是提前到了?
  我妹白了我一眼,有提前20年的麽,你這是無聊狀態下的欲求不滿。
  我媽說,你也看點書,別搞得人家秦科在那兒學得昏天黑地,你在家賴得跟個鼻涕蟲似的。
  我想也是,我要充實自己,提升自己……我要秦科以我為榮。
  想這些的時候我在啃蘋果,啃完了蘋果我就拿起新概念3。
  Lesson1 A puma at large。
  不曉得別人是不是和我一樣,每每想要振作的時候就捧起新概念3,於是乎,第一課無比的熟悉。
  我對秦科說,我怎麽這麽無聊,這麽沒出息,這麽不思進取啊。
  那時晚上九點多,秦科剛從實驗室回來,我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他笑嘻嘻,你的自我評價很中肯。
  連他都這麽說,我很鬱悶,一時間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中。
  他又說,不怕不怕,沒出息才好,沒出息我養你。
  我又高興了,把聊天記錄裏他的這句話複製保存起來作為呈堂證供。
  未來有了保證,我便心安理得繼續過著“鼻涕蟲”的生活。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全家人一起擠在客廳裏看春晚,我在電腦前會秦科。
  這是我第一次在除夕脫離群眾脫離組織。
  但是,本山大叔的那張褶子臉哪比得上我家秦科的那張小白臉呢。
  初六的時候,我就買火車票回學校了。
  本來還有個同學聚會,在秦色麵前愣是被我果斷舍棄了。
  秦科接我時,掐我的臉,才多久不見,你怎麽又長胖了。
  我苦惱,這幾年我的體重秋冬上升,春夏保持,呈樓梯狀穩步上行。
  但再怎麽對自己身材不滿意,也不能向男朋友坦露不是。
  我說,你不懂,這叫豐滿,我這小身板按大學生體能測試的標準那就是一百分哪。
  他哼哼了兩聲。
  我又指了指他的頭發,忒長了,我幫你剪吧。
  他笑眯眯的摟著我,別,我錯了還不成麽。
  我極認真地說,我不是報複你,我是真的有這個才藝!
  他懷疑地看著我。
  我說,知道姐姐的外號麽——剪刀手江德華!
  不是我吹,我真的剪過頭發。
  小時候,鄰居們的洋娃娃的頭發都是我剪的。
  我對秦科說,古人說得好啊,當局者迷,關心則亂。
  他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說話,一手把玩著鏡子,一手把玩著我剛放下的剪子。
  他拿剪子指指頭,這就是你“亂”下的結果?
  我忙奪下剪子,怕這傻孩子做傻事哪。
  他抬頭,對著我目光灼灼,你上輩子在生產隊呆過吧?專門負責剪羊毛的吧?哦,不對不對,瞧您這手藝,一定下過田。不然我這顆“蘿卜頭”是怎麽出來的呢?!
  麵對他的控訴,我是真內疚啊,好好的一個帥男被我掰成這樣……
  我把剪子遞還給他,低聲下氣,要不,我把我的頭也給你剪……?
  他拿過剪子拍放在桌上,嘴角一撇冷笑著問,是誰叫你“剪刀手江德華”的?
  總不能告訴他是自封的吧,那他還不小李飛刀插過來。
  我說,怎麽了?
  他說,沒什麽。我就想問問那人智商長哪去了?
  ……
  最後我問他,這頭怎麽辦呢。
  他歎了口氣,頗為悲壯地說,能怎麽辦,隻能讓認識的人盡快習慣我,讓不認識的人盡快忘記我!
  回首過往心酸二十來年。
  每年的七月半鬼節,我都敢往外走。
  每年的情人節,我卻不敢踏出家門一步。
  如今,黑暗的日子已經過去,秦科的小白臉點亮了我的未來。
  早在很久前,我就隔著聖誕節,元旦,我爸的生日,春節遠遠地眺望著這個美麗的日子。
  二月十四日。
  那一日,微風陣陣,陽光正好。
  我穿著漂亮的衣服自樓梯上旋下,如同一隻花蝴蝶撲入久久守候的男子懷裏。
  陶淵明說過,不要追究細節。
  所以不要問為什麽秦科同學接住我時會退後半步。
  我仰頭,喲,怎麽還戴頂新帽子?
  他笑,露出白牙,在初春陽光下反著寒光。
  他說,你說呢?
  我裹了裹外衣,頓覺氣溫驟降。
  拉著他的手往人多的地方走。
  大白天的,接上就已經滿是雙雙對對了,貌似像我這樣愛顯擺的人不少。
  一個賣鮮花的小女孩攔住我們的去路,哥哥,給姐姐買束花吧。
  天知道我等了這句話等了多少年。
  我一時間激動得恨不得自己掏錢買。
  秦科蹲下來對著那小女孩笑眯眯的,你說這花怎麽賣啊?
  小女孩還太小,不懂他的美男計,所以叫了個血盆開口價30。
  明顯宰人麽。
  我說,小妹妹,30可以買六盆仙人球了,要按批發價可以買八盆。你這要價這麽高,我還不如買它去。
  秦科笑,還都是帶刺的。
  小女孩仰頭,鼻孔對著我,朗誦一般,媽媽說了,最便宜15。
  我還想討價,秦科拍拍我的頭,行了。
  他又蹲下來掏錢給小女孩,拿了一朵玫瑰花。
  當秦科把那朵花遞到我手上的時候,那一瞬間,感動得我差點對他說,你以後的衣服都給我洗吧。
  娘的個神哪!難怪有人說,鮮花是製服女人的天敵。
  情人節那天的電影院放映的都是愛情劇。
  我們買了兩張下午場的票。
  檢票進場的時候,秦科的手機響了。
  他拿出來看了一下,貌似按了下拒絕接聽。
  我問,誰呀?不是你那夥弟兄吧?情人節找你,不是找敲麽。
  他笑笑,沒說話,牽著我進場了。
  坐在座位上,我說,秦科秦科,快看。
  然後把爆米花扔到空中,再用嘴銜住。
  他說,你要是能同時接住兩個我就服了你。
  我真的就開始扔兩個用嘴接。
  可是拋上去的兩個就是不能一起到嘴裏,有一次還被秦科接住了一個。
  我在那試著,秦科的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短信提示音。
  秦科看都沒有看。
  我問他,你不看看麽。
  他用手撥了撥爆米花,挑了一個放進嘴裏,說,不就是那些人,沒什麽好看的。
  然後他又對我眨眼睛,你要是在離開這裏之前能夠用嘴接到兩個,我就送你個特別禮物。
  我驚奇,還特別禮物?
  可是沒等我練一會兒,燈就滅了,電影開始放映。
  黑暗裏,我依然摸索著“一口接兩個”的方法。
  終於,扔大了。
  後座一男的說,靠,什麽東西?
  一女的說,爆米花。
  那男的說,誰扔的?
  那女的說,從外麵售貨店爐子裏直接蹦出來的。
  我嚇得把頭埋在秦科懷裏,他還樂得直笑。
  情侶間看電影看的從來都不是電影。
  直到電影放映完,我隻知道是大團圓結局。
  大堂的燈亮,我用手拐了拐秦科。
  我把魷魚絲綁住兩顆爆米花,然後拋起,掉進嘴裏。
  秦科說,你是不是還有個外號?
  我說,什麽?
  他說,江賴皮。
  我搖著花,俺不管,你說有特別禮物,你不給的話俺拿花紮死你。
  秦科抬頭看了一下燈,這裏太亮了,禮物不適合在這裏送。
  我想,難道還是燈籠不成。
  但馬上,我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了。
  秦氏kiss啊……。
  我巴著他的胳膊,走走,快找個暗地兒,快。
  他笑,你怎麽這麽色啊。
  我斜他一眼,剛才爆米花吃多了,正口幹呢。
  隨著人流走出大堂,我問秦科,幾點了?
  他掏出手機,我才發現他剛才關機了。
  隨著開機音樂的響起,緊接著是一連串短信和未接來電提示音。
  盡管很快,我還是看到了那個相同的號碼。
  沒有署名的號碼。
  手機屏幕飛快地閃過了那串號碼。
  秦科利落地合上手機,揣到了兜裏,笑了笑對我說,這個點正好去吃晚飯。
  我從八歲起就看言情劇。
  三角四角五角戀,狐狸精,一腳踏兩船,第三者。
  一個陌生的號碼,一個秦科不看不接聽的號碼,這意味著什麽呢。
  我裝作不在意地問他,到底是誰,找你找得這麽急啊。
  他說,是老家的一個朋友。
  我說,call你這麽多次,搞不好有急事,要不撥回去吧。
  他說,恩,Ta再打來我就接好了。
  其實我還想問那人到底是男是女,到底還是憋回去了。
  找了個地兒吃飯,小餐廳還滿有情調。
  等菜上來的那段時間,我一邊數著玫瑰花瓣,一邊盼著電話響起。
  當那首和弦響起時,我抬起頭盯著秦科。
  他按下了接聽鍵。
  我動用了耳朵裏所有的細胞,還是聽不見對方說了些什麽。
  但我可以肯定,對方是個女的,而且是個年輕女的。
  秦科的表情很淡,聲音也很淡,低垂著眼,感覺似乎和對方不太熟悉。
  我伸長了脖子,想竊聽一下。
  秦科把我的腦袋推了回來。
  他說,學校這邊有事。恩,是。恩。再見。
  掛了。
  他指著我伸長的脖子,你屬烏龜的吧。
  我揚頭,哼,剛才那位是你小蜜吧。
  其實我挺沒出息的。
  看剛才秦科的表現那麽平靜和鎮定,以及和對方通話時的語氣,我估摸著秦科是清白的,所以才敢這麽問。
  要是覺得他們真有一腿,我就不敢這麽大喇喇地問了。
  秦科翹起腿,放心,你是大的。
  我拾起他的手就要往他手背上咬。
  他閑閑地說,原來你是屬狗的。咬吧咬吧,咬了特別禮物就沒了。
  我說,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
  然後放下了他的手。
  他笑。
  我睜大眼瞪著他,說實話,那到底是誰?
  秦科一邊調著茶水一邊說,她是我老家的一個鄰居,今年過年到我們家拜年沒看到我所以打了個電話來問問。
  我想了想,又瞪大眼睛猙獰的對他說,你要是敢養狐狸精,我就閹了你!
  對麵秦科剛喝進的一口茶嗆了出來。
  當晚,在樓底樹下黑暗處秦科兌現了他的特別禮物,並且給一送一。
  到最後,看他那愉快的表情,我都分不清這到底是給我的禮物還是給他的。
  情人節的最後幾小時我躺在床上,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今天那個陌生女人的電話。
  秦科的為人,以及今天的情形讓我覺得沒有什麽可以去懷疑的。
  但心裏還是有一塊疙瘩,雖然它很小很小。
  我想,大概是因為我第一次談戀愛,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所以患得患失,有點過敏。
  生活中總會有些小意外。
  像是左手中指的指甲劈了。
  像是樓下的拉麵館忽然改成了內衣店。
  像是二嬸家養的雞突然一天裏下了兩個蛋。
  這樣無足輕重的小意外。
  我想,就這樣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心裏的那個很小很小的疙瘩就會最終不見的。
  那時啊,我沒想到,生活中的小意外不都是人生中的小意外。
  例如很久以前我拿著電影票要求退錢而引發的那場意外。
  所以,那個很小很小的疙瘩也是有可能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的。

  春天裏的那場小災難
  開學的時候已經是初春了,柳絮飄得鋪天蓋地,多喘一口氣都會吸一鼻子的毛絨。
  秦科又開始奔走於實驗室,見他一麵比見係主任一麵還難。
  我曾哀怨地問他,難道我連一坨細胞都不如麽。
  那個時候,是我倆能碰麵的珍貴午餐時間。
  他咬了一口餐盤裏的肉丸,你可比它們簡單多了。
  然後不等我發作,把剩下的肉丸塞到我嘴裏,笑眯眯地拍我的頭,乖。
  我不能哭不能鬧也不能威脅他去上吊,他幹的可是正事兒。
  我如果還小氣巴巴地妨礙他,我對得起我未來的公公婆婆,對得起我未來的孩子麽。
  於是我開始了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的生活。
  那段時光最鮮明的畫麵,就是我盤著腳一個人坐在床上吃泡麵。
  我給他發短信:我真希望我的臉是培養皿,這樣你就可以天天看著我。
  隔了一個多小時他才回:乖,傻孩子。
  我就無語了。
  室友們指著我的臉,嘖嘖嘖,看你的棄婦樣兒。
  我怒,叉腰站在床上,誰說我是棄婦我滅了誰!
  就這樣茶不思飯不想寢不安,雖然沒運動,我的體重也還是掉了三斤。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胸部,希望這三斤裏沒有你們的貢獻。
  寢室姐妹們義憤填膺地說,怎們能讓你一個人的體重遊離到兩位數呢。
  那天晚上,夜黑風高,她們扯上我到校門口的館子裏吃夜宵。
  她們點的粉絲煲,肚片煲之類的,我點的瓦罐雞湯。
  三個女人一台戲。
  她們就彼此男友展開了唇槍舌劍。
  這個說她男朋友多體貼,那個說她男朋友多溫柔。
  這個說她男朋友打不還口罵不還手,那個說上次感冒男朋友在旁邊端茶送水忙乎了三天。
  全然不顧我這個角落裏的怨婦。
  一位大姐說,哎呀,你們不曉得,我的XXX最好,他呀,陪我看了一晚上星星……
  那語氣甜得我一哆嗦,眼見著碗裏的雞腿上都起了一層疙瘩。
  不待我緩和過來,她又無限嬌羞地說,他還說改天再陪我看月亮。
  這是現實世界裏的人能說出來的話麽。
  我哽咽了,被雞骨頭卡住了。
  我並不想說這是因為那位大姐的緣故。
  那邊三個女人還在嘰裏呱啦,絲毫沒意識到這邊的我已經快翻白眼了。
  小時候吃魚被魚刺卡到過兩次,是那種尖刺的疼。
  好麽,如今嚐到了被骨頭卡的滋味。
  鑒於大家有生之年大概不會像我這樣被雞骨頭卡住,我簡要描述一下被卡的感覺,與君共享。
  那是一種又鈍又悶的痛感,不是某一點疼,而是整個喉嚨。甚至呼吸都會帶動輕微痛楚。
  我趕忙跑到街道旁開始嘔,希望可以吐出來。
  嘔了半天,骨頭沒嘔出來,飯館裏的三個女人被我嘔出來了。
  怎麽了怎麽了?她們問。
  我指指喉嚨,卡著了。
  一姐們兒說,暈!吃雞你也能卡?
  她也不看看,這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麽。
  老板娘也出來了,遞給我一瓶醋說,卡著了趕緊喝醋。
  我抱著瓶兒猛灌了幾口下去,感覺了一下,還是不行。
  我又跑到旁邊吐,骨頭卡在那兒不上來也不下去。
  我邊吐邊在心裏罵,娘的,這隻死雞死了還這麽有骨氣。
  我嘔啊嘔啊,越嘔越絕望,嘔得眼圈都紅了。
  還在那兒吐呢,背上突然多了一隻手輕拍著。
  來人問,你怎麽樣了?
  我抬起頭來,淚花閃閃的,跟地下黨找到組織似的喚道,
  秦科……
  我淚眼婆娑地看著秦科。
  一看他就知道是趕過來的,頭發都被風吹亂了。
  秦科皺著眉問,還卡著呢?
  我點頭。
  他對後麵那仨女人說,這樣不行,我得把她送去醫院,你們先回去,晚上留個門。
  然後拉上我攔了輛出租車。
  我靠在他肩上,氣若遊絲地問,你怎麽來了,她們打電話給你的麽。
  他說,恩,我剛回寢室你的那個室友叫田蘭的就打電話來說你吞了個骨頭進去,卡的都開始翻白眼了。
  我靠著他不說話,說話疼啊。
  他問,你吞的那塊骨頭大嗎?
  我搖搖頭。
  他撥了撥我的劉海說,這麽大個人了吃東西怎麽這麽不注意啊。
  我一聽這話,眼淚就“啪啪”往下掉了。
  我說,要不是你不理我,我能這麽消極麽,我要不消極,我能去吃雞湯麽,我要不吃雞湯,我能卡著麽。你還怪我……
  說完了,我就差不多歇菜了,擱那兒捂著喉嚨邊掉眼淚邊吸氣。
  誰知道秦科這小子還笑,他說,不錯不錯,還能說這麽多話,問題不大。
  我不理他,眼淚掉得更凶了。
  要是以前,我哪有這麽嬌氣啊。
  摔破了皮都能若無其事地把破皮給撕了。
  可現在,真像是有什麽天大的委屈,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掉。
  秦科摟著我,輕輕拍著,好,好,是我的錯,不哭了,乖,不哭了。
  前排的司機把持不住了,“嗬哧”笑了出來。
  大叔啊,這可不是喜劇片兒啊,我可在這命懸一線呢。
  下了車,那司機大叔還是個活雷鋒,沒有要錢。
  進了醫院,我猛然想起來,我說,病例……
  秦科拍拍外套的荷包,放心,東西我都帶齊了。
  我安安心心地坐在椅子上,等著秦科在前麵掛號。
  掛完號,到2樓作透視。
  作透視的醫生說,作這個有個概率問題。很多人作了的都看不到,如果看不到你們就要做內鏡。
  一聽這話,我剛緩和的心又擰起來了。
  內鏡,要伸到食道裏麵的內鏡啊……
  醫生拿出了一杯東西說,把這喝了,就作透視。我事先說明,很多年輕女孩子喝了之後感覺很不舒服。
  我的臉更白了。
  秦科握了握我的手說,沒什麽,就是化學裏學的鋇餐,不要怕。
  我僵硬地站在透視儀上,手裏拿著那一杯叫鋇餐的東西。
  白色的絮狀沉澱。
  醫生在那頭調好了儀器說,好,喝下去。
  我開始大口的咽,真的很惡心。
  長的那麽白那麽純潔,口感怎麽這麽惡心,就像把紗布塞到石膏漿裏麵然後吞下去的感覺一樣。
  中途我一陣惡心想吐被我忍下去了。
  喝下去後,.醫生在儀器旁看了半天說,我沒看到掛到的東西,你感覺怎麽樣?
  我反複感覺了一下,高興地說,好多了。
  秦科嚴肅地對我說,你不要因為怕做內鏡就說謊,真的好多了?
  我說,沒撒謊,我真的好多了。你看,秦科是個小白臉秦科是個小白臉秦科是個小白臉。是吧,說話都感覺不到卡了?
  醫生在一旁笑,估計鋇餐把那骨頭帶下去了。行了,沒問題了。
  秦科也笑,笑得和煦,他說,醫生,我不放心女朋友,還是給她做個內鏡吧。
  我忙抱著他手臂,不要,我錯了。
  最後,醫生把我們趕了出來。
  出了醫院樓,我抱著秦科的胳膊感歎,人健健康康啊比什麽都好。
  秦科看了下手機,十二點多了。
  他說,這個點,宿舍門怕是關了。
  我放開他的胳膊,抱著自己,義正嚴詞地對他說,我是不會跟你上旅館的!
  他聽了,嗬嗬冷笑,你不隻喉嚨卡,腦袋也卡了吧?我吃撐了才會跟個吃雞不吐骨頭的女人上旅館。
  這男人說話,太傷自尊了!
  最後,我們當然沒有上旅館,也沒有露宿街頭。
  我敲了半天求了半天,終於在阿姨陰沉的麵容下進了宿舍大門。
  而秦科呢,門房大叔說著“哎呦,陪女朋友看病去啦”樂嗬嗬地放他進了門。
  你說這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咋就這麽大呢???

  有朋自遠方來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和光的傳播速度相媲美的就是流言。
  自從雞骨頭事件後,沒有多久,周圍相識的女人們一個個神色曖昧地來問我,聽說,你和男朋友一起去醫院啦?
  這句話要是放在一個八歲孩童的口裏,ok,那純粹是關心。
  可是如果是從這些個女人嘴裏問出來,這純潔的問候就被染了色,而且是黃色。
  誰說中國人缺乏想象力來著?
  我不得不耐心地鄭重地一遍遍申明,我們是到醫院清理卡在我喉嚨裏的骨頭。
  有不怕死的問,不是肚子裏的骨頭?
  我立馬把手裏的包朝她砸了過去。
  我對秦科說,我的名聲都被你破壞了,你以後要是不娶我簡直天理難容。
  他含笑應允。
  至於秦科同學,他還是忙於實驗室。
  不過,我也慢慢習慣了。
  言情守則上不是說了麽,戀人之間本來就是要相互配合,相互遷就。
  往好的方麵想,現在苦一點,以後我就可以不上班也能在家數鈔票,當然,是老公的鈔票。
  無聊起來,我就開始往活動中心跑。
  我對那地兒特有感情,畢竟是我愛情的發源地麽。
  賣票的小鐵窗以前坐著細皮嫩肉的秦科,現在坐著嫩肉細皮的一小姑娘。
  我不禁想,活動中心的主管真是有頭腦,用美色誘金錢,真絕。
  偶爾也會跟朋友們發發短信,比如說小卷。
  小卷現在好像混得不錯,在某個知名的電子公司上班。
  要說高中同學現在找了工作的,也算他找得最好。
  有時候實在無聊得發慌了,我會忍不住小小地騷擾一下秦科。
  那次我邊往嘴裏吸泡麵邊給他發短信:現在我正在和帥哥學長在餐廳吃東西,他誇我粉可愛呢……
  他回得比較快:哦,那你小心不要在他麵前吃雞。你窒息的樣子很猙獰。
  把我氣得,這小子難道就沒有一點危機感嗎?
  臨近五一的時候,我很是興奮,美滋滋地想,七天長假啊,就算什麽都不做,膩在秦科身邊也是好。
  哪知道五一前一天下午,我剛準備去東區洗澡,接到一電話。
  居然是小卷的。
  他說,喂,江雯,我現在在你樓下呢。
  我愣了一下,說,你是不是搞錯了,明天是五一,不是四一。
  他說,嗬嗬,我真在你樓下,不信你下來看。
  我手機差點抓不穩,慌慌忙忙從六樓窗口往下望,果然看見一個男的站在樓底往上望。
  趕忙跑下樓去。
  要是別人,我肯定問他,暈,你這會兒跑我這兒來抽啥瘋啊?
  可是這個“別人”是小卷啊。
  我說,天啊,你怎麽到這來了?
  他笑,晴空萬裏那種,不像秦某人含義不明。
  他說,我們公司派人到這邊公幹,我也在小組中。
  我拍手,你這麽強,就已經隨公司出差了?
  他笑著搖頭,哪兒啊,我就是來打下手的。
  我問,那你這幾天住哪兒啊?
  他說,恒遠賓館,大概要待一個月。
  我抓抓頭,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換件衣服,咱們上館子去。
  換好衣服帶好錢,我把他領到校門口重溫一下“校園小吃”。
  路過那家雞湯館,老板娘還熱情地大聲朝我招呼,喲,閨女,喉嚨好了?
  我都換衣服了,你還認得我???
  我點點頭趕緊走過。
  小卷好奇,你喉嚨怎麽了?
  你會告訴曾經的暗戀對象自己吃雞被雞骨頭卡個半死麽。
  我幹笑,前幾天感冒了,喉嚨疼。
  進了一家川菜館,點了幾個火辣辣的菜。
  我問他,你們怎麽五一還加班哪?
  他說,現在競爭激烈,個個都還搶著加班。
  我看著他說,看看你,出了社會的就是不一樣,那感覺,那氣度!
  他笑地眼睛彎彎,我都要被你吹上天了。
  手機響,拿起來接,是秦科的。
  他問,打你寢室電話你室友接的,你在哪呢?
  我說,我高中同學來了,我們現在正在外麵吃飯呢。
  秦科又問,哪個飯館?
  我說,在好運來川菜館。
  那邊頓了一下,然後他說,我也沒吃飯呢,正好跟你們一起,順便見見你同學。
  我還在想合不合適,秦科一句“待會兒見”就掛了電話。
  小卷問,你男朋友?
  我有點不好意思,點點頭,他也還沒吃,要過來一塊兒。
  他笑,那我不成了我們班親眼見到你男朋友的第一人?
  手機又響,這次是短信,田蘭(室友一號)發來的。
  上麵顯示,一級警報:你老公打電話來,我說你鞋都沒換就急著跟一男人跑了。你老公估計馬上殺到!哇哈哈哈!!!
  這女人吃撐了麽?
  服務員已經開始上菜了。
  我對小卷說,你要是餓了,咱們就先吃。
  小卷說,還是等你男朋友到了一起吃吧。
  我點頭,飯館離校門近,秦科應該馬上就能到。
  我想著,他來了,三個人坐一張圓桌,那就是每人占120度角,於是開始擺弄凳子,想做個等邊三角形出來。
  小卷說,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做些個奇怪的事情。
  我放下凳子,什麽?
  小卷說,你以前總是在數學課上磨自動鉛筆的筆芯,把0.7的磨成0.5的。而且你還在語文書孔子的圖像旁邊引對話框,上麵寫著“江雯是個好人”,都是些亂七八糟奇怪的事。
  我驚奇,你怎麽知道的?
  他嗬嗬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忙問他,你還知道些什麽?
  小卷認真地看著我,我知道的可多了。
  我囧,年少無知時我幹過很多類似於“磨筆芯”的無聊蠢事,沒想到這些都被另一雙眼睛看到了,還是小卷的眼睛。
  門口簾子一撩,我忙朝來人招手,我的秦大仙終於到了。
  秦科一來就把桌邊的第三個板凳往我邊上順手一滑,我那剛擺好的120度角就這樣給毀了。
  這樣一來,秦科坐我邊上,小卷坐我們對麵。
  我給他們介紹,這個是我高中同學,李盟宇(小卷的正名)。這個是我的,恩,那啥,秦科。
  秦科笑,你好,我是江雯的男朋友。
  小卷也說,你好。
  一時間,三人都沒話講。
  還是秦科先開口,他問小卷,你要啤酒嗎?
  我拿開水涮杯子,說,他不喝啤酒的。
  秦科轉頭看著我。
  我說,他是不喝,同學聚會都沒見他喝過。
  小卷說,嗬嗬,我喝不慣啤酒的味道。
  秦科轉過頭也笑著說,那就喝茶好了,吃這裏的川菜不喝東西舌頭會受不了的。
  我把涮好的杯子遞過去,秦科邊倒茶邊問,你五一過來是來玩兒的嗎?
  小卷說,不是,我們公司在這邊有業務,派我們一批人過來。
  我問他,那你有休息日嗎?
  他說,那得看上頭的安排。
  秦科說,你要是有休息日了就跟我們說一聲,來一趟就把特色地方都遊一遍。
  小卷點頭笑,那我就有免費導遊了。
  我本來還擔心,秦科在這裏小卷會不自在,但現在看來,簡直是一片和諧。
  秦科小卷開始討論當地名勝和小吃,說說笑笑,大有自來熟的意思。
  我是那種上了飯桌就空不出嘴來說話的人,這下正好專心吃菜。
  這個紅木桌不能轉動,我想夾遠方的爆牛肉,夾了幾下都滑了下去。
  牛肉就在小卷那一端,我還在那兒努力地夠呢,身邊的秦科忽然長手一伸加了一筷子就放在我碗裏。
  也就是刹那的事,小卷也夾了一筷子估計準備遞過來,看我碗裏有了,手在半途中頓了頓。
  我忙把碗遞過去,連聲謝謝把那牛肉接了過來。
  秦科拍拍我的頭,笑眯眯地,要吃什麽跟我說啊。唔,手短腳短的人就是不大方便。
  我含著牛肉,恩,是啊,不像某人,半獸人,長臂猿沒進化完全的那種。
  秦科拿手往我頭上敲了一下。
  他敲得可真狠,我剛想敲回來,左手被他右手一翻,按在桌上。
  他說,你同學在呢,別鬧。
  然後轉過頭笑著問小卷,你到外地出差這麽久,你女朋友沒跟你鬧?
  這人,怎麽專捅別人傷心事呢?
  果然,小卷垂眸,喝了口茶水,沒什麽表情地說,我和前女朋友兩年前就分手了。
  我心一動,說的就是顏一一吧。
  我瞪著秦科,左手想掐他右手,又被他握緊了。
  我不能看著氣氛這麽冷,我說,講些高興的事兒,我給你們講個笑話吧。
  秦科鬆開我的手,拿起茶杯喝茶,邊喝還邊“哼”了一聲。
  小卷看著我,我說,你們別不信,知道我的外號麽,我叫白雪公主。
  秦科不答腔,小卷問,為什麽?
  我說,因為我很冷……啊。
  然後我哈哈哈一個人笑了幾聲。
  場麵貌似更冷了。
  其實,我的笑話主菜還沒上,但是我不敢講了,我怕被凍僵了。
  ———————關於冷笑話———————
  這個,我平時是有點無聊,喜歡自己想冷笑話然後講給別人聽,然後被別人歧視。
  在這個幽閉的空間分享一下。
  一次,我和我妹妹出門,太陽很大。
  我說,怎麽辦怎麽辦,我好怕,我要化了。
  我妹妹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說,因為我是白雪公主
  我妹妹掉頭就走。
  又一次,幾個不熟的同學一起吃烤魚。
  我想炒熱氣氛,我說,我問你們個腦筋急轉彎,奶油的爸爸是誰?
  他們搖頭說不知道。
  我大笑,是奶油小生!
  我承認這個相當無聊,當我當時覺得自己編的很搞笑,所以當眾講出來。
  結果,結果大家都很尷尬……

  半晌,小卷嘴角上彎,他說,這個笑話還蠻好笑的。
  雖然他的話極其的假,但我還是很感動,小卷就是小卷,多善良的孩子啊。
  吃完飯,走出飯館,小卷要回去了。
  我對小卷說,你在這裏有什麽事就要打電話給我啊,我可是這塊兒的地頭蛇!
  小卷笑著點點頭,揮手再見坐上計程車走了。
  我回頭,秦科站在那兒雙手插兜看著我。
  我挽著他說,秦大官人,回去吧。
  我們靠著路邊走,秦科一隻手被我挽著,一隻手在玩他的鑰匙鏈。
  他的鑰匙鏈是個連環扣,秦科單手都可以解開。
  我平時也試過,雙腳加上去都打不開,急的眼紅的時候恨不得拿錘子把它給錘了。
  我問他,我這個同學相當不錯吧。
  因為我有這麽出色的朋友,所以語氣相當自豪。
  秦科擺弄著連環扣,好像沒有解開,他把它一轉揣進兜裏,說,我最討厭自然卷。
  晴空霹靂。
  小卷之所以叫小卷,正是因為他有一頭朝氣蓬勃的自然卷哪!
  我說,怎麽會?自然卷多可愛啊!
  他瞥我一眼,可愛?跟個康師傅來一桶似的。
  他的嘴太毒了,我氣得拿手指戳他的腰。
  我的動作總也沒他快,又被他用手捉住了。
  他看著我涼涼地說,我說他什麽了,看你急成這樣。
  然後放開我的手,一個人往前走。
  我在原地想了十秒,突然間豁然開朗,嘴角情不自禁地咧開。
  我追過去,拖住他的手,笑著叫,噢噢噢!我知道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吃醋啊!啊哈哈!
  他說,你出幻覺了。
  他想把手拉出來,我不放。
  我說,哎呀哎呀,其實你用不著吃醋嘛。小卷就是我一高中同學,還是不很熟的那種同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隻喜歡小白臉,你應該有絕對的自信,這世上哪會有人的臉比你還白?
  我又學他的語氣說,乖,不鬧了哈,姐姐親親。
  他嘴角一挑,本來和我糾纏的手一下抓住我的手腕。
  我疑惑,幹嘛啊?
  他笑,笑得那叫一禍國殃民,他輕聲說,你不是要親親嗎?
  然後我被他拉到了學校裏麵的小林子裏……
  那之後想到此事,我相當的自責。交往到現在,我總是受壓迫的一方。好不容易能碰到他吃醋,又是我占優的情形,可是呢,整個過程,主導權隻在我手中停留了二十秒的時間。
  我真失敗啊。
  他送我到樓下的時候,對我說,那個卷毛既然隻是你的同學,你對他就不要太過於熱情。聽我的話,以後盡量少和他單獨出去,單獨在一起。
  我笑,哈哈,還說你沒有吃醋,明明有!
  他說,行,就算是我在吃醋,我說的你記住了?
  我點頭說,不過,我對他真的沒什麽,他對我更是不會有想法。
  他說,你不用管別的,記著和他保持距離就行了。
  我歎氣,吃醋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他輕笑,所以啊,你要小心,不要刻意違規,吃醋的男人可是沒有理性的。

  悠閑的假日
  整個五一七天假,秦科隻有前三天得閑,所以我那一起外出旅遊的美麗幻想被慘烈烈地打碎了。
  我對秦科說,既然遠的地方玩不了,近的地方你要陪本宮玩遍了。
  所以,國際勞動節那天,我把秦科拉到百貨商城的頂樓——遊戲廳。
  我雄赳赳氣昂昂地換了100個遊戲幣,霸氣地指著那個櫃台最高格放置的微波爐對秦科說,就是它了!
  一進遊戲廳,我就激動地跑到打地鼠的遊戲台前向秦科招手。
  他走過來說,多大了,還玩這個。
  我說,你不懂,這是我兒時的夢魘。小時候我們家那塊兒也有個遊戲廳,裏麵有個打鱷魚,也是這種頭冒出來用錘子打的那種。那時候我去玩,二十多條我隻能打中三四條。後來我煩了,再投幣,我就不管別的,隻盯著一個洞的鱷魚死命地錘。那純粹是為了出氣,結果機器被我打壞了,電都熄了還嗶嗶直響。主管的老頭子跑過來嘰哩哇啦把我罵了一通,還讓我爸賠了錢。之後,我看到這種遊戲台就再也不敢碰了。
  我抬頭看著秦科,我可憐吧。
  秦科看著我不說話,那表情好像是親眼看到我吃了一棟大廈。
  我忙解釋,是那個機器不太牢,那個時候我才多大啊,能有多大力啊。
  秦科果斷地回頭投幣,說,您玩兒吧。
  我趕忙拿起錘子說,我負責這半邊,你用手負責那半邊。
  結果,地鼠們全軍覆沒。
  我喜滋滋地數著機器吐出來的票,感慨著,我這一生的遺憾又少了一樁。
  視線環繞一周,我把秦科拉到“解救人質”的遊戲台。
  那是個槍擊遊戲。
  我邊投幣邊說,這個遊戲背景是個愛情故事,女主角被惡劣的恐怖分子劫持,深愛她的男主角和他的朋友勇敢地闖入了這個危險的小屋。盡管槍林彈雨,盡管血流成河,他們仍然堅持著信念,愛情和友情的力量支撐著他們走到最後。
  秦科問,你在幹什麽?
  我說,我介紹一下遊戲背景,你投入感動了就能發揮地更好。
  秦科看著前麵的屏幕沒有理我。
  我拿起槍繼續說,男主角其實還是個gay,愛著女主角的同時還愛著他的朋友。所以,你要拚命保護我啊。
  遊戲開始了,秦科的視力好,所以很有準頭。
  隨著畫麵的切換,越來越多的蒙麵人一一倒下。
  我在旁邊叫喊,這邊這邊!右上角!那邊還有個壞人!啊!還有這邊!
  秦科偏了一下頭躲過了我的噪聲,說,小姐,請用你的子彈代替你說話。
  我這才發現,我的子彈一顆未發。
  我對著屏幕就是一陣狂掃,有敵人倒下了,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我幹掉的。
  畫麵再一轉,到了一個倉庫。
  這貌似是個關卡,上上下下都是敵人。
  秦科說,你不要再亂掃了。
  我剛想執行他的命令,奈何世事弄人,我發射的一顆流彈不知是射中了地雷還是炸藥包,衝天火光四起,屏幕上出現四個大字:TO BE CONTINUED ?
  我甩甩手說,累死我了,真可惜。
  秦科放下槍,平靜地看著我說,原來他愛著的那個朋友是個敵方間諜,刻意留著子彈就為了最後和他同歸於盡。
  我鬱悶了。
  前方有個推遊戲幣的機子,就是你投一個遊戲幣,機器就推啊推啊,如果邊緣的遊戲幣被推下來了,就都是你的了。
  我低下頭檢查每個出幣口。
  秦科問,你不是在看有沒有遺留的遊戲幣吧?
  我抬頭,做出聖母般慈祥的表情說,如果有,它就是“上帝的禮物”。
  秦科輕笑,還“上帝的禮物”,你那種根本就是叫“貪財”。
  後來路過藍球機,我停下對秦科說,這是你這種靈長類長臂猿的長項啊。
  結果他笑著說“那是”又捉住我一陣猛K。
  100個遊戲幣除了那個“推幣機”,我們都玩遍了。
  我摟著一大疊粉紅色的小票到門口的櫃台,櫃台小姐一點有將近四百多張票。
  四百這個數字連微波爐的零頭都夠不著,隻能換一副刀叉或是一個水鑽發卡。
  最後我們換了兩個鑰匙鏈,小布熊的。
  我拿著這兩個鑰匙鏈研究說,母的是我,公的是你。那哪個是母的哪個是公的呢?
  秦科拿走一個說,這個肯定是母的。
  我問,為什麽?
  他捏著那隻熊說,你看她的表情。
  我湊過去看。
  他接著說,和你一樣白癡。
  我一愣,然後笑,是啊是啊。
  然後舉著我手裏的那隻熊說,那麽願意和她配成一對的那隻更白癡!
  和秦科廝磨了兩天,他就又要回實驗室了。
  他有事兒要幹,有論文要趕。
  我對他說,我也是生物,你研究我不好麽?
  秦科說,你這種生物是需要我花一輩子的時間來研究的,不急在一時。
  一句話又把我甜地半死。
  秦科曾經誇我其實是一隻長得很像人的豬。
  這句話簡明扼要地點明了我的特質。
  剩下的假日,我開始了這樣全新的生活。
  我躺在床上看小說,坐在床上吃飯,再躺回床上睡覺。
  田蘭說,你也稍微離開床活動一下。
  我撫摸著床麵說,床是我的第二個愛人,我不要離開它。
  結果,晚上秦科就把我叫了出來。
  他皺著眉頭問,你兩天都沒下過床?
  我驚訝,你在我們寢室安了監視器?
  一看秦科臉色不對我也發現自己問的很白癡。
  我恍然大悟,哦!你收買了我身邊的人!
  秦科根本不理會我說什麽,他繼續問,你兩天就在床上吃了兩包泡麵和一條麵包?
  他的口氣很像是質問,我心裏就發虛。
  他一看見我點頭臉色更難看了。
  他看著我說,從明天起你要按時起床,按時三餐,而且三餐必須到食堂去吃,特別是不準吃泡麵。
  他說得正經,我鬧騰,我耍潑,這還要人活嗎?還有沒有民主?還有沒有人權?我不幹我不幹!
  他突然笑了,跟電視裏演的大反派似的,慢條斯理地說,不錯,你的身邊有我的眼線,所以我剛才說的你要照做。嗬嗬,如果沒有做到,我雖然不能把你怎麽樣,但是你一天沒有做到,一個星期就別想見到我了。我等下還要去實驗室,就說這麽多,你好自為之。
  他轉身要走,我忙拖住他的手,連連說道,俺知錯了,俺真的知錯了,俺一定改。
  他笑著拍我的頭,跟拍他們家小白似的,說,這才乖。
  上了寢室樓,我一腳踹開大門,大喊一聲,田蘭你這個叛徒!
  田蘭正在吃菠蘿的手一哆嗦,她幹笑著,嗬嗬,你回來了。
  我說,你別笑,秦科給了你什麽好處你就賣了我,你說!
  我用腳把門踹上,獰笑著說,今天你要是不交代清楚了,我就讓你的存在變為成曾經!
  經過我們親切地交流,我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早在我被雞骨頭卡住那會兒,秦科就和田蘭密謀串通好了,讓田蘭見監視我的三餐飲食,一旦不正常就通知他,好處就是平日裏田蘭“買”回來請我們吃的那些瓜瓜果果。
  我想了想問,那上次我男同學來的事兒是不是你特意通知他的?
  她點點頭,我這算是買一送一吧。
  我說,人家都說友誼是黃金,什麽也侵蝕不了。可我們的友誼是白麵做的,自己就能發酵。
  田蘭說,我們不是關心你麽,出發點是好的。
  我“哼”了一聲,把她剩下的一大塊菠蘿都塞進嘴裏。
  菠蘿汁順著舌頭流下,真甜哪,都甜到了心裏。
  隔天,我按照秦科的要求,早上八點起床,三餐牛奶麵包,蔬菜米飯,真是無比的健康。
  晚上,我把田蘭的手機遞到她手上,催促她向秦科“匯報”。
  她看著我,有點弄不清出狀況。
  她說,妹妹,我錯了行吧,你別這樣。
  我說,我這不是諷刺,我是真的要你發,來,快發。
  秦科收到她的短信後,給我發了一條,隻有一個字:乖。
  田蘭看著我手舞足蹈的歡騰勁兒,明白了我的心思。
  她說,你像個向老師討賞的小學生似的,真是幼稚。
  本來嘛,戀愛中的女人都是幼稚的。
  假期的最後一天,我收到了小卷的短信。
  他說,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休息,你有空嗎?
  我回,比空氣還空。但是秦科明天有事。
  他說,最近好像有部大片,一起去看?
  我回,好的好的。下午三點上次飯館門口見!
  雖然秦科對我有政策,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這件事隻要我們不說,天知地知,我知小卷知,秦科又怎麽會知?
  從飯館打車去電影院。
  還是在下午場,還是可樂,爆米花,魷魚絲,隻不過旁邊坐的是小卷,我是斷然不會玩上拋爆米花這種雜技的。
  我老老實實地坐著等電影放映,一粒一粒往嘴裏塞爆米花。
  等我塞得差不多了,電影終於開始了。
  片子一開始就是激烈的武鬥,我覺得口渴抓起可樂猛吸了幾口。
  吸完了把杯子放回去,一群小羅羅已經被KO了。
  黑暗中我聽到小卷輕聲說,你喝的可樂是我的。
  等我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的時候,我就慌了。
  我說,啊,不好意思,這怎麽辦?要不,要不我現在給你再買一杯去。
  我想站起來,被小卷拉回去了。
  他說,算了,不要緊。
  周圍是真的很黑,我覺得他好像在笑,眼睛亮晶晶的。
  然後他拿起那杯可樂,吸了一口。
  我覺得有點不對。
  這個氣氛有點不對,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對,還是我想多了根本什麽都沒有。
  電影還在放映,小卷說,你記得我們上次看電影是什麽時候嗎?
  我點點頭說,高三畢業吧。
  我記得高三畢業的那場電影,班裏一群人一起去。
  我和顏一一坐在一起,小卷坐在我們斜前方。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叫秦科的臭小子,那個時候我的心裏還滿是小卷。
  那天看電影時,我為了引起小卷的注意,不停地說話。
  我對顏一一說,這個男的一看就是反派,等會兒肯定要叛變。這個男主角不可一世,肯定會家道中落,受到嚴重打擊。那個女的等會兒肯定會救男主角,兩人happy ending。
  然後就看見我的預言一一實現,顏一一欽佩地說,真的耶,你好強。
  小卷把頭轉過來,笑了一下。
  我特別自豪又有點羞澀地想,他是在看我嗎?
  看完電影,我們一起去狂街,吃飯,打遊戲。
  在這過程中,我覺得小卷總是在往我這邊看,每到這時,我既興奮又緊張。
  回到家,我甜蜜地想,小卷這麽多次看我,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吧。
  結果四天後我就收到他和顏一一談戀愛的消息。
  原來他是真的回頭看了,隻不過看得是我身邊的顏一一。
  真是應了紫霞仙子的那句“我猜中了事情的過程,卻沒猜中是這個結局”。
  那個時候的自我感覺良好成了最大的諷刺,簡直是自作多情。
  小卷笑著說,那個時候你真能猜,像個小神婆。你猜猜這一部電影結局是什麽?
  我說,我不做神婆很多年,現在導演越來越出其不意,天知道這個結局是什麽九曲十八彎。
  小卷笑笑,把那杯可樂吸到了底。
  我想,剛才那個沒什麽不對,根本是我的錯覺,我就是容易想太多從而反應過度,自作多情。
  中途離座上了趟wc,從包裏掏出手機,一個未接來電,兩條短信,都是秦科的。
  我忙回了一條:我去圖書城買書去了,順便逛逛街,不要擔心。
  回到位子上,心裏有點忐忑。
  我也不是個能做壞事兒的人,還沒怎麽樣,自己就有種偷人的心虛感。
  看完電影,我想早散早回去,被秦大爺捉住了少不了一頓剝皮抽筋。
  我說,李盟宇……
  我還沒說出告別的話,小卷就說,我們去吃飯吧,上次你們學校門口那個飯館挺好。我送你,順便去吃飯。
  這個計劃是真的挺好,我想了想,現在秦科估計在實驗室,再說哪能那麽巧,我一見小卷就被他抓到了。恩,應該沒問題。
  說什麽來著,心懷僥幸往往會遭遇不幸。
  我剛踏進飯館的腳立馬並攏齊齊向後跳,我對小卷說,我知道有個雞湯館不錯,傳說還曾經有人把骨頭都吃了進去,走我們到那去!
  小卷還沒摸清狀況,就被我往外推。
  後麵傳來了一道穿耳魔音,那個聲音雖然溫和有理,但實則暗藏殺機。
  他用不高不低,不抑不揚的聲音說,江雯。
  小卷停下了,我也停下了。
  我讓自己的臉像荷花一樣綻放,轉過身輕快地說,呀!秦科,好巧啊!

  多情不益必自斃
  我保持著笑容站在門口,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就逃。
  他動了,他動了!
  比他動了更恐怖的是他突然笑了。
  娘咧,站在我後麵的是他“最討厭”的來一桶,又不是500萬支票,他怎麽還能笑?
  他邊笑邊向我走來,我想逃來著,可是我才顫巍巍地向後挪了1cm,秦科就已經輕柔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笑著向我身後的小卷點點頭,然後把我帶到他走過來的那張桌子。
  那張桌子上坐著幾男幾女,都是學生的樣子,還有一個中年人。
  秦科拉著我跟那個中年人說,老師,這是我女朋友。
  又指指我身後,這位是我女朋友的同學。
  這個中年小老頭就是秦科的老師?圓滾滾胖乎乎的,活像兩個疊著的油桶。
  他哈哈笑,秦科運氣不錯,找個這麽漂亮的女朋友。
  我仔細一看,喲,原來這位老師還挺慈祥的,笑起來像一尊彌勒佛。
  老師招手說,你們也還沒吃吧,一起來吧。
  我連忙搖手。這哪能一起吃,不是要我的命嗎?
  我笑著說,不用了不用了,那個,我這個同學沒嚐過這裏的雞湯,我特意帶他去嚐嚐。大家慢慢吃,我們先過去了。老師再見,大家再見。
  不敢看秦科,趕快和小卷離開川菜館。
  一出門,小卷就問,你怎麽了,怎麽怪怪的?
  我說,恩,我和秦科小吵了一架,還在互相生氣呢。不管他,我們去吃雞湯。
  小卷沉吟了一下,可是,我看他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啊。
  我感慨,這就是他可怕的地方。
  扯了滿嘴的謊話,這一句可是實話。
  雞湯館的老板娘還是穿著花布圍裙,看見我進來了熱情招呼。
  點了兩份瓦罐雞湯,我們兩個人坐在電扇底下吃。
  說實話,我現在真是沒心情吃。
  和小卷單獨出去又騙了秦科,還被他抓到個現行。
  這完全是錯上加錯,罪加一等,不死也得殘哪。
  可是,我再一想,就算這樣又怎樣,他總不至於打我罵我吃了我吧?頂多就是敲一下打一下,進行一下“愛的體罰”。
  這樣想著,我竟然心情愉悅了,並笑著對小卷說,多吃點多吃點,不夠咱再買。
  秦科後來評價過我的思維方式。
  他說,在你遇到困境的時候,雖然這個困境多半是由你自己造成的,你常常都能以某種奇特詭異的角度去思索問題,然後預想出一個好的結局,並毫無根據厚顏無恥地地堅信自己能夠置諸死地而後生。好聽點兒說吧,你這是天真無邪,實際呢,就是白癡。因為你的邏輯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之為“邏輯”。
  雖然在他說完這些話後我撲上去一陣死掐,但我心裏還是悲哀地認同的。
  大熱天裏喝雞湯的結果就是汗如雨下。
  等我們把湯都喝完的時候,就像剛跑完八百米。看著對方的樣子,我們都笑了起來。
  我拿出紙巾遞給小卷,等我擦完了汗,小卷站起來走到前台準備付賬。
  我忙走過去攔住他說,電影是你請的,這個就我來吧。
  小卷笑了笑,點點頭。
  走出雞湯館,我對小卷說,走吧,看你還要不要吃點什麽。
  他說,等一下。
  我停下問,怎麽了?
  他說,紙粘到你臉上了。
  我拿手往臉上抹了一通,問,還有沒?
  他笑笑說,這裏還有。
  然後湊近伸出手幫我把臉頰邊上和額角上的紙屑拿了下來。
  我說,謝謝。哦對了,我記得東門那塊兒的關東煮還蠻好吃的,湯也辣乎乎的。你要還吃得下的話,要不我們去吃吃那個?
  小卷突然拉住我,說,秦科。
  我立馬停下,往他指的那個方向一看,可不是秦大仙!
  秦科自二十步開外的“胡記大排檔”向這邊走來,我轉頭偷偷對小卷說,我家大神來鎮壓了,今天怕是不能再陪你吃了,改天咱們再出來吃哈!
  再回頭,秦科已經在眼前了。
  我討好地笑,秦科……
  秦科沒有看我更沒有理我,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不同於在川菜館,這次他握得有點緊,緊得有點疼。
  他說,你跟我來。然後握著我的手腕拉著往前走。
  我有點發懵,小聲地叫了句,秦科。
  他還是不理我,手腕被握得更緊。
  小卷上前攔住秦科,他說,你要幹什麽你說清楚。
  秦科笑,我是她男朋友,你現在問的話是不是有點奇怪。
  小卷皺著眉頭說,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這才發現,秦科的小白臉上帶了些微淺紅。
  秦科說,相信我,要是我喝醉了就絕對不會還站在這裏和你對話。作為江雯的同學,你能如此關心她,我很感激。但是接下來,我們要處理的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請你讓開。
  小卷看看我,我點頭眨眼睛示意他先走。
  秦科拉著我繞過小卷的時候,他對小卷說,最後奉勸你一句,是同學就請遵守同學的本分。
  八點多鍾,正是熱鬧的時候,周圍燈火通明。
  秦科拉著我一直向前走,什麽也不說。
  我說,秦科,你真的誤會了,我和李盟宇隻是同誌般的情誼。
  他沒反應。
  我叫喚,秦科秦科快看,地上有張一百塊錢在翻滾。
  他還是沒反應。
  我想,糟了,這下是真的生氣了。
  走到籃球場旁邊的時候,秦科停了下來,手一帶把我帶到他麵前,而他自己坐在旁邊的石凳上。
  他環著手看著我,什麽也不說,就這麽看著。
  我雖然是居高臨下,可根本沒有那個氣勢,被他看得心裏毛毛的,下意識把脖子一縮。
  秦科開口了,出乎意料的,不像剛才和小卷說話那般冷硬,語氣十分的溫和。
  他說,說吧,你今天和卷毛到底去哪了?
  我說,我們今天到圖書城去買書,然後……
  他說,你把頭抬起來,看著我說。
  我歎口氣認命道,今天我們下午到電影院去看了一場電影,然後回來準備吃飯就被你抓——碰到了。
  秦科從石凳上站了起來,他很高,把我完全籠罩在他恐怖的陰影之下。
  我們離得很近,風過的時候,還能聞到淡淡的酒香。
  好家夥,喝了酒的男人,還是喝了酒的心懷嫉妒的男人。
  秦科低著頭看著我,慢悠悠地說,你長本事了啊?我還總覺得你笨來著,原來智商不低啊,知道明著來一套,暗地裏又是一套。
  他的語氣雖然平靜溫和,可話裏的意思在我聽來就像一塊兒冰刀。
  我也是嬌慣了的,受不得一點委屈,馬上就跟他理論。
  我說,我騙你說我在圖書城是我錯了,但是你說的那個我不能和李盟宇單獨出去不覺的太過分了麽?他是我的高中同學,千裏迢迢大老遠的來,身處外地除了我又沒有別的認識的人。於情於理,我照應一下有什麽不對麽。
  秦科說,有什麽不對?你覺得自己和一個對你心懷不軌的所謂“同學”待在一起還有道理了?
  什麽心懷不軌?
  我馬上意識到他在說什麽,一時情急,說的話也沒經過大腦一下子從口裏蹦出來。
  我衝他說,他心懷不軌?他要是心懷不軌還會等到現在?早在高中我暗戀他那會兒不就成了?
  過了半晌,他涼涼地笑,嗬,我都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麽一樁。看來的確不是“心懷不軌”,而是“你情我願”。
  我怒,使勁推了他一把,吼了聲,你個豬!!!
  把秦科推了一把後,我就這麽一路撒丫子狂奔。
  奔了大半天,回頭一看他居然沒追來還累得我半死,於是往回跑停到學校小超市裏去買了瓶汽水解渴。
  邊喝我邊在心裏罵,秦科你個圈圈叉叉的,心比蛇的還陰險,腸子比雞的還小。
  回到寢室我把鞋一脫,直接往床上一蹦,躺在上麵裝挺屍。
  田蘭她們在下麵問,你怎麽啦?
  人在這種時候是特別有傾訴欲望的,我從床上爬起來,我說,你們給我評評理。
  在我聲情並茂聲淚俱下地講完故事的始末後,一個什麽都沒說轉過頭繼續玩qq鬥地主,一個說,你是來炫耀刺激我們的吧?另一個說,你吃撐了,這有什麽好煩的,我要是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拿頭磕衣櫃,天啊,這是什麽世道啊。
  田蘭說,他這還不是在意你,你別跟他鬧。
  我說,可他那是赤裸裸的汙蔑!
  田蘭說,汙蔑什麽?汙蔑那男的對你有意思?你怎麽知道他是汙蔑,比起你的眼力見兒,我比較相信你老公的。
  我又拿頭撞桌子去了。
  秦科真是個現世妲己,迷惑了我身邊的這一幹無知平民。
  原本我估摸著秦科會先打個電話或者是先發個短信來道歉,請求我原諒他那天因為吃醋而口不擇言。可是我幹等了兩天,啥動靜也沒有。
  田蘭說,別人都說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快點和好吧。剛才我到食堂還見著他和一女的在一起來著,你就不怕他跟別人跑了?
  我想也是,事情起因也不是多大的事兒,總不能一直僵著。但是,總不能讓我去求和吧。
  我說,那怎麽辦?啊,這樣吧。你把他叫出來,然後我也來,我裝作是不知情被你騙來的。
  田蘭翻了個白眼,你真是幼稚。
  於是那天下午,我就等在了奶茶店裏。
  秦科一走進來,我就裝作萬分驚訝地說,咦,怎麽是你來了?
  秦科瞥了我一眼說,別裝了,說吧,你找我幹什麽?
  我差點嗆到。
  我想這個奶茶店真是不吉祥,怎麽總是被奶茶嗆呢?
  我咳了一下說,這件事上呢,我覺得我沒有錯,當然你也沒有太大錯。
  對麵人“哼”了一下。
  我繼續道,我和李盟宇真的隻是同學,他也絕對沒對我有想法。
  秦科揮手打斷我,我不想再和你這種智商的人在這個問題上多加討論。
  我努力讓自己忽略掉“你這種智商的人”這七個字。
  我看著他說,秦科,你知道麽,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而且我喜歡的人,就隻有你啊。
  人在一生當中,或多或少都會說出那麽幾句雷死人不償命的話。但隻要聽的人受用那就夠了。
  秦科笑,恩,我知道了。
  我看氣氛有所緩和,說,咱們不鬧了和好吧。
  他說,如果那隻卷毛羊再來找你,你還去嗎?
  卷毛羊?……
  秦科看我沒說話,笑了笑,你要還是覺得自己這樣沒錯,還是繼續和那隻卷毛羊這樣下去,那麽今天就到這裏。
  我看他要走,拉拉他的衣角不讓他走,我說,你不要老是拽著李盟宇的事情不放,那根本是個誤會。
  秦科說,那不是誤會,那是底線。你什麽時候有覺悟了,再來找我。
  看到秦科走了,在隔壁買雞柳的田蘭躥了進來。
  她問,怎麽樣怎麽樣?和好了沒?
  我把秦科位置上的那杯奶茶遞過去,他沒動,你喝了吧。
  田蘭說,要不你跟他認個錯服個軟算了,朋友跟老公哪個重要這不是明顯的嗎?
  我歎氣,搖搖頭。
  在關於小卷的問題上,我們相持不下,正式進入了戀愛以來的首次冷戰。

  遲來的愛戀
  是人就總會有鑽牛角尖的時候,並且大多會讓旁人覺得不可理解毫無疑義。
  我覺得秦科同學在小卷的問題上就是鑽了牛角尖,且異常執著。
  但是我不能像唐三藏那樣悠然自得地搖著蒲扇坐著去等孫猴子自個兒悔悟,俺已經忍得憋不住了啊。
  好吧,我承認我是個沒有骨氣的女人。沒有他的短信,沒有他的電話,沒有他的日子顯得特別難過,我甚至覺得連太陽都帶著股無言的哀愁。
  他是把我算準了吃定了的,而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有時候想著想著,我就會特別生氣,恨得牙癢癢,秦科你他奶奶的熊!你可真夠絕的!說不見麵就不見麵!好!夠爺們!夠狠!
  “窮則生變”是每個落魄人的本能。
  在我想他——氣他——罵他——再想他之間輪回了幾遍的時候,我覺得是使用計謀的時候了。
  我沒什麽擅長的,除了睡覺和裝可憐。
  要想裝可憐,首先要把硬件準備好。
  我買冰棒往頭上放,把肚臍對著電扇吹風,洗澡不兌熱水,結果身體倍兒棒一點兒毛病也沒有。
  後來實在是急了,找班裏那個得了流感的女孩兒講話。
  我說,你把口罩摘了,咱們聊聊天兒吧。
  她雖然臉大部分被口罩遮住了,但從剩餘的眼部表情來看她是受到了驚嚇。
  她偏開頭說,你瘋了,我重感冒啊!
  很濃重很好聽的鼻音。
  我把她的頭擺正,把口罩取下來湊近她說,誒,我們來談心。
  她不了解我的動機,我的行為大概在她看來奇怪而詭異。
  所以她說有事借口跑掉了,並且直到現在再也沒有跟我機會近距離接觸她。
  我還是十分健康。我說我要是早知道自己身體素質這麽好,我就去考宇航員去了,說不定和楊利偉一起下飛船的就是我了。
  在這期間,小卷好幾次打電話問我,我都說沒事兒。他也曾約我出去散心,我沒敢去。
  不是怕又被秦科抓住,我是怕我一見到小卷啊,就會忍不住對他說,秦科覺得我倆見麵不合適,咱以後就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河,低頭不見抬頭也不要見,看見了就當沒看見!
  那天,小卷又打電話過來說,我過幾天就要回去了,我們見個麵,就當是給我送行。
  見麵那一天,天氣不太好,陰得厲害。
  我仰著頭朝天叫,我和他見麵,連你也給我臉色看。有本事你就下幾滴雨來,下啊!下啊!
  田蘭把我拉離窗戶,說,可憐的雯雯,秦科怎麽把你刺激成這樣了。
  我傘也不帶,直接去咖啡茶座見小卷了。
  小卷說,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我笑了笑。
  小卷也笑了,他說,你快別笑了,齜牙咧嘴的。
  我收回表情,無精打采地玩著紙巾。
  小卷說,其實,我知道你和秦科鬧矛盾的原因。
  我看著他,他說,是因為我吧。
  我連忙說,不是不是,你別在意,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腦袋裏啥構造呢,瞎想瞎說沒個譜。
  小卷笑笑,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我寒了一下,一聽這個開頭,就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是我還是得客氣地說,嗬嗬,那你講吧。
  小卷把頭稍稍右傾,眼皮低垂看著窗外,好像陷入了某種回憶。
  他緩緩地說,那我開始講了。X和Y……
  我打斷他說,等一下,換個講故事的常用字母吧,我對數學有恐懼,你一說XY我就發寒。
  小卷轉過頭很鄭重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無比熟悉,是秦科經常看我的眼神。
  不要多想,那與愛幕之類的無關。
  那次為了防止秦科偷吃我的蘋果,我用舌頭把它都舔了一遍再對著他傻笑時,他看我就是這麽個眼神。
  我端正坐好,不再多話,小卷開始了他的故事。
  A和B是認識多年的朋友。
  A剛開始接觸B的時候,沒覺得如何,隻感覺B是個奇怪的女孩,思想奇怪行為更奇怪。
  A覺得很新奇,開始偷偷觀察B。
  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A慢慢地發現了B有很多小嗜好。
  像是,她在考試之前會帶一個水煮蛋,在蛋殼上畫上她自創的符,以期望考試得到好成績。打草稿的時候,明明有很多草稿紙卻喜歡在一張紙上用不同顏色的筆一層覆蓋一層地寫。冬天裏喜歡一次性戴三雙手套,說是這樣能夠“絕對保暖”。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的心都揪起來了,這不就是我麽?
  小卷低頭看著他那杯咖啡繼續說,怎麽會有人這樣呢?A想不通,他更想不通的是,他會覺得,她這樣也挺可愛。
  A觀察著記錄著,把這當作是他一個人的秘密,隻有他才知道的秘密,也因為這樣的想法而心情愉悅。
  A這才發現,原來他是喜歡上B了。
  這樣一直到了畢業,A和B都考上了不錯的學校。
  A考慮這時候是不是該跟B表白。在這個問題上,A考慮了很多。
  要是她不喜歡自己怎麽辦?要是表白被拒絕怎麽辦?
  A的過往在各個方麵都很順利,自尊心也很強,因為擔心被拒絕,所以在這這個問題上躊躇了很久,表白的事也最終耽擱了下來。
  這時B的好朋友C對A說,B喜歡的是另一個班上的男孩,還問A她可不可以當A的女朋友。
  A聽了後有點傷心,有點困惑。
  既然B喜歡的是另一個人,那麽他還用得著去表白嗎?
  人在失去的時候往往會為自己找到借口來填補那個缺口。
  A就想,我現在對B的喜歡或許並不是真正的喜歡,或許並不是不可替代的喜歡,或許眼前的這個女孩也可以讓我有那種心動的感覺。
  這樣的“或許”,這樣的猶疑,讓A放棄了對B的表白,接受了C。
  就這樣A和B去了不同的城市,A和C成了戀人。
  故事並沒有在這裏結束。
  後來的無意中,A得知當年B喜歡的那個男孩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A很生氣,氣C,更氣自己。
  他發現心底裏喜歡的仍然是B,並沒有因為這些年而轉變。
  A什麽也沒問也沒有給任何理由和C分了手。
  回到家鄉後,A得知B還是孤單一人。
  A開始接近B,以朋友的方式。
  但是他不敢表白,因為當年的退卻和選擇都顯得那麽卑劣,這樣的他是否還有資格?
  一晃又是兩年,兩年中A和B的關係又近了許多。
  就在A覺得時機成熟,考慮著再次表白的時候,卻得到了B戀愛的消息。
  人生充滿著因果循環,當初他放棄了這個機會,而如今這個機會放棄了他。
  但是這一次A不想就這麽放棄,人隻能活一次,他不想再錯過了。
  小卷看著我,說,你猜猜,如果A向B表白,結果會是怎麽樣?
  ……
  唉,所以說我最討厭聽故事。
  手裏的紙巾被我擰成了麻花,糾結得跟他講的那個故事一樣。
  好麽,前兩年花大價錢買的彩票今天才告訴我中了五百萬,但是已經過期了啊。
  他這番話說得我吃驚,遺憾又竊喜,可就是沒有回應的熱情。
  我對小卷說,那個,李盟宇,對不起。
  好半天,在我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的時候,小卷歎口氣說,你也太直接了。
  他問,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我低著頭說,對不起。
  小卷笑了笑,說,哎,你別內疚。我也想到會被拒絕,但總是要試一試才會甘心,沒想到你的態度還真徹底。
  我連忙說,李盟宇你人這麽好,所以以後肯定找得到很好的人。我就不行,我是個粗人,你要和我在一起,遲早也是要出軌的。
  小卷笑著搖搖頭說,你這安慰可是真夠新穎的。
  我說,不是安慰你,我說的可是老實話。
  他支著頭,語氣遺憾地說,枉我打了幾遍腹稿,竭力把這故事渲染營造在一種憂傷淒美的氛圍當中,我還想著是女孩兒就會感動,你難道沒有感覺出來嗎?
  我抓抓腦袋說,上大學後沒看書,看書隻看故事會,語感早沒了。
  小卷笑,我也不好意思地笑。
  外麵的風刮在窗子上嗚嗚作響,小卷說,快要下雨了,我還是早點送你回去吧。
  我點頭說好。
  走在路上小卷問,如果沒有秦科,你會選我嗎?
  我說,百分之百。
  小卷笑,有你這句話我今天就不算白來這一趟。
  過了一會兒,小卷又說,關於秦科,我這可不是挑撥,秦科這人好是好,但我覺得他挺陰的,你跟他在一起怕是總要吃虧。
  我嘴裏說著怎麽會,心裏想那可不是,我都虧成赤字了。
  我問,你就要回去了吧,什麽時間告訴我,我好去送你。
  小卷說,大概就這幾天,具體時間我會發給你。
  到了樓下,我要他等我一會兒,上去拿了把傘給他。
  送走小卷回到寢室,我想想,緣分還真是個玄妙的東西。
  曾經我喜歡他,而他不知道,曾經他喜歡我,我也不知道。
  如今,當我們都知道的時候,卻已經是這種局麵。
  果然緣分最怕的就是錯過,一時的錯過會造成一生的錯失。
  我看著鏡子對裏麵的那個人說,雖然你長的不是很美,卻還這麽受歡迎,真是罪孽。
  小卷的事兒解決了,剩下的就是棘手的秦科了。
  現在不能直接從小卷這件事上入手,因為我理虧,要是被他抓住了這個把柄,以後的日子就沒有活路了。
  還是得曲線救國。
  乘著外麵的雨下得很歡,我跑到樓底下在雨中盡情徜徉。
  淋了個透濕後,上樓把風扇開到最大檔,那小風吹的,我就不信還不能感冒。
  等田蘭她們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被活活吹幹了。
  有誌者事竟成。
  上帝看我那麽誠心,終於獎勵我感冒了。
  我本來隻想感個小冒,咳咳嗽,打打噴嚏,流流鼻涕,第二天博到秦科的同情就ok了。
  但是沒料到耶穌他老人家太high了,把我前幾次做的努力也爽快的一次性地都回報給了我。
  於是我發燒了。

  我們和好吧
  半夜的時候,覺得渾身發熱酸軟,喉嚨裏跟嗆了火一樣,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身子沒勁兒,我躺在床上哼哼了幾聲,她們都睡死了,沒人理我。
  我隻得叫鄰位的田蘭。
  田蘭……田蘭……
  田蘭“嚇”地一聲坐了起來。
  我繼續呻吟,田蘭……田蘭……
  她一聽是我明顯鬆了一口氣,她說,姐姐,你半夜這樣會出人命的。
  我有氣無力地說,我就快出人命了。
  田蘭一聽不對頭,爬過來摸我的頭,叫了句,哎呀媽呀!
  她把燈打開,其他的人也都醒了。
  有人問怎麽回事兒,田蘭說,江雯發燒了,腦袋都快燒開了。
  我聽到田蘭在給秦科打電話,我想,秦科等會兒要來,那我得下去。
  她們看我坐了起來,過來幫我披了件外套。
  我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就要往外走。
  田蘭拉住我說,你去哪兒啊?
  我說,秦科不是來了麽,我下去。
  田蘭拉著我說,都燒糊塗了,你老公等下上來,你就在這等著。
  我說,我清醒著呢,我就是想在樓下等他。
  田蘭說,你就乖乖坐在這兒等吧。
  我歪著腦袋靠在床的欄杆上,心想這回玩兒大了,直接就要玩兒到醫院裏去了。
  一個室友拿了一杯水給我,我喝了口,想順口開一個玩笑就問,太燙了,有沒有冰的?
  田蘭語氣真摯地提建議,這兒沒冰的,超市有,等下秦科來的時候,你就讓他給你買冰的,你還可以說你要吃冰淇淋。
  我不說話,小樣兒,真以為我燒糊塗了,是想讓我在秦科那兒挨罵吧。
  一會兒門被推開,我眯著眼睛看,那張久違的小白臉啊。
  我坐在那兒不說話也不動,秦科走了過來,蹲在床邊,然後把手放在我額頭上。
  我臉上看不出來,心裏無比雀躍,他摸我了,他摸我了,冷戰了那麽多天他終於摸我了!
  女人,果然就是該對自己狠一點兒。這頓燒,燒得值!
  秦科想把手收回來,我想索性就裝成燒傻了的樣子,於是就嘟著嘴把他的手死死按在我額頭上。
  他看了我一眼,回頭問田蘭,什麽時候開始燒的。
  田蘭說,剛剛發現的,燒了估計有一會兒了。
  秦科又想把手拿走,我又使勁按住。
  他對我說,聽話,我們現在要上醫院。
  我嘟著嘴放開他。
  他站起來,田蘭把病例遞給他問,我要不要跟你們一起去?
  秦科說,不用了,我一個人行。
  他又蹲下來,對我說,走得動麽?
  我站起來搖搖晃晃,這不是裝的,是真的手腳發軟。
  秦科背對我說,上來,我背你。
  我整個人往前撲,趴在他背上,下滑了一點兒,我又扒拉著四肢往上拱。
  他說,把手環著我。
  我順從地用手環著秦科的脖子,他背著我站了起來往外走。
  我這才看見宿舍阿姨站在我們門口。
  阿姨啊,你別瞪我,我也不想半夜發燒把你吵醒。
  我把臉側著貼在秦科的背上,可以聽到他呼吸的聲音。
  我說,豬八戒背媳婦。
  他說,都燒傻了還胡說八道。
  我不說話,就是讓他以為我燒傻了才好。
  我把臉放在他背上慢慢摩梭,這幾天真想他啊,如今總算觸到實體了。
  秦科攔了車放下我,我剛想自己爬進去來著,他就一把將我抱起來放進車裏。
  秦科說,師傅,麻煩快一點。
  我笑著說,才說你是豬八戒你就叫師傅了。
  這一笑,氣流一過,我就感覺像是被牛魔王和紅孩兒這父子倆聯合附體了,鼻孔感官放大,朝天就能噴出兩條火柱來。
  秦科看了我一眼沒搭理我,跟個燒糊了的人較真兒犯不著不是。
  司機說,女朋友生病了?
  秦科說,恩,燒得厲害。
  司機說,行,那我盡量快點兒。
  本來秦科是讓我靠在他肩頭的,我腦袋慢慢挪,再滾哪滾,就滾到他懷裏去了,我乘勢就整個兒軟他懷裏去了。
  他也不管我,隨我去了,還拿一隻手圈住我防止我滑下去,誰叫我是燒糊塗了的人呢。
  黑暗中,我的燙爪子找到了他的另一隻手,一陣撫摸。
  他還是不管我,嘿嘿,誰叫我是燒糊塗了的人呢。
  我一下就膽兒大了,拿我那火紅喜慶的小臉頰去蹭他涼涼的小白臉。
  還沒蹭兩下,秦科把我拉開,低下頭看著我。
  哎呀媽呀,這位可是火眼金睛啊,我忙閉著眼睛邊哼哼邊叫熱。
  秦科讓我靠回他懷裏,我沒敢再造次,也沒勁兒再折騰了,就這麽安安分分地倚在他懷裏。
  短短兩個月第二次光顧這個綜合型大醫院,實在不知道是該說有緣還是說造孽。
  掛號,診斷,驗血,做皮試,打針。
  這一下子就在我身上戳了幾個窟窿。
  讓我最不能理解的是,醫生給我開的是吊針,卻在打吊針之前又給我加了針屁股針。
  屁股針最大特點就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你無以倫比的痛,我情願多加十針吊針也不要打這個。
  我在醫生麵前可憐巴巴地說,我不要打屁股針,我不打,求您了。
  醫生說,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怕打針?你這是高燒,打點滴前要打的這一針是解熱鎮痛的。
  我還想繼續軟磨硬泡的,秦科冷著臉訓我,這你也能討價還價,你當這是玩兒呢?
  我可是發燒的人呢,你怎麽能凶我呢?
  我最終還是癟著嘴坐在了打針的台子上,打針的女護士戴著口罩晃著針筒語氣輕浮地說,把褲子脫下來。
  我磨磨蹭蹭把褲子拉下一小塊,整個人都掛在秦科的脖子上,隻把裸露的那一小片臀部擱在打針的坐架上。
  活像是砧板上的五花肉。
  護士小姐塗著碘酒,一邊不耐煩地說著“放鬆放鬆,屁股放鬆”一邊把針狠狠地戳進了我的屁股上。
  那叫一個痛啊!凶殘,太凶殘了。
  護士在我背後吊兒郎當地說,行了,打完了。我含淚提好褲子,那半邊屁股全都僵掉了。
  打完了這個針,又要到隔壁打吊針。
  雖然醫院的護士異常凶猛,設施倒是挺溫馨,還提供了床位。
  架子上掛著那四瓶點滴,秦科把薄毯蓋在我身上讓我先睡一會兒。
  我閉著眼睛躺在床位上,暢想著怎麽和秦科言歸於好。
  原來的就是個稀飯腦袋,現在發了燒更是成了糨糊的,一想問題就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天都亮了,點滴早已經吊完了,頭不暈了,身體也不覺得熱了,這燒來得快退得也快。
  我下意識去找秦科,他正頭枕在手臂上伏在床邊睡著。
  我有些內疚,都是我,秦科才會這麽慘,大半夜跑上跑下不得休息。
  我對自己說不要緊不要緊,等我跟他和好了,我會好好補償他的。
  我坐起來,可剛湊到他跟前,秦科就醒了。
  他剛睡醒,眼睛朦朦朧朧的,臉上還有一道輕微的壓痕。
  估計是我的臉離他太近了,他明顯有向後傾的動作,看清是我才皺著眉說,你醒了。
  然後起身來探我的額頭。
  我說,燒已經退了。
  他淡淡地“恩”了一聲,把手收回來說,打了針早上退燒是正常的,但是晚上可能會又燒起來,所以藥和針不能停。
  他的手就搭在床邊,我笑嘻嘻地上前把手蓋上去。
  他把手抽了出來,我再蓋上去。
  他又把手抽出來,我再次蓋上去抓牢。
  秦科輕巧地掙脫開來,然後坐回到椅子上淡淡地說,你要是還想休息就在躺一會兒,休息夠了我們就準備回去。
  我學他,抱著手臂,搖頭晃腦,嘖嘖嘖,昨天還著急地背著我跑上跑下,我睡著後還不停地拿手放在我腦門上看燒退了沒,怎麽才過一晚上就故意耍冷淡呢。
  他看著我沒說話,半晌才緩慢地說,看來你昨天晚上很清醒啊。
  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是在說出租車上我的“燒後亂性”之舉。
  我不理那茬兒,而是看著他說,秦科,咱和好吧。
  我玩著打吊針貼在我手背上的膠布繼續說道,那天李盟宇跟我說了,我知道是我誤會了你誣賴他喜歡我。恩,那個啥,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走到這一步,這個問題已經不能再繞了,隻能說開。
  秦科勾著嘴角說,看樣子,他終於和你表白了?
  這孩子,聽話怎麽不聽重點呢。
  我說,恩,但是我已經義正嚴詞地拒絕了他,我和他是絕對不可能滴!我的心裏隻有你沒有他!
  這句話說的莊嚴無比。
  秦科那勾起的嘴角終於化成了一抹和諧的微笑,他說,你現在知道為什麽我會對他不客氣了?也該知道為什麽我會限製你們的“正常交往”了?也能明白為什麽我說那不是誤會而是底線了?
  我連連點頭,秦科繼續微笑說,你現在總該知道你錯了吧?
  我點頭。
  他說,以後還會不聽我的話麽?
  我搖頭。
  他溫柔地笑著說,乖。
  雖然和好了我很開心,但是開心之餘我又很無奈地想,當初就是為了避免這種主權淪喪的情況,絞盡腦汁才想到了裝病這麽個“好”方法。好麽,病是病得死過去又活過來,憑白繞了一大圈卻還是逃不過這樣的結局。
  就好像孫悟空怎麽也逃不出如來的手掌心。
  唉,有句詩就是寫我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啊。

  溫馨的一家人
  打了針後當天燒就退了,我還想把剩下的那幾針都給逃掉,結果秦科的那句“你要有膽漏掉一針就給我試試看”生生掐斷了我的那些小盤算。
  後來他問我,你平時不是挺壯的麽,怎麽突然就發燒了?
  開玩笑,要是實話告訴他,他不狠狠修理我才怪,那下場鐵定比燒到40度還慘。
  我拿小粉拳輕捶他的胸聲聲控訴,你是人麽你是人麽?怎麽能用“壯”來形容我?你這個沒良心的,我恨你我恨你。
  如此這般,我化身為瓊瑤女一號,秦科自然不會有精力再去想起那個問題。
  病好了沒幾天,我就收到了小卷的短信,他要回去了。
  我試探地對秦科說,李盟宇就要走了,我去送送他成麽?
  他笑,當然可以啊,再怎麽說他也是你的同學麽。什麽時候去,我陪你一起。
  我最怕他這幅表情,在不該笑的情況下笑得如此和煦,忒不像正常人了。
  我說,你別耍陰的,他太嫩了,玩兒不贏你的。
  他依舊笑得動人,看我說什麽來著,他簡直不是正常人。
  他說,嗬嗬,原來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形象啊。
  我假笑,哪能呢,你在我心目中可一直都是正直開朗又陽光的。
  他說,不要緊,你會親眼了解到我對你那個卷毛同學有多麽和善的。
  給小卷送行那天,小卷剛看到秦科時還有點驚訝。
  秦科微笑著拍拍小卷的肩膀說,我還想等哪天有空了我們一起去玩的,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走了,真可惜。
  這語氣動作好像是熟認的老朋友一般,我不得不對秦大人心生敬佩,您真是太假了!
  小卷笑笑,不要緊,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三個人一起往前走,形成了一個很詭異的局麵。
  秦科,我,小卷就是情人,愛人和奸夫的三角關係,而且三個人對這一層心知肚明,卻還要粉飾成天下太平的樣子。
  臨上車前,小卷半開玩笑的對我說,要是秦科他敢對你不好,你就把他甩了來找我。
  秦科笑,放心,她會帶著秦旭去看你的。
  我問,秦旭是誰?
  他笑著說,你兒子。
  火車最終帶著僵硬掉的小卷遠遠而去。
  我也看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和天作對和地作對,也千萬不要和秦大人作對。
  “小卷事變”過去後不久,我又收到了一份重磅炸彈。
  那天晚上突然收到姨媽的短信,我打開一看,上麵顯示著,今天你妹妹把你妹夫領家裏來了,哎呀,你媽被刺激得不行,^_^。
  我嚇了一跳,從床上彈起來就撥了一個長途打回家。
  我說,媽,姨媽說江晴今天帶男人回來了,是不是啊?
  我媽哼了一聲說,恩,她說是她男朋友。
  我說,不錯喂,那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我媽聲音大了起來,說起這個我就有氣!那個丫頭膽子大得很哪,高中就敢給我偷偷談起戀愛來!才多大的人哪,居然就談戀愛?要是她那會兒心思都放在學習上,保不準能考上更好的大學,搞不好現在就在清華北大了!
  我說,媽,我這是長途,您能不能不要跑題。
  我媽說,她談的那個小鬼不就是她高中同學?倆人談了有兩年多了了,
  我說,今天肯定很刺激吧,什麽情況啊?
  我媽說,刺激,那不知道多刺激。她一大早就跑出去帶那小鬼來,他們進來的時候你爸還穿著大花褲衩子。
  我汗了一下,問,那男孩兒怎麽樣?
  我媽哼了兩下,恩,馬馬虎虎吧。成績馬馬虎虎,長得馬馬虎虎,我看著人太滑了點兒。
  我聽我媽那口氣,估計我妹的那位雖然不怎麽討我媽的喜,但還是過關了的。
  我問,誒,那我爸怎麽說的?他不是反對“早戀”嗎?
  我媽說,有你這個前車之鑒,你爸還敢說什麽?
  我被她噎了一口,我說,不錯啊媽,還知道“前車之鑒”這個成語。
  我媽說,你看你有出息麽?身為姐姐,談戀愛談的比她晚,現在妹妹都把男的帶回家了,你這兒還是屁大點動靜都沒有。我說你也快點兒啊,早點把那個叫秦科的領回來看看。恩,暑假,就暑假,你把他給我領家裏來!
  我說,哪有這樣的啊,哪有談了一年就往家裏領的?
  我媽說,你表姐不就是?
  我說,姨媽她們一家人都不正常,怎麽能跟他們比?
  我媽在電話裏吼起來,反正放假的時候你隻要不把他帶回來,你就別想進家門兒!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還有逼著女兒帶男人回家的?
  我總是成為那些強者(譬如我媽和秦科)鐵血政策下的犧牲者。
  麵對他們,隻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絕對服從,另一條是反抗——被打壓——絕對服從。
  我年齡大了,經不起折騰,尤其是麵對我媽這樣的強硬派,我隻有選擇乖乖聽話。
  我在考慮怎麽能委婉地又不失臉麵地向秦科提出這個要求,可是怎麽也找不到可以說的機會,實在是覺得說出來丟人哪。
  眼看暑假就在鼻子跟前了,我不得不開口了。
  我問他,暑假你有空麽?
  秦科說,學校這兒有事。不過,倒是有兩周休息。
  我說,就乘那個時候出去玩吧,一起去旅遊。
  他點頭,你想去哪兒玩兒呢?
  我頭上滴汗,說,我老家。
  說完後,我也不敢瞧他,太太太丟人了。
  他握過我的手,笑得曖昧,說,原來你已經這麽著急了。
  女孩兒矜持還是要的,雖然我剩下的不太多了。
  我立馬嚴肅地跟他解釋,你別想歪了啊,是我媽想看看你,我可是沒什麽想法,完全是我媽一個人的主意!
  他說,是麽,我知道了。
  他話是這麽說著,可是你看看他那表情,還有他那語氣!
  我這下子冤死了,竇娥都要喊我一聲師姐。
  盼望著暑假來臨之前,還要考慮暑假前的那段磨人的期末考核時光,在那種時刻,連我這種懶到骨髓裏的人也不得不正襟危坐,勤奮一把。
  我和秦科不同,我的學習目標是不求完美無缺,但求有驚無險。我也就是那種從思想上到行為上統一懈怠,不思進取的人。
  但是我不怕,我能這麽放任自流,是因為我背後還有個秦科麽。
  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有啥我不知道,但是一個懶惰的女人背後一定有個優秀的男人,因為有恃無恐唄。
  暑假來到的那一天,秦科和我一同坐上了回家的火車。
  下了火車再轉公汽,顛簸了半天,總算到家了。
  在樓底下的時候,我對他說,你不要緊張啊。
  秦科幫我提著行李,他笑著說,緊張什麽?不是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麽。
  我想也是,陰險如秦某人是不會有“緊張”這種不和氣質的情緒的。
  門一打開,我媽的笑臉就撲麵而來。
  母親大人的這個溫馨笑容隻在我眼前停留了幾個毫秒,就飛快地越過我直接衝著我後麵的秦科去了。
  她說,這就是秦科吧,來來來,快進來,趕快進來坐。
  秦科越過還呆站在門口的我,笑著說,謝謝阿姨。
  我媽好像這才瞅見我,奇道,誒?還站著幹嘛?趕緊進來啊。
  我忿忿地關上大門。
  以前我們家裏是個什麽樣兒,說不上髒亂差,但也絕對和整潔挨不上邊,一句話總結,就是十足的原生態。
  而現在呢,家裏明顯是特意清理了一番,纖塵不染得有點不正常。最讓我受不了的是,窗台上還擺著一大束盛開的塑料假花,插在那個我們以前當作存錢罐而今閃閃發亮的花瓶裏。
  我媽笑著說,你們一路上坐車累壞了吧。先吃飯,吃完了飯再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我媽什麽時候那麽溫柔體貼過,語氣柔得都能掐出水來。
  飯桌上已經擺好了菜,還用了過年時才用的大圓桌。
  我悄悄對秦科說,你這完全的外國大使的待遇,看我以前,什麽時候一回家就能吃上飯的?
  上了飯桌,我媽邊念叨著“夾菜夾菜,就當在自己家一樣”邊用眼神殺我示意我給他夾菜。
  秦科笑著說,阿姨您別客氣。
  我媽揮揮衣袖豪爽地說,還叫什麽阿姨啊。
  她這一句話太突然了,我還在啃雞爪子,聽她這樣說,差一點失手把雞爪子直接捅喉嚨裏。
  娘誒,您也太彪悍了!
  這一句話效果驚悚,一瞬間桌上的江家四口人都凝固了。老頭,我妹,我齊齊盯著我媽。
  這當口,秦科伸出筷子把掛在我嘴角的雞爪子銜了下來,他說,看看你,怎麽吃東西還像個小孩兒一樣。
  這溫柔的一句打破了僵局,我轉頭看著秦科,他還是一副標準的秦氏笑臉,並無異樣。
  我爸笑著說,是啊,這孩子從小吃東西就不老實。
  這一茬兒本來揭過去就完了,偏偏我媽是個死磕的主,什麽地方摔了就要什麽地方爬起來。
  她想對剛才的那句話做些挽回,所以就又硬生生地說了一句,她說,還叫什麽阿姨啊,叫我伯母吧。
  這話一出來的效果就跟我講冷笑話似的,僵死一片人。還不如不說呢,掩飾的痕跡太生硬了。
  難怪平時秦科總說我笨,原來是有源頭的。
  可是秦科居然也還笑著點頭附和著說,好的,伯母。
  吃完了飯,去洗澡。
  秦科去洗澡的時候,我媽去廚房切水果。
  我妹對我說,你說媽怎麽這麽偏心呢。上幾次楊陽來的時候,哪有今天的滿漢全席,就吃的三菜一湯,那一菜還是隔夜的剩菜。再看看今天,飯後水果都準備好了。還有那天楊陽來的時候,我媽那臉端莊得跟聖母娘娘一樣,你看現在,她笑得快趕上向日葵了。
  我媽走過來輕聲說,你小聲點兒,待會兒讓人家聽見不好。
  我妹說,媽,我是不是你在醫院大前門撿的啊?你怎麽這麽偏心呢?
  我說,搞不好我是在醫院後門撿的,現在洗澡的那個才是從您肚裏爬出來的吧?哦,他原來叫江科。
  我媽說,去去去,都別跟我鬧。
  她對妹妹說,那個楊陽能跟你姐姐的這個比?
  又看向我小聲說,說你平時糊了吧唧的,找的這個男人還真不錯。你要是不爭氣把他給放跑了,看老娘不削了你。
  妹妹也湊過來小聲說,對了,媽,你在飯桌上“還叫什麽阿姨”後麵半句到底是什麽啊?
  我媽叫了句“哎呀,忘了切蘋果了”就又轉身扭到廚房裏去了。
  秦科洗完澡剛走出來時,發梢還滴著水,好一副美男出浴圖啊。
  我拿著毛巾吸著口水朝他招手,想給他擦擦。
  等到秦科走過來,我剛舉起毛巾又放了下來,拉著他說,走,到我房裏去。
  大廳的光壓太大,我扛不住啊。
  進了臥室,我反手關上門。
  秦科悠閑地坐在我的小床上,慷慨地對我說,想要做什麽,盡管來吧。
  我撲上去拿起毛巾蓋在他腦袋上就是一陣蹂躪。
  他笑著說,好了好了別鬧了。
  我獰笑著說,我的地盤我做主!
  鬧得凶了,秦科一把握住我在他頭頂肆虐的兩隻手,頭從毛巾裏露出來,眉梢上挑說,你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我的雙手被他一邊一個緊緊扣著,因為剛才的打鬧,整個人被他圈了起來。
  他雙腿一收,順勢把我往前一帶,好麽,我就這樣緊貼著他,嵌在他懷裏。
  他輕笑,笑得人心癢癢,他說,誒,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呢,恩?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速緩慢,語氣勾人,說話帶的熱氣裹著淡淡的水汽直接撲到我臉上。最後一個“恩”字,音調回轉,直接勾到我心坎裏。
  娘的!妖孽啊!
  我開始心律不齊了。
  他把一隻手的指尖輕輕搭在我的脖子上笑道,喲,你怎麽還咽口水啊。
  我慌了神,猛地一把推開他,結果被絆了一下。秦科連忙伸出手想要扶住我,我一看又是那雙要人命的手,連忙推開,結果沒了支撐,“砰”的一聲,仰麵摔倒了木紋地板上。
  躺在地上,我盯著雪白的天花板一時間不知道今夕是何夕,過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疼得厲害,就躺在那兒哼哼起來。
  秦科趕忙把我扶起來,揉揉我的後腦勺說,本來就笨,這一摔可就沒剩下多少智慧了。
  我半靠在他懷裏,邊哼哼邊說,還不是你害的,我要是傻了,都是你的錯,全是你的錯。
  他邊揉我腦袋邊笑著說,行行行,都是我的錯,你傻了我養你。
  我一聽最後那句,就咧著嘴笑開了。
  這邊我還在地上,那邊門就有動靜了。
  我媽在外麵擂著門,還大聲喊著,你們快點出來吃水果啊。
  傻子都知道“吃水果”是個由頭,不過也是,剛才摔跤的時候聲響確實是大了點。
  這門再被我媽敲下去可要被砸穿了,我站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我媽的腦袋就探了進來,看著我的表情一愣,她問,你怎麽了?
  我扶著後腦勺癟著嘴,能怎麽了,我磕到地上去了。
  我媽關心的表情立馬變成無所謂,揮揮手說,磕完了出來吃水果。
  在客廳吃水果的時候,我妹擠眉弄眼,神色曖昧,姐,剛才,恩恩?
  我把一片蘋果塞她嘴裏,想什麽呢你?吃東西!
  晚上睡覺,秦科和我爸睡一間,我們母女仨睡另一間。
  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媽還在回味說,秦科這小夥子長得真不錯,白白淨淨的。
  我說,那可不是,當初我就看中了他這個皮相。
  我媽說,我看這個秦科不錯,早點定下來好。
  我妹說,是啊,姐,你看你這歲數你這長相你這頭腦,錯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找不到這樣的店兒了。
  這丫頭不是找蹬麽。
  正好我睡床上,她打地鋪,我一隻腳就橫了下去。
  她哀嚎一聲說,姐,你要是把我踢成扁平胸,你妹夫會找你報仇的!
  我說,誒,你明天就把你的那個楊陽的叫上家裏來給我瞅瞅。
  她說,你可別嚇著他,他很害羞的~
  我媽突然嗆聲,羞個屁,我看他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我妹開始在地上抽風,雙手雙腳同時捶地,偏心啊,媽你太偏心了!都是女婿,怎麽能差別待遇呢?
  我支起頭樂嗬嗬,哎喲,江晴,你這動作是正宗的迪斯科啊。
  我還在笑呢,睡在我旁邊的老娘一腳把我從床上踢了下去,你們姐妹倆要是這麽有話聊就都到下麵聊去,不要妨礙老娘睡覺。
  可憐我那弱不禁風的後腦勺,下午磕了一下,現在又來了一下,我感歎哪,這個家還真是越來越溫馨了。

  故鄉遇故知
  我和我妹雖然是同一個肚皮裏結的果,但我們的審美情趣卻存在著根本的差異。
  我喜歡的是小白臉,而她偏愛肌肉男。
  當別的女孩兒在天真爛漫的年紀裏收集周渝民,陳坤的海報時,她的房間裏卻已掛滿了施瓦辛格。
  她對肌肉塊的這種怪異迷戀由來已久,所以當我看到她那位健碩非凡的男朋友時並不是很驚訝,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解脫感。
  她樂滋滋地對我說,姐,怎麽樣,楊陽帥吧?他可是校籃球隊的。
  我看著她那位男友,心裏琢磨著,他這樣的體格,怕是可以把鉛球當籃球打吧。
  不過這樣也好,以後咱家拎個油扛個米什麽的就都不用愁了。
  雖然民間廣泛流傳著“肌肉發達頭腦簡單”這樣的說法,但是很顯然我妹妹的這位不是。
  別的不說,他對我老娘跟嘴巴抹了兩層蜜似的,對著秦科更是一口一個姐夫叫得歡。
  這種能準確識別當權者並進行赤裸裸的攀附行為如果不是深諳人際關係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我不得不說一聲,楊陽,你太有才了。
  秦科貌似也很喜歡他,兩名外戚就此結成了堅固的同盟。
  我覺得他們這種,與其稱做“惺惺相惜”,不如叫做“狼狽為奸”更合適。
  原本是打算乘著秦科在這兒,把附近好玩的地方都玩一遍。
  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在第三天的時候,秦科就接到了個電話,說是他母親的腿給摔了,到醫院看過了沒什麽大礙,但還是讓他回去一趟。
  我跟他說,要是能和你一起去就好了。
  秦科說,把你帶回家介紹給家裏人都要鄭重點,要是現在就這樣去了,家裏人心裏沒底,也不是個事兒。
  他又牽著我的手,看著我說,再等等,今年寒假,我就帶你回家。
  當天下午,秦科就坐著長途汽車回去了。
  他家和我家兩個市離得很近,晚上也就到家了。
  十一點多鍾的時候我收到他的短信,他說,我到家了,我媽也很好,不要擔心。
  一刻鍾後又收到一條,我看完之後就噴了,上麵寫著,忘了告訴你,不準去找那隻卷毛。
  炎熱的暑假難熬,炎熱沒有秦科的暑假更難熬,炎熱沒有秦科卻有楊陽和江晴的暑假那就是煉獄。
  隻要我呆在家裏,我的眼裏就滿是他和江晴打情罵俏的場景。
  兩人旁若無人的揪揪掐掐,嘻嘻哈哈。
  一個嗲聲嗔道,賤男。
  另一個用肉麻的調調說,恩恩~我是健壯的男人。
  隻聽到這麽一小段,我就如同被220V交流電猛然擊中並且通體而過,膈應得不行。
  每天給你來這麽幾段,是人都會受不了。
  我現在就是這種吃過了葡萄知道葡萄好吃現在沒得吃卻還要看別人吃的人,你想想,能不難受麽。
  所以當我知道要去吃喜酒時,第一反應不是“哇塞,有好吃的了!”而是“太好了,今天可以不用看到楊陽了。”
  一般來說,去吃喜酒的當天,人們自然而然會做的一件事就是提前餓上一兩餐,為的是使送出去的紅包值回票價。
  為了堅決貫徹並落實這一思想,到達喜宴酒樓時,俺和俺娘已經將近二十個小時沒吃東西了。(PS:江晴要去約會,我老頭說送那麽點錢還拖家帶口地去吃太丟人了,所以都沒來。)
  這個婚宴的男主角是我們以前住大院時的鄰居,貌似這次結婚也請了不少以前大院裏的人。
  我老娘說過,大院裏的鄰居感情都很深厚,為嘛?因為那可是萬裏的麻將長城砌出來的友誼!
  確實,那些許久沒見麵的叔叔阿姨一見到我媽,無不衷心遺憾地表現著這麽一個意思——沒有你,我們總是三缺一。
  老娘她們已經開始展開談論幾年來各自的麻將奮鬥史並列舉其中的經典戰役,裏麵充斥著大量專業詞匯,什麽暗杠,封頂,開口翻等等。
  我搞不懂他們在講什麽,順手拿了顆阿爾卑斯。
  剛把糖放進嘴裏,我就吐出來了,感覺味道怪怪的。
  再一看,我就囧了,那張糖紙“阿爾卑斯”的後麵用灰色寫了個小小的“山”。
  原來是阿爾卑斯山——糖。
  我默默地把吐出來的糖再包回去擱在桌上,突然聽到身後一句陌生且熟悉的呼喚——“江賴子。”
  “江賴子。”
  我一聽到這個稱呼便反射性回頭,見到來人後右眼皮連著跳了兩下。
  我就說麽,能這麽叫我的,除了他還有誰。
  當年我還在大院裏作威作福的時候,就是這個小屁孩處處和我作對,妨礙我完成統一大院的大業。
  別的小孩兒都恭恭敬敬地叫我江姐,雯雯姐或者是老大,隻有他指著我叫我“江賴子”,指著我妹叫“江痞子”,成就了這個“賴皮”組合風靡全院。
  嘖嘖嘖,看看,以前的小屁蘿卜頭都已經長成這麽個翩翩公子哥兒了。
  他伸出腿勾開我旁邊的椅子,身體往後一靠坐到我旁邊,說,喂,你不會不認得我了吧。
  我嚼著瓜子說,怎麽會,你這個小王八蛋就算到韓國整了容我也能認得出來。
  他皺著眉說,靠,你怎麽還是這副鬼德性,一見麵就罵人。
  不要看我比他大三歲,我從不指望他能有“尊長愛幼”這樣的的意識,要是跟他計較怕是早就死不瞑目了。
  我很寬宏大量的原諒他,把那顆剛包好的阿爾卑斯山糖遞給他說,來,這麽久沒見,這就算是我小小的心意吧。
  他拎著那顆糖看了看,又斜眼看著我。
  “你要是不吃就是不給我江某人麵子。”——我剛準備這麽說來著,卻被打斷了。
  旁邊衝出一人,開心地朝我叫著,大姐是你啊,真是你啊!總算是又看到你了!
  我仔細一看哪,嘿,這人不正是我以前的小尾巴孫興麽。
  我問,這麽久不見了,你現在怎麽樣?
  孫興說,我現在和葉哥上同一所大學,他算是我的學長了。
  孫興口中的“葉哥”,也就是我旁邊的這個小王八犢子,把我剛才給他的“阿爾卑斯山”遞給孫興,笑著說,喏,這可是你大姐給你的見麵禮。
  可惜我根本來不急阻止,孫興就已經把糖剝開放進了嘴裏。
  老實的孫興邊吸著糖邊說,這糖好像有點潮啊。
  葉帆說,前兩天下了雨,空氣濕度太大,可能是放潮了。
  孫興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點點頭,哦。
  有這麽欺負老實人玩兒的麽?我瞪著那個兔崽子,後者無所謂地撇撇嘴角站起來走開了。
  我問孫興,我一直沒見到南娟,你知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孫興說,你不知道嗎?南娟的爸媽離婚了,她判給他爸,早些時候就已經搬到外地去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小時候那麽親密的玩伴竟然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可他接下去的話讓我更吃驚,他小聲說,還有啊,葉哥的爸媽也早就離婚了。
  我聽他這樣說,心裏咯噔了一下。
  還記得我剛上高一時,也就是葉帆剛上初中那會兒,我們到他家找他出來玩。
  結果聽到他用很平板的聲音說出這樣一段話。
  他說,如果你們想要離婚就盡快離,不用顧及我,也不要說等我長大了以後再說。對我來說,你們離婚對我是種解脫。我不會怪你們的,真的。
  我本來是蹲在地上悠閑地摳著鼻子的,聽到這裏就完全shock掉了。
  他那時才多大啊,在我眼裏就是根可供蹂躪的小豆芽菜。
  而可就是這麽個小豆芽,居然這麽平靜地說出那麽一番話來。
  這之後,直到我們搬走,他父母也沒有任何離婚的動靜。
  沒想到挺過去了最初的幾年,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和熟人一起吃這種大型宴席絕對是一場鬥智鬥勇的戰爭。
  一方麵你要想辦法盡可能達到吃得多吃得全的客觀事實,另一方麵,還得在台麵上做出謙和禮讓的姿態。
  要這樣做到精神和肉體的矛盾而又統一,實在是一門大學問。
  圓桌上的菜去了又來,來了又去。
  談笑間,酒菜灰飛煙滅。
  吃完宴,目送新人上車離開,我媽和她那些闊別多年的麻友們一起走了。
  臨走前,她隨手扔給我一張票子說是給我打車的。
  扔錢的動作那是相當的犀利流暢,我就對她老人家佩服了,甩個人民幣五塊錢都能甩得這麽跩,牛!
  隻用五塊錢從酒樓回到家的方法著實不多,還沒等我想出來,就看到熟人了。
  葉帆正在街對麵開摩托車。
  哎,所以說我人品好麽,缺什麽來什麽,上天對我真是眷顧。
  我把五塊錢塞到包裏,樂顛顛地向他走去準備搭順風車。
  可剛走到馬路中央,就發現事情不妙了。
  葉帆已經背對著我坐到車上準備發動了,車頭朝著某個不知名的方向。
  關鍵時刻,我急了,立馬邊跑邊喊,葉帆,等一等!
  他沒聽見,車子已經啟動了。
  眼看諾亞方舟就要棄我而去,我不得不淒厲地大叫,葉帆——葉帆——!
  初中時音樂老師曾經誇我聲線特別而拒絕我進入合唱團。
  所以我這一叫非同凡響,硬是讓他前進的車輪生生地停住了。
  我也不管他臉上嫌棄的表情,就這麽爬上他的摩托車後座。
  說是爬一點也不為過,中途磕了一下還是他扶了我一把。
  他問,你幹什麽啊?
  我說,送姐姐我一程。
  他拒絕,不行,我現在有事,你下來。
  我說,我家不遠的,一下就到了。
  他說,你快下來。
  我說,你怎麽這樣啊?小時候我還教你寫作業,現在幫個忙都不肯。
  他說,你有臉?教我寫一道題吃掉我一盒餅幹,還好意思提?
  我堵住了,這是事實。
  我做出便秘的表情說,哎喲哎喲,我腳抽筋了。
  他說,靠!
  然後把安全帽往我手裏一塞,跨上了車。
  我得意地笑,雖然多年不見,這小子還是顧及咱多年的情誼的。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坐摩托車,嘿,還真是有那啥“風馳電掣”的感覺。
  我坐在後座指揮著方向,到了我家樓底下的時候,葉凡停下車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其實繞了一個大圈是吧?
  我笑,隻怪坐摩托車的感覺太好了哇。
  他戴好安全帽說,真是個yáo人。
  我問,什麽人哪?
  他說,垚人。三個土落在一起,念“搖”。
  說完這一句,就又飛一般地騎著摩托開走了。
  我想了半天才會意過來他是在罵我呢,你說這孩兒咋就這麽不可愛呢!?
  晚上躺在床上,給秦科打電話,想問他什麽時候回。
  結果打了半天電話也沒人接。
  沒辦法,隻好留了一條短信。
  到了將近十二點的時候,秦科打電話過來了。
  我問他剛才怎麽沒接電話,他說,那會兒手機放在房裏沒有聽見。
  我對他說,俺很想你。
  他笑著說,我知道。
  我問,那你啥時候回來?
  他說,這邊已經沒事兒了,估計二十二號就能回來。
  我開始掐著手指算二十二號是哪一天,結果聽到秦科忽然輕輕說了一句,江雯,我也想你了。
  電話這頭我先是呆了,接著就歪著嘴樂傻了。
  要知道啊,從秦科嘴裏說出“想你”這樣的話,可是比中國男足進入世界杯還難哪!

  美麗的日子
  常常會有這樣的感覺,當你意識到某個人的時候,他便開始不斷地在你生活中出現。
  但是,我看著大喇喇坐在我們家木椅上的葉帆,這位出現的頻率也忒高了吧。
  自從上次坐了他的摩托車,這小子隻能用陰魂不散來形容。
  我把西瓜甩到他麵前又踹了他一腳,說,你怎麽回事兒啊,腦袋裏進王水了?自己家裏兩個中央空調不好好待著,天天跑我們家來吹破電扇?
  他拿著西瓜咬了一口說,我比較喜歡自然風。
  我從他嘴下奪過一片西瓜說,你的那些兄弟呢?找他們玩兒去啊。天天到我們家來耗水果,好意思麽你?
  他說,你不看看這麽大的太陽,出去玩多熱啊。
  我翻了個白眼,你還知道熱啊?熱還天天跑過來。
  他翹起二郎腿,我們那麽久沒見,上次有事兒走得又太匆忙沒來得及和你敘舊,現在和你好好敘敘。
  我心想,有什麽好敘的啊,咱們倆的過去就是我的歡樂頌,他的辛酸史。
  小時候我有嚴重的仇富心理,所以看到他們家那跑起來呼哧呼哧快的四輪轎車,那擺在家裏萬年不彈卻依舊華麗麗的鋼琴,那據說防水防震還防火的數字手表,那些個我沒吃多沒見過沒碰過的高級玩意兒,我心裏那叫一個恨哪。
  再加上這小子說話討嫌又喜歡忤逆我,所以不怪我一有閑暇就抵著他死磕。
  即使後來在一起玩了,也沒有改變他慘遭我蹂躪的事實。
  想到這裏我一激靈,他不是特地來找我報仇的吧。
  我看著葉帆,他還在啃西瓜。
  我又怪自己多想了,大家都是成了年的人了,哪還能這麽無聊啊。
  我趕不走他,而我媽不趕他。
  我媽說,你姑姑上次那事兒,他爸爸還幫了忙的,他來了你就好好招待他。
  善良老太太還說了,他爸媽現在離婚了,他爸又整天忙得沒影,這孩子一個人在家也怪可憐的。
  我想想啊,也是。家裏沒個人,女朋友又在外地,還真是挺孤單的。
  再加上葉帆常常帶些好吃的好喝的過來,我也就放任了他的到來,就當家裏多了個弟弟唄。
  葉帆指著日曆上我在22號上畫的紅圈問,你明天來例假啊?
  我噴血。
  我拿遙控器敲他,瞎說什麽呢!明天是我男朋友回來!
  他愣住了,很驚訝的樣子,緩了好半天才說,靠,你居然還會有人要。
  我心情好,不跟小屁孩計較。
  秦科回來的那一天,我到火車站去接他。
  他穿著白T恤戴著太陽帽在人群中很惹眼,哎呀呀,俺的男人就是帥啊。
  我撲上去想來個愛的熊抱,被他從容地推開了。
  他戳我的頭說,哪學來的壞習慣,不知道質量大慣性大麽。
  我摟著他的胳膊嗬嗬笑。
  他說,笑什麽呢,跟喜之郎似的。
  我說,開心啊,這就叫“小別勝新婚”吧。
  他湊到我耳朵邊笑,笨哪,這句話是放在臥室裏說的。
  可憐我這個單純的娃啊,那小臉兒羞的,你說他怎麽這麽流氓呢。
  坐在轉車的小巴上,我玩著他的鑰匙鏈,是那個和我配成對的小布熊。隻不過,熊的旁邊還吊著一條玉觀音。
  我晃著鑰匙鏈上問秦科,這塊兒玉是新買的嗎?
  秦科從我手中接過鑰匙鏈說,這是平安符。
  我驚喜地拍手,你終於肯相信神佛的力量了!我代表佛祖和十八羅漢歡迎你。
  他沒說話,順著紅色的係繩取下玉觀音,笑了笑說,你這麽信這些,這個給你好了。
  我說,你留著吧,保平安的,多好啊。
  他慢慢轉著那塊玉,說,我又不信這些,本來就不打算要。你如果不要,那就扔了好了。
  死小孩兒,長輩好不容易給他求的平安符,說不要就不要。
  我接過玉說,反正我是你媽媽的兒媳婦兒,給你求的也就是給我求的,我就先替你收著吧。
  秦科看著我,笑而不答。
  秦科說,你的這個鄰居還真是蠻有趣的,恩?
  他瞥了一眼躺在木椅上打遊戲的葉帆,看著我淺笑,笑得那叫一個晶晶亮,透心涼。
  我心髒一陣緊縮,頭皮一陣發麻,我說,別別別,他還是個孩子,你別算計他!
  他笑得像狼白白,拍俺的頭說,就你愛亂想,怎麽會呢?
  他這個人的話極不靠譜,得反著聽。
  所以經過江雯式影像機的翻譯呈現出的就是這麽一幅畫麵,秦科陰險地笑著,甩著皮鞭說,我就會我就會看我不整滅他!
  我心裏這麽想著,一陣惡寒。
  秦科問我,在想什麽呢?
  我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呢沒呢,什麽都沒想。
  說起來這個葉帆也真是奇怪,沒事兒總往這跑,跑過來就躺在那個木椅上,要麽看電視要麽聽音樂要麽打瞌睡,就算是閑得慌也不帶這樣兒的啊。
  更邪乎的是,我媽那麽膩歪的人也沒煩他。
  也難怪,他每次來的時候,總會帶些東西孝敬我娘。
  上次帶的那個榨汁機,她老人家簡直是愛不釋手,很長一段時間裏一打開冰箱裏就能看見一長排的汁。
  我爸發了四張工體遊泳池的票,我媽攛掇著我們幾個小孩一起去,順便帶上葉帆。
  我以為依葉帆的性子,怕是寧願歪在木椅上也不會和我們頂著太陽去遊泳。
  誰知跟他說的時候,他斜眼看我說,去啊,為什麽不去?
  於是乎那天早上,我和秦大人,妹妹和楊陽,外帶一個葉帆,浩浩蕩蕩地踏上了遊泳池之旅。
  坐公車我們坐的是始站,上去的時候人還不多,過了六七站,車就滿當當的了。
  穿過人牆的縫隙,我盯著前排那對情侶猛瞧。
  他們隻占到了一個位置,所以女的坐在男的腿上,倆人特幸福的樣子。
  我看看左邊的秦科,他正戴著耳機看著窗外。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轉過頭,我說,車上這麽多人,我們發揚一下雷鋒精神吧。
  他挑眉看著我,我繼續說,為了空出一個座位,就讓我坐在你腿上吧。
  他說,你開玩笑麽。
  然後又把頭轉了回去。
  啊,這個對白和場景蠻熟悉的。
  不管了,我雙手搭在他那讓我垂涎已久的腿上,準備霸王硬上弓。
  秦科用單單左手就把攀附在他身上的我推回到了位置上,他說,老實坐好,你要是再敢爬過來我就對你不客氣。
  有杠不抬非女子。
  我說,你要怎麽不客氣?打我呀還是罵我呀?恩恩?
  我的氣焰很是囂張,秦科微笑,湊到我耳邊,說,親你。
  耳旁的熱氣讓我打了個激靈。
  他真是不要臉啊,這可是公共場所啊。
  原本站在我旁邊的那個阿姨,估計也是扛不住了,瞟了我一眼哼了一聲,仰著頭困難地挪了挪,朝前去了。
  我那叫一個囧啊,回頭再看秦科,他跟個沒事兒人似的,還是悠閑地看著窗外。
  我對自己說,他就是個精怪,你是鬥不過他的。莫生氣莫生氣,生氣傷身體。
  前座的葉帆突然叫了一聲“靠”然後伴隨著響起了遊戲機game over的音效。
  我拍拍他的椅背,說,喂,把你的GPA借我玩一下。
  他又斜眼望著我。
  嘿,這小子是不是眼球長歪了啊?
  他舉起那個遊戲機,說,你說它叫什麽啊?
  我說,不是GPA嗎?GAP?GPE?TNT?ABC?
  他皺著眉打斷我,停停停!!!什麽亂七八糟的?這是GBA!
  我把眼球右移30度,斜眼看他,切,死小孩兒胡攪蠻纏,GBA,GPA不是差不多麽?
  營業店裏服務員問我,你要什麽樣兒的?
  我指指牆上那隻,我要那個奧特曼的!
  葉帆看著我抱著遊泳圈出來,譏笑,不會遊泳還跑出來遊,浪費那一張票。
  我教育他,我不是不會遊,隻是需要借助遊泳圈的浮力而已。你看撐杆跳運動員有哪一個是不要杆子就跳過去的?
  他說,靠,我服了你的氣!歪理邪說你是第一人!
  我不理他,屁顛屁顛地跑到買了秦科跟前,把臉靠在遊泳圈上,作可愛裝狀無限嬌羞地問,你看我美嗎?
  秦科眼都不眨,美,跟這個遊泳圈一樣美。
  他誇我的話總是這麽隱晦抽象而又費人思量,我決定自動屏蔽掉他的後半句話。
  一到遊泳池,那幾個會遊泳的直接跳深水區去了。
  我拖住秦科,我說,其他人不管,俺是你老婆,你不能丟下俺!
  秦科朝我溫柔地笑笑,扒掉我纏上去的手,頭也不回地遊走了。
  不要走!
  我劃拉著四肢,在水裏瞎勁撲騰,卻最終隻能看著心愛的人遠遠地離我而去。
  人,總要屈服於現實的。
  我一個人抱著那個花花綠綠的遊泳圈,孤苦地飄蕩在淺水區,周圍淨是小屁孩的歡聲笑語。
  旁邊有個青春洋溢的少年表演跳江,橫著躺下來濺了我一臉水。
  我煩了,拚命砸四周的水,叫你們扔下我!叫你們不帶我玩兒!
  一個年輕媽媽看著我,一臉驚恐地把她小孩帶離我周圍。
  毛爺爺說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我卡在遊泳圈裏使勁朝著朝陽前進,奧特曼在這一刻靈魂附體,我一個人代表了中國婦女堅韌的品質的不屈的個性,在這一刻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不是一個人!
  遊到了場中央,此時我的腳已經碰不著地,浮在水中的我沐浴著晨光享受著勝利的喜悅。
  上天就是不待見我們這種刻苦奮鬥的老實人!
  我才剛剛這麽美了一會兒,就遭遇不測了。
  在水中我的右腳忽然被人這麽猛地一拉,我還來不及呼救,還來不及抓緊,就這麽從救生圈裏直接漏到水裏去了。
  同誌們,見過把一隻雞丟進開水中的情形麽?
  我差不多就是那樣了。
  四周的水從我的鼻孔,耳孔,眼孔,口中蓋頂湧來,我怕的要死,玩兒命地撲騰。
  越折騰沉得越快,還嗆進去兩大口水。
  我不管了,我活不成你也別想活。
  這麽想著,我對著水裏拉我下來那人就是一頓猛蹬。
  在恍惚中,我聽到一聲“靠”。我想我死也瞑目了,老娘做鬼也知道該找誰報仇了。
  在這麽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有力的手把從水裏拉了起來摟了過來。
  我趴在他胸前上罵他,你個死人,叫你不管我,差一點秦家江氏就這麽隕了。
  秦科笑,別生氣啊,我發現你還蠻有花樣遊泳的潛質的。
  劫後餘生的人聽不得這種玩笑,我一口朝他白皙皙的肩膀上咬下去。
  秦科把手一鬆,我差點又掉水裏,連忙扒拉著四肢纏了上去。
  江晴在旁邊對楊陽說,快看快看,水中的考拉。
  秦科又笑。
  哼哼,你就笑吧,小人得誌。
  一顆人頭從水裏冒了出來,甩了甩頭發上的水,嗬,罪魁禍首總算是浮上來了。
  我很激動,伸出腳還想再踹他兩腳,被秦科安撫住了。
  我疑惑,他什麽時候幫著葉帆了?
  誰知秦科朝我笑笑,然後抬起頭看著楊陽,輕聲說了聲“妹夫”,朝他使了個眼色。
  隻見楊陽一個猛子紮進水裏,然後才冒出頭的葉帆就被重新吸入水中。
  我讚賞地點頭,肌肉男就是肌肉男,在水裏依然是無敵的肌肉男。
  那邊水裏一片歡騰,秦科拖著我遊開,笑著對我說,乖,這裏太鬧了,我帶你到淺水區去。
  我喜滋滋地點頭,隻要有秦科,別說是小小淺水區,就算是太平洋我也願意去。
  回頭看看還在水中搏鬥翻騰的兩人,嘿嘿,葉帆,敢得罪秦夫人我,你小子不是找死麽?

  南方有佳人
  暑假的兩個星期過後,秦科要重新回到學校母親的懷抱。
  我媽想讓我和他一起返校,秦科說,這天氣太熱,她們寢室隻有電扇,回去了她受不了。
  我連連點頭,還是秦大官人心疼人。
  秦科走後,我媽怪我沒有和他一起走。
  她說,小兩口就是要共同進退,他到學校學習,你怎麽能因為怕熱就不和他一起去呢?
  我反駁,愛情誠可貴,生命價也高,我回那個蒸籠裏肯定是要掛的,您忍心麽。
  我媽哼了一聲,他哪天要是和別人跑了就好了的。
  多惡毒的詛咒啊。
  我站在梳妝台上,叉著腰朝我媽喊,你個烏鴉嘴,呸呸呸!
  我媽拿著拖把就夯過來了,你個兔崽子,膽兒倒是挺肥的啊?敢跟老娘翻?!
  最終,呆是呆在家裏了,隻不過招了個爸爸不疼媽媽不愛的下場,還沒嫁出去他們已經把我當成潑出去的水了。
  這不是逼著我走麽?
  坐在板凳上我抱著腳修理腳趾甲,剪下來的指甲在空中胡亂飛舞,不幸砸中了正在一旁看雜誌的葉帆。
  他拿手往臉上一拈,怒罵,靠你惡不惡心?!你還是個女的麽?再怎麽顧及一下我這個外人行不行?
  我聳聳肩,對他擠眉弄眼,哎喲喲,你還知道你是外人哪?知道自個兒是外人還老賴在我們家不走?
  這小子道行還淺,我又是在秦科手下鍛煉過的,他怎麽能掰得過我,當下就沒話講了。
  我繼續剪著指甲對他說,你也別急,過兩天我就到學校去了,你想找人吵架都沒得吵了。
  葉帆愣了,這麽早你回學校幹什麽?
  我說,還能幹什麽?秦科在唄。我回學校陪我的小白臉老公去,省的留下來和你兩看兩生厭。
  葉帆嗤了一聲,把故事會甩到桌上,站起身拿起鑰匙就走了。
  我莫名其妙,我也沒說什麽啊,這孩子的青春叛逆期逆襲了吧?
  一聽說我要回校,我媽很高興地積極為我收拾行李,她問,你跟秦科說了你要回去嗎?
  我說,已經跟他打過電話了,而且他還給我找好了一間有空調的自習室,讓我白天在那待著睡覺。
  我媽嘴角一抽,白天在自習室睡覺?他還蠻了解你的啊?
  我點頭,恩……那確實。
  我媽一向是對我怒其不幸,恨其不爭,所以她當下手一甩,行李也不給我收了,氣歪歪地走了。
  返校的那一天,葉帆死小子沒來送我,恨得我牙癢癢。
  吃了我那麽多冰棒,吹了我那麽多自然風,看了我那麽多故事會,便宜了這個白眼狼。
  回到學校,我去了兩天自習室就沒去了。教室太遠,太陽又太毒,走過去一趟就像是穿越了一次熱帶雨林,誰受的了啊。
  沒處可去,秦科又有事,我就隻能待在寢室裏。
  那天碰巧寢室的電又被掐了,我躺在床上睡了一天,最後被秦科一個手機call了下來。
  他笑,你也真是厲害,天氣這麽熱又沒有電扇你還能睡得著。
  我癟嘴,誰說我是睡著了,我是熱得躺在床上直接昏死過去了。
  他敲我的腦袋說,都給你找好了空調房你自己懶得去,還好意思癟嘴,恩?
  我拖他的手說,不管俺不管,你要請俺吃肯基基!
  在KFC裏,吹著那小空調,吃著那小雞腿,喝著那小可樂,哎呀,這才叫生活。
  我坐在那跟秦科講這兩天在無聊中新研發的冷笑話。
  秦科撥著那根薯條說,你們以後寢室再斷電,你就自己跟自己講冷笑話,效果比中央空調還好。
  我把薯條都扒過來,不給他吃。
  出了KFC,我還想到夜市逛逛,這時秦科的手機響了。
  他接電話,我到路邊看金魚攤。
  當我成功地把價殺到兩元一隻後,滿意地站起身轉頭去找秦科。
  他電話已經打完,我拉過他的手準備逛大街。
  他拉住我說,明天我一個老鄉過來,你陪我一起接她。
  我愣住,問他,你同學嗎?男的還是女的啊?
  他看著我笑著說,以前的鄰居,是個女的。
  哼哼,不要以為你嬉皮笑臉我就不會懷疑你。
  根據我的大腦X檔案,N久N久以前,貌似也有那麽一個女鄰居打電話找他。
  莫非,是同一個人?
  在見到秦科的這位鄰居之前……我曾經臆想過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鄰家小妹妹。
  是聰明美麗?是知書達理?還是溫婉可人?
  以上這三點我很怕,因為我都沒有。
  可是當我第二天見到她時,嘿嘿,啥呀,壓根就沒有什麽鄰居“小妹妹”。
  這位鄰居大姐一看就是那種出了社會的成熟麗人,居然比秦科還要大上幾歲。
  我頓時無比地放心。
  秦科牽著我的手對我說,這個就是我以前的鄰居,李佳人。
  又對著李佳人說,她是我女朋友,江雯。
  李佳人先是看著我,然後笑了笑,說,女朋友挺漂亮的。
  要說漂亮,她才是個美人胚子,明眸皓齒,笑起來那更是有種說不出來的風情。
  秦科說,你訂的那個酒店離得比較遠,先坐車過去吧。
  秦科一手牽著我一手幫她拎過箱子。
  李佳人挽了一下耳邊的發,說,行李重,這個我來拿好了。
  說完,拿了一個旅行包過來。
  我對秦科說,我也來拿一部分好了。
  秦科不讓,他說,你那小胳膊小腿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好好待著。
  李佳人在一旁安靜地笑,秦科很疼女朋友啊。
  我有點兒不好意思,說,那我出去幫忙攔出租車好了。
  跑出去找了個空閑的車,讓司機停在路邊,回頭看他們倆,李佳人揚著頭淺淺地笑著看著秦科,秦科沒什麽表情地正和她說著什麽。
  我招手喊道,秦科……秦科……
  秦科抬頭看到我,提著行李先走了過來,李佳人對我嫣然一笑,也跟了過來。
  上了車,秦科坐前麵,我和李佳人坐後麵。
  我問,李姐這次是過來玩兒的嗎?
  李佳人笑著點頭,是啊,我是出來旅遊的,順便過來看看。你也別叫我什麽李姐了,和秦科一樣叫我名字吧,他都從來沒叫過我姐姐。
  我想,敢情秦科和那個混賬葉帆是一個德性啊,那臭小子就從沒叫過我姐姐!
  李佳人問我,和秦科談了戀愛,知道他有夠黑吧?
  我一愣,秦科這小白臉哪裏黑了?
  後來意識到不是在說他皮膚,我才歎道,黑,那是相……當黑啊。
  李佳人看著前座的秦科,笑,以前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黑過。
  到了酒店,把東西放好,李佳人說請我們到樓下餐廳吃東西。
  本來我還想問問她秦科小時候有什麽有趣的事,結果她和秦科談起了他們老家。
  那些人啊那些地名啊,我一概不曉得,完全插不上話。
  不過秦科說得也少,多半是應和,那種“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熱情我在他身上是一丁點兒都沒找到。
  插不上話,隻好埋頭吃東西。
  這個餐廳的辣椒很夠勁兒,我舀了一大勺,吃的鼻涕直流,又想再舀一勺。
  剛把湯匙夠到辣椒罐旁,坐在身邊的秦科突然伸出手就把辣椒罐蓋上了,他說,都吃了多少了還敢吃,不怕長火癤子是吧。
  他是一心兩用的高手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但是李佳人似乎不太了解,她剛才跟秦科說的話兀的被打斷,接不了頭。
  場麵莫名其妙地變得有點尷尬。
  還是李佳人開了口,她笑著說,這裏都有些什麽好玩兒的,秦科什麽時候有空給我當回導遊吧。
  秦科語氣頗淡地說,我這幾天實驗室很忙,怕是沒有空。
  他的這句話冷淡的意味很明顯,我就奇怪了,平時的秦科就算是討厭小卷時,表麵功夫都能做得滴水不漏還能言笑晏晏,今兒個是怎麽了。
  場麵是徹底的冷掉了,我又不能說什麽,這頓飯吃得是痛苦無比。
  終於吃完了東西,李佳人要回酒店,臨走的時候還開玩笑地對我說,秦科都不管我了,你可不能也拋下我啊。哪天我找你出來,你可一定要出來。
  我笑著點頭。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秦科,你不喜歡你那個鄰居麽?
  秦科看我一眼,怎麽,你看出來了?
  我說,你也太明顯了,人家到底是長輩麽。
  我又問,我看她挺好的一人啊,怎麽不待見她啊?
  秦科笑著掐我的臉,她麽,腦袋裏裝的那些個東西比你還沒譜。
  我羞嗒嗒,真的咩?比我還沒譜啊?
  瞬間我凶神惡煞地反撲著掐回去,我看你才不靠譜!

  誰和誰有一腿
  十一國慶節前夕,秦科向我提出要我隨他回家見父母。
  雖然比預定的提早了些,但是按他說的,傻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
  我雙目炯炯地問他,你媽喜歡什麽樣兒的媳婦兒呢?要是喜歡文靜的呢,我就扮林黛玉,如果喜歡活潑的呢,我就扮小燕子。
  秦科說,沒有必要,隻要我帶回去的是女的就行。
  他又看了我兩眼說,你算是“剛好”滿足了。
  我仔細品味了一下他話裏的韻味兒,隨即捶他,有意思麽有意思麽,非要欺負我你才舒服麽。
  他製住我的手笑,沒辦法啊,我就是有這個興趣。
  我一直都在想啊,能培養出秦科這麽黑暗性格的父母到底會是個什麽樣子。
  見到他父母後,事實證明,有著如秦父秦母般和煦的父母,秦科還能生得如此陰險,那絕對是與他後天自身的勤奮努力有關。
  秦媽媽拍著我的手溫柔地對我說,秦科這孩子,就是越與他親近,他欺負得越狠。所以啊,以後你要是受委屈了就跟我講,我幫你教訓她。
  我感動得差點流淚,您真是太了解您的兒子了!多偉大的母親啊,多可愛的婆婆啊!
  吃完晚飯的時候,秦科的堂哥秦帥來了,說是“專程來看弟媳婦”的。
  這位堂哥怕是也是被秦科整慘了的,談著談著就扯到小時候的辛酸史了。
  他說,小時候過年那會兒,我和他在樓下放鞭炮玩兒。那時候不是禁鞭麽,我們正放得帶勁兒,忽然就看到拐角處倆民警騎自行車來了。我還在想怎麽辦呢怎麽辦呢,你猜秦科這小子怎麽著?他把手裏剩下的鞭炮和打火機全都塞到了我手裏,然後若無其事地蹦蹦跳跳走開了,路過民警的時候還停下來說了一句什麽“警察叔叔好”。那時候,我可真就傻眼了。呆呆地站那兒,讓那倆民警當下就把我逮著送到了派出所,最後還是我媽交了200塊錢把我保出來的。我就想不明白,才八歲的小男孩怎麽有這麽深沉的心思呢?回家裏,家裏人根本不管我這個剛出獄人的心情,還一致誇獎他,說八歲的秦科比十二歲的哥哥強多了。你說說這是什麽事兒?
  堂哥興致很高,喝了一口水還想繼續說,可剛說出了個“還有啊”就被秦科打斷了。
  秦科涼涼瞥他一眼說,你出來是躲著帶孩子吧,你要是不珍惜現在的休閑時光,我就打電話給嫂子了。
  堂哥憤慨,你又威脅我!你總是威脅我!行,我找叔叔下棋去總可以吧?
  我寒寒地看著秦科,你太壞了,我好怕怕……
  他冷笑著俯視我,才知道怕?晚了!
  堂哥走後,他們在樓下看電視,我和秦科在二樓臥室裏看碟子。
  我坐在地板上,一邊盯著屏幕一邊往口裏扔葡萄。
  秦科問,好吃麽?
  我眼睛不離屏幕,把盤子推到他那邊說,自己嚐。
  他又把盤子踢了回來。
  我不解,一轉頭就被他得逞了。
  原來是想吃我的嘴巴呀,想吃你就對我說啊,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想吃呢,你說了我是一定會給你吃的啊。
  等一下。
  我離開他,把他的爪子從我衣服裏拽出來,問,你的手,它在幹什麽?
  他很困惑地看了看他的手,又很純真的看著我,說,我問它了,可它不告訴我。
  我想笑來著,剛一咧開嘴,他的嘴又上來了,這次還加上兩隻手。
  我是反抗被壓製,再反抗再被壓製,好不容易從他懷裏逃了出來,我兩手交叉護住胸前說,不要,我要把我曼妙的胴體獻給新婚之夜!
  他笑,不要?由得了你說不要?
  於是,我們上演了原始人的追逐戰。
  我一邊跑一邊開心地叫,救命啊!強奸啊!救命啊!強奸啊!
  我承認我玩得太high了,完全忘了這個房子還有別人。
  所以當秦媽媽敲響房門,並支支吾吾問“你們怎麽了”的時候,我瞬間石化並感覺到我的臉已經成功地丟出銀河係了。
  沙發上,我陪秦媽媽坐著看連續劇。
  開始時秦媽媽就微笑地說了,大清早的待在房裏有什麽好做的,不如下來陪我看電視吧。
  經過昨晚一役,我心虛地覺得,秦媽媽的前半句話裏藏著很深很深的寓意。
  所以我不得不正襟危坐,背挺得直直的,脖子也豎得僵僵的。
  那個國產電視劇播著什麽我並不關心,隻不過這一集再不完,我這挺著過直而僵硬的身子骨就要“嘎吱”——崩掉了。
  秦科接了個電話,合上手機說,一個朋友今天過生日,打電話要我們過去聚聚。等秦帥來了咱們就一起走。
  我心中頓時充滿了光明,並替我筆直的脊椎骨像那位素未謀麵的朋友表示衷心的感謝。
  沒等一會兒那個秦帥堂哥就來了。
  他穿了一件花格子的嬉皮襯衫。要命的是,他還在上麵打了個黑色的正裝領帶,更要命的是,他還指著那條領帶抖著眉毛頗為得意地問我,弟妹,看看,怎麽樣?
  難道要我說,你打的這條領帶就如同小丸子他媽臉頰邊那條褶子一樣的囧嗎?
  可他都喊我弟妹了呀,所以我隻得違心地說,十分得,恩,有創意。
  據秦科說,他的那個朋友生在“十一”,所以他爸爸不可免俗地給他取了“周國慶”這個響當當的名字。
  周國慶本人以為這個名字會讓他慫一輩子,沒想到反倒是這個名字給他帶來桃花運。他的現任女友,也就是他大學裏一門選修課的同學,在第一節課後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喂,你十月一號生的是吧?還真是一個容易看穿的名字呢(旁邊配注一個鄙視的表情)。周國慶當時那個氣啊,本來這個名字就讓自己窩火,偏偏這火頭還讓人挑起來了。自此呢,他就和那女生鉚上了,鉚著鉚著最後竟然鉚出了愛情的火花。
  回想我和秦科那段兒,我感慨,誤會不愧為滋生愛情的溫床啊。
  周國慶他們包了一個大包間,我們進去的時候裏麵已經有不少人。
  我掃了一眼,竟然看到個眼熟的。
  那個拿著酒杯向我們微笑點頭的美人不就是李佳人麽?
  我下意思抬頭看秦科,可他隻是麵帶淺笑卻並不說話。
  倒是旁邊的堂哥說話了,他說,嘖,怎麽她也來了。
  我看向堂哥,他表情臭臭的,怎麽秦家的男人都不喜歡李佳人麽。
  旁邊突然躥出來一人,拍了拍秦科的肩膀笑道,喲,這就是你媳婦兒啊!恩,比我的那個要漂亮多啦。
  這話音剛落,他耳朵邊就多出來一隻手,手的主人說,周國慶你說什麽呢我沒聽到,你說大聲點兒!
  周國慶一邊護住被揪的耳朵一邊說,你沒聽到,揪我的耳朵幹嘛?
  女孩兒的手果斷地旋轉90°,就聽到周國慶哀嚎,這女人瘋了麽?哎呀,我錯了,我錯了行麽,看在我生日麵上放我一馬。
  女孩兒聞言鬆了手,然後笑得甜甜地對我們說,今天犬夫生日,大家來了就好好的玩吧。
  我看哪,這女孩兒以後絕對不輸我媽。
  有人把卡拉OK的話筒遞過來,說要新來的秦夫人唱首歌。
  我無助地看向秦科,我的演唱功力他是見識過的。
  記得第一次唱歌給他聽後,他就對我說了這麽一句話,以後你如果給我們的孩子唱搖籃曲,他絕對不會睡著反而會嚇醒。
  我為難地拿著話筒說我唱的不好,四周的人開始起哄,秦科笑著說,去唱吧,用你的歌聲打擊他們。
  我點點頭,天堂有路你們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進來。硬要我唱,這可是你們自找的。
  我挑了一首對我來說還算是唱得不錯的《檸檬樹》。
  點歌的那位說,沒有中文版的,英文版的行嗎?
  我想了想,應該差不多,於是點了點頭。
  歌曲的前奏是一樣的,我剛剛開始放心就發現不對了。
  當我還在唱第四個單詞的時候,屏幕就已經翻頁了。
  我汗,怎麽中英文速度不一樣嗎?
  唱了好幾句卻怎麽也追不上這首歌的節奏,終於,那個滾動的藍色字幕徹底惹毛了我。
  參加過英語演講大賽的人還會輸給你麽?
  我握緊話筒全力以赴,最終當我念完全部歌詞的時候,還整整領先了字幕一句話!
  我氣喘籲籲地放下話筒,卻發現下麵的人個個表情凝重,疑似便秘。
  回到沙發上的時候,秦科笑得肩膀直抖。
  我惱羞成怒,有那麽好笑麽。
  他摟著我的腰笑著說,你還真是個活寶。
  這世上有呱呱叫的醬板鴨,就一定會有啾啾啼的小黃鸝。
  李佳人微笑著在眾人的叫好聲中站起來,點了一首《廣島之戀》。
  她笑著說,這是一首男女合唱呢。
  說完,她看向我們這一邊,款款走到秦科麵前,伸出手遞過話筒,頭俏皮地一歪,輕快地說,幫個忙吧。
  我很費解,李大姐,這可是情歌啊,您這樣做是不是有欠考慮?
  秦科看著她不說話,堂哥忽然笑嘻嘻地站起來,說,這首歌我拿手,來來來,我和你唱。
  李佳人靈活地躲開堂哥拿話筒的手,嬌俏地一笑說道,我跟你同桌好幾年,聽你唱的還少麽?
  四周有人在哄笑,李佳人轉過頭,微微彎下腰,向秦科遞出話筒,一縷卷發從她肩頭滑下。
  她就這麽直視著秦科,唇角微彎,說,來吧。
  身邊的秦科緩緩站起身,看著李佳人,笑得很淡。
  台上二人並肩而立,秦科的聲音很好聽,李佳人的唱功也出色,這首情歌被他們演繹得很完美。
  我盯著李佳人,吸著奶茶裏的珍珠,轉過頭問堂哥,李佳人是你的同學又是秦科的鄰居,她跟秦科很熟嗎?
  堂哥笑笑,抓了抓額角說,恩,說是鄰居也隻不過是住在一個大院打打照麵,也不是特別熟。
  我看著堂哥說,上個月,李佳人外出旅行還特意去看了秦科的呢。
  堂哥灌了一口奶茶,笑著說,啊,那可能是因為她以前當過秦科的家教,有些往來。但是,他們現在早就沒怎麽碰麵了。
  我看著台上的兩人放下奶茶杯說,不行了,憋不住了,我要上廁所。
  站起來向外走,當我快走到門後的時候,“啪”的一聲,音響熄了,音樂聲戛然而止。
  我看著眾人抱歉地笑,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是踢到線了。
  等我解決了水利問題再回來,線已經重新接好,隻不過他們沒有再繼續那首歌。
  話筒開始長期滯留在周國慶和他那口子手裏,倆人從《戀愛達人》唱到《選擇》再唱到《纖夫的愛》最後唱到《抱一抱》,唱的大家沒了脾氣,紛紛轉了攤子打起牌來。
  我們這一桌有李佳人和另外倆男的,我自告奮勇打頭陣,秦科在旁邊看著。
  作為江家子女,麻將技藝幾乎是作為一種本能的存在,一般來說對付幾個小羅羅根本不是問題。
  可今天我似乎不在狀態,一把沒胡不說還連放了幾把炮,輸得是山窮水盡疑無路,落花流水慘兮兮。
  再這樣下去怕是連回家打車的錢都保不住了了,我隻得傳位於秦科。
  秦科笑著敲我的腦門,真是笨。
  我憤憤地站起來把位子讓給他,誰知他倒好,一把把我拉到他腿上坐著。
  李佳人看了我們一眼,旁邊那倆男的倒是見怪不怪。
  我推他,他用手製住我,說,別動,再動車錢就沒了。
  嗬,不動就不動吧,話說他這個腿的位置我也是肖想已久的。
  可是,秦大爺,打牌就要好好地打,有你這樣一隻手摸牌,一隻手摸我的麽?
  這邊廂,我奮力與他的魔手作鬥爭,那邊廂,他竟然就這樣旗開得勝了。
  幾輪下來後,下家的那個哥們叼著煙數著麵前幾個孤零零的鋼蹦感歎,秦科啊秦科,你就是一笑麵虎啊。
  我看著桌上那塊長方形的的生日蛋糕,心裏真是對周國慶同誌佩服得五體投地。
  長得挺聰明伶俐的,腦子裏都在想啥呢。好好的一塊生日蛋糕不但弄得形狀怪異不說,上麵居然還用紅色的糖汁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什麽“周國慶愛孫苗淼,我對你的愛如潮水綿綿無盡期”。
  還是堂哥一語道破天機,你這哪是生日蛋糕啊,簡直就是一塊碑文!
  反正最後那蛋糕是沒人下得了嘴,被毫發無傷地擱在了遠處。
  剛才打麻將輸得清潔溜溜的那個哥們兒往口裏塞了根蝦條又喝了一口酒,憤懣道,秦科,待會兒我們再來,打紙牌!
  秦科靠在沙發上笑得很混,行啊,你取了錢再來。
  那兄弟估計是被秦科這態度刺激到了,把酒杯往桌上一磕,怒道,我最討厭你這德性,陰險得跟那吐信子的蛇一樣!剛剛我明明看到你在桌子底下調戲你老婆來著,居然還能分出心思來胡牌,你真是,真是!
  他到最後也說不出“真是”什麽,索性脖子一揚開始灌酒。
  這一席憤慨之言沒把秦科怎麽著,倒是把我囧個半死。
  敢情我們剛才那些揪揪打打摸摸掐掐全被人看到了啊?
  孫苗淼表示不理解,我看秦科挺正派的人哪。
  周國慶無限愛憐地看著她,這個世界太黑暗,你還太單純。
  李佳人抿了一口葡萄酒,笑著對孫苗淼說,秦科啊,陰著呢。我初二那年,剛搬到他們院子裏。有一次給我妹妹送練習冊,跑到他們的學校,找到他們班,一群半大不小的蘿卜頭在身邊攛掇。我順手截住一個長得可愛的,仔細一看哪,咦,這小男孩兒好像在哪見過。我就跟他說,喂,麻煩把你們班的李文婷叫出來一下。那男孩兒很可愛也很溫順,微笑著點點頭轉過身就往班裏走,邊走還邊喊,李文婷,你媽來找你了!
  李佳人往我們這邊掃了一眼繼續笑著說,後來呢,書是怎麽交到妹妹手上的我不記得了,我是怎麽回到家的呢也很模糊,腦海裏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句清脆的嗓音——“你媽來找你了”。那時我才多大,怎麽經得住這一聲“媽”呢。我還擔心了好一陣子,總在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哪裏不對。再後來啊,我就發現那小男孩兒,原來是我們院子裏的,叫做秦科。之後我還問他,那時怎麽就眼神不好胡亂認人呢?猜他怎麽說的?他笑得很可愛說,你別生氣,我知道你是新搬來的,開個玩笑而已。我就很鬱悶,這小子原來什麽都清楚,故意的啊,就這樣一句玩笑讓我的少女時代打上了陰影。
  憤慨的那位兄弟更加憤慨了,一根咪咪蝦條飛過來,說道,你小子連佳人姐都敢耍!
  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就想到了李佳人那時在車上說過的“以前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黑過”,這算是其中一件麽。
  憤慨兄繼續道,江雯,你在他手底下可要當心,千萬不要被他陰了去。
  我不知道說什麽,抬頭看向秦科,恰好他也正看著我。
  他淺淺笑著,拍我的頭說,怎麽呆呆的,真信他說的?我可是再怎麽動壞腦筋,也不能拿你怎麽樣。
  我笑,這麽膈應人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劃拳,喝酒,搖色子。
  白酒兌紅酒,喝得我直發暈。
  秦科去廁所方便,我靠在沙發上,孫苗淼又遞過來一杯,我搖搖手,再喝就要遭罪了。
  手機“當當”唱起來,我眯著眼看,上麵顯示是葉帆的。
  我說,喂。
  那邊不說話。
  我說,你小子有錢啊,打長途逗人玩兒是吧。
  那邊終於說了什麽,周圍太吵愣是沒聽清。
  我打開包間的門往外走,說,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他說,國慶不回家,在外麵玩得痛快是吧?!
  我笑,是有點痛快。話說回來,你這話說得怎麽像是怨母口吻哪?
  他說,我打電話來就是告訴你,你不回家是多麽的可惜。我買了一大……堆漂亮的禮花,現在就準備點了。
  我看看外麵,天色果然已經暗了下來,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外麵的禮花破空的聲音。
  我說,哎唷哎唷,人家好好想看哦,看不到好好可惜哦。滿意了不?
  葉帆不接我的腔,他說,我要點了,你來聽聽看禮花的聲音。
  不能近距離看禮花,近距離聽也是可以的。
  葉帆開始倒計時,我向走廊的玻璃窗走去。
  快走到玻璃窗的時候,我忽然停住了腳步,外麵的煙花在玻璃窗上映下五顏六色,葉帆在電話裏興奮地叫,你聽到了麽?你聽到了麽?
  電話那頭禮花正“砰砰”作響,可是再響也遮不住拐角處他們的說話聲。
  阿甘他媽對他說,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個吃到的是什麽味道。
  可我現在卻覺得,人生其實是一包隱形炸彈,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炸得麵目全非。
  李佳人說,你到底想怎麽樣?
  從上麵這個角度可以看到站在樓梯拐角處的他們,朦朧的燈光下,秦科的表情我怎麽樣也看不真切。
  他靠在樓梯欄杆上,似乎是笑了一下,說,到底是誰想怎麽樣?我記得上次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是不是也應該適可而止,不要再做些無意義的事。
  秦科這種冷淡又帶些戲謔的腔調,在我和他的日常小打小鬧時常常聽到,那時聽起來帶著甜蜜,這個時候刮進耳朵裏卻帶著寒心的冷。
  我看見李佳人抬起手挽了一下頭發,搭在了秦科抱著的手臂上。
  她溫柔道,我承認我以前做錯了,可你也不能拿感情開玩笑啊。不要再說氣話,不要再跟我鬧了,好嗎?
  秦科挪了一步退開她的手說道,你好像根本沒有弄清楚狀況。是我說得還不夠清楚還是你太自以為是了?其實呢,不管是怎樣,我都無所謂,我隻希望你不要去做一些多餘的事情,造成困擾就不太好了。
  李佳人聲音有些哽,困擾?誰的困擾?江雯的困擾麽?
  秦科笑了一下,再說下去大家都沒意思,不是麽。我出來的時間也長了,話就說到這裏,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和你說話。
  秦科走上樓梯,我想跑,腳跟使不上勁,連忙縮進轉角的小型歌舞廳。
  我閉著眼,聽到李佳人呼喊秦科的名字,聽到秦科走過的聲音,聽到李佳人高跟鞋的踢踏,最終一切歸於平靜。
  舞廳的七色彩燈掃過來,太過晃眼,晃得我有點頭暈。
  以前總以為,三歲一代四歲一溝,像是女大男四歲這樣的更是隔著千溝萬壑,就算山無棱天地合他們也不能怎樣。
  沒有科學根據,可我就是這樣認為,姐弟戀是隻該出現在電視劇裏的情節。
  現在事實證明了我的這種無理堅信有多麽愚蠢,而堅信的那一點更是成了遮擋住事實的盲點。
  當我重新回到包間的時候,一切似乎與我離開時沒有什麽不同。
  秦科笑著問我,幹什麽去了,我都差點撥110了。
  我說,還不是葉帆啊,打電話來向我炫耀他買的禮花。
  堂哥奇怪,誒,你剛才出去沒碰到秦科麽。
  秦科也笑著看著我,是啊,我怎麽沒看到你。
  我看著他,笑得很開心,你個豬,前廳多亮堂,我當然是跑到前廳去啦。
  我不去理會手機上葉帆發來的短信,索性關了機,和他們劃拳玩。
  孫苗淼說,江雯你真是笨,手比了個十還喊五。
  我邊嗬嗬笑邊往口裏倒酒。
  最終散場的時候,我是被秦科扶進出租車的。
  聽到有人提餿主意讓秦科順路送一下李佳人,在車裏的我頓時額上青筋就暴了出來,幸好最終堂哥把這個活給攬了下來。
  出租車內,我閉著眼軟趴趴地靠在秦科懷裏。
  他輕輕拍我,語氣溫柔,江雯,別睡,睡著了等下風一吹就要感冒了。
  我閉著眼睛晃著腦袋,我困。
  他說,你看,街上有個帥男在裸奔。
  我睜開眼說,你騙人。
  他摟著我笑。
  我晃晃悠悠從他懷裏坐直,我說,我要問你個問題,你不要又想騙我。不準騙我!
  他好笑地看著我,說吧,又有什麽怪問題。
  我看著他,你是不是和李佳人有一腿?
  問題一出口就是一陣靜默。
  秦科看著我,半晌,輕笑出聲,敲我的腦袋,何止有一腿,我和她兩個人總共有四條腿呢。你喝醉了怎麽跟發燒似的,腦袋不清不楚的,問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掙紮著還要問,你和她——
  他打斷我,沒有,我和她什麽都沒有
  我閉上眼靠在他肩上喃喃,秦科,你可不準騙我。
  因為你要是騙我,我會受不了的。

  他們的這段情  
  在上小學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交上去的作業本會無緣無故失蹤。每天換新的本子,每天繼續不見。那時候上學沒多久,沒什麽文化,所以我隻是覺得很靈異很惶恐,甚至偷偷把家裏的觀音像藏在書包帶到學校來辟邪。最後機緣巧合下發現,竟然是前排同組的女生在每次發作業本的時候偷偷拿走了我的本子,“江雯”兩個字還可以透過本子皮兒上的改正液依稀可見。我又激動又亢奮地拿著證物去揭發她,結果卻是非常的囧。我沒有親眼見到老師責怪她,倒是親眼見到她以此事為素材而獲得了“美登高杯”作文大賽第一名。她還笑得天真無邪地手持獎狀對我說,江雯,這獎狀也有你的一半,謝謝你哦。
  講這件往事是為了說明,有的人沒有桃花運,有的人沒有財運,而我大概是一個沒有捉奸運的人。
  真相往往吸引人,而奸情又無疑是所有真相中最為誘人的。
  我很想去揭開他們之間的秘密,但是我就怕憑我的這個運氣最後會死得很慘。  
  國慶節的那天晚上,我像隻烤香腸一樣在床上滾來滾去夜不能寐,內心煎熬著到底是該毅然地弄清事實,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和和樂樂的過下去。畢竟那隻是秦科的過去時,畢竟現在的秦科是全心全意地對我。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我的明眸鼓成了倆貢丸,頭也是暈得七葷八素。
  秦科看著我笑,喏,這就是宿醉的下場。
  我拿腫眼泡瞪他,明明他才是罪魁禍首。
  吃完早飯,秦爸爸拿出圍棋笑嗬嗬問我,會下嗎?會下的話我們殺兩盤?  
  我象棋的水平尚且如此,別說是圍棋了。
  小的時候我曾經真心實意地拜托鄰居大叔教我下圍棋,到了最後那位大叔倒是認真嚴肅地求我不要再跟他學。我記得他當時還這麽對我說,你隻要不再跟我學,我就給你買兩袋旺旺大禮包。  
  我不好意思地對秦爸爸笑,五子棋我倒是在行,圍棋完全不行。
  秦爸爸也笑笑說,女孩子會下圍棋的確實也少。秦科那小子呢,和我說好了下棋,人怎麽吃了飯不見了?
  秦媽媽在旁邊看著我抿嘴笑,他呀,昨晚上問我什麽東西能醒酒,今兒一早就下廚房鼓搗去了。我說要幫幫他的忙,他都不讓。
  話還在說,就看見秦科端著碗東西出來了。
  他坐到我旁邊把那碗湯遞到我手上,笑眯眯地說,喝吧。
  濃濃的湯汁散著熱氣,聞著也香甜,我問他,這什麽呀?
  他說,紅糖綠豆湯,醒酒很有效的。
  秦媽媽問,我昨天不是說的綠豆湯嗎?
  秦科說,我不大放心所以在網上查了下,還是紅糖綠豆湯更加有效一些。  
  秦媽媽又抿著嘴看著我笑,誒,您那眼神也忒詭異了吧。
  喝完糖水,秦科拍拍他的腿示意我趟過去。
  我大窘,他爸爸媽媽還在旁邊看著呢,他瘋了麽。
  這時秦媽媽溫柔地對秦爸爸說,來,過來幫我擇菜。臨走時還看著我笑了一笑。  
  得,您才一個早上就對我三笑,都趕上秋香了。
  秦科又讓我躺在他腿上,我說,一大早的才起來躺什麽呀。
  他也不和我廢話,直接把我按到他腿上了,然後不知從哪兒弄出來倆水煮蛋。  
  我盯著蛋驚奇地問,是你剛才下的麽?
  他看著我笑,笑得飽含威脅。
  我忘了我最重要的腦袋還擱在他腿上,這不是找死麽。
  我連忙認錯,他用手撫過合上我的眼睛,手法像極了電視裏那些撫慰死不瞑目人的橋段。  
  剛閉上眼睛,就感覺到了雞蛋殼溫熱的質感。
  秦科在耳邊對我說,這樣熱敷可以對眼睛消腫。你看你,嘖嘖,眼睛腫的比雞蛋還大。  
  眼睛要是比雞蛋還大眼眶裝得下麽,但是我不跟他反駁,就這麽躺在他腿上,感覺著那熱熱的雞蛋在我眼皮上緩緩滾動。
  在這一刻,我想算了,就這麽算了,過去的就讓它全部過去吧。誰年少時又沒有一段情呢?  
  可事情的走向總是和預期存在著偏差,當我這麽打定主意的時候,事態發生了變化。  
  所謂我不去就山,山就來就我。
  我收到了李佳人的短信,她約我見麵,時間地點由她定好了。
  那一天,我騙秦科說去買女性專用品坐上了去往約會地點的出租車。
  “情人眼裏出西施”這句話其實用在完全相反的意義上也是合理的。
  以前見到李佳人覺得她美得不可方物,現在再看到她,隻是覺得那鼻子那眼怎麽看怎麽覺得長得是別有用心。
  我一坐下來,李佳人就笑著問我,喝什麽?
  我搖頭說不用,這次談話不會太久。
  李佳人還是點了兩杯果汁。
  我不想多做糾纏,開門見山道,你叫我出來要說什麽我大概都知道,無非就是你和他過往的一段情。隻是過去了就過去了,對我來說都沒什麽意義,對我而言,隻要他現在喜歡的是我那就足夠了。  
  李佳人輕笑,原來你知道了啊。
  她又看了我一眼,隻是,他現在真的是喜歡你麽?
  我一窒,生氣地說道,再怎麽樣,喜歡的也絕對不是你。而且你該明白,秦科他已經和你說清楚了吧?
  李佳人臉色一變問,他跟你說的?
  我偏頭,不是,那天你們談話我聽到了。
  她對我說,你知道我為什麽問他真正喜歡的人是不是你麽?你先不要反駁,等聽完了我們之間的事再發表意見也不遲。
  又是一個故事,又是一段情。
  就像是李佳人以前說過的,她和秦科的初次交鋒是那個“媽來找你”事件。此後二人也算是冤家聚頭,鬧鬧吵吵互相算計著一路走來。
  李佳人笑著說,那時就覺得那小子陰的很欠揍的很。
  後來秦科升高中,李佳人也已經是X大的大學生,於是這時,秦科請李佳人在假期時給他補習。  
  李佳人說,說實話,要我教他補習我還是挺吃驚的,要知道秦科的成績一直都是他們年級的前列。於是我就這麽問他“我能給你補什麽啊”,結果他跟我說“你就給我補作文”, 我到現在還記得他說這話時時眼睛不看我別別扭扭的樣子,那還是我頭一次見到他那種表情呢。  
  這一補習就是補了兩年,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補”了。
  到了秦科高二寒假的時候學校也開了補習班,但是周末還是會讓李佳人來幫忙補習英文。  
  李佳人說,那一天上完了課,我跟他閑聊。我問他要考到哪裏去,他卻低著頭剝橙子問我在學校有沒有交男朋友。我笑他愛管閑事,結果,他把橙子塞到我手上,把我按在椅子上吻了過來。  
  我忽然忍受不了,為什麽我要坐在這裏聽這些?
  我站起身想走,結果李佳人的一句話讓我幾乎跌坐回去。
  她說,你知道的吧,秦科已經不是處男了。
  我努力平複著心中的那個洞,過了半天,抬起頭盯著她對她說,如果你想讓我聽完,就請你不要加上那些多餘的細節描寫!
  李佳人笑笑,點頭說好。
  兩人那時就成了戀人,但因為秦科還在念高中,這段戀情就成了地下情。知道的也隻有當事人和堂哥。這樣直到秦科考上了與X大同城的Y大的那一年,兩人因誤會分手,李佳人出國念書。  
  李佳人說,出去念書期間我也會回來,每次回來到學校找他時,他都有一個女朋友,但是每任女朋友時間都不長,至多不會讓我見到第3次麵。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吧?
  她笑了笑說,你這下該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問你了吧?
  我看著她問,你說的那個誤會是什麽?
  李佳人斂了笑,不作回答。
  我說,你說給我聽的隻不過是你想讓我聽到的,即便你說的是事實,事實也絕對不僅如此。你不說的那個“誤會”,秦科不原諒你也肯定是因為它不可原諒。
  半晌,李佳人說,是那樣又怎樣呢?隻是憑著那些個迅速換過的女朋友,我就敢肯定,秦科就算恨我,恨的背麵也一定有愛。而你就敢肯定,你不是那些女朋友中的一個?
  我站起身說,他是不是喜歡我,我心裏非常清楚,而他現在是不是還喜歡你,也隻有你自己最明白。
  說完,我果斷地離開了那間茶屋。
  對李佳人說那些話時是信心十足,轉過身我的心裏卻充滿了不安。
  李佳人說他曾經換過多任女朋友,我記得剛開始交往時問過秦科,談過多少次戀愛,初戀又是誰的時候,秦科從來不正麵回答我。難道李佳人說的是真的嗎?都是為了她嗎?  
  我捶著腦門告訴自己要冷靜,我們之間的過往,那些點點滴滴,秦科對我的感情是不會有假的。  
  回到秦家的時候,他爸爸媽媽都出去了,隻有秦科在。
  一進門他皺著眉頭問我,你去哪兒了去那麽久,手機還關機,這不是叫人擔心嗎?我還以為你走丟了。
  我看著他說,我去見李佳人了。
  秦科愣住了,很快又恢複平靜說,是麽。
  我掏出手機,指著吊著的那塊他從家裏帶來又送給我的玉觀音,問,這是誰求來的?  
  秦科看著我不說話。
  我笑了一下,是李佳人求的吧?這個玉觀音,今天我在她脖子上看到了塊一模一樣的。就我還像個傻子樣,整天把情敵送的東西戴在身上。
  說完,我開始解那塊玉觀音,卻怎麽解也解不開,我發狠地扯著係繩,手很快被勒得發紅。  
  秦科上前握住我的手腕想阻止我,我掙紮,他索性抽走手機扔到沙發上。  
  秦科製住我看著我說,你不要鬧,先聽我說。我媽上次腿摔了是李佳人拜托朋友幫忙照料的。這之後,她就去求了這麽幾塊玉給我媽說是保平安用。我媽迷信要我也帶上一塊,我本來也沒放在心上,回來後忘了取下來然後就被你看到了。這玉就是這麽回事兒,沒什麽大不了的,你要是不喜歡扔掉也行。但是不要胡思亂想,恩?
  說完他伸手想拉我,我推開他,仰頭看著他,秦科,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笨,你是不是覺得隻要你不說,我這腦袋就什麽也不會知道?
  我感覺到他放在我胳膊上的手一僵。
  我甩開他的手,國慶節那天晚上你和李佳人的談話我都聽到了,今天和李佳人見麵她也什麽都跟我說了,你們的那一段已經不用再瞞著了!還要說我胡思亂想麽?!
  秦科歎口氣,走上前摟住我。
  我又要掙紮,他摟得更緊,那簡直不叫“摟”而是勒。
  我用殘存的肺活量朝他叫,幹什麽啊,你這是“人肉鐵處女”麽?放開!  
  秦科非但不放,還調侃,對對,就這樣,鼻孔朝天,多吸點氧氣。
  我恨極,張口朝他脖子咬下去。結果技術質量沒過關,隻咬到了他的衣服領子。  
  秦科也不含糊,直接把下巴擱在我腦殼頂上固定住,這下好了,我從頭到腳都動不了了。  
  秦科在我頭頂上說,李佳人那件事是已經過去的事,我沒跟你說,是因為那實在不是什麽光彩愉快的事兒。而且即使跟你說了,除了讓你心裏有疙瘩沒有任何意義。
  我翻白眼然後意識到他根本看不到,我吐糟,切,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繼續說,你應該知道的吧,我現在喜歡的是誰。你要是不放心,我身上有零錢,咱們現在就去把證給辦了。
  我硬著脖子,你現在喜歡的是誰啊,林青霞嗎?我才不知道。
  他笑著歎氣,可能早年李佳人那事兒真把我刺激到了,審美眼光都發生嚴重異變。要不然怎麽喜歡上你了呢。
  呆笨的山豬怎麽也鬥不過狡猾的獵人。
  他總能知道讓我投降的點在哪兒,並且一擊即中。
  這樣無奈的語氣,這樣甜蜜的話語,我繳槍投降。
  管他以前怎樣,隻要他是真心唯一地喜歡我就好。
  我靠在他懷裏有些惡毒地想,真遺憾手頭沒有錄音機,要是把這錄下來給李佳人送去多好。  
  在這之後,我知道秦科有去找李佳人。
  那應該是他們的最後談話,隻希望以後的生活中再不要出現這個人。
  十月七號那天,坐火車回家。
  剛出門口,卻又碰到了李佳人。
  秦科牽著我,臉色冰冷地望著她。
  李佳人笑著說,我隻是來給你們送行的。以後估計是再也見不到江雯了,大家好歹相識一場,我這個做姐姐的送你個小禮物。
  那是個蘋果的MP3,我本能的回絕,李佳人卻笑,就當是最後一麵的禮物吧,或許有意外的驚喜。
  上了火車,我拆開包裝,很漂亮的MP3。
  我和秦科開玩笑,我還以為裏麵是炸彈呢。
  打開MP3,電量顯示是滿格。
  裏麵有一首歌,我塞上耳塞,卻發現背景嘈雜,貌似是一段錄音。
  嗬嗬,要說我和李佳人還真是有緣。我隻是想想要送她錄音,她卻真的送了我一段秦科和她的錄音。
  要說直到現在,我才體會李佳人的強大。
  這段錄音截取得很漂亮,簡短扼要,直指要害。
  先是李佳人的聲音:你說不是,你說你對江雯就是認真,那你說說看為什麽你和她開始戀愛的時間恰好是我回來的前一段時間?又為什麽在那一年情人節我過來來找你的時候,你先是關機不接電話,然後又開機發短信告訴我你和她在哪裏吃飯,等我趕去的時候你明明看到我了卻又裝作沒看到?  
  我慢慢抬起頭看著對麵的秦科。
  錄音裏的他隔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的確,雖然開始的時候是沒有抱著認真的心態。。。。。。
  我摘下耳機,已經不需要再聽下去了。
  
  這還算不算愛情
  我看著秦科,刹那間有種恍惚感,是不是我從來就沒看清過他。
  四周吵吵嚷嚷的,可就是在這麽嘈雜的環境裏,我卻好像聽到了自己血管裏血液“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
  秦科是何等的精明,他意識到了不對,剛想開口說些什麽,我掄起手中捏緊的那個MP3狠狠地向他砸去,你這個王八蛋!
  不想再看他,拿起背包,轉過身淌著人群就朝車門走。
  手被人拉住,我轉頭就朝他吼,放開,混蛋!
  他緊皺著眉看著我,張開了口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真難得啊,他還有理屈詞窮說不出話來的時候。
  我使勁掙紮著喊道,放手!你放不放?你這個死人快放手!
  秦科一隻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想去拉我的背包,他說,不管怎麽回事兒,都先冷靜一下好麽。
  我看著他的眼睛說,嗬,你怎麽還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又低頭看著被他抓住的手腕說,你總是覺得我很好控製是吧。
  說完這一句,我猛地低下頭,狠狠地朝他的手咬下去。
  此時我恨不得咬的是他的脖子,口下留情這種事想都不要想,不消片刻我就嚐到了血的味道。  
  秦科終於放了手,我掙脫開向車門跑去。
  片刻後,秦科也提著行李從火車上跑下來,在濃稠的人群中四處張望,一邊撥著電話一邊高聲喊著“江雯”。
  當看到他沿著站台走遠時,我從旁邊走出來重又登上了這輛火車。
  一聲長鳴之後,火車緩緩啟動。
  我一個人伏在桌上,那根繃著的神經緩和下來,想到剛才的那段錄音,眼淚終於收不住地掉下來。
  這算什麽?這就是我的愛情麽?
  我費盡思量,為它苦為它笑,而對於秦科來說卻隻是一場意不在此的遊戲。  
  那些過往點滴,我自認為是感受到了他的真心,甚至自鳴得意,而這一切的結果卻隻是他呈現給李佳人的一幕劇?
  趴著哭久了,雖然可以不被人看到,但是很容易被囤積的鼻涕堵住。
  我不得不抬起頭來,用嘴巴呼氣。
  這一抬頭餘光掃到一個人,嚇了我一跳,轉過頭去看,原來個髒兮兮的小男孩兒,正掛著一串碧綠剔透的鼻涕張著口呆呆地看著我。
  我邊掉眼淚邊凶狠地瞪他,看什麽看!
  那時我的樣子比貞子善良不到哪去,到底是把他嚇哭了。
  他嚎啕大哭地很是悲情,情緒都是相互感染的,我更加傷心了。
  於是火車上的我們兩人就這樣麵對著麵放聲大哭,還真是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火車一路開過來,我就這麽一路哭回來。
  回到了老家,踏上熟悉的土地,我拎著行李,開始漫無目的的晃蕩在大街上。  
  不想回家,又不知道該去哪兒,到了最後,我想起來還有葉帆。
  等到葉帆騎著他那輛摩托飛馳而來的時候,我正坐在公共電話亭邊。
  他在後麵彪悍地喊,靠!你把我當拖貨的驢麽?隻報了個地點就掛電話,就算是驢也需要感情交流的好不好!
  等我把臉轉過來的時候,他立馬就噤聲愣住了,望著我問,你怎麽了?
  我走過去爬上他的後座,把背包抱在懷裏,甕聲甕氣地對他說,你們家不是房子多嗎?隨便找個偏僻沒人的地兒讓我住幾天,房租等我畢業賺錢了就雙倍給你。
  他看著我,我避開他的目光盯著自個兒背包上的商標。
  最後他終於什麽也沒再問,解開了頭上的安全帽扣在我頭上,然後跨上車。  
  車停在那個摩登大樓前,我對葉帆說,我說的是偏僻沒人的屋子。
  葉帆提過我的包說,是啊,我家長期了無人煙,偏僻荒涼得很。
  跟著他上了樓,進了屋子,他指著一間房對我說,這幾天你就住我的房間,我家老頭子根本不沾家,我住他的房。
  我點點頭。
  手機早就關了,我用他家的電話給我媽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已經回了學校。  
  葉帆問我,那個,你餓了沒有?我去點兩個菜?
  我搖搖頭,對他說“不用管我”,然後關上門倒在床上。
  掏出手機,手放在開機鍵上,過了半晌還是移開了,將頭埋進了枕頭裏。  
  葉帆在外麵敲著門喊道,喂,出來吃點東西。
  我不回答,他又敲門,喂,暈過去了麽?出來吃東西。
  我拖著重重的鼻音大聲說,跟你說了不吃不吃,不要管我,!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了關門聲。
  我彎在床上,窗外的萬家燈火,映到心裏滿是荒涼。
  秦科現在在做什麽?在記掛著我,還是已經不管我了?秦科。。。秦科。。。秦科。。。  
  昏昏睡睡醒醒,從黑夜到白天,又從白天到了黑夜。
  陽光灑滿的翠綠大草原上,秦科正坐在石頭上托著腮想問題。
  我走過去問他,你在幹什麽呢。
  秦科喃喃說,我的頭很疼。
  我說,不怕不怕,我給你揉揉。
  我剛把手放在他頭上,秦科表情很痛苦,不要,好疼。
  我驚慌,忙把手拿開。
  這時,一朵大蘑菇從秦科腦袋上冒出了出來。
  秦科舉起手,把頭上的蘑菇吧唧摘了下來,笑著對我說,我一輩子隻能結一次蘑菇,來,給你。  我開心極了,樂嗬嗬地問,真的嗎真的嗎?
  秦科點點頭,把蘑菇向我遞過來。
  “砰!”一聲砸門聲把我的蘑鼓pia飛,並伴隨著葉帆的大嗓門,靠,你死過去了麽?!再不出來我砸門了!
  你不是已經在砸了嗎?我朝門外吼道,靠靠!!!不是叫你別管我了麽?!我就是不開門,臭小子死遠點!
  門口安靜了一下,再開口時,葉帆的音調降了一些,他說,你開門!
  我說,你再囉嗦,我就把鼻涕擦在你床單上!
  門口有沒動靜了。
  我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過了一會兒,門口重新傳來了腳步聲,葉帆用正常人的口吻說,你不開門是吧?  
  我也靜下心來好好對他說,葉帆,我知道你關心我,可是我想一個人。。。。。。  
  可我接下去的話被葉帆一斧頭給砍斷了。
  門“哐”的一聲被他一腳踢開,葉帆扛著把斧頭站在門口,凶神惡煞如同夜叉降臨。  
  是的,他用鑰匙開了門鎖,而上麵的栓子就這麽被一把斧子給劈開了。
  我吃驚地看著那個被剁下來的栓子以及旁邊連著的一小截木頭,我說,你吃撐了麽?腦子抽風了?
  葉帆放下斧子,從上睨著我瞧,說,出來吃東西。
  我冷笑,我就這麽容易任人為所欲為麽?我說過了不用你管,現在你給我出去。  
  我成“7”字型躺在床上,背朝著他。
  這小子估計是得了瘋牛病,居然跑過來把我拖了起來,還妄想把我扛出去。  
  到底是低估了我的體重,他腳下一踉蹌。
  我憤怒了,舉起拳頭,以夢裏秦科長蘑菇的方位朝葉帆掄去。
  葉帆喊了一聲“靠——”就摔到地上了。
  我揉著胳膊對地上的他說,都告訴你別惹我了。
  葉帆坐起來,轉過身把胳膊抬起來瞪視著我。
  我一看哪,這下好,砍下來的栓子算是報了一斧之仇了。
  葉帆摔到了栓子上,手肘劃了一條口子。
  我的人生怎麽這麽坎坷呢?
  原本隻是想找個密閉的小空間,一個人安安靜靜的,仔細想想也好,頹廢一下也罷,隻是這麽點咪咪小的願望卻都不能達成。
  自己心中的傷口尚且還在嘩啦啦地流血,現在卻要給這個死小子清理手肘的傷口。  
  “靠,你輕點兒!你是在夾木屑還是在夾肉啊?”
  我拿著鑷子一挑,對他說,有本事你自己來。
  給他貼上了OK繃,葉帆說,既然出來了,吃點東西吧?
  我瞥著死魚眼看著桌上的菜,你買的?
  葉帆自豪地點頭,那可不是,花大票子專門買的,給個麵子吃點吧。不過已經涼了,要熱一下。  
  我抓腦袋,還熱個什麽啊,出去吃肯基基。
  葉帆說,肯基基是什麽,新開的店麽?
  我放下手,嘴誤,說錯了,是肯德基。
  買回來幾桶雞腿雞翅,開了葉帆他老爸的幾瓶酒,我們光著腳坐在地板上開始豪飲。  
  葉帆說,那個,你是不是跟秦科鬧矛盾了?誒誒誒,你別瞪我。不過這都什麽時代了?現在這世界上誰離了誰活不成啊?也就你,平時神奇囂張的不得了,現在蔫在這兒整憂鬱,弄得半死半活的,真是衰。
  我看著他,你懂屁。
  葉帆哼笑,我懂屁?你連屁都不懂。你要是再在我家這麽沒出息,玩頹廢,你就搬出去,我可不想在我家發現女屍。
  我突然把頭湊到他麵前。
  他臉色一變,結巴起來,你。。。你幹什麽啊?
  我張開口,“嗝——”,一團成分複雜的熱氣脫口而出。
  葉帆一下子跳起來,靠!
  我踢了一下椅子,它讓你靠。
  葉帆猛地坐到椅子上,手抱在椅背上,一臉大便相。
  我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以後你再想激勵人,千萬不要用這種方式,姐姐是心理素質好,要是弱一點的聽了你的話是要去自殺的。姐姐是什麽人?吃的屎比你拉的飯還多,那些道理我會不懂?  
  葉帆突然笑得猥瑣,我問,你幹嘛?
  他說,你吃的屎比我拉的飯還多。
  我想了一下,你喝多了,出現幻聽了。
  他說,不是!你是這樣說的。
  我說,白癡,你真的喝多了。
  他說,靠!你少扯!我明明聽到你說了。
  我說,靠靠!老娘沒有說!
  。。。。。。。。
  此後,我們的對話趨於妖魔化,從那句話到底說沒說轉而討論到底誰喝多了再轉而比拚誰的酒量大。
  結果就是,兩人當天都醉死過去。
  第二天我是被電話鈴吵醒的。
  這鈴聲堅持不解地響著,硬是把我從深度睡眠中喚醒。
  我從沙發上坐起來,用腳踹躺在地上的葉帆,他臉朝地趴著半天沒動靜。  
  我也是睡昏了,罵罵咧咧地去接電話,拿起電話才意識到不是自家電話不應該接的。  
  我喂了兩聲,電話那頭才有聲音,是個女孩,問,這是葉帆家嗎?
  我連忙說,是的是的,你等一下。
  我跑回去對著葉帆又是一頓猛踹,終於把他弄醒了。
  他翻了個身躺在地上迷迷糊糊道,靠,要死啊。
  我說,你才要死,你女朋友來電話了,還不去接。
  他聽了慢悠悠站起來,又慢悠悠地走向電話。
  我急得恨不得拿掃帚把他掃過去。
  葉帆掛了電話,我問他,是女朋友吧。
  他撓著亂發點點頭。
  我又問,說起來你怎麽沒去上學?已經開學了吧?
  他無所謂撇撇嘴,怎麽沒去上學?隻是寢室一哥兒們腳太臭,我隻好回來睡。  
  這就是學校在本市的好處啊。
  他洗漱完,清了東西準備去學校。
  臨走時他說,我回來時隻要看到你像隻死豬一樣躺著,我就告訴你媽你在我家。  
  說完後他連忙把門關上,生怕我會追過去K他一樣。
  把房間整理了一下,我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打開。
  隨著開機音樂的結束,就是一長串的短信提示音。
  我吸了口氣,打開了短信箱。
  四十二條短信,有江晴的,有田蘭的,剩下的三十八條來自秦科。
  一條條地看,再一條條地刪。等到全部刪完了,我的心又糾到了一塊兒。   
  他說“我是真的喜歡你”,可為什麽這個“喜歡”看著會覺得傷心。
  三點多鍾的時候,葉帆就回來了。
  提著幾個袋子,進門就嚷嚷,喂,我買魚了,馬上讓你嚐嚐我做的水煮魚。  
  我把包包放在桌子上說,幸虧你回來得早。有錢嗎?我銀行卡在學校,你借我三百,回來我還你。
  往廚房走的葉帆停下來,轉過身問,怎麽了?你要回學校?
  我點頭,恩,今天要回學校去。
  他轉過去把袋子放下說,又好上了?
  我說,什麽又好上了?同學告訴我學校有事兒要回去,我可是以學業為重的人。  
  葉帆“切”了一下,走過來打開皮夾,把三百塊錢拍在我麵前,然後也不說話,拎著魚進了廚房。
  我拿了錢放進包裏,走進廚房,葉帆正拿著刀瘋狂地剁魚。
  我在邊上說,你這樣對待一具屍體,以後是會下地獄的。
  葉帆看了我一眼,繼續剁剁剁。
  我說,那你慢慢剁,我要走了。還有啊,這兩天謝謝你,拜拜。
  他還是不說話,我拿著包看了他一眼走了
  下了樓,走出小區,剛準備攔輛出租,後麵響起“隆隆”的引擎聲。
  我回頭說,喲,你不剁魚了?
  葉帆翻白眼,你不是要去火車站嗎?上來!
  摩托車是很快,躥來躥去馬上就到了火車站。
  我的腳剛下地,想和他說聲謝謝,葉帆卻頭也不回地開走了。
  買了票,上了車,晚上的時候回到了學校。
  到了寢室,田蘭把我拉到外麵問,你和秦科又怎麽了?昨天他就打電話問我你回來沒,今天又來找我說隻要你回來就給他打電話。看他表情就知道你們出了事,問他他也不說。你們又在鬧什麽?  
  我說,這一次不是鬧。
  坐在樓梯口,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田蘭。
  她聽了後,半天說不出話,後來才歎道,暈死,怎麽會這樣啊。
  我看著腳趾對她說,你不要告訴他我回來了,我現在還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  
  田蘭問,就讓他這麽上天入地地找你?
  我不說話。
  田蘭又問,那你打算怎麽辦,想怎麽做?
  我搖頭,不知道。
  這個世界上的問題不全都是判斷題,不是用to be or not to be就可以簡單回答的。  
  對於秦科的問題,不能想,不敢想,想也想不出來。就像是身處在一片酸霧,辯不清方向,卻還讓心受到侵蝕,千瘡百孔。
  第二天填好了申請表交給導師。
  導師看著我說,以你的成績,說實話,就算填了這個表能被選上的機會都很小。  
  我向導師鞠躬,是,老師,我知道我以前插科打諢學習爛,但是我以後會好好努力的。  
  導師愣了一下說,恩,有這份上進心就好。
  我強迫自己上自習室,強迫自己看那本極醜的專業書,強迫自己上英語角,強迫自己和那些人進行著where are you from?what’s your name?what’s your major?這些永恒的對話。  
  有同學調侃,怎麽了,江雯,咋突然發奮了,受刺激了啊?
  一般這種路人甲的無心之言常常就是開啟真相的那把密匙。
  是的,我的確是受刺激了。
  不受刺激能這麽學嗎?一本厚厚的單詞書三天就過了兩遍。
  田蘭摸著那本書覺得不可思議,其實沒什麽奇怪的,隻要腦袋裏蹦出秦科這兩個字我就看一頁,這樣看著看著就過了兩遍。
  我要做出堅硬的殼子,我要告訴他即使這樣我也可以過得很積極。
  周四晚,我又去了英語角。
  和我對話的是個外校生,英語說得相當的高級。
  從第三句話開始,我就已經聽不大懂他在說什麽了,隻能抓住零星個單詞然後靠大片的聯想編織出大意。
  這哪是鍛煉口語,完全是考驗想象力。
  我展開官方微笑看著他,心裏直罵,娘的,你這種水平還出來練什麽,自己對著鏡子自言自語不就得了。
  在我即將忍受不住準備尿遁的時候,對麵的人終於說了句我聽得懂的話,他特意慢慢地說,我現在還是單身,你想做我的女朋友嗎?
  那個表情輕佻得好像這句話對我是個恩賜。
  我沉思,“去你娘個腿“這句話翻譯成英文應該是個什麽樣子。
  一隻手在背後突然把我一帶,來人帶著熟悉的腔調說著,I’m sorry,but she is not available。
  多麽優美的美國腔,我打了個激靈,二話不說撒丫子就跑。
  逃跑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可我這一跑,背後那人就開追了,和演了一出“你為什麽跑,你不追我怎麽會跑,你不跑我怎麽會追”的經典橋段。
  還沒跑出幾步,就“噢——啊”了。
  我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我的點兒背得這樣的慘絕人寰?!
  他娘的路邊上什麽時候開了個下水道,他爹的下水道蓋子又是被誰偷走了,拿回家當餅烙著吃麽?
  我站在幹涸的下水道裏對著蒼天就要哭了,你是不是非得玩兒死我才甘心?  
  事情總是能以比我預想中還要糟糕的姿態出現,下水道裏的我就這麽束手無策地被秦科和另一名見義勇為的同學拉了上來。
  秦科說,怎麽見了我就跑?要躲我躲到這個地步麽?
  我冷笑,可不是,看到你比吃了一坨狗皮膏藥還惡心。
  秦科被我的話噎住了。
  半晌,他伸出手想拉我被我甩開。
  他歎氣說,我們談談好麽。
  我偏頭,還有什麽好談的
  秦科說,MP3的錄音我聽過了,我知道你在氣什麽,但事實不全是你想象的那樣。我承認,在最初的時候。。。。。。
  我憤怒地打斷他,行了不用再說了,我不想聽!
  他下麵的那些話是我這幾天的噩夢,熟悉地經不起重溫。
  秦科還要繼續講,我把手捂住耳朵,他皺著眉上前拉下我的手腕扣在手裏,我恨恨地看著他,低下頭朝著他手上的舊傷咬去。
  傷口是剛愈合的,這次比上次更快就感覺到了血的味道,可即便是這樣秦科的手依然堅定不放鬆,就讓我這麽咬著。
  點點血絲在舌尖上綻放,秦科的手握得更緊,我突然間覺得挫敗,似乎怎麽樣都是鬥不過他的。  
  不再做無謂的抵抗,我鬆開了牙關,抬起頭望著他,對著他苦笑,果然相同的招數對你是沒有用的,你想要說什麽就說吧。
  秦科看著我,緩緩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確實是很混。我承認我和你開始交往時沒抱著認真的態度,也不否認這一切多少是出於報複的心理。可是江雯,不一樣,我發現對你的感覺不一樣,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感情的變化沒有明顯的界限,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也不清楚它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但是我明白隻要你在身邊我就會覺得滿足。那種發自內心的安定感是以前從沒碰到過的。江雯,我喜歡你,和任何人都無關,這是真的。我們放下過去那一切,好好來過,不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
  我看著他,做怎麽能像說那麽輕鬆?你知道我這幾天是怎麽過的麽?我不能讓頭腦太清醒,因為一旦腦袋清楚了,就會想到你和李佳人的那些畫麵。我可以不在乎你對我的隱瞞,甚至可以不計較你和李佳人發生過關係,但是你怎麽能以那種目的來親近我和我交往。這是我的第一次戀愛啊,你要去報複李佳人為什麽不去找別人?你為什麽要毀了我的感情?你完全不顧及我知道了會疼得要死嗎?  
  眼淚滴到秦科的手上,他才猛然放開彼此緊連的手。
  我也不想哭,我也想在他麵前表現堅強,可是心裏難受得根本撐不住。
  都說哀莫大於心死,真正到了那一步是哭都哭不出來的。
  可對於我來說,最可悲的就在於,我到現在還沒辦法對他死心。
  雖然我恨他,恨得要死,但是恨也終究隻是愛披著凶狠外衣所做的的偽裝。  
  我說,我都想不明白,我們那樣還算是愛情嗎?
  秦科上前抱著我輕聲說,對不起不會了,我發誓以後不會再這樣了。原諒我,原諒我這一次好麽。
  我閉上眼又睜開,越過他的肩看著街邊的路燈對他說,知道麽,其實我是個很沒骨氣的人,到現在也還是很喜歡你,也想幹脆忘記過去的那些。可是沒辦法,太痛苦了。現在一想到你,我心裏就會感到很難受,會不由自主地回到情人節那一天,回到那個畫麵,我滿心歡喜靠在你懷裏的,卻不知道原來李佳人就在旁邊,你縱容地和我調笑,也隻不過是在和李佳人玩心機。
  我用手捂上秦科的嘴,你不要解釋。我有冷靜地想過,想過很多很多次,那時你到底有沒有哪怕是一點的真心。可到最後我才發現,不管想出的答案如何,心裏的那個洞仍會淌血。秦科,你太精明太強大,我不是你的對手,就算再進化兩代也看不透猜不出你在想什麽。我媽曾經跟我說過,對自己沒利的事情就要撤。我現在很難受,難受得要死,所以我要撤了,我隻想解脫。所以,秦科。  
  我看著他的臉,我們分手吧。
  茭白的月光和橙黃的燈光奇異的融合,襯得秦科的麵龐越加皎潔,他定定地看著我,緩緩地問,你說什麽?
  聲線越穩定就表明他越危險,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退完之後又罵自己沒出息,都這樣了還怕屁啊。
  這麽想著,我又往前邁了兩步。
  我對他說,繼續下去隻會痛苦,分手吧。這樣子對我們才。。。。。。
  我話還沒說完,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兒,人就被他扣住了,他的唇就這麽壓了下來。  
  那樣子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咬更為確切。
  我掙紮,他壓製,我退後,他進逼,綿密地不給我一絲一毫的喘息機會。  
  我氣得猛地抽出右手要插他鼻孔,他幹脆把我的雙手束起反剪在身後。
  就如同蜘蛛網上的蚱蜢,再怎麽蹦躂,一切都隻是無謂的反抗。
  等到他終於停下來緩緩地從我嘴巴上離開,還帶著某種意猶未盡的神色,我瞪著他,你滿意了?這算是分手的遣散費?
  秦科低頭看著我開口說道,我媽小時候也曾經教導我,真正覺得重要的東西到嘴裏了就絕對不要吐出來。我是個很自私的人。你可以恨我,也可以報複我,那都沒問題。但是要我放開你,對不起我做不到。我們可以先給彼此空間冷靜一下,但是分手就不要再提了。
  為什麽他說這話時表情善良虔誠得好像教堂做禮拜的基督徒,但是話的內容怎麽這麽無恥這麽喪盡天良呢?
  我就不明白現今如此和諧的地球上怎麽還會有他這種人?我一下子就從極度委靡的狀態轉而到出離憤怒了。
  我一把推開他,跳起來踩他的腳,朝他喊,見你的鬼去!你個負心漢!你個西門慶!你做了那麽多錯事憑什麽要求我!你憑什麽!我告訴你,就是分手!我們分手了!咱們玩兒完了!  
  喊完最後一句,又猛地給了他一腳,我一路跑回了宿舍,而他並沒有追來。  
  回到寢室的時候,隻有田蘭在裏麵看書。
  我上前抽走田蘭的書問,是你告訴秦科我在英語角的?
  田蘭看著我點點頭,是。
  我控製不了自己的語調,特意跟你說了不要告訴他你還是告訴了他,到底他給了你什麽好處?到底誰才是你的室友啊?
  田蘭也有些動怒,他給了我什麽好處?你以為我想管你麽?是誰晚上睡不著覺翻來覆去,是誰總是無精打采對著天發呆的?你這幅德性,我能不告訴他麽?
  我低下頭,田蘭拍了拍我,有問題就要解決,而不是困死自己。
  我說,對不起。
  田蘭說,暈,我們之間說什麽對不起。那今天你們,怎麽樣了?
  我說,分手了。
  田蘭大吃一驚,分手?你真的已經想好了?
  我坐到床上,在今天和他見麵以前我一直都不想麵對他,覺得見到他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可當今天見到他的時候,我心裏的怨氣就全都湧了出來,分手的話也就說了出來。這樣說你可能又會覺得我是衝動,考慮的不夠清楚。其實做決定就是這麽一回事兒,潛意識裏早就有了判斷,可是就因為不舍得不甘心還要多加躊躇,可不管再怎麽猶豫思量終歸還是要回到最初的決定上。現在這種狀況,隻要談到秦科,我的心裏就會泛酸,太難受了,人都有自我保護的本能,這條路我已經走不下去了。  
  田蘭歎口氣,你們這樣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但是你要考慮清楚,分手了就什麽都沒了,以後不會後悔麽。
  我苦著臉,我不知道,很有可能。
  雖然這樣,但我管不了那麽多,眼下隻想求個解脫。就像是人被塑料袋蒙住頭,在喘不過氣快要窒息的那一刻,隻會想到把袋子戳破,而袋子外麵的到底是空氣還是煤氣,已經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了。
  我躺在床上說,其實往好的方麵想,我還年輕,或許能找到比秦科臉更白的男人也說不定。人生總是要充滿光明和期待嘛。
  田蘭看著我,突然說了一句,你要分手秦科居然就這麽輕易答應了?不像他的風格啊。  
  我聽她這麽一說,內心不可避免地寒了一下。
  說分手,從頭到尾都隻是我在說,就連最後我高喊著分手然後瓊瑤式的跑開秦科都沒有表現出妥協的意味。
  這種懸而未決,意猶未盡的結果讓我有些不安。
  可終究是他理虧,這種情況下我提出分手,他有理由不答應麽。
  本來還有些摸不準,可隨著日子的慢慢過去,我慢慢放下心來,一切風平浪靜,秦科就這麽從我的生活中不聲不響地消失了。
  這樣放心下來之後,我卻覺得有些落寞,心裏像是空了一塊什麽。我忍不住pia自己,沒有麻煩還不好麽?你這不是沒事兒找抽型麽?
  雖然秦科這個人消失了,但是他的痕跡依然濃重地留在我的生活中。
  那個圖書館我們去過,那個石凳我們坐過,那段長坡我們走過。
  無論走到哪裏,都仿佛舊地重遊,連帶著那些與秦科在一起的記憶。
  與當初預想相反的,日子不但沒有過得輕鬆,在惆悵,彷徨,傷心之後,引發的是大片大片的想念。我對自己說,江雯,不要緊的,這些都是後遺症,這一切總會過去的,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待著你!
  是的,日子總是要向前的。
  盡管痛苦,但我總會越過這道坎。
  念書,畢業,找到一份不算好但餓不死的工作,找到一個不算帥但也看得過去的男人,結婚,生子。
  在某某年的某一天,和老公帶著兒子去公園時,偶遇那個人,終於可以相視而笑,哦,原來是你啊。
  然後擦身而過。
  至此,和秦科的故事終於結束——THE END。
  在我窩在床上,邊摳著鼻子邊這樣自說自話,為我們的結局盡情YY之時,我忘了很重要的一點。  
  這是個致命的錯誤。
  我的那個男人,不是張三李四,而是一個叫“秦科”的人。
  秦科者,陰險也,蓋蛇蠍毒蟲莫能與之敵。
  他以前教我下象棋時就跟我說過,下棋最大的快樂不是結果,而是過程。遇到低手,自然不在話下。看不順眼的,就將其快速秒殺,若是看對眼了,嗬嗬,那就不急了,一個子一個子地慢慢淩遲到死。喏,就想和你下棋一樣,別有一番樂趣在心頭。然而在遇到高手,相持不下之時,不妨退開一步,棄車保帥,暫且放任他,讓他占據優勢。實則虛,虛則實,麻痹對方,當對方大意之時,再在他最放心的位置,給與致命一擊。
  想當年徐天川也是在被算計的最後時刻才頓悟發出“韋香主你真是深不可測啊~~”這樣的感歎。  
  而我呢,也是在最後的最後才明白,桃花潭水深千尺,也TMD沒秦科那麽深哪。  

  翻不了身的鹹魚
  就跟在超市裏買牙膏會送個漱口杯的道理一樣,失戀除去本身的痛苦之外還會附送一係列的小麻煩。
  比如走在外麵隨處都會碰到有人問,誒,最近總看到你一個人,你男朋友呢?啊,分手了?不會吧?怎麽會這樣的啊?
  如此這般,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這樣的關心實則是一種變相的傷口撒鹽。  
  問的人多了,鹽撒的多了,原先的那塊傷口就成了正月裏的醃臘肉。
  然而讓我覺得真正麻煩的不是別人是我老娘。
  都說紙包不住火,其實沙子啊水啊龍須酥啊什麽的也都是包不住的。
  所以當我媽打來電話大聲質問我的時候,我想著終於來了,完成醃臘肉所需要的最後一把花椒終於灑下來了。
  我告訴她,我和秦科性格不合,我不喜歡他了,我把他給甩了。
  我媽聽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說要火車過來宰了我。那種憤慨就好像是杜十娘她親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沉了百寶箱。
  快臨近月底的時候,我媽卻又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讓我回家一趟給我過生日。  
  我奇怪,上次她在電話裏還是欲將我除之而後快,怎麽現在又變成了知心媽媽的樣子?  
  我媽在電話裏溫柔地說,你是我女兒,當娘的怎麽做不都是希望你好麽?不管你有什麽事兒,周五早點回來,我給你做頓好吃的,給你過生日。
  我放下電話,心裏暖流澎湃,世上隻有媽媽好啊。
  23歲生日的那一天,我回到了家。
  在一片氤氳的燭光中,我親愛的母親催促著,來來來,快許願。
  我閉上眼,默念,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請讓我右手邊的這個人消失,或者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幻象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睜開眼,吹滅了蠟燭。
  打開日光燈,當房間內重新充滿光明之時,我向右看——神啊,你遺棄我了麽。  
  右邊的人意識到我在看他,轉過頭向我微微一笑,我立刻皺眉,笑屁啊。  
  我媽用筷子敲我,怎麽說話呢,秦科是我請來的客人,跟你沒什麽關係啊。來來來,吃菜,這個雞腿給你,來葉帆,這個給你,都別客氣啊。
  一隻雞有兩隻腿,左邊人一隻,右邊人一隻。而我的碗裏,潔淨的如同神明。  
  我說過什麽來著,世上隻有媽媽好?
  秦科把雞腿夾到我碗裏,我看著他,他說,雞腿還是要給壽星吃的。
  我把雞腿按原路夾回去,以前是喜歡吃,現在看著就煩。
  秦科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媽問,秦科現在學習還是很忙吧?
  他說,現在剛開學,所以這段時間還好。
  我媽和他說著話,我也無心插嘴,拿起杯子把葡萄酒都倒進了嘴裏。
  我推了葉帆一下,要他把旁邊的酒拿過來。
  葉帆說,這酒很貴,你能不能不要牛飲?
  我點頭,給我滿上,我貓飲給你看。
  我媽突然清了一下嗓子,說,小兩口呢都是打打鬧鬧過來的,我和江雯他爸年輕時也經常鬧。可鬧歸鬧,也不能傷感情啊。年輕人容易衝動,遇到一點不對就說要分手,到了後來啊就會悔得連腸子都綠了。江雯這孩子從小性子就毛躁,說是分手我估摸著也是她沒轉過彎來,秦科你呢,也就多讓著她點兒。
  我低著頭拿筷子壓米粒。
  我媽今天叫秦科來,到底還是為了勸和,隻不過這一番苦口婆心終究是要白費了。  
  “伯母,分手的事,錯在我,不關江雯的事。”
  我聽到秦科這麽說,抬起頭看著他的側臉。
  他對我媽說,我們會分手,是因為我不懂得珍惜,做了錯事,傷了她的心。我沒有照顧好江雯,伯母,對不起。
  我媽沒有料到他會有這一說,愣住了,半天歎了口氣說,算了,就像她爸說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們年輕人談戀愛跟我們那會兒也不一樣,還是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這頓飯就這麽不鹹不淡的吃完了。
  飯後,我把秦科拉到門外。
  我盯著他,問,你到底有什麽陰謀?
  分手以來一直很平靜,那麽前些時候的蟄伏是為了今天的一擊麽?
  秦科說,你想多了。我來是因為你媽帶電話要我來的,本來我是做好了被打的準備的,來了之後才發現你媽並不知道我們分手的原因。
  他說這話時,麵帶微笑,讓人分不清真假。
  他問,為什麽不告訴你媽我們分手的真正原因呢?
  我看著他冷哼道,你不要想歪了,我媽向來受不得我有半點委屈,我們的這個故事又那麽刺激,我怕告訴她她會受不了。
  隔了一會兒,秦科看著我說,對不起。
  我撇過頭說,我們已經分手了,所以你的對不對得起已經無所謂了,和我沒關係。  
  說完,我轉身推門進了屋。
  進屋後,我媽已經切好了蛋糕,分開盛在了幾個小碟裏。
  我拿了一碟,嚐了一口,醇香濃鬱。
  瞥了一眼秦科,他看著手裏的那碟蛋糕卻遲遲不動。
  再仔細一看,我頓時頭都大了。
  原先的蛋糕上是裱了字的,上麵寫著“祝江雯二十三歲生日快樂”幾個字。  
  而蛋糕被切後,秦科手上拿的那一塊兒,好死不死,剛好留著“江雯”兩個字。  
  我就看著秦科慢慢把“江雯”挑起,送至嘴邊,張開口含住,然後,輕輕笑了一下。  
  這一幕太邪乎,我的火“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我皺著眉看著他,你快點吃!吃完了就趕緊坐火車回去!
  我媽擦了擦手說,都這麽晚了,要走也是明天走,現在哪來的火車?
  我沒說話。
  這樣僵了一下,秦科放下碟子說,不要緊伯母,現在這個點火車票還是買得到的。  
  他站起身走過來,將一個袋子遞給我,說,生日快樂。
  我接過來,隨手放在沙發上,麵無表情地說了聲謝謝。
  秦科也不在意,回頭笑著對我媽我爸說,伯父伯母,那我就不打擾了。
  我媽站起來看了我一眼,天都晚了,真是的,我送送你。
  十幾分鍾後,等我媽回來時,我還是維持著原先的那個姿勢坐在那裏。
  我媽看著我說,你啊你,真是屬石頭的,跟你爸一樣倔。
  我爸本來好好地坐那兒低著頭看報紙,聞言突然抬起頭來,表情甚是委屈。  
  我說,媽,我和他已經徹底分手了,徹底,曉得吧?就算等到布什和拉登握手言和,我和他之間都不會有任何奇跡,所以媽,你以後也別再這樣了,尷尬。
  我媽揮手,行行行,你長大了,自己能做決定了,我想管也管不了了。隻不過你要記得,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我表麵上沒說話心裏想著,話是這麽說,要是您知道事情的原委,不要說留一線,怕是一個點兒都不會給他留,逼也要逼著他消失在整個平麵內。
  瞥到沙發上的秦科留下的那袋東西,信手把它拎過來。
  看了半天,擺到了桌上,想了一下,又拎回來放在腿上。
  葉帆出言嘲諷,不就是個禮物麽?裏麵又不是炸彈,你至於麽?
  我白了他一眼,拆開了包裝,裏麵是一盒拚圖。
  這禮物可真是有夠新穎的。
  我把拚圖擱在了旁邊,對葉帆說,你要不要也早點回去,晚了走不安全。  
  蹲在電視前的我娘,突然輕飄飄地插了這麽一句,是啊,晚了,不安全哪。前幾天晚上街道口那兒還發生持刀搶劫,犯人還沒抓到呢。唉,可憐哪,這麽晚,人生地不熟的,路也不認得,搞不好就晃到小巷裏了,誒,搞不好呢,那犯人正好就蹲在小巷裏呢,心裏還美著,哎呀哎呀,老子等了半天,終於有個鮮貨上門了,嗬嗬嗬嗬。
  我腦門掛黑線,媽您都這麽老了,能不能別這麽幼稚,說什麽搶劫犯幹脆說有殺人犯得了。  
  我爸說,是真的有,被搶的人是你媽以前的牌友。
  我一時語塞,緩了一下,說,有就有唄,那又怎樣。
  電視裏播著笑傲江湖,林平之正在揮刀自宮,我媽看著邊念叨著“可憐哪”邊哼著小白菜的主題曲,那叫一個淒婉。
  我盯著手裏的雜誌,“貪官局長包養風情小蜜,迷情陷阱終招殺身之禍”,看了半天,第一自然段還沒看完。
  煩燥,我把雜誌扔到桌上說,口渴了,我出去買飲料。
  我媽笑著點頭,去吧去吧。
  葉帆跟著我出來,我對他說,不早了你回去吧。
  葉帆看著前麵,你是要去找他吧,我跟你一起去。
  我說,你瞎說什麽呢。
  他白我一眼,不是嗎?那剛才你在跟誰發短信呢?
  我沒說話,他轉過頭接著說,一起去吧,你能怎麽安排?就讓他今天住我家吧。  
  我說,真的是麻煩你了。
  他看了我一眼說,靠,你早就麻煩上了,現在才發覺?
  坐在的士上,我看著窗外發呆,葉帆突然說,其實我也有個禮物送你。
  我轉過頭,他掏出一個小盒子,裏麵是條手鏈。
  我拎起那串手鏈,問,藍寶石麽?多少克拉的?
  他哼哼,想錢想瘋了,這就是個地攤貨。
  我把手鏈戴在手上轉了轉,挺漂亮的。
  我看著手鏈問,這到底是什麽材質的?玻璃?瑪瑙?
  他說,水晶。
  是麽,藍水晶手鏈。
  車駛到廣場前停下,秦科正靠坐在旁邊的長椅上仰著頭望天。
  走過去,秦科轉過頭,展開笑容,你來了。
  那一瞬間,他的表情仿佛是個孩子。
  我撇過眼不看他說,是我媽怕你出事。要你今天晚上住在葉帆家,明天一早就走。  
  他不答腔,隻是看著我慢慢地笑,笑得極其欠扁。
  我冷冷地說,我看你還是今天就走的好。
  說完我掉頭就走,他順手拉住我手腕說,怎麽生氣了?我又沒說什麽。
  我甩開他的手,別拉拉扯扯的!
  秦科說,雖然伯母這麽為我著想,但是我已經買了火車票。既然買了票了,就不會錯過這趟車。我就會一直等,直到等到那輛火車來。
  我說,既然這樣隨便你。
  我轉身離開,他在我背後說,江雯,謝謝你。
  我說,你謝錯人了。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一點都不想和你有任何關係。
  回程的車上,一路沉默。
  我下車的時候,葉帆說,你還是喜歡他吧。
  我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問,你還是喜歡他吧?
  我關上車門,死小孩,快回家!
  晚上,我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抬起手腕,上麵似乎還殘留著某種觸感。  
  起床,打開台燈,從屜子底層拿出那盒拚圖。
  將那一塊塊的凹凸全都倒出來,六百片,鋪的滿床都是,最後落下的,是一張粉紅色的卡片。  
  曾經的戀人,禮物,深夜,隱藏的卡片,粉紅。
  有了這些關鍵詞,所以不要怪我自戀,對這張卡片進行了少女漫畫式的推測。  
  我猶疑地打開那張粉色卡片,十秒鍾之後,輕輕合上。
  而後,那張卡片在我手裏碎屍萬段。
  卡片上寫的隻是這麽一句話:拚圖雖然與智商無關,但鑒於你的能力,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拚圖背麵有歸類的提示,按照提示來拚圖會簡單得多。
  在拚圖的正麵努力嚐試了半個小時,我隻找到兩塊契合的。終於放棄,把那六百塊拚圖全都翻了個麵。
  拚圖的背麵標了字母,指明了哪幾塊兒是一部分。
  就這樣一點一點,一塊一塊,等六百片全部歸位,天已經微微亮了。
  時間過得居然比通宵上網還來得快。
  完整的拚圖呈現的畫麵是一幅美妙的風景,天鵝湖上天鵝飛。
  隻不過這個拚圖顯然已經被人動過,原先的主人在拚完後用記號筆在圖上寫上了幾個字。  
  而如今這幾個字隨著圖片的拚湊再次顯現了出來。
  “對不起。”
  我躺回到床上,對不起?
  對不起,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負責任最可惡的話語。
  校園中流傳著這麽一個美麗的傳說,一天當中遇到你三次,我們之間的緣分就是命中注定。  
  很多初來乍到的新生們因為應驗了這個浪漫傳說紛紛落入愛河。而當一年之後,大多數已經恢複單身的他們才幡然醒悟,什麽鬼扯的緣分?什麽碰到三次就是命定的?通往各大教學樓的主幹道就這一條,除非你用飛的,想不遇到都難!
  不錯,我們學校的格局就是這樣玄妙,所以會碰到秦科,我知道那是遲早的事。  
  生日過後返校,我開始以某種詭秘的幾率頻繁遭遇秦科。
  起初我不以為意,遠遠看到他就趕緊交叉變線繞著走就是,可到最後還是會有失誤的時候。  
  那天從教室回來,因為太過於專注地思考到底是吃什麽好,等到快走到他跟前時我才發覺,想裝作沒看到也已經不可能了。
  他拿著兩本書站在那兒微笑,江雯。
  我想把他當路人pass掉,他卻跟了上來。
  我說,不要跟著我。
  他笑,這條路又不是江雯家開的。
  我轉頭看他。這麽幼稚的話他也說得出來。
  他還是笑眯眯,我開玩笑呢,到食堂不是隻有這一條路麽。
  我白了他一眼,他又問,上次生日送的拚圖你看了麽?
  我說,哦,原來上次你送的是拚圖啊?我忘了放在哪兒了,可能塞床底了。  
  他也不在意說,哦,這樣啊。你也去食堂麽,一起?
  我停下來,他也停了下來。
  我看著他說,我上樓吃泡麵。
  雖然很細微,但我看到他的眉毛末梢處那麽抽了一下。
  他還在笑,笑得有點緊,他說,吃泡麵不好啊。
  我也笑,是啊,但是我喜歡吃啊,昨天吃的泡麵,今天還吃泡麵,寢室裏還有兩箱呢。你要去食堂是吧,那我們不同路了,拜拜。
  秦科最後的那個介乎於爆發和隱忍之間的表情讓我莫名心情很好,回寢室一連吃了兩袋泡麵。  
  那次之後,我們的相遇更加頻繁,到了一個什麽程度呢?
  上帝與我同在,秦某人比上帝還要無處不在。
  今天碰得到你,明天碰得到你,是你,是你,還是你。
  食堂裏,我把筷子使勁插進飯裏,看著對麵的人,你到底是啥意思?
  秦科說,不要激動。牛頓說過,吃飯要保持良好的心情,不然會消化不良。  
  牛頓是我們專業的名人,我在回憶有哪部傳記或是野史記載了這樣的話。  
  他笑起來,就知道你會去想。我開玩笑的,牛頓沒說過這話。
  我抓狂,哪那麽多玩笑開啊。
  他說,咱們能碰到。。。
  我打斷,誰跟你咱啊咱的,是“我和你”!
  他也不在意,繼續笑嗬嗬地說,學校就是這麽塊兒地,宿舍,教學樓,食堂在一條流水線上,我和你能經常碰到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你千萬不要太過介懷啊。
  他的那個笑容就是在說,事情就是這樣了,你節哀順變吧。
  我讓自己保持冷靜,對他說,我們兩個歲數加起來都差不多是半百的人了,我們要做成熟的事。。。
  他說,誒,你不是說是“我和你”麽?
  我掐著自己的手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我是個成熟的人我要冷靜。
  緩和下來後,我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認真而不是和他開玩笑。  
  我說,秦科,我們分手了,不要再和我開玩笑也不要再惹我了。
  他的表情也認真起來,說,你對我們的分開很堅定,是麽?
  我點頭。
  他說,不管怎麽樣都不會後悔,是麽?
  我點頭。
  他說,不會因為任何人和事而動搖,是麽?
  我點頭。
  他笑,那麽我做什麽對你也不會對你有影響,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介意?  
  我愣住了。
  他端起餐盤站起來笑著說,就是這樣,所以沒必要計較我做了什麽。
  他走了,我還在思考剛才的對話。
  我立場堅定,不會因為任何人事動搖,所以不會因為秦科的作為而動搖,所以不用去計較。  
  對啊,邏輯是非常的對啊。
  可是,為什麽總感覺有些不對呢?
  但是,他所說的很有理啊,但是,為什麽還是會覺得哪裏不對呢。
  不斷的自我否定是一件很累的事,我的腦細胞大批陣亡,感到深深的疲憊。  
  算了,不去想了,主導權到底是在我這,他又不能拿我怎樣。
  臨近元旦的時候,各個係又開始瘋狂地準備著元旦晚會。
  我們係的文藝委員是本係係花張靈。
  讓我吃驚的是,係花大人居然找上了我,而更讓我吃驚的是,她竟然請我在元旦晚會上唱首歌。  
  我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這嗓子吼叫是可以,唱歌絕對不行。
  係花大人說,不怕的,元旦晚會圖的是熱鬧。隻要參與就好,唱得怎麽樣無所謂。  
  我說,不行不行,丟不起那人。
  她說,我們係的女生少,今年都有了節目,這一首合唱你不上就缺了。為了集體,你得上啊!  
  我苦著臉問,可是我唱歌會走音怎麽辦?
  張靈笑,不要緊,到時候別人指導一下,自己多練幾遍就沒問題了。
  她又補充道,羅琴琴的姑媽在附近開婚紗店,據說會友情提供服裝哦。
  婚紗?純白搖曳夢幻的婚紗?
  我點頭,上,當然得上!不上的話太對不起集體了!
  這次的元旦晚會據說是兩個係合辦,所以兩邊弄得都很仔細,早早的就說要去彩排。  
  我和田蘭走到彩排的大禮堂,剛到門口我就停下了。
  我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問田蘭,我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麽出現幻覺了?  
  田蘭說,不,親愛的,那不是幻覺。
  原來這個元旦晚會不但是跨專業,還是跨年級的麽?!
  秦科和一男的站在門口,看到我們後還笑著向這邊揮手。
  我走過去,看著他,這個世界上到底哪裏才沒有你?
  秦科笑,兩個係合辦晚會,我們這種要畢業的最後一年當然要參加了。
  我沒再理他,轉身去找張靈。
  張靈看到我,對我說“等一下”,然後朝門口喊,學長,學長!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來人然後問張靈,和我合唱的那人不是叫王甑亮嗎?
  站在秦科旁邊的那個男的用鴨嗓子說,不好意思,前些時候感冒嗓子啞了,所以要秦科替我。  
  嗓子啞了還報名唱歌?!
  張靈翻了翻單子,抬起頭說,恩,是這樣的,你和這位學長合唱“吉祥三寶”。  
  吉祥三寶。。。。。。
  那一瞬間,我覺得我是掉入了一個噩夢,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
  我僵站在那裏沒了言語,然後幹笑著看張靈,你搞笑的吧?兩個人怎麽唱“吉祥三寶”?  
  秦科說,啊,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導師答應把他兒子借我們一用。
  我盯著秦科的笑臉,突然有種抓上去的強烈衝動。
  張靈遞過來兩張紙,這是歌詞,你們先熟悉一下,等一會兒唱起來也容易些。  
  我問張靈,能不能換人啊?
  張靈說,為什麽要換?不可能的。就這樣了,趕快熟悉一下歌詞。
  我看著張靈決絕的背影,再看看那張歌詞,趴倒在桌上,神哪,殺了我吧。  
  秦科在旁邊坐下,說,這首歌比檸檬樹好唱。
  我看著他對他說,我警告你不要再笑了,你的笑會讓我以後對所有笑的人喪失好感。  
  他還在笑,我也建議你先暫時放下我們之間的事,好好練好這首歌是當前要緊。  
  我說,我們之間有什麽事?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隻有絕緣的空氣。
  他揮揮手,你說是那樣就那樣吧。我們先把歌過一遍。
  我不甘願的和他把這首歌過了一遍。
  以前聽這歌的時候覺得很順耳,怎麽現在自己唱的時候覺得那麽的囧呢?  
  “秦科,我把球球帶來了!”
  我回頭,鴨嗓子帶著一個孩子進來,而那個叫“球球”的孩子長得果真人如其名。  
  我眼看著那個小肉球忽然掙開了鴨嗓子的手,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向我滾來。  
  我剛往後退了一步,那團球就撞進我懷裏,我被他一帶,腰撞到桌角,眼淚嘩嘩的。  
  球球從我懷裏拔出腦袋,嘟起臉笑,歡快地叫,媽媽!
  孩子不認生是好事,可是也不能亂叫媽媽吧?!
  這孩子又轉了一下脖子(雖然他的脖子胖得看不見),對著秦科喊,爸爸!  
  我看著秦科,用眼神恐嚇他,是你教唆的麽?
  秦科摸摸那孩子的頭,球球,不是爸爸媽媽,是哥哥姐姐。
  球球仰著脖子(雖然還是看不見他的脖子),可是我們不是要唱“吉祥三寶”嗎?裏麵就是叫爸爸媽媽啊!
  秦科笑,那你會唱“吉祥三寶”嗎?
  球球大聲說,會!
  怎麽話題被帶跑了,不是應該教這孩子爸爸媽媽和哥哥姐姐的區別嗎?
  人來齊了,生科院研三的那個年級會長劉政拍了拍手,小品相聲的到那一邊,唱歌的留在台邊準備一下試唱。
  我們在台下椅子上坐著等,看著台上的人唱得都是“童話”,“背包”“,聽海”這樣的歌,我就不明白了,元旦晚會輪到我怎麽就唱“吉祥三寶”了呢?
  壓在身上的那團肉球靠著我問,媽媽,為什麽那個哥哥唱歌要閉眼睛啊?  
  我說,球球,你五歲半了,應該明白歌裏叫媽媽,現實應該叫姐姐。
  他說,媽媽,那個哥哥又閉眼睛了!
  我無奈地垂下頭,放棄了。
  他指著台上的人,媽媽,那個哥哥的褲子上為什麽有須須?
  我閉上眼,那是破褲子,因為他家窮。
  他又指著旁邊,為什麽那邊的板子後麵,那個哥哥在啃那個姐姐的嘴?
  我把他的頭轉回來,因為那個哥哥餓了,在那個姐姐口裏找早上吃剩的菜。  
  他又問,為什麽亮亮哥哥的腿上長胡子啊?
  我說,傻孩子,那不是胡子,是頭發。
  秦科在旁邊笑,你不要教壞小孩子啊。
  球球坐在我身上不安分起來,前後亂晃,我吃力地抱住他,臭小子,別亂動!  
  秦科說,我來吧。
  他伸手把球球抱了過去,我頓時覺得人生輕鬆了。
  球球不答應掙紮著,我要坐到媽媽那兒!
  秦科指著角落,快看,那個哥哥又在啃姐姐的嘴。
  我汗,你才是不要教壞小孩子!
  球球說,爸爸。
  秦科低頭,不是爸爸,是哥哥。
  球球說,爸爸,我熱。
  秦科拿著歌詞紙扇著風,笑著問他,那是爸爸好,還是媽媽好?
  我轉頭,說什麽呢你?找死麽?!
  球球睜大眼請看著我,我拍拍他的頭,乖,不是說你。
  台上有人喊,下一組,吉祥三寶,吉祥三寶人呢?
  好麽,我們這三個寶上了台。
  因為是試唱,所以沒有燈光也沒有音樂,環境還蠻輕鬆的。
  等我們一遍唱下來,台下幾個負責人議論紛紛。
  張靈在底下看著我,江雯,不是開玩笑,要認真唱。
  我要哭了,我是認真唱的啊。
  旁邊一人說,算了算了,先下來。
  等我們下來,下一組人上去了。
  張靈問我,這是你真實的水平?
  我點點頭。
  張靈看了一眼秦科又看向我,笑得極為勉強,那個,也不要緊,多練練,多練練啊。  
  秦科看著我若有所思,原來退無可退卻還可以再退的,是你的歌唱水平啊。  
  我甩白眼,謝謝您的誇獎。
  我找到田蘭,對她說,你來聽我唱歌,看我唱得好不好,要客觀啊。爸爸!哎!太陽出來月亮回家了嗎?
  田蘭捂住雙耳叫,no stop!不要再汙染我的耳朵!
  我上前掐她脖子,我才唱三句,你等我唱完再說!
  田蘭搖頭,不要,這三句已經很能反映你的水平!
  莫非我真的已經差到這種地步了?
  中午散場的時候,劉政囑咐大家下午要早點來。
  我走在路上還在鬱悶,早知道就不應該貪圖婚紗答應唱歌的事,這下好,又被鄙視了,還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田蘭說,前麵那不是秦科麽?
  聞言抬頭,果然是秦科,不過不隻是他,旁邊還有鴨嗓子和劉政,而劉政牽著張靈的手。  
  看著這四個人,刹那間的電光火石,我如同柯南一般瞬間串聯了所有的線索看到了真相。  
  可怕的裙帶關係,可怕的官官相護啊!
  果然,是說哪有那麽巧的事!
  他可真是人脈廣闊,觸角都伸到我們係來了。
  這麽說,讓我唱歌是他主張的?唱什麽“吉祥三寶”也是他提議的咯?!  
  下午依舊去彩排,進了禮堂卻看到中間圍了個小圈。
  問旁邊的人是怎麽回事兒,那人說,劉政把他那哥兒們請了來,就是那個叫陸品的。  
  我和田蘭對視,陸品哪。
  陸品在我們學校也算是個傳奇,不是音樂專業的學生,卻在某個歌唱選秀節目中進了前八強,每次唱完一首歌就散開披肩長發狂甩這樣的個性行為也一直以來被人所津津樂道。  
  我在人圈裏麵掃視,沒掃到陸品,掃到另一個人時眼神卻一亮。
  田蘭推了推我,我點點頭,看到了,很白很正點。
  田蘭問旁邊那人,那個男生是誰啊?也是生科院的嗎?
  那人說,哪兒啊?那人叫嚴晃,根本不是我們學校的,是陸品的一個朋友。說是隔壁S大音樂學院畢業的,現在留校當老師呢。
  我看著那個叫嚴晃的臉,又是一張小白臉。
  還是像上午一樣輪唱。
  秦科抱著球球坐在我旁邊說,你怎麽臭著臉?這種表情做長了會變成長方形麻將臉的。  
  我看著前方,請你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們的關係沒有和諧到那地步。  
  那團肉球問秦科,媽媽怎麽了?
  秦科說,媽媽跟爸爸生氣了。
  我憤怒地看向秦科,對上的是球球純真的眼睛。
  我順了順氣,借著小孩兒占些口頭便宜有意思麽?
  他低垂著眸,淡淡地說,是啊,是沒意思,可我現在隻能這樣,不是麽。  
  我轉過頭不看他。
  終於還是輪到我們上場。
  跟上午不同,現在對著專業人士,我心情沒那麽放鬆,嗓子就更沒那麽放鬆了。  
  這樣唱下來,效果就更驚人了。
  看著底下人的表情我就知道差不多又失敗了。
  “那個女生,你覺得你那樣還能叫做唱歌嗎?”
  我驚了一下,在這種大眾場合,人們說話時都會給彼此留有餘地而不會像這般。  
  而古往今來,當麵對我的歌喉進行如此犀利批評的除了秦科我還沒遇到過。  
  抬頭看著那位老師,哎呀呀,嘴毒的果然隻有小白臉啊。
  
  江氏有三訓
  人類其實都是視覺係動物,雖然口頭上正經八百地說著“人不可貌相”,但是當看到麵容姣好,舉止優雅的人心理還是會優先判定,恩,這個人大概是個好人。
  截止到我上台之前,嚴老師應該是個善良的人,我是這樣想的。
  嚴晃站在人群中央,閑適的環視一周後,總結道,歌唱這一塊兒大家都沒有太大的問題,除了。  
  他停下來朝我們這邊瞟了一眼說,個別小組,個別人。
  有人用眼角看,有人偷偷笑。
  恩,這是種什麽感覺呢?
  就好像是陰暗裏的鼻涕蟲忽然被人掀開了頭頂上的磚瓦,又被殘忍地拖至陽光下,而那人拿著一個凸透鏡做的玻璃罩將小蟲困在裏麵,還一副憐憫的姿態說,看,我有給你設保護網,沒有讓你暴露在陽光下哦。
  我在心裏想,人果然是不應該貌相的啊。
  在洗手間裏,田蘭說,哇,好快啊,這個下午一下就過去了。
  我衝著手,是嗎?我怎麽覺得像是過了一個月呢?
  田蘭說,那個叫嚴晃的說你說得很凶吧?
  我氣憤,長得挺文明的,嘴巴怎麽一點都不謙遜,說出來的話比硫化氫還毒。  
  田蘭笑,嘿嘿,秦科沒救你?
  我說,少來,關他什麽事。我算是看出來了,但凡是小白臉,全都不是什麽好人!我會把這句話做成江氏家訓,傳給我的後人。誒,我出去等你,你快點啊。
  我邊擦手邊往外走,剛走出門口一抬頭,呃。。。。。。
  想想,還是應該打個招呼的,我剛想扯出一抹微笑,就聽到陸品從對麵男廁出來的聲音,OK,OK,下部壓強降低,真是一身輕鬆啊~~
  嚴晃看了我一眼,轉身和陸品走了。
  我聽到田蘭在裏麵小聲嘀咕,誒,紙咧紙咧?
  我滿頭冒冷汗,很輕聲的問,田蘭,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田蘭在裏麵吼,啊,聽到了,你怎麽了?
  我垂著頭扶著牆,完了。
  第二天,我跟田蘭說,今天感覺不大好,我不想去了。
  田蘭硬是把我拉起來,不行不行快起來,我要看陸品!
  到了那兒,去了的人都已經開始分開練習。
  秦科和球球正坐在台階旁邊玩,我剛朝他們走了兩步,張靈就把我攔了下來。  
  她有些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江雯,你那首歌唱得,恩,還差那麽一點點,所以,嗬嗬,要指導一下。
  我看著她背後的人,頓時心裏被不詳之雲所籠罩。
  腿部忽然一股衝力襲來,我扶著桌子穩住自己,回頭一看,是球球。
  我看著他,我的腿很脆,你經常這樣,我會骨折的。
  球球指著秦科仰著頭看我,媽媽,爸爸要我跟你說你要加油,千萬千萬不要拉我們的後腿。  
  我抬頭看秦科,他坐在台階上支著頭微笑地看著我。
  嚴晃看了看手上的名單,抬頭,江雯是吧?
  我點頭,是。
  他拿著稿紙,頭一偏,跟我來。
  我跟在他後麵,心中忐忑,要不要對昨天說的話跟他道歉,不過看他的態度,道歉的話好像會死的更慘。
  帶到沒人的角落處,嚴晃將歌詞遞給我,好,現在,你先把這個唱一遍。  
  我拿著歌詞單緊張得直咽口水。
  我開口,爸爸!
  他打斷,調起高了。
  我再次開口,爸爸!
  他頭也不抬,調起高了!
  我抖著聲音再次開口,爸~爸!
  他從歌詞中抬起頭來,調起高了。
  我流淚了,你在占我便宜麽?
  他說,跟著這個調,爸爸,開始。
  跟著他起的調,對著歌詞,我戰戰兢兢地唱完了一遍。
  他把歌詞放在旁邊桌上,回過頭看我,你以為是在錄惡搞鈴聲麽?
  我傷心地搖頭,他說,你在這等著。
  說完,他朝前台走去。
  從小到大,我最寒的就是“老師”,幼年家長恐嚇我時說的都不是“狼來了”而是“老師來了”。
  即使到了現在,一說是老師,雖說不像小時候那般膽寒,但我心裏還是會自動產生敬畏恐懼。  
  而這一位嚴晃,本身就不怒而威,加上“老師”的頭銜,再加上我得罪了他,站在他麵前,我就仿佛回到了小學時代抖著腿在老師麵前受罰的情形。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獨自待在角度裏,覺得很無助,他是去拿教鞭了麽。  
  不一會兒,他回來了,沒有拿教鞭,倒是鼻梁上多了副眼鏡。
  眼鏡是文氣書生的必備之物,看著他戴眼鏡,我腦海閃過四個字,衣冠禽獸。  
  他慢慢將襯衣的袖口挽到手肘,拿起歌詞說,既然你已經五音不準到這個地步,隻能這樣。我唱一句,你跟著唱一句,你明白麽?
  我問,這首歌是分角色演唱,那麽我隻用唱自己的那部分,是不是可以不用練其他人的部分?  
  他看著我,合唱跟演戲一樣的道理,雖然表演的時候你隻用唱出自己的那一塊兒,但對於整體把握是十分必要的,這樣不但要唱好自己的,別人演唱的部分也要熟悉。還有問題麽?  
  我搖頭。
  他靠在桌沿開始唱,爸爸!
  我跟著他,爸爸!
  他點點頭,繼續唱。
  唱完第一節,接下去是第二節。
  他唱,媽媽!
  我心想,嘿~終於來了,剛才我叫了你幾聲爸爸,這回終於扳回來了。
  這樣想著,心思一飄,下意識地就歡快地跳到下一句應道,哎!
  他頓了一下,透過眼鏡片兒看我。
  眼鏡片折射的光紮得我心慌,我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是——媽媽!
  他束起手,你現在把第一節自己唱一遍。
  等我唱完,他抬起頭看著我說,了不起啊,九句話五句你都不在調上。
  我杵在那兒,我有那麽厲害麽?
  他說,再來。
  就這樣,他教我唱他糾正,他再教我再唱他再糾正,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等到上午終於結束時,我覺得自己已經年華似水曆經滄桑了。
  他可真是個虐待高手,整個過程根本不發脾氣,卻仍然折磨得我身心俱疲,完全就是陰柔的暴力。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還戴著耳機聽吉祥三寶,田蘭說,原來你這麽熱愛這首歌啊。  
  是啊是啊,為什麽我的眼裏長含淚水,因為我對你愛的深沉。
  下午,還是那個陰暗的角落。
  嚴晃輕輕將稿紙扔到桌上,摘下眼鏡擦了擦,這首歌隻是將同一個旋律重複,而這個短短的旋律我教了幾十次你居然還能這麽跑。
  他將眼鏡重新戴上,是個人才。那麽,從第一節開始重新來吧。
  “嚴老師這樣子,是不是有些過了。”
  秦科走過來,球球扒在他腿上,他看著嚴晃,她並不是專業人員,有必要這樣苛刻嗎?  
  從魔龍嘴裏救下公主,即使是惡魔也是勇士。
  對於此時出現的秦科,我產生了類似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心理。
  我在秦科身旁點頭對他的話表示讚同。
  嚴晃看了我們兩人一眼,視線最後停在秦科身上,笑了笑說,我有很苛刻麽?作為晚會的音樂指導,要修補演唱環節的漏洞,對演唱人員有所要求是應當的吧。
  秦科指了指我說,這個人的演唱素質天生就低,唱得最好時也不過如此。現在對她來說大概已經是最好水平,若是再對她多作要求,就未免強人所難了。嚴老師大可不必像要求自己專業學生那樣要求這位同學。以她現在這個水準,晚會那天已經夠了,如果還有不足,我會糾正她的。  
  嚴晃又笑了笑,好啊,既然如此,期待那天你們的良好表現。
  他向我們微笑點點頭,走開了。
  我心裏剛剛舒了一口氣,秦科轉過來看著我語氣冰冷,你就這點出息?平時對我不是很能的麽?怎麽對別人就不行了?
  說完他拎起腳底下的球球,轉身走了。
  自從和他分手後,再看到秦科他總是一副笑咪咪的樣子,很久沒有見到這個男人的這種表情,我心裏有點堵。
  隻不過,你又有什麽立場對我擺臉色呢。
  晚會要舉行,歌也還是要練的。
  再找到秦科時,他又是微笑和藹的樣子,我心裏直起疙瘩,真是個變臉王。  
  到了晚會前兩天,開始加入燈光音效彩排。
  一遍走下來,本人自我感覺還是不錯的。
  有個晚會負責人在我們下台後對我們說,光唱沒有動作感覺不太好。
  於是這個負責人就教了我們幾個動作,別的動作像是旋轉哪,搖手啊什麽的我都還能接受,我無法理解的是歌曲的結束動作。
  他說,最後結束時你們單膝要著地,把手放在臉邊,做出花的效果。
  他以為這是幼兒園麽,球球還好說,兩個二十多的大人做這種動作,不怕觀眾看了糝得慌麽?  
  我跟這個負責人提意見,可他態度強硬說,需要這種效果,請你們配合。小孩在中間做完整的花,你和秦科在兩旁各做半朵,合成一朵。
  他這是什麽審美趣味?!
  元旦前一天,終於到了收獲果實的時刻。
  在衛生間換衣服的時候,我卻要崩潰了。
  我問張靈,不是說有羅琴琴姑媽提供的婚紗穿麽?
  張靈指指田蘭,婚紗是給“白雪公主和羅密歐”這個小品準備的,你們這首歌得穿民族服裝啊。  
  江氏家訓第二條:動機不純者必遭天譴。
  站在後台,下一首就該我們上場了。
  我瞟了一眼下台,黑乎乎的,滿滿當當的。
  秦科問,緊張麽?
  我白了他一眼,不緊張。
  不緊張,就是有點腿抖。
  “下麵為大家帶來的是——吉祥三寶。”主持人退場,活潑的數來寶前奏響了起來。  
  我僵硬地跳著舞上了台。
  歌已經開始唱了起來,台上紅色黃色的燈光刺在眼裏,我覺得腦袋有些混,空氣變得熱且稀薄。  
  秦科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動作編排是沒有這一出的。
  我看向他,他麵朝觀眾唱著,隻是握著我的手緊了緊。
  第二節就是球球和我對唱了。
  我被秦科握住手,平平安安地唱完了這一節。
  這之後,情況就好多了。
  唱完了三節後,我們分開兩邊向台下的觀眾撒糖。這對觀眾是個福利環節,場內氣氛一下到了高潮。
  撒著撒著,一看前排那人,不是戴眼鏡的衣冠禽獸麽。
  我一把糖灑了過去。
  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算潛意識裏這個想法,但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那把糖天女散花般從嚴晃頭頂上空傾瀉而下,一顆長條的酥心糖還頑強地卡在了他鼻梁前眼鏡處。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所有人都在搶糖。
  嚴晃緩緩地取下眼鏡,拿下那顆酥心糖,在指尖轉了一轉,利落地扔到了桌上,然後靠在椅子上看著我。
  我僵硬地撤回到舞台上。
  歌曲仍在繼續,他還在看著我。
  我緊張得忘詞,結果那一節球球唱的什麽我都回答的是“等夏天來了”,幸而觀眾的焦點還在糖上沒人在意。
  好不容易等到唱完,終於迎來了那個傻兮兮的結束動作。
  我半跪在球球身邊,伸出右手,在右臉龐盛開出花的形狀。
  音樂終止,我剛準備收回手————
  台下的觀眾們又開始沸騰了,因為台上的男演員突然將唇放在了女演員的左臉上。  
  啊,這個軟軟的溫溫的濕濕的觸感是什麽?
  秦科啊秦科,原來你的終極目的是這個麽?
  我那隻還是花瓣形狀的手猛然猙獰地握緊,朝秦科揮出去。
  江氏家訓第三條:當別人侵犯你左臉時,你要將右拳伸給他。
  
  停木而棲
  元旦前夜,街道上一片繁華。
  我曾經對著秦科發牢騷,這個城市一到節假日,擁擠的就好像是老太太吃了韭菜大餅便秘了四天之後的產物。不是白菜大餅,而是韭菜,你知道吧,那種特別的連接效果。
  那時他還皺著一張小白臉望天,真不敢相信我怎麽就喜歡上了你。
  看著車窗外流過的車輛,我問,怎麽辦哪。
  田蘭說,什麽怎麽辦,他隻親你一下,你那麽結實的一拳,也算解氣了。你要還是不爽啊,等下下車再K他。
  我回頭看她一眼,她嘴角翹到耳根正樂嗬嗬地不知道在和誰發短信。
  看來她是沒弄明白我在說什麽,也難怪,就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是怎麽想的。  
  剛才舞台上的那一拳並沒有造成舞台的混亂,相反觀眾還以為這是表演的一部分而大聲喝彩。  
  整個晚會大獲成功後,幾個負責的主辦人員鬧騰著要繼續狂歡,於是有了現在這麽一出。  
  車停下,咱這一夥人陸陸續續進了小酒吧。
  幾個人攛掇著要我坐在秦科的旁邊。
  我搖頭說不用,一個小兔牙笑得可開心了,他說,坐嘛坐嘛,早看出你們倆不一般,剛才在台上就,嗬嗬。
  這個小兔牙在之前我們來時也鬧著要我和秦科坐同一個車,那時我沒說話自己先走了。這會兒怎麽又來鬧了?
  我說,你誤會了。
  他笑嘻嘻,不用隱瞞了,其實你們之間是有什麽吧?承認了吧,啊?我們都看出來了,嘿嘿,快承認了吧!
  我抬頭,說了是你誤會了!我們沒什麽!
  聲音有點大,小兔牙被鎮住了。
  場麵有點僵,我把手放在臉旁再次做出花的效果,笑嗬嗬地對兔牙說,是你誤會了喲~~  
  小兔牙嗬嗬幹笑了下,點了點頭,往旁邊坐了下來。
  陸品拿出一副牌說,這樣光喝也沒什麽意思。這樣吧,咱們抽牌,抽到大王的指派抽到小王的做一件事兒,不敢做的就罰酒,怎麽樣?
  幾輪下來,有人跑到廁所大喊“我愛這個味兒”,有人脫得隻剩單衣圍著場地跑了一圈,也有人怕丟臉幹脆罰酒的。
  這一局我抽到了小王,而抽到大王的是小兔牙。
  他想了想,遞過一小杯啤酒,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就喝了這一杯吧。
  一隻手把那杯子截了下來,嚴晃輕輕晃著那個酒杯,你以為這是玩兒家家酒麽?指派任務哪有那麽容易的。既然刻意包庇呢,就是違反了遊戲規則。那麽,兩個人一起罰吧。  
  他拿過來兩杯紅酒白酒啤酒的混合液說,來,喝吧。
  我看著嚴晃,誰說這是違反了規則?誰規定的要兩個人一起罰?
  他晃了晃手,打斷我,指了指小兔牙。
  我一看哪,頓時就沒了鬥誌,哦,敢情我還在這邊為你聲討,您在那邊就已經開喝了。  
  不要長了倆小兔牙就真變成小白兔啊,這裏可都是豺狼虎豹啊。
  嚴晃將剩下的那杯酒推過來,喏,抽到大王的人都喝了,你也趕緊吧。
  秦科忽然拿過那杯酒說,要玩兒也不是這麽個玩兒法吧,當這是在灌耗子呢?  
  小兔牙此時正在抹嘴,聽到這句話咳了一下。
  嚴晃點點頭說,我們倒是不介意有人代喝。
  我說了一句“不用了”,從秦科那兒一把奪過酒,仰頭灌了下去。
  開玩笑,吃喝X賭,除了第三項有性別因素的限製,哪一項是江家的大女兒不在行的?  
  喝完了那杯酒,我不看秦科,我誰也不看,坐了下來。
  四周有人起哄,說“女中豪傑”什麽的,我一拍桌子——繼續!
  這個遊戲的精髓就是你死,我死,大家一起死。
  既然我不能獨善其身,那麽至少要把你拉下馬,我狠狠地看著嚴晃。
  他點頭笑,那繼續吧。
  無數的影視作品告訴我們,走上複仇之路即是踏上邪路。
  是的,此刻就讓我甩掉善良的外套,拋開道義的禁錮,化身為魔——我偷偷在大王的邊上劃了一條印兒。
  我指著陸品,去,到那個姐姐麵前問“是你的頭發長還是我的頭發長”。  
  我指著小兔牙,去,問問酒保這裏有沒有牛奶賣。
  劉政說,江雯好像喝亢奮了。
  牌一翻,我指著劉政,去,抱著你老婆張靈做二十個俯臥撐,不,二十個好像太多了,做五十個!
  我撓著腦袋,怎麽還不到嚴晃?
  下一局,又是小兔牙抽到小王。
  我看著他,去剛才那個酒保那兒問他“既然沒有牛奶,那有沒有草莓牛奶?”  
  小兔牙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搖頭,你看也我沒用,我已經化身為魔了。  
  於是小兔牙咬牙泛著淚花喝了第二杯混合酒。
  有人問,是不是有問題啊,怎麽老是你一個人抽大王?
  我點頭說,很好,提出質疑就要做好準備,下一個就是你!
  下一個不是那人,而是盼來盼去終於盼到的嚴晃老師。
  他看著我,你想讓我做什麽呢?
  我想了想說,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不會太過分的。請您走到那位小姐身邊跟她說“知道為什麽我的皮膚這麽白麽,因為我天天都用玉蘭油”,當然您也可以選擇喝了這一杯。  
  嚴晃看著我笑了笑,站起身向那位美女走了過去。
  回眸,微訝,淺笑,含羞,等一等,咋會出現“害羞”的表情,他都說了啥啊?  
  過去監工的人跑了回來,說,嚴晃已經完成了任務,現在他們正在談心,他還叫我們繼續不用等他。
  這樣一中斷,很多忌憚我神奇才能的人都紛紛說不玩了,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喝酒。  
  我拿過一個瓶啤酒,一隻修長的手按住了我。
  我看也不看,對那隻手的主人冷冷道,請走開,請你離我遠點兒。
  他不動,我說,怎麽?Chinese聽不懂?
  他拉住我說,你跟我來。
  我也不掙紮了,明知道沒用還掙紮個什麽。
  出了門口,涼風往腦門兒一吹,頓時清醒不少。
  秦科走過來,站在我前麵的風口處,擋住了風。
  我看著地,你要說什麽就快說。
  他說,怎麽會這樣?
  我莫名地看著他。
  他說,距離明明已經拉近了,為什麽又變成了這樣?
  我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說,難道不是麽?這些天你坐在我身邊笑著唱著,難道這些都是假的麽?你自己也有感覺的吧?現在你又是這樣冷淡的樣子,是又要把我推遠麽?
  他這話踩著了我的痛處,我大聲反駁,不要在那裏自作多情!不要在那裏胡說!我們分手了!你要離我遠遠的!
  他說,是我自作多情麽?如果是我自作多情,當初你又怎麽會妥協和我唱歌?  
  那些事實是我心裏最隱蔽的私密,而他的話就像一把斧子,鑿開了我最不願示人的一麵。  
  我的眼睛又紅了。
  是啊,你說的都沒錯,可你一定要這樣麽,一定要這樣連這最後的一點遮羞布都不給我留麽?  
  他看到我這樣,有些慌亂地想抬起手。
  我甩開他的手,朝他嚷道,你走開!走開!你走開!
  他還在向我靠近,我閉著眼邊大聲叫著邊向他捶打。
  那時候,大概也是酒勁上來了,竟然還拿著珍貴的腦袋去撞他。
  你們在幹什麽呢。小兩口打架也要看地方啊?——來人這麽說著。
  我喘著氣瞪著嚴晃和他身邊的那位美女,不是小兩口!
  轉過身就往街上走,攔車,開門,上車,關門。
  這時門突然被打開了。
  我剛準備踢他下去,才發現並不是秦科。
  他邊坐上車邊說,你的那位還站在那兒發呆呢。司機,去中廣的肯德基。  
  我說,不去肯德基!
  嚴晃看了看我,對司機說,去麥當勞。
  我問他,你幹嘛上來?
  他說,現在寢室門關了,一個酒醉女人在街上亂晃很危險,我當然要管管。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麽。
  我說,你用這麽認真的樣子說這種話感覺很邪惡。
  他說,哦,是麽。
  車行駛後,我們都沒有再講話。
  剛才秦科的話還在腦子裏回轉,他很迷惑,我又何嚐不是。
  從分手後,我小心翼翼,自以為控製了整個事情的走向,而直到舞台上那一吻才讓我驚覺其實不是。
  當秦科忽然親向我的臉時,我的第一反應,那種從心底冒出來的想法,居然是欣喜。  
  這種感覺讓我很丟臉,很驚恐。
  就如同用溫水煮青蛙,熱水剛來的時候很警惕,但隨著時間流逝感官逐漸遲鈍,青蛙就會慢慢的被煮死。
  明明已經分手我卻一點一點放任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如同秦科所說,從剛開始的漠然到最後竟然可以安然地坐在他身邊笑,而其中的變化我絲毫不覺。就如同那隻青蛙,死到臨頭猶不自知。  
  如果不是秦科那一個吻,我會就這樣被煮死也說不定。
  這樣很恐怖。
  我不是立場堅定的麽?為什麽會去放任呢?在那一點一滴的變化中真的毫不知情麽?  
  以前我總以為去了解別人的想法很難,這才發現,了解自己真正的想法或許比了解別人的想法更加困難。
  別人的虛假可以去懷疑可以去戳穿,而自己對自己說的謊言又怎麽忍心去揭開呢。  
  麥當勞24小時營業,這樣多好,可以給回不了家的人一個暫時的溫暖。
  嚴晃把套餐放在桌上,吃吧。
  我說,謝謝。
  他戳開一杯可樂,遞給我,看著我問,喜歡他?
  我抬頭,不是那樣子。
  他又問,不喜歡?
  我說,不是簡單的喜不喜歡。就比如說你愛吃鯽魚,非常愛,愛到就算隻用魚骨頭湯都能吃下兩碗飯。你滿心歡喜地做了紅燒鯽魚,正幸福地咀嚼魚肉的時候,你卻被卡到了。卡的時候很痛苦,不能吃魚,不能喝水,站著也疼,躺著也疼,想不想它的時候都疼。終於上了醫院,醫生檢查,診斷,用冰冷冷的工具從你的喉處拈出了那根刺。回到家,看著那盤還冒著熱氣的紅燒鯽魚,很生氣,把它扔到冰箱賭咒說不吃了,明天就給倒到廁所裏!一上午過去了,一下午又過去了,那盤魚卻還在冰箱裏。你拿出那盤魚,看著那冷凝的湯汁,看著那鮮豔的魚肉,跟自己說這樣丟到廁所,廁所會堵住,疏通會很麻煩,所以不如等它解凍了再扔。時間慢慢過去,被凍住的魚慢慢解凍,恢複了更加誘人的色澤,空氣中飄蕩著誘人的氣味。連那隻紅燒鯽魚的眼睛都還在看著你,跟你說著,快來吃我啊快來吃我啊!你是那麽地愛吃鯽魚,忍不住想要再次提筷,然而喉嚨的那塊傷痛卻還是那麽的明顯。雖然愛吃那條魚,因為那傷口還在疼,因為怕再被卡到,終於還是把魚放在了桌上,沒有扔掉也沒有吃掉。看著那條魚不知道該怎麽想,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管怎麽做都很痛苦,這種感覺你明白嗎?  
  他笑,我明白了。
  我撕開番茄醬灑在薯條上遞給他,不好意思,你陪我出來,出錢點餐還要聽我發牢騷。  
  他拿起一根蘸了醬的薯條,看了看,放進嘴裏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麽。  
  我趴到桌上,謝謝你啊,爹。
  看著窗外閃爍的燈光,我閉上眼睛。
  就當我快要睡著時,忽然聽到他說,我知道怎麽辦了。
  我坐起來,大腦還沒跟上趟,問他,什麽?
  他看著我說,那個吃了紅燒鯽魚被卡的人,我知道怎麽辦。
  我問他,怎麽辦?
  他笑,試試別的魚。嚐過別的魚才能知道鯽魚的刺是不是忍受,也隻有嚐過別的魚才知道是不是鯽魚最好吃。做我女朋友吧,江雯。
  我知道那時我的瞳孔一定在放大,這是種受了驚嚇的表現。
  有人說,認識事物有三個層麵,初見是山,再見不是山,又見還是山。
  對於麵前的嚴晃老師,我剛剛把他判定為好人,現在開始對那個判決再次產生懷疑。  
  我問他,為什麽?我們才剛認識,不要告訴我你是真的喜歡我,我二十三了,不信那些。  
  他又拿起一根薯條,捏了捏,說,就當是個嚐試吧,對你是種嚐試,對我也是種嚐試。如果試了覺得不合適,覺得不舒服了,隨時可以提出分手,對雙方都不吃虧,怎麽樣?  
  都說搞藝術的,總會有些瘋狂的舉動來刺激自己的靈感。
  我不是搞藝術的,我是個理科生。
  活到二十三歲的江雯從來沒做過什麽瘋狂的事兒。
  看著他那捏著薯條的手指,我卻仿佛受到蠱惑般,對著這個認識剛剛一周的人說,好吧,我當你的女朋友。
  
  天氣逐漸變冷,意味著這個學期也即將走到盡頭。
  早些時候在導師麵前許下豪言壯誌,激動得恨不得血濺當場,現在好了,到了兌現承諾的時刻,錐刺股就不用了,直接頭懸梁把我勒死好了。
  嚴晃老師悠閑地翻著我麵前那厚厚一摞書說著,你是把我家當成自習室了麽。  
  我坐在空調旁發自肺腑地說道,外麵的自習室哪有您這裏這般既溫暖又溫馨還透著濃濃的溫情哪。
  他合上書,這個馬屁拍得好。
  我說的是實話,今天的冬天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冷,在沒有暖氣的學校基本上得靠抱著熱水瓶過活。絕境中我想到了他這麽一處地方,那簡直就像凍掉了一條腿的青蛙找到了冬眠的洞,緊緊扒著就不走了。
  我彈了個響指,嚴先生,上茶,我要上好的奶茶!
  他站起來俯視著我,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我女兒了麽?
  我搖著手指,NO,NO,當然是女朋友了。
  他繼續俯視我,你倒說說看,你的所作所為哪點像女朋友了?
  我摸下巴想了想,恩,說得有理。
  就是這樣,從說交往的那天開始一直到現在,我們一沒牽過手,二沒說過情話,抱抱啊親親哪想都不用想,甚至連點love 的氛圍都沒有。
  相處到現在,關係確實是十分融洽,不過好像融洽過了頭,跳過愛情直接朝著親情進發,甚至不是“兄妹”,而是“父女”這種模式。
  哈,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神聖的柏拉圖式愛情?
  在情海裏浮沉多年,閱曆豐富的田蘭專家說,你們那是談的鬼的戀愛啊,兩個完全不熟的湊到一塊兒,先天不足,後天畸形,完全是瞎鬧啊。我仔細想了想,嚴晃是不是有什麽不良企圖啊,這個世界多複雜啊。先假裝跟你談戀愛,然後卸下你的心房,再提出給你辦保險,當然受益人是他,然後。。。不行不行!你要當心啊江雯!
  我看著她,田蘭,你不要念書了,飛到日本去,和青山剛昌一起去創作《名偵探柯南》吧。  
  她對著我的腦袋來了一招“小田飛書”。
  臨時抱了佛腳的人,下場並不會一無所獲,至少可以留下滿手餘香。
  所以在經過我短期的奮鬥後,這個學期末的成績雖然也爛,但跟以前相比,同樣是死,卻要死得體麵多了。這樣,我也終於能夠安心地迎來寒假。
  桌上的手機響起了悅耳的鈴聲,顯示的名字是“第二夢的哥哥”。
  我曾經問過嚴晃,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這麽稱呼你呢?
  當然是得不到答案的,所以我告訴他,第二夢的哥哥——第二春嘛,哦哈哈嘿哈哈~  
  然後嚴晃的臉像是被霜打過一樣,說道,以前聽你唱歌的時候我就懷疑,現在我基本上就可以確定了,你其實精神上有點問題吧。
  接通電話,我說,啊,好久不見了。
  他說,限你一個小時內到我家來把你那一摞書拿走,否則的話,我會將它們送到焚化爐。  
  嘟——嘟——
  這是個什麽世界,身為人類靈魂工程師的教師竟然說要燒書?
  匆匆忙忙趕到他那裏,我護住我的書對他說,怎麽能這樣啊?怎麽就容不下就這一點書呢?  
  他斜我一眼,指著電腦桌上那三排遮掩住電腦屏幕的書們說,這叫“一點”?  
  我聲音小了一點,那你可以把書先搬到角落裏啊?
  他走過來,懸空指著我的書說道,你的這些書又多又厚,不是粘著黑色餅幹渣,就是在你口水中浸淫過,根本不能用手觸碰,那麽請問我用什麽搬?吊車麽?
  我低頭認輸,知道了,我馬上搬。
  我在整理書的時候,嚴晃在外麵接了個電話。
  他走進來對我說,現在我有事兒要出去,你收拾好了離開時記得把門帶上就行了。  
  我揮手,明白了,放心走吧您哪。
  山中無老虎,猴子自然稱霸王。暖氣吹著,我打開電腦,小玩一下下,也不要緊吧。  
  鬥地主這種遊戲,果然是比鴉片更能引人墮落的東西。
  我隻是想小玩一下下的,居然就從上午一直玩到了下午。
  門口響起了鑰匙聲,嚴晃回來了。
  呃,他見到我沒走應該很驚訝吧,花了一個白天的時間,居然隻是把書從桌上搬到了桌下。  
  我走到客廳想跟他打個招呼,他看我果然很驚訝,不過,我也驚訝到了。  
  不是因為伶著食品袋的他,而是因為他後麵還跟了個女人。
  嚴晃看著我,你辦事的效率還真是出奇的高啊。
  我哈哈笑,我已經收拾好了,這就走哈。
  拿起那兩袋書,向他們點了頭說再見。
  嚴晃回頭對我說,需不需要送送你?
  我搖頭說,這些書小意思,不要緊的,拜拜。
  寒假回家前一天,嚴晃約我出來吃個飯,權當送行。
  他晃了晃杯子說,上次的事,你就沒什麽問的嗎。
  我疑惑,上次的事?哦,你說上次的那個女的?
  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裏嚼,我說,那有什麽好問的,要是真有那個啥,你肯定會直接跟我說分手對吧,還用得著繞圈子麽。
  嚴晃笑了笑,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杯子說,前幾天我碰到了陸品,他聽劉政說秦科最近很不在狀態。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元旦第二天嚴晃送我回去的時候,在樓底下就碰到了秦科。
  他一看到我們就語氣不善地問,你們到哪去了?怎麽會在一起?
  我沒說話,嚴晃微笑著說,她是我女朋友,怎麽不能在一起?
  秦科先是怔住了,但隻是僅僅一瞬他就皺著眉冷硬地看著嚴晃說道,你開什麽玩笑。  
  我說,不是開玩笑。
  秦科看著我,我看著地重複著,不是開玩笑。
  秦科對我說,你瘋了麽?到底在想些什麽?為了躲開我就去做一個陌生人的女朋友?你以前提出分手就不談了,怎麽現在又這樣胡鬧?!
  我說,什麽叫胡鬧?我就不能做其他人的女朋友麽?我就一定離不開你麽?  
  秦科握住我的手,你跟我來。
  我掙紮,嚴晃也握住我的那隻手腕對秦科說,請放開我女朋友的手。
  秦科麵無表情地看著嚴晃,冷冷地說,該放手的是你。
  嚴晃伸出手想拉開秦科,秦科竟然朝他一拳揮了過去。
  我拉著嚴晃站到一邊看向秦科,你幹什麽?!
  秦科看著我們,忽然扯動嘴角笑了,這樣的笑卻沒有一點笑意。
  他說,好,江雯,我看看你要胡鬧到幾時。
  說完那句話,秦科就轉身離去了,那之後到現在,就再沒有見過他。
  嚴晃用筷子敲了敲碗發出“叮咚”的脆響,他說,發呆想什麽呢?
  我看著他說,我在想現在12點了,現在不回去,下午兩點半的火車還趕不趕得上。  
  當然,車最後是趕上了,無比平安地到了家。
  到家後,我媽不纏著我問秦科的事就阿彌陀佛了,我爸也來參一腳重新活躍在相親的小路上,什麽甲乙丙丁牛鬼蛇神都出來了,我都不知道中國現在原來還有那麽多待愛青年。  
  那簡直是不勝其煩,我朝他們扔拖鞋,你們再這樣,我就回學校了!
  葉帆問我,喂,那個你,真的不想再去找一個麽?
  我滿目滄桑地說,剛剛結束一段愛情,我有種精盡而亡的感覺,唉,太累了。  
  況且我現在不是還談了一個麽,雖然這個“談”極不靠譜。
  葉帆說,靠!是筋疲力盡好吧,什麽精盡而亡!
  我說,誒?精盡而亡不是精力耗盡而亡麽?
  他怒,靠!不懂就不要亂用!
  我從來都不知道放假原來也能放得這麽苦悶,心裏總像是缺了點什麽,明明周圍都是親人卻無端生出心無所依的感覺,憋悶得慌。
  當女人情緒上出了問題,往往就會在自個兒的頭發上一番作為。
  到精品發廊,要理發師把我的長發修一修。
  理發的小哥拿著剪刀,一邊剪一邊在我耳旁不停地碎碎念卷發是多麽多麽的好看。  
  到了最後,我都覺得如果不做卷發我就對不起我這張臉。
  好麽,我隨了他的意,花了一下午做了他推薦的卷發。
  等到成品出來,理發小哥把我帶到鏡子旁。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那一瞬間我仿佛穿越時空看到了李盟宇。
  抬起手,拈起頭上那一縷卷發,拽直,然後鬆手,那縷黑發彈跳著卷回了原狀。  
  小哥麵含得意之色地問我,怎麽樣?不錯吧?
  我齜著牙,不錯個鬼,完全就是滿頭插彈簧!
  小哥哈哈笑,你真幽默!
  就算他誇我幽默,做頭發的費用也一毛都不能少,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心情讓我本來就不明朗的心情更加陰霾。
  轉眼又到了高中同學聚會的時間,班長在qq上通知我的時候,我就想,不能去絕對不能去!去了肯定會被人問男朋友之類的話題,不能去打死都不能去!
  我跟班長借口說“現在在外地旅遊回不來”推掉了同學聚會。
  過了一會兒,李盟宇在qq上找我問,你不去同學聚會?
  我說,我現在在學校呢。
  李盟宇打了個笑臉,不用騙我,我的qq可以看到得到地址。
  我發了個汗。
  他說,好長時間沒見你,本來想看看你的。
  我回,集體聚會不去,但咱們可以自己定個時間見麵。
  於是定了時間,我私下把這次會麵稱為“卷の會晤”。
  我本來想著,咱倆卷卷頭碰到一起肯定特搞笑,誰知——
  我指著他的腦袋直搖頭,不不,你不是李盟宇,沒有卷發的李盟宇不是真正的李盟宇!  
  他輕輕甩了下柔順的劉海,媽呀,那金光閃閃的畫麵好刺眼。
  他笑,沒辦法,我女朋友說喜歡看我直發的樣子,逼著我做了離子燙。
  我揣摩,能把你的頭發燙直,那該有多強的離子威力啊。
  他又笑,你還真是一點沒變。
  我回過神來,你剛才說女朋友?
  他笑著點點頭,恩,交往了快半年了。
  我捂著心,噢,我的後宮團又少了一個。
  他頗有感觸地說到,看看我們兩個,真的是在不停地錯過,就連我們的發型也是如此。所以現在想想,確實慶幸那時的選擇,放棄了你這一棵朽木,終於找到了屬於我的森林。  
  我說,你真是了不得啊,找到女朋友了,說話也不客氣了。
  他笑,要不什麽時候,你把秦科叫上,我帶女朋友,大家一起聚聚。
  。。。。。。
  他看著我的表情,怎麽了?不是又吵架了吧?
  我搖頭,分了。
  李盟宇睜大了眼,分了?!
  於是我把事情的前前後後因為所以都講了一遍。
  李盟宇彎著嘴角笑,你的情緒可真夠波動的,前麵義憤填膺得好像要殺人,後麵又傷心委屈兩眼紅通通,最後還能夠回歸到這種愁苦淡定相交織的狀態。
  我看著他,你還笑啊,真是談了戀愛,心都變黑了,黑了良心你。
  他說,好好是我錯了,隻不過聽我說,江雯,我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會比你清楚。天下間的愛情都是在爭吵打鬧中成長起來的,不可能全然的一帆風順,隻不過你們這段嚴重了點,含有背叛猜疑這種不穩定的因素。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和他鬧一鬧,折磨他,提出分手,打擊一下囂張的他,說實話,我聽著也覺得爽。隻不過愛情是你們兩人的,你喜歡他這一點也不可否認,那麽打擊他的同時你自己也不會好過,愛情這東西,本來就是同生同息,誰都逃不掉。有猜疑有問題就要去證實去解決,你的心結就在於,你根本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說實話,在我看來,當我和你在一起時,秦科流露的那種緊張,每次看我時眼裏迸發的殺氣都不是作假的。這個世界上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很難,找到一個自己喜歡而那人又喜歡自己的更是難上加難。既然你們足夠幸運找到了對方,就不要因為一些可以解開的誤會而錯失了彼此。
  他停了一下,看著我繼續說,當然,你們之間感情走向最後還是應該由你自己好好考慮然後決定。這期間,你可以發發脾氣,可以適當的自怨自艾,可以怨恨咒罵他個狗血噴頭。隻不過發泄了之後,就要回複自己的心情,認真思考和他的出路。不要無限放大了自己的痛苦,然後迷失在那種痛苦中而造成遺憾。另外,你後麵談的那個老師我勸你趕緊分了,依你的性子做出那種事還可以理解,一個28歲的成熟男人,還是個老師,居然提出這麽幼稚的建議,肯定有不妥。
  我低著頭想了想,抬起頭看著李盟宇問,你說秦科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李盟宇溫和地笑了笑,這個就要問你自己了。
  下午我把李盟宇帶到家裏吃飯,一開門,家裏的老頭老娘眼裏冒出來的光就好像是一個月沒吃到肉的狼。
  我無奈的舉手告訴他們,這個是我高中同學,已經有女朋友了。
  他們眼裏的光立馬暗淡了。
  李盟宇笑對我說,你爸媽真好玩。
  老頭對我說,家裏的電腦好像中了毒,剛才開機關機都費了好長時間,而且有東西跳出來。  
  我老娘斜眼睨著他,你今天是不是上了什麽不該上的網?
  老頭揮著手,在孩子麵前瞎說什麽呢!
  我問李盟宇,重裝係統我不熟,你來吧。
  他點頭,行,把係統盤給我。
  開機,果然是中毒了,運行超慢。
  李盟宇問我,有沒有什麽重要資料先導出來。
  我連忙接上U盤,把文件夾裏的文檔傳出來,打開文件夾的時候,看到一個圖片,是早年和秦科聊天時他說的一句話的截圖“不怕不怕,沒出息才好,沒出息我養你。”
  我默默地把那個圖片也傳了出來。
  李盟宇在一旁笑,我有些惱,你笑鬼啊。
  春節除夕吃年夜飯,葉帆的爸爸出差不在家,於是就又跑到了我們家。
  吃著菜,喝著酒,一個個都紅光滿麵。
  這時我爹掏出了二十塊給我,我娘也從褲子荷包掏出了一個皺巴巴的十塊。  
  啊~好辛酸的感覺。
  我抖著那三十塊壓歲錢看著他們說,你們這是在搞笑嗎?
  我媽說,你都那麽大的人了,給你錢就不錯了,還敢挑!
  我仰天大笑,哈哈,這就是我的家人,真好真和諧,哈哈!
  葉帆把一顆豌豆扔進我的卷發裏,笑著說,我已經把豌豆藏好了,大家來找,找到了的人來年就會幸福。
  我甩著頭,把豌豆甩了出去,朝他吼,你要再拿我頭發開玩笑我就滅了你!  
  他笑得猖狂,哈?我會怕你?
  他從盤裏拿起一隻小蝦米慢慢放在我頭頂說著,蝦子遊進水藻裏。
  我手上冒出青筋,反手就向他打去,“啪”的就是一聲脆響。
  我媽搖著頭歎氣,自作孽不可活。
  是的,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在初七的大清早接到了那個電話之後,這一句話竟然又一次應驗了。
  田蘭打電話告訴我說,秦科酒精中毒住院了。
  怎麽會這樣?!
  我媽叫我不要慌,可是怎麽可能不慌?
  他一向好好的,怎麽會弄得酒精中毒?又怎麽會弄得住院洗胃?
  坐火車,轉的士,心急火燎地趕到他室友說的那個醫院,跑上樓時,心口還在突突地跳。  
  到了病房門口,居然看到了秦媽媽,她對我笑了笑說,你來了。
  推開門,秦科閉著眼躺在病床上,手上還掛著點滴,本來就白的臉更是一臉血色都沒有。  
  我轉過頭,看著秦科的媽媽就掉下淚來,對不起。
  秦媽媽拍拍我的頭說,不要說傻話,這不是你的錯,要怪隻能怪秦科他自己,你也嚇壞了吧。  
  我抽著說,秦科沒事兒吧?
  她點點頭,沒事兒了,住院休息幾天就行了。我現在去給他買點東西吃,你幫我看著他好嗎。  
  我點點頭,秦媽媽抹了一下我的臉,沒事兒了,別再哭了。
  我坐在秦科身邊看著他慘白的臉,越看心裏越難受。
  要不是我,他就不會這麽喝酒,也就不會躺在這裏了。
  我趴在他旁邊,雙手伸進被子裏握著他那隻打點滴的手。
  一隻溫溫的手搭在我頭上,我聽見他說,江雯。
  我抬起頭看著他,他微微笑著看著我。
  我眼淚又掉下來了,朝他喊,你怎麽能這樣呢?!完全對自己不負責!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要是不想活了我成全你!
  他坐起來,摟過我,笑道,噓,不哭了,我知道錯了。
  他這樣一摟,我一路上那些胡思亂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擔心和恐懼一股腦全都倒了出來,哭得更是委屈。
  哭著哭著發現不大對,我們之間好像沒那麽和諧吧?
  所以我正了正臉色,一把推開他坐直了。
  他被我一推,靠在牆上咳了起來。
  不是傷到內髒了吧?我扶起他,你怎麽了?
  他笑了笑說,沒事兒,讓我抱一下好不好。
  說完他就徑自躺在我腿上,摟住我的腰,輕輕地說道,這樣真好。
  我僵直了背,秦科繼續摟著我輕聲說著,我知錯了,是真的知錯了。你隨便怎麽懲罰我都好,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不理我也好,虐待我也好,隨便怎麽做都好,但是不要去當別人的女朋友好麽,我受不了,一天都忍受不了。
  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沒有說話。
  隔了一會兒,秦媽媽買了稀飯回來,我順便回學校一趟把秦科的一些生活用品拿來。  
  書,手機,還有衣服,打開衣櫃的時候我卻愣住了。
  我取出櫃子上層的那個小玩意兒,秦科的室友看著笑,哎呀,那個是秦科買來的東西,我們都說那是豬牛羊合體的妖獸,可他說那是外國哪個部落的圖騰。有一次老五把洗腳毛巾搭在他那個寶貝上麵,被秦科暴K了一頓,然後秦科就把那個東西鎖衣櫃裏去了。
  我笑,哦,我知道了。
  嗬,圖騰?虧他瞎掰得出來。
  那不是買來的東西,不是圖騰更不是妖獸,而是一匹戰馬,秦科自己捏失敗的戰馬。  
  那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拉著他到作坊做手工陶瓷,那陣子情侶之間流行這個。  
  從小我就是玩泥巴長大的,捏陶瓷當然難不倒我。
  等我捏完了一隻天鵝,一隻手和一隻球鞋,再看秦科,他端坐在桌旁,凝神屏氣,微微皺眉,謹慎地活動著手指,擺弄著他手裏的那團泥。
  他如此認真的模樣甚是少見,可等我看他手裏捏出來的雛形,我就滿臉黑線了。  
  我說,你捏得這是什麽,第五元素嗎?外星生物嗎?
  秦科抬起頭看著我,平靜的開口對我說,我捏的是戰馬。
  我一聽,愣住了,然後噴笑出來捂著肚子直在桌上打滾,哈哈,馬?還戰馬?哎呀,我不行了,太好笑了!原來秦科不是萬能的啊,原來還有你做不到的事啊?哎呀,戰馬?哈哈!  
  秦科看著我笑得那麽囂張,眉毛末端微微抽動著,卻什麽也沒說繼續他手裏的藝術。  
  我衝他豎大拇指,臨危不亂,牛!
  作坊老板走過來問,你們要不要“愛的祈禱”?現在很多情侶做這個的。  
  所謂“愛的祈禱”其實是作坊出租的一塊兒繁複的紋飾模型,圖案是有999顆心相連,其中還有個神話傳說,據說隻要戀人沿著這個模型在所製陶瓷的土胚上繪出完整的紋路,那麽這對戀人就一定能攜手白頭。
  那個時侯,秦科因為捏戰馬不如意,正滿腹的黑暗之氣,老板這麽一問,正好撞他槍口上了。  
  秦科冷冷地說,“愛的祈禱”?那個所謂的“傳說”一聽就是為了盈利自己編的吧?  
  老板被秦科這麽一堵,委屈地回去了。
  為了不被秦科的怨氣波及,我屁顛屁顛地找作坊老板的8歲女兒玩兒去了,遠離他繼續坐在那兒捏他的“戰馬”。
  我和小姑娘通力合作,捏了麵條,毛毛蟲,冒熱氣的便便,美少女戰士五人組和一套組合家具。  
  過了一會兒,秦科拍我的肩膀,我回頭問他,你捏完了?
  他點頭說,我已經把我們的交給老板燒了,兩天後來取。
  我舉著冒熱氣的便便,我還要燒這個。
  秦科笑得溫和,語氣硬的像鐵,不準。
  我不幹,吵著說,這個我捏得多好啊,簡直是神作!俺不管!俺要燒!俺要燒!  
  他又采用懷柔政策摟著我說,乖,扔了它,咱們回去玩親親。
  我還吵著要去燒,然後老板走過來笑嗬嗬地說,這樣吧,這個幫你們免費燒。  
  我拍手叫好,老板真是個好人。
  秦科無奈地歎口氣,真受不了你。
  我說,難道你不覺得我的那個作品很可愛麽?
  他說,難道你不認為你的作品很荒謬麽?
  我說,難道你不覺得捏那個作品的我很可愛麽?
  他說,難道你以為“可愛”是貶義詞麽?
  我氣極,用手蓋在他的小白臉上,獰笑著,這是我剛才捏便便的手!
  兩天後,來取燒好的陶瓷,那匹“戰馬”我隻掃到一眼就被秦科裝進了黑袋子。  
  我說,給我看看嘛,我不會笑你的。
  他說,沒什麽好看的。
  我說,看一下,就一眼!
  他斜眼看我,沒門。
  那之後,我纏了很久也沒討來看一眼的權力。
  秦科室友走過來說,你看看是不是像妖獸?
  我看著手上的“戰馬”,果然是很搞笑啊,確實是叫“妖獸”更合適些。  
  手指下有些凹凸,我奇怪,於是把馬翻了過來。
  原來,那匹戰馬的腹部,有著一大片繁複的圖案。
  那是人工一筆一劃勾勒的圖案,999顆心。
  

  護膚品和男人都是原配好
  我拿捏著水果刀,專心致誌地對付著手中的那顆蘋果,“啪”,才削了3厘米就又斷了。如果讓我去玩半夜削蘋果的遊戲,最後結果怕是會百鬼行夜。
  秦科靠在病床上笑眯眯地說,其實有個簡單的方法來去皮。
  我停下手裏的刀子疑惑地看著他,哦?
  他嘴角彎彎眼睛明亮地說道,你用嘴把皮啃掉不就行了,那樣,蘋果也會更好吃。  
  我揮舞著匕首對著蘋果一陣亂砍將其肢解,然後把碗推到他麵前,瞟他一眼說道,誰說吃蘋果就非要去皮?
  這幾天他身體漸漸恢複了過來,色膽居然也大了起來,動不動就要摟要抱,流氓要求層出不窮。要不是看在他還躺在那張病床上,哼哼,扒蘋果皮我是不行,扒人皮我可是在行得很。  
  秦媽媽笑著站起來說,江雯,陪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餐館裏,我把不辣的那一碗牛肉麵端到秦媽媽麵前,阿姨,這裏的牛肉麵我吃過,味道很不錯的。
  我挑起自己碗裏的麵條剛唆了一口,就聽到秦媽媽說,你和秦科是為了李佳人分手的吧?  
  我抬頭,麵條從嘴裏滑下了來。
  她笑了笑說,你們分手的具體原因秦科並沒有告訴我,但是我大概也猜得出來。秦科和李佳人在高中時偷偷談戀愛的事兒我和他爸也是知道的,隻不過那時覺得無妨所以也就沒有管。之後他們分手,然後佳人回國,我以為她和秦科已經沒事兒了,畢竟那時秦科還小。沒想到最後卻還是她破壞了你們。
  秦媽媽停了一下繼續說,你其實是秦科帶回家的第一個女孩兒。在秦科和李佳人分手後,過的那一段糊塗日子,雖然他頻繁更換女友但卻一次也沒有往家裏帶過,而你是第一個。秦科和你談戀愛的那些時候,也常常會提到你的名字,電話裏也好,家裏也好,說到你的時候還總是一副愉悅的樣子。我和他爸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總算是肯正常認真地去交一個女朋友了。後來他把你帶回家,看著他對你的態度,我更是能這樣確定,想著我的兒媳大概就是這個叫江雯的女孩兒了。  
  秦媽媽看著我說,後來秦科很少打電話回來,也很少談起你,我就猜到有問題。等我問秦科時,他果然告訴我你們分手了。今天春節秦科回家,我從沒有見過他那樣子,沉默,不說話,總是一個人呆在房間裏,喝酒也是不知道節製,那種完全消沉的狀態從來沒有過。
  她輕輕握住我的手說道,在戀愛方麵,秦科其實是個新手。雖然交過很多女朋友,但沒有一次,甚至包括李佳人那一次都不是真正的戀愛。有些方麵,他還不懂,還很笨拙,還需要學。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是真心喜歡你,把你看作是今後一起走下去的人。所以,不要怪我這個當母親的自私,原諒他好麽。不管他犯了什麽錯,都原諒他吧。
  有些問題是需要及早解決的,考慮再三我給嚴晃打了個電話,約他出來見個麵。  
  為了追求有始有終的心理效果,開始時是在麥當勞,所以這次見麵的地點也還在那裏。  
  嚴晃如上次一樣,幫我將可樂插上吸管然後遞給我。
  我想了想說,嚴老師,這幾天吹了你不少空調,吃了你不少零食,受了不少照顧真的是非常感謝。但是,再這樣玩鬧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咱們還是做回有名又有實的朋友吧。  
  嚴晃說,是為了秦科麽?
  我點點頭。
  嚴晃沒有說話,看著我良久後,卻慢慢地吐出一句話,如果我不答應呢?  
  我手一頓,完全傻掉了。
  這時,嚴晃卻忽然笑起來說道,果然還是個小孩兒,經不起嚇,臉色都變了。  
  我呼了口氣,你這個開玩笑開得還真是。。。。。。
  他淺笑著問,是這幾天在醫院照顧他時做的決定麽?
  我抱著可樂猛吸了一口點點頭說,我想通了,懲罰他的最好方法就是回到他身邊再折磨他。  
  嚴晃說,知道麽,其實在我們說交往後不久,有一次我在外麵碰到了秦科。他看到我和我妹妹在街上打鬧,居然跑上來給了我一拳。
  我尷尬地笑。竟然還有這麽一出?
  他捏著薯條,說實話,那小子麵無表情威脅人的樣子真的是很討厭啊。
  我連連點頭,是的是的,秦科麵無表情的樣子隻想讓人把他的小白臉當白麵和了。  
  嚴晃丟下薯條,當然,我是個人民教師所以我是不能對學生還手的。但是對於秦科的那三拳,我肯定有份大禮送給他。
  他看著我微笑,那一晚,就是秦科酒精中毒的那一晚我曾經在小酒吧遇到他。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放下酒杯準備回去,看得出來,雖然是喝多了但神智還是清醒的,也絕對沒有到酒精中毒的地步。那麽你想想看,這之後他發生的酒精中毒又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
  我放下可樂說,這個禮物真強大。
  嚴晃說,如何,現在對秦科的想法有動搖麽?
  我搖搖頭,看著他說,在愛情中,光是靠心眼和計謀是困不住一個人的。怕隻怕已經擁有狡猾的手段,偏偏還有著一顆真心,喏,秦科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才根本逃不出去。其實我也為一個問題困惑過,秦科太過深奧我總也摸不透,那麽以後會不會出問題,又會不會很辛苦?後來我想通了,隻要他是愛我的,他太過聰明又有什麽關係,正好可以帶著我指引我前行。至於擔心摸不透他,人類不是窮盡一生也摸不透宇宙,可還不是安然生活在宇宙中麽?所以,那都不是問題。  
  嚴晃笑著說,你都已經想得這麽透徹了。
  我想了想覺得有哪裏不對,於是問他,秦科不是隻打了你兩拳麽,哪來的三拳?  
  他微笑,要一個男人回憶被另一個男人打的過程,這是很殘忍的。
  我抓抓腦袋,知道了知道了,回去我就幫你打回來,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打會比你這種慘得多。  
  病房裏我拿著削皮器,全力以赴地對付著手中的那顆梨,“刷刷刷”,三兩下就清潔溜溜。  
  秦科摟著我的腰,你喂我。
  我拿著削皮器挑開他纏上來的胳膊,站到一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正色道,咱們現在是不是該談談我們之間的問題。
  秦科不說話,擁著被子,垂著眼簾擱哪兒擺出一副可憐的表情。
  我看著他,聽好了,現在我問的問題,你要老實認真地回答我。
  他點點頭。
  我說,你是真心喜歡我麽?
  他說,是。
  我說,要完整回答。
  他說,是真心喜歡。
  我滿意地點點頭又問,你是真心喜歡我麽?
  他說,剛才不是問過了麽?
  我輕飄飄地看他一眼,我就喜歡重複聽你說那句話,怎麽,有問題麽?
  他歎口氣,是,我是真心喜歡你。
  我接著問,你以後還會騙我麽?
  他說,不會惡意的欺騙。
  我挑眉,那還是會有欺騙囉?
  他說,你如果連善意的欺騙也不允許,那以後不是連誇你聰明都不行?
  我想想也是,生活中還是需要white lie的。
  我把剛剛錄下這幾句話的MP3裝進口袋,心想回去就把這個錄音和那個說要“養我”的字證放在一起。
  我轉過身拍了拍手說,好吧,我原諒你了。
  秦科本來還在被子裏動來動去,一聽到這樣說,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掀開被子,坐直了問我,你原諒我了?
  我做出皇恩浩蕩的表情剛點了下頭,他居然從床上赤腳跑下來把我抱起。  
  我拍他,瘋了瘋了!不怕感冒麽,快回去!
  於是,又回到了他在床上摟著我腰的情形。
  他手在我腰上摩挲著,忽然說道,怎麽感覺你的腰變粗了啊。
  我嘴角抽了抽,哈,剛說了原諒他,他就這樣回報我是吧?
  我扒開他的手,走到椅子旁,拿出包裏的那件法寶——戰馬。
  我注意到秦科看到那匹戰馬時臉色一僵。
  我把那匹戰馬的腹部對著他,露出下流公子逛窯子的表情說道,誒,這是什麽啊?999顆人工雕刻的心啊!不是有人正色說,不信那些麽?不是有人不屑說,刻那些的人很幼稚麽?那這是誰刻得啊?啊?誰刻得啊?哎呀,原來是我們秦公子啊!999顆心哪,寓意攜手到老呢!哎呀,原來我們秦公子還會做這~~~麽肉麻的事呢!做了之後還藏起來生怕被人看到呢~~
  那時我一副小人得誌般的嘴臉,囂張到了極點,所以難怪秦科會做出反擊。  
  他選擇了一個令我閉嘴最簡潔的方法——以吻封唇。
  所以當秦媽媽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秦科把我扣在病床上肆意妄為的情形。  
  之後,秦媽媽還笑著說,我了解,年輕人嘛,血氣方剛,正常正常。
  在秦科出院回到學校那一天,我媽居然來了。
  我媽看著秦科的媽,笑著對我說,我是來給你送拖鞋的。
  嘖嘖,我媽對越抹越黑這種事兒還是這麽擅長。
  OK,兩家母親相見,那就是七仙女對霸王花,居然還擦出了極其和諧的火花。  
  飯館裏餐桌上,我媽揮手豪邁地說,幹脆等他們畢業就把婚結了。
  秦媽媽微笑,我也覺得這樣挺好。
  哈,這就是我們的訂婚宴?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和秦科的分手事件總算和平落幕了。
  後來我問秦科,你是不是打過嚴晃老師三拳?
  秦科看了我一眼說,問這做什麽?這麽關心他?
  我說,俺好奇嘛。
  他拍拍我的頭說,乖,他是壞人,你要離得遠遠的。
  我說,他給我空調吹,還給我奶茶喝,他是個好人。
  他皺眉,你是什麽?流浪狗麽?給點吃的就覺得是好人?
  我哭,啊,你凶我,在醫院你明明很柔弱很可愛的~
  他冷笑,不那樣怎麽把你騙回來?你要認識清楚我們的關係,我是狼,而你是隻能被我吃的那隻羊。
  是的是的,在醫院時我是女王,而和好後從醫院出來,咱倆的相處模式就又變回了從前。  
  我占上風這種情形,果然隻適合曇花一現哪。
  再後來,偶然從張靈的男友劉政那兒得到了答案。秦科確實打過嚴晃三拳,一次是在我寢室樓下,一次是在街上嚴晃和他妹妹在一起時,而第三次是在那間小酒吧。
  據劉政說,那天他和嚴晃,陸品一起去酒吧,然後看到了準備離開的秦科。當秦科已經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嚴晃卻走過去不知道跟他說了些什麽,結果秦科就像被激怒了一樣給了他一拳,然後麵色冷凝地說了句什麽就走了。
  哈?還真有三拳?知道了這些,也算是解開了係在嚴晃身上的一個小疑惑。  
  不過,被我周圍人尤其是田蘭所津津樂道的有關嚴晃的最大謎題卻是,他當初為什麽會提出和我交往?
  當然,答案是五彩繽紛的。
  有人說,純粹為了好玩兒;有人說,因為嚴老師人帥所以心腸好(什麽邏輯?!),來解救我這個在情路中困惑的少女;還有人說,他被我的純真善良美麗給吸引了(其實隻有我一人支持這個版本)。
  至於嚴晃到底是怎麽想的,沒有人太過在意,答案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對了,對於那些同樣想要用酒精中毒來挽回伴侶真心的“癡心人”,奉上一句“自求多福”。  
  因為,很久以後戳穿這件事時,秦科說了,那時他的本意是喝成輕微的酒精中毒,躺在醫院打個點滴就行的那種。隻不過後來有情緒的幹擾,一時沒控製好,就喝成必須洗胃了。  
  是了,這才是上一章中“自作孽不可活”的真諦。
  
  凡事都有第一次
  秦科出院得很及時,正好可以趕上了這一年的情人節。
  情人節前夕,他眨眨眼神秘地對我說要送我一個會讓我覺得既開心又特別的禮物。  
  我暗自揣測著,什麽禮物呢?有什麽禮物會讓我覺得很開心又特別呢?
  莫非,是秦科的肉體?!
  這麽想著,我興奮地兩眼通紅,愣是一晚上沒睡好。
  隔天起來,興奮過後是莫名的緊張,我焦躁地在寢室內走來走去,田蘭問,你怎麽了?內分泌又失調了?
  我撲上去握住她的手,怎麽辦田蘭?秦科要來搶奪我的處子之身了!
  田蘭聳聳肩,你這個囤積多年的滯銷貨終於要清倉了嗎?
  我淚光閃閃,怎麽辦,我好緊張~
  田蘭說,沒緊張好什麽的,脖子一伸,眼一閉,牙一咬不就過去了。
  我繼續淚光閃閃,我怕我做的不好。
  田蘭揮揮手,放心吧,有你老公在又怎麽會“不好”呢。
  於是在不斷的自我暗示和心理建設下,我迎來了這個玫瑰色的情人節。
  2月14那天晚上吃完飯,秦科微笑地對我說,那接下來,我要帶你去個地方。  
  我臉一紅,含羞地點點頭。
  車在路邊停下,我看了看四周疑惑,江堤?
  秦科牽過我的手,笑著說,跟我來。
  在長長的江堤上走著,我心裏直打鼓,好一會兒,他停下來側過身說,好,就是這裏了。  
  我心裏一緊,抬頭問,真的是這裏嗎?!
  他微笑著點點頭。
  我揪著衣角,眼神躲閃地說,這裏也不是說不好,我也聽說過在外麵可能會比較刺激。。。那個,可是,可是我,我還是覺得,第一次在室內比較好一些。。。。。。
  我再一抬頭,卻看到秦科手裏拿著戒指訝異地望著我。
  一陣風吹過。。。。。。
  我捂著臉掉頭就走,不活了不活了!完全沒臉了!
  秦科跑過來拉住我,臉上卻笑得不停。
  我紅著臉大聲說,不許笑!
  他邊笑邊說,真是沒想到你這麽的想要我啊。
  我揪他,你還笑你還笑。
  秦科努力平靜下來,拿出戒指說,這下怎麽辦,完全沒氣氛了。
  說完又“撲哧”笑了起來。
  我猛推了他一把,恨恨地往回走。
  他又追上來,跑到我前麵攔下我說,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咱們說正經的。  
  我看著他。
  他拿起戒指又牽起我的手,緩緩套在了我的無名指上說,這枚戒指套住的可不隻是你的手指,我要套住的是你的一生。
  我抬起手,看著手指上那枚銀環在月光下反射出溫柔的光。
  我嘴角忍不住要咧開,卻叉著腰昂著頭說,你也知道最近我很紅,這個戒指太瘦弱不保險,你以後要用10克拉的鑽石才能鎖得住我。
  他上前輕輕擁住我,在我耳邊說輕笑著說道,恩知道了,我記住了。
  我回抱住他,幸福地笑開了花。
  良久,我們分開,在月色下,他看著我微笑著很誠懇地說,你好像很饑渴,如果你肯出錢,我就辛苦點陪你上旅館。
  這樣的一句話後,在那個有著微風的江堤上,猛然驚現出一男子的痛呼,就連天上的月亮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寒假過後再開學,秦科就是研究生的最後一學期了,他在外麵租了一間一室一廳的房子搬了進去。
  他的眾多家具中有書籍電腦,有鍋碗瓢盆,另外還有一個我。
  當我表示我要搬出去住時,寢室的各位都露出極端不上流的表情。
  田蘭搖搖頭說,嘖嘖,秦科的動機也太明顯了。
  我說,他隻是租的房子太大了,避免浪費才要我搬進去的,沒有你們想的那麽不單純。  
  田蘭拿手指戳我的腦袋,笨!他就是故意的好不好?他要真想一個人住會租那麽大的房子?你再在這麽笨下去肯定會被他吃的骨頭都不剩!
  我笑,嗬嗬。
  她問,你笑什麽。
  我捂住臉不好意思地說,一想到他要吃我,我就覺得好害羞~
  諸位看著我齊齊地打了冷戰,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
  當然,對於搬出去住的事兒我也跟我娘報備了,最後她隻是意味深長地說了六個字——凡事,注意安全。
  周末搬家的那天我很開心,先有戒指,然後又有房子,好像真的結婚了一樣。  
  搬過去的第一天,我和他牽著手在菜場裏買菜,心情仿佛小學生春遊前做準備那般愉悅。  
  我跟賣蔥的大娘說,我老公帥吧?
  賣蔥大娘笑嗬嗬,帥。
  我說,帥就再加兩根蔥吧。
  秦科斜眼看我,你討價還價的方式真別致。
  我摸摸他的小白臉說,親愛的,我這叫物盡其用。
  回到家,他負責淘米,我負責煮飯,他負責擇菜,我負責炒菜。
  可能會有人質疑我的做菜能力,但是我要告訴你們,我可是號稱“FOOD GOD”的女人。連秦科吃了後都讚不絕口地說,上帝給人關了門和窗,果然還是會留個排氣孔。
  吃完飯,秦科坐在電腦前寫論文,我進洗漱間洗澡,看著那套新的粉色係內衣褲,我嘿嘿地笑了。
  洗完澡,我立在門前撫了撫額,對電腦旁的秦科說,啊,好累,我先睡了啊。  
  他笑著點點頭,被子蓋好。
  臥室裏擺著兩張小床,中間隔了有半米的距離,可那半米的距離對秦獸來說算啥啊,那就是一縫兒。
  哎呀哎呀,有點危險哪,我躺在床上想著。
  秦科進來時偶然發現我了的美色,心癢難當之下猛撲過來。
  我大驚失色地護住胸喊道,啊~你做什麽?
  他抓住我的手奸笑說,你今天就從了我吧。
  我怯怯地看著他,不要~
  他大笑三聲,哈哈,美人兒,你不覺得現在說不要太遲了嗎?
  然後——啊——不要——@#¥%。。。。。。
  嘿嘿,我真是擔心哪。
  本來想這麽一邊躺著一邊等著,可能是真的累了,居然還真睡著了。
  居然,還就這麽一覺到天亮了。
  我睜開眼,秦科在我的頭頂上方說,趕快起來,你上午第二節有課吧。
  我掀開被子看看自己,真是比和氏璧還完璧。
  秦科坐在電腦前擺弄他的破論文說著,我今天不用去學校,雞蛋和水在桌上,你吃完就自己去,在樓下搭車要花些時間。
  我把倆雞蛋揣荷包裏,“哦”了一聲,關上門走了。
  出去了五分鍾之後,我才拍了拍自己的臉,有什麽好遺憾的啊,真是幼稚啊幼稚。  
  下午回來時,他還在趕他的論文。
  我湊上去,你不會一天都在電腦前吧,怎麽這麽辛苦啊。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餓了吧,餓了我去熱菜。
  我攔下他,我來吧,你休息一下。
  菜是昨天的剩菜,翻兩下就行了。
  我在那翻著,背後的他忽然貼了過來,他擁著我說,對不起啊,江雯,最近有點忙,可能沒什麽時間陪你。
  耳旁的卷卷發被他的氣息弄得癢癢的,我推開他揚著下巴說,開玩笑,我可是很賢明的,怎麽會跟你計較,行了行了,快出去,不要妨礙我。
  吃完飯,秦科在外麵洗碗,我在洗澡間看著這套新的水果樣式內衣,雖說不大可能,但是萬一呢,還是穿上這套吧。
  結果,又是一個平靜的夜。
  在學校碰到田蘭,她朝我曖昧地眨眼睛說,你們,啊,有沒有?
  我擺出高中校長做晨會時的那種嚴肅表情對她說,無聊,你真是窮極無聊。  
  自上次情人節一役我就被她笑了個半死,如果現在再告訴她是這麽個光景,不要,堅決不要!  
  一天這麽過去了,兩天這麽過去了。。。。。。n天這麽過去了。。。。。。  
  誰說同居男女就一定會有危險關係?那簡直是放❀~!
  可是,可是為什麽我會這麽安全呢?難道這的隻是因為他很忙?
  有時,靈感隻在那麽一刹那。
  而在那一刹那間,我猛然明白了——是頭發!
  對!一定是我的卷發!
  他說過他討厭自然卷,而自然卷和我這種人工卷唯一的區別隻是需要付錢與否。  
  雖然他從未對我的新發型發表過評論,可是這樣才可疑啊。所以是這樣的嗎,他看著我就像看著李盟宇,完全提不起興趣?
  我看著自己分叉的發梢,它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風浪了。那就剪了吧,可是剪了,那就無論是從外形或是長度上都成了李盟宇啊。
  矛盾與痛苦的交織,介就是人生啊~~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家,秦科已經擺好了菜,今天吃火鍋麽?
  這是抓住冬天最後尾巴的一頓火鍋。
  吃一頓好的,人生觀都會發生改變。我現在就覺得剛才想那些問題時的思維,用兩個字來形容,抽風。
  秦科又怎麽會因為頭發這麽幼稚的原因而不稀罕我呢?嗬嗬。
  靠在椅子上,火鍋的小火還在懶懶的燃燒著,房間裏充滿了暖洋洋的味道,連頭頂上的燈光都變得氤氳起來。
  秦科忽然把椅子一滑,坐到了我的身邊。
  他將手搭在了我後麵的椅背上,半垂著眼麵容沉靜地看著我。
  我從來都沒發現秦科的眼睛竟然濃黑得如墨玉般這樣好看,一旁火焰的餘光在他眼裏跳動,好像帶著某種驚心動魄的魔力。
  這突然的是怎麽了,我剛想打破這種靜默,秦科忽然說話了。
  他的聲音帶著迷醉的低沉,緩緩而來,“今天的晚餐都是我準備的。你剛剛享受了女朋友的權利,現在,是不是該進一下作為女朋友的義務?”
  一旁的火苗還在燃燒著,悄悄地吐著火信子舔著周圍的空氣。
  我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僵硬地吞了吞口水。
  他身子前傾,湊得更近,輕輕地笑了笑,開口說道,去,洗碗。
  我手猛地一哆嗦,碟子碰到旁邊的碗,發出“鏗”的一聲響。
  他身體退開,微笑哦啊著說道,乖,快去洗碗。
  我流著淚在廚房搓碗,果然,果然他是在介意我的卷頭發吧。
  他在外麵心情頗好地問道,你剛才樣子很可愛啊,在想什麽呢?
  我叫,想你個大頭鬼!
  洗完澡,我抱著筆記本在床上玩鬥地主。
  我的網名是“紅顏禍水”,陪我玩的那人叫“藍色妖姬”,她加了我的QQ。  
  她說,我們的網名真是有緣哪,嗬嗬。
  我發了個哭臉。
  她問,怎麽了?
  我回,牌爛。
  她說,這還不好辦,我幫你。
  於是一個農民赤裸裸地背叛了無產階級,做了我這個地主的間諜。
  剩下的那個蒙在鼓裏的農民還一個勁地發“你的牌打得真是太好了!”
  邊玩邊聊,聊得興起,索性關了遊戲,專門聊天。
  原來她也是我們學校的,真是應了她的那句話——真是有緣。
  秦科洗完澡,坐上他的床上邊擦著頭邊問我,樂什麽呢,就看你一個人嗬嗬傻笑。  
  我盯著屏幕說,一個校友,玩鬥地主認識的。
  她提出視頻申請和語音視頻,我點了接受。
  一連接,我一看哪,乖乖。
  我說,誒,你怎麽是個男的啊?
  他笑笑,啊,不好意思,你以為我是女生吧。
  我說,那你是不是Y大的啊?
  他點頭說,我是——
  他是啥還沒說完,他再也沒辦法說完了,因為秦科按了重啟鍵。
  我看著秦科,你什麽時候坐過來的?還有,幹嘛重啟我的電腦啊,我寫的東西還沒保存呢。  
  他斜了一眼看我正在重啟的屏幕,說道,你寫東西寫到和男人視頻去了?  
  我“切”了一聲說道,我哪知道他是男的啊?
  他眼睛眯了眯說,你好像覺得自己很有理啊。
  我又“切”了一聲。
  他點點頭,靠在枕頭上悠閑地說著,算了,也是,不能跟腦袋空空的白癡計較。  
  我轉過頭,你說誰是白癡?
  他直直地看著我,你。
  我咬牙,你再說一遍?
  他眼睛都不眨,幹淨利落地說,你。
  我回過身把筆記本塞到床底下,轉頭就去掐他的脖子,叫道,你說誰是白癡?你可以說我是笨蛋,但絕對不能說我是白癡!
  我掐,他擋,我踢,他壓,我整個人撲過去,轉眼間整個人就被壓倒了他身子底下。  
  他懸在我上方撇撇嘴,嘖嘖嘖,真弱。
  我氣得要拿頭去撞他,他卻用額頭抵著我的額壓了下來。
  我就這樣的五體投“秦”。
  等等,等等等等,這個氣氛怎麽覺得不對啊。
  他怎麽呼吸越來越急促了?
  秦科呼出的熱氣噴到我臉上,我自己好像也快缺氧了。
  我推了推他,喂,快下來,你壓到我動脈了,我喘不過氣來。
  我隻聽到他模模糊糊地說了聲“笨蛋”,然後我的脖子一陣濕熱。
  我打了個激靈,我說,你,你在幹嘛?
  他將我的手扣在頭頂,在我耳邊說著,我前幾天那麽趕論文可都是為了今天這個時侯,嗬嗬,你完了。
  哎呀,我想我真的完了,因為我前幾天新買的那套粉色係和水果係都不在身上,我現在穿的是大媽級的花內衣。。。。。。
  
  有花堪折也不能使勁地折
  在黑暗無邊的被子裏拱啊拱,好半天,終於把腦袋給露了出來。
  呼吸到了清晨的第一縷空氣後,發了一會兒呆,覺得還是被子裏暖和,於是準備再原路拱回去。  
  哪知我還未啟程,身邊那人一伸手就把我給攬了過去。
  我順著他的力道縮回到他的胸前,整個人緊貼在他跟前,眼前是他光裸的肌膚,鼻子裏全都是他的味道。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我的臉頰說著,大清早就學毛毛蟲蠕動是很危險的。
  大概是剛睡醒的緣故,他帶笑的聲音還伴著一絲絲啞啞的味道。
  我靠在他的胸前,享受這份早晨的寧靜。
  半晌,我抬起頭喚道,秦科。
  他支起頭一副好心情的看著我說道,怎麽了?
  我低下頭看著蓋在胸膛上的那隻手說道,雖然這樣很暖和,但是。。。。。。  
  我還沒說完,他卻突然湊近我,咬著我的耳朵低語,怎麽辦,都怪你不好。  
  我還沒意識到他在說什麽,就看見秦科伸手揚起被子,於是,我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這個異常繁忙的早晨,我屢次遭受了被子的滅頂之災。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早起的蟲子被鳥吃。
  折騰了一上午,秦某人總算是願意去下地吃早餐。
  走出門時,他是氣宇軒昂,容光煥發,而我則是憔悴不堪,就如同是山野間的那一抹靚女幽魂。  
  剛邁進麵館,還不等老板問,我就扒在台前機關槍掃射般說道,我要一碗牛肉米線加兩塊幹子加一個虎皮雞蛋加一根香腸再多放點辣椒。
  秦科摸我的頭,怪我不好,餓壞了吧。
  米線一端上來,我甩開頭上的手,挑起來吹了兩口就往嘴裏吸。
  秦科口裏說著“慢點”,然後把他碗裏的牛肉一個個都夾給了我。
  我是典型的“不識白眼狼,有奶便是娘”的城市少女,所以當下我那叫一個感動啊,恨不得兩眼直泛淚花。
  接收到我感激的眼神,秦科湊過來在我耳邊輕聲說,不用那麽感謝我。你高中生物學過食物鏈吧,現在你吃飽吃好,等下我也才會吃得舒服啊。
  我一聽這話,眼裏那淚花哽了一下接著就泛濫成淚海了。
  哥啊,俺這把身子骨怕是再經不起你一吃啊。
  本著“肚子九分飽,做鬼也風流”的原則,我賭氣地把那一碗加量又加價的米線全都塞進了肚裏,連湯汁都不剩。
  踏出麵館,走了兩步我就扶著電線杆難受地對秦科說,好想吐啊,我是不是懷孕了。  
  秦科歎了口氣,你那是吃多了吧。
  他走到我跟前說道,跟你說了最後那個油餅不要吃,你以為你的胃是什麽,黑洞嗎,塞了那麽多東西不難受才怪。
  我委屈地癟嘴,要不是你恐嚇我,我能這麽吃嗎?
  他牽過我的手,好了,不管怎麽樣,現在先回家吧。
  我脫開他的手,抱著電線杆搖頭,不回去!我的胃不是黑洞,家裏那床被子才是黑洞,一進去就出不來了。不回去,堅決不回去!
  他說,想什麽呢,家裏有健胃消食片,趕緊回家吃兩片,不然你想要肚子一直難受麽。  
  我一看啊,他的表情比傻根還要樸實,於是我信了,老老實實地跟著他回了家。  
  可事實的結果證明,我才是傻根,全天下傻瓜的根。
  回到家健胃消食片是吃了,肚子也的確是不脹了。等食兒消了之後,秦科在電腦前修改著論文,狀似無意地對我說,昨天荷包裏揣著一百塊錢,今天一早就找不到了,估計是在床上。我也懶得找了,你要是哪天發現了就記得給我。
  我嘴裏答應著,心裏卻想著,要是找到了怎麽可能還給你,那當然就是我的了。  
  被區區一百塊錢就輕易蒙昧了良知的我看了專心致誌的他一眼,便偷偷地溜進了臥室。  
  掀開被子,跪在床上,我正在費心尋找毛爺爺慈祥的的笑臉,卻在猛然間聽到了“哢“的一聲響。
  那是門落鎖的聲音,我才思敏捷,立馬就意識到我犯錯誤了,而且是自殺性錯誤。  
  急忙弓著身子倒退著想爬下床,可惜啊,遲了。
  秦科從背後按住我的手,在我耳旁發出了惡魔般的輕笑。
  當樓下大嬸喊著“賣豆腐腦咧~~”的時候,我望著天花板地問他,喂,你說的一百塊錢是騙我的吧?
  他笑了笑說,怎麽會。
  我看著他坐起身,掏出皮夾,抽出一張火紅,塞進了枕頭底下。
  然後他轉頭,和我對視了幾秒,一陣靜默後,他掀開了枕頭,驚奇道,哦,原來在這裏啊。  
  本來氣若遊絲的我立馬回光返照,跳起來掐著他的脖子怒道,你真把我當白癡嗎?  
  哲人說,是漫長的量變導致了質變。
  但是,XO(不是酒)這件事卻恰恰相反。一晚上的一瞬間就完成了質變,此後的生活中再不斷累積量變。
  而在這不斷的量變中,我們的小屋終於迎來了第一個春天。
  臥室的前窗可以看到一棵樹,而那樹上好像新築了個鳥巢,最近總能聽到唧唧喳喳的叫聲。  
  秦科很不要臉地說,那鳥兒是被我們房間裏滿溢的春意給吸引來的。
  我覺得有必要遏製一下這種過於泛濫的春意,向秦科正式表達了我的不滿。  
  而他卻擁著我無奈地說,我也想克製點,可是沒辦法啊。一碰你我就好像難以控製,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溫柔地看著我喟歎道,難道你就看不到我的欲罷不能麽。
  我含淚搖頭,“罷不能”我沒看到,我隻看到了“欲”,你的眼裏寫滿了一排一排的“欲”,那熊熊燃燒的欲望!
  可是呢,縱使我再怎麽梨花帶雨,風中淩亂地扮柔弱,他也照樣是吃幹抹淨,寸草不生。  
  學校裏老師要我們帶大一新生的實驗,我提出了申請。
  我叉腰對秦科得意地笑,這下你要收斂點兒了吧?我白天可有正事兒要幹!  
  秦科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不急,咱們來日方長。
  和我一起帶實驗的有倆人,一個算是有點兒交情叫方心雨,另一個男生我卻不認識。  
  我悄悄拐了一下方心雨問她,誒,那男的是誰?怎麽沒見過?
  她看了我一眼說,他是上學期轉到我們係的,叫任帆。
  我嗑著瓜子,看那小樣兒,長得不錯啊。
  她哼笑,那樣也能叫不錯?
  說完她白了遠處任帆一眼,轉過了頭。
  我嚼著瓜子,怎麽覺得有點不對啊。
  學生來齊了,方心雨拍拍手,今天大家這門課的實驗就有我們來帶。凡事都要有個規矩,在實驗開始之前,先跟大家約法三章。第一,考勤是必須的,有想要代人答到或是想渾水摸魚的在我這裏絕對行不通。第二,這裏的設備都是精密儀器,請大家按照適用規格操作,如果造成不應該發生的損壞,後果自負。
  我吐著瓜子殼暗笑,幸虧她沒有早生幾年,不然這樣的魔鬼性格要當我老師我可受不了。  
  接著,她盯著角落裏吃香蕉的男生說,第三,絕對不準在實驗室吃東西。  
  吃香蕉的男生和正在掏瓜子的我同時愣住了,並且很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我尷尬地笑了笑,把剩下的瓜子和剛才磕完的殼全部偷偷揣進了荷包。
  實驗室裏頓時彌漫著低氣壓,學生們都很安靜而略帶惶恐地望著方心雨。  
  倒是旁邊的任帆大喇喇地笑了笑說,哈哈,要是發現偷吃東西可是要進貢上來的。  
  室內還是很安靜,隔了兩秒有人開始小聲笑,旁邊的同學看到有人笑也壯著膽子笑,於是場麵變得有些強裝的融洽。
  我看著旁邊的方心雨,這位冰山美人冷冷地看了任帆一眼。
  實驗課後,任帆走過來對我們笑著說,一起去吃飯吧。
  我笑嗬嗬剛準備點頭,方心雨卻冷淡地說,不用了。
  然後她拿起書,跟我點了點頭,卻一眼也不看任帆就這麽走了。
  任帆在我旁邊垂頭喪氣地走著,我重又磕著瓜子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方心雨啊?  
  他猛地抬起頭,把我嚇了一跳。
  片刻後,他微紅著臉問,你怎麽知道的?
  我搖頭聳肩,你們之間互動的氛圍太明顯了。
  他又低下頭沮喪地說,我們之間哪有互動,她都不理我。
  我詭異地笑,那不要緊,我來幫你。
  身為明朗少女的我其實有一顆璀璨媒婆的心,遇到這種有情人怎麽能不去添一把火呢?  
  隔天上完課,我截住方心雨拉著她笑道,來吧來吧,今天我那位有課不在家,到我的小窩來玩吧。
  她看著我說,你怎麽笑得這麽猥瑣?還有,無緣無故把我叫到你那兒做什麽?  
  我靠在她肩上嬌嗔道,怎麽能這麽說呢?人家想和你培養一下友誼嘛,來嘛來嘛。  
  她把我的臉推遠,輕蹙著眉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到了小區,上了樓,方心雨看到門口的任帆後瞪視我。
  我搓著自己的胳膊,啊哈哈,巧合巧合,他是來找我借書的。
  進了門,我給在客廳的二位倒了兩杯飲料,就找了個理由躲進臥室玩電腦,把空間留給他們。  
  我邊玩著遊戲邊想,兩位就請在這間春意盎然的屋子裏發生點什麽吧。
  不料,才隔了一會兒,任帆就垂頭進來說,方心雨說了你再不出去她就走了。  
  我歎口氣,放下鼠標走出去對方心雨笑,哎呀,我進去找書去了,找了半天呢。  
  她冷冷看著我,那找完了嗎?
  我忙點頭坐下說,哈哈,找完了找完了。
  好吧,既然不能讓他們兩個人獨處成功,就三個人坐一塊兒吧,那樣對他們感情的增進多少也有點兒幫助。
  可是,任帆你是在房間裏化作春蠶吐絲去了麽怎麽還不出來?
  我朝對麵的方心雨笑笑,朝房裏喊,任帆?
  方心雨站了起來,晚上我還要看資料,我先走了,再見。
  我拖住她說,我們還未交流感情呢。
  她不說話,把我的手拈開拿起鑰匙打開門,走了。
  我反身衝進房內,看見任帆安然坐在那兒玩我的電腦遊戲,我朝他喊,你腦袋被捕鼠夾給夾了嗎?不出去見她蹲在這玩遊戲,我為你們精心打造的計劃啊~~
  任帆低下頭聲音有些黯然地說道,剛才在外麵他看都沒看我一眼,隻對我說了你再不出來她就走的話,她根本就是討厭我,不想見到我,我又何必讓她煩呢。
  我一愣,搖搖頭說道,所謂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啊。
  走到他旁邊,我掃了一眼電腦屏幕,誒?這個遊戲,他居然打到了第七關?!!  
  我趴在屏幕邊大呼,不是吧!這個PC遊戲我刻苦鑽研了一個月都過不了第四關,你居然到了第七關?!
  知道吧,打遊戲通不了關就好像是讀小說遇到了不良作者,蹲在坑底的那種遙遙無期的斷腸感是多麽的痛徹心扉啊。
  而今看到了希望,我雙眼冒光激動地瞪著任帆,你是怎麽做到的?!
  任帆無精打采地笑笑,這很簡單啊。
  於是,坐在地板上盯著筆記本電腦,我看著任帆從第三關到第七關遊刃有餘的通關演示。  
  片刻後。
  我嚼著薯片歎道,看不出來看不出來,真是強啊!這簡直是神跡!你簡直就是天神!讓眾生膜拜的神哪!
  他抽出一根蝦條放在嘴裏,得意地笑笑,這還算簡單的,這個遊戲今年年初才出了升級版,我也照樣拿得下。
  我拍拍他的背說道,強人你真是強人!隻不過強人大哥你不要邊吃蝦條邊對著我的筆記本說話,你看看我屏幕上濺的!
  他說,那根本是你濺的好不好,岩漿噴發似的。
  我和他大笑,哇哈哈。。。。。。
  等一下,好濃的殺氣——
  果不其然,背後有一個冰冰涼清爽爽的聲音溫和地響起,請問,二位正在笑什麽呢?  
  。。。。。。
  客廳裏,一陣靜默。
  任帆拘束地坐在秦科對麵轉過頭對我怯怯地開口說道,那個,江雯,我還是先走吧。  
  秦科隨意地蹺起腿微笑道,嗬嗬,你是江雯的同學吧,不用急著走。
  他側過頭看著我眯了眯眼,來說說有什麽值得高興的能笑得那麽開心。
  說完他轉過頭,讓任帆繼續浸淫在他涼如水的目光下。
  任帆看了我一眼,低下頭並著腿,表情一片晦暗惆悵。
  我睜大眼,喂!你這迷失了人生的方向的表情是怎麽回事?不管你此時此刻是不是想到了方心雨,但是你這個表情絕對會引起誤會的啊,絕對絕對會害死我的啊!
  秦科默默地轉過頭看著我,然後輕輕勾起唇角,給了我一個寒冷的笑容。  
  我連連擺手,不是這樣的,不是你想的這樣的!
  所謂的善良隻是我閑著慌的消遣物,真正遇到危險,為了100元就利欲熏心的我是不會被小小的道義所束縛的,為了自保,我也不管是不是在他傷口撒鹽,索性把為什麽來,來做什麽以及方心雨的事全都倒了出來。
  果然,任帆的表情更加憂傷了。
  秦科卻如撥雲見日一般,笑容忽然就明朗起來,他笑道,這樣啊,不過事情也不是毫無轉圜。  
  任帆抬頭看了秦科一眼,搖搖頭說,不是的,事情不單單是這樣的。
  原來,任帆和方心雨是高中就已經認識的同班同學。那時,任帆是班級裏的小太陽,成績優相貌好,與同是班級骨幹的方心雨既是同桌又是好友。誰知,高中畢業那天方心雨把任帆約出來表白,任帆與其說吃驚不如說受到了驚嚇,當下就拒絕了方心雨。拒絕之後想了想又覺得迷茫,於是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死黨。所謂死黨,就是拿來出賣的。不久後,方心雨暗戀任帆被拒的消息在同學間傳開。此後,方心雨見到任帆,如同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而之後,少男心逐漸覺醒的任帆發覺自己根本就是喜歡方心雨的,好不容易等到大學畢業研究生考上了同一個學校,甚至托人找關係又轉到同一個專業,可是方心雨的態度卻總是冷冰冰的,對他比對待陌生人還不如,也就到了現在這個情形。  
  我心下暗歎,這兩個人居然能一直別別扭扭的能這麽撐過那麽多年,真不是一般的頑強啊。  
  秦科笑笑,這個情形,其實很好辦。
  任帆再次抬頭,恩?
  秦科笑笑,你們當年隻是個誤會,那麽多年她都沒有再找男友就說明她對你仍有感情。女孩子,終究隻是害羞罷了。你追了那麽多年,她又怎麽會不明白你的心。如今,隻是缺乏一個向前推進的契機。
  我問,那他該怎麽做呢?
  秦科看了我一眼,對任帆笑道,尋造一個夜晚的機會強行向她表白或是,強吻她。  
  喝飲料的我差點噴出來,秦科接著說,這樣的意外實際上是感情的催化劑。雖然她表麵上對你堅決冷淡,可是心裏卻是猶豫不決的,這個時侯你隻要這樣對她強硬一點,以強勢鋪作台階,一切便能冰釋前嫌,迎刃而解。
  任帆好像虔誠的教徒看著秦科,這樣真的可以嗎?
  秦科微笑著篤定地點點頭。
  任帆高興地站起來,恩,那,那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
  任帆興衝衝地離開,秦科關上門。
  我拍拍手對秦科說道,你好強,居然馬上就能想到讓他們和好的辦法。
  秦科脫下外套,靠在沙發上扯扯領口說道,怎麽可能,我是看那傻小子口裏滔滔不絕還賴在我們家一直不走隨口亂掰的。
  我下巴掉在了茶杯裏,隨口?亂掰的?
  我坐到他旁邊掐他,你這個陰險的小白臉,你沒看到他這麽信任你嗎?你那一副微笑著的聖人模樣原來是叫他去送死嗎?不行,我要給他發短信阻止他。
  秦科拉住我說,雖然那方法是亂掰的,但總有一點是對的,你那兩個遲鈍同學確實是互相喜歡。總的來說,不管你那男同學做了什麽,那都隻是個過程,最終有情人還是會終成眷屬。況且,就你那男同學的膽色而言,我看很難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所以,不必擔心。
  我摸下巴,是這樣的嗎。
  他慢慢站起身來,俯視著我說,那麽接下來,就該解決你的事兒了。
  我仰視他不自覺地咽口水,啥,啥事兒啊?
  他解下手表扔到沙發上,笑,你說呢?引年輕男子回家,居然還和他兩個人待在我們的臥室裏談笑風生。嘖嘖嘖,這種事果然隻有你這種笨蛋才做的出來。你說說,難道我不該懲罰你麽?  
  我邊後退邊說,我錯了,我自罰還不行嗎?這個月的飯我弄!不夠的話,這個月的碗和衛生我也包了!
  他邊脫衣服邊輕聲笑道,晚了。你都能有精神去管別人的閑事兒了,我要是不做點什麽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我慌忙地安撫他說,冷靜一定要冷靜!你一個風華正茂,聰明機智的成熟男人萬萬不可和我這個乳臭未幹,天真無知的剛成年少女計較!穿上自己的衣服,保,保持冷靜!
  他微笑著朝我靠近。
  保持冷靜啊——這句話最終消失在某人的口中。
  有些事,就如同滾滾的黃河水,大勢所趨是攔都攔不住的。
  秦科的“懲罰”如此,任帆和方心雨之間的愛情也是如此。
  據說,那天任帆果然躲到方心雨宿舍樓下等她回來後然後突然冒出來,結果強吻沒吻成反倒被驚慌失措的方心雨扇了一巴掌。
  也不知道那一巴掌是扇出了愧疚之意,還是扇出了愛的火花,總之後麵又囉囉嗦嗦七七八八的事兒之後,倆人糾纏了多年繞了多年到底還是成了情侶,還真是應了秦科的那句話。  
  隻不過,我憤憤然咬向秦科赤裸的肩膀,這樣任人壓榨的春天何時是個頭啊?  

  蟑螂也是很有愛的動物
  一個家裏可以沒有男人,也可以沒有女人,但一定不會沒有蟑螂。
  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也同樣不會知道屋子裏的第一隻蟑螂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人類和蟑螂分享著同一間屋子,甚至在不知曉的情況下分享著同一份食物。換個角度來說呢,與人類最親密的動物不是狗,而是蟑螂啊。
  當然當然,我能這麽開心地說出這些話而絲毫不而覺得起雞皮疙瘩是因為號稱小強殺手的我壓根就不怕蟑螂。
  這一天,是個涼風習習的夜晚,秦科在客廳查資料,而我閑適地躺在臥室看喜劇片。  
  看到逗樂的地方,正哈哈笑著呢,忽然就聽到客廳裏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動靜。  
  我叼著巧克力喊道,秦少爺,出啥事兒了?
  沒人回答。於是我踩上拖鞋跑出來看,結果卻看到秦科正拿著掃帚滿臉陰沉地看著地上。  
  他看到我出來了,皺著眉聲音緊沉地對我說,快進去,這裏有我。
  這句話剪切下來,完全可以放在美國災難大片充當男主角的台詞裏啊。
  我馬上緊張起來,環視四周,小聲地問,怎麽了?
  他繼續陰沉地盯著地,緩慢地吐出五個字,蟑螂,有蟑螂。
  我當時的感覺吧,就像是被人從喜馬拉雅山頂上猛地讓人一腳給踹了下來,那落差也忒大了。  
  走過去瞧了瞧,嘿,果然有一隻黑漆漆的小不點兒被逼到了桌腳那兒,倆觸角還在空中晃來晃去。
  可能是感覺到了有人走過來,蟑螂先生一陣攛掇,就往前溜了好遠。
  一個掃帚掩過去,蓋住了蟑螂先生,接著秦科便一腳飛速地踩了過去。
  隻不過。。。。。。
  我拍了拍秦科的肩膀,喂,秦少爺,別踩了,已經爛了再踩就成粉末了。  
  他收回了腳。
  我看著他說道,剛才蟑螂突然往前跑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你吸氣的聲音了。  
  秦科移開目光看向別處,說道,怎麽可能,你聽錯了。
  我點點頭,哦,那可能是蟑螂先生太緊張放屁的聲音吧。
  秦科的眉毛抽了一下。
  我摸摸下巴繼續說道,我剛才還看到你好像往後退了一小步,不對,根本就是往後退了對吧?  
  秦科的目光又回到我臉上。
  我嘴角上提,露出奸笑說,秦科啊,你該不是怕這小小的蟑螂吧?
  他笑了起來,摟過我的腰說道,不要鬧了,快回房睡覺。
  怎麽可能放過他?
  我兩隻腳左右盤帶著蟑螂先生的屍體堵在秦科前麵,學美猴王抖著兩隻手腕說道,哎呀呀,天不怕地不怕的秦科居然會怕蟑螂啊。我真是弄不懂啊,小小的爬蟲就能威嚇到比魔鬼還可怕的秦少爺,嘖嘖嘖,蟑螂先生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追兵,絕對可以名垂青史,萬古流芳啊。  
  秦科索性環抱手臂,勾著唇淡淡一笑,回答道,我倒是也很疑惑,一個連蟑螂都不怕的女人怎麽又會怕瓢蟲?
  我噎了一下,話說這輩子,我不怕蟑螂不怕蛾子,怕的就是那背上長斑的瓢蟲。  
  不久前擇菜的時候,秦科把一隻瓢蟲放在我麵前,嚇得我當時就從小凳上滑到地上,五體朝天。  
  我挺起胸脯說,瓢蟲要比蟑螂可怕得多好不好?
  他盯著我,輕笑了一下,哦?
  我憤慨地說,雖然現在人民大眾可能普遍覺得蟑螂比瓢蟲要惡心恐怖,但是其實瓢蟲才是最可怕的。它全身流淌著黃色的汁液,有可能鑽進鼻孔裏,還有鑽進你的耳朵裏!然後築巢,產卵,呃~~  
  我搓了搓手臂,在看向秦科,他看我的表情包含嘲笑。
  誒?不是我來笑他的麽,怎麽完全反過來了?
  我插著腰昂著頭對他說,我不管,反正等一下我就給所有認識的人發短信告訴他們,秦科居然會對一隻小小的蟑螂驚懼無比。
  他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本來事情截止到這裏,一切都還算好。
  然而,事態的發展遠不止如此。
  壞就壞在這之後,一向賴床的我,居然在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去上廁所。
  哎,上廁所也就罷了,竟然剛好碰到了遊蕩在外徹夜尋夫的蟑螂太太。
  噯,碰到了它也就罷了,卻偏偏一時腳癢踩了上去。
  唉,踩上去也就罷了,可我竟又一時手癢拿紙包著撿了起來。
  於是,從夢中剛剛醒來猶自睡眼朦朧的秦科看到的便是這一幕——我騎在他身上,手裏捏著蟑螂太太伸在他麵前晃來晃去,口裏還興奮地為蟑螂太太配著音“哦呀,秦科大人,你看我黑黑的肚皮大嗎,因為我懷了寶寶啊,哦呀~”
  因為我騎在他身上,所以我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身體一顫接著就是一僵。  
  嘿嘿,還敢說你不怕蟑螂?
  而後接下來他卻沒有了動作,隻是半靠在床上麵無表情地看著騎在他身上的我。  
  那個時侯,我還在為嚇到秦科而愉快著,絲毫沒有意識到不知死活的我以及我手裏半死不活的蟑螂太太將要麵對的悲慘人生。
  窗外的陽光撒了進來,被我踩暈的蟑螂太太終於緩緩蘇醒過來,沐浴在晨光中伸了一下右腿。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秦科突然出手,“啪”地一下拍向我伸在他麵前的手腕,蟑螂太太從我手中脫離飛了出去摔倒了地上。
  接著他冷笑了一下,拿過我床頭的詞典伸出床沿,然後淩空放手,隻聽得“嘎吱”一聲脆響,一條生命隕落了。
  我根本沒時間為蟑螂太太哀悼,因為秦科一直緊緊盯著我的眼睛未曾離開,他眼神中滲出白色的寒意,四周冒出黑色的氣息。
  我的背上突然爬過細細的恐懼,不及多想,轉過身就想逃。
  然而,剛剛抓住床沿,我的右腳就已然被他微涼的手握住,背後響起秦魔王淡淡的問話,還想跑?
  我心底有個絕望的聲音在喊,完了,這回不死也要殘了。。。。。。
  片刻後,赤裸裸的我裹著被子如同屍體一般頭朝下半掛在床沿,顫抖著手指朝遠處蟑螂太太的新鮮遺體虛握了一下,終究因力竭而頹然地垂下。
  我艱難地抬起頭含淚地說道,秦科,你這個惡魔。
  他坐在床邊係完最後一顆衣扣,看了我一眼後站起來邊整理領子邊說道,你拿蟑螂來嚇我,無非是想證明我害怕蟑螂。那麽我不妨告訴你,不錯,我是怕蟑螂。但是,男人是一旦身陷恐懼就會用欲望來填補內心的動物。恐懼越大,欲望越大。
  他整理好領子,又坐回到我身邊,拍拍我的頭語氣循循善誘,所以呢,你不要經常來刺激我。因為你看,這個結果你是吃不消的。
  我惡狠狠地一口咬住他在我脖子上留戀的手指,他卻隻是輕笑了一下。
  我不甘心,不甘心,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
  我問方心雨,他太壞了,我要怎麽做才能報複到他?
  方心雨說,放棄吧,怎麽做都是螳臂當車。
  我揮揮手,哎呀,不要這麽說嘛,怎麽說我也是你和任帆的紅娘,咱們可是好朋友啊。  
  她說,朋友勉強算,“好”字去掉吧。
  我拍手說道,有了,我要買一件蟑螂裝,然後半夜裏穿在身上嚇他!嘿嘿,他一定會嚇一大跳!  
  她說,你的思維到底是怎麽樣的?
  我點頭,恩恩,就這麽辦!可是哪裏有蟑螂裝賣呢?
  她點頭,我明白了,你的精神不健全。
  我雙眼放光說,啊,想起來了,說不定羅琴琴姑媽的店裏就有租的!
  她搖搖頭說,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和方心雨的傾心交談結束後,我是想將計劃付諸於行動來著,隻可惜羅琴琴姑媽的店什麽樣的服裝都有,就是沒有奇裝異服。
  晚上秦科打電話回來說要晚點回來,不用等他吃飯。
  我揣測,莫非他嗅到了風聲不敢回來了?
  我在淘寶上搜索蟑螂裝,未果;搜索蟑螂模型,未果;搜索蟑螂麵具,哈,有了!  
  我雙眼放光邪魅地笑著按下了購買。
  門口響起了鑰匙聲,我連忙關掉了頁麵,跑到客廳喊道,秦少爺,你回來了。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麽心虛的事?
  我叉腰仰天大笑,哈哈,怎麽會!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說,你大概不知道,每當你自以為是地算計我的時候,露出的就是這麽一副猴子的笑容。不過不要緊,後天A市有個報告交流會,導師要我們跟著一起去,大概去三天,明天就走,所以你有什麽歪心思暫且收起來吧。
  我正對著客廳的鏡子看自己是不是笑得像個猴子,聽到他後麵的話,連忙轉身問,你要走?  
  我想,那個麵具後天到,正好等他一會來就可拿來用了,天意啊。
  我笑,那太好了,好好學習啊,哦,記得給我帶特產回來。
  他走過來搖搖頭,嘖嘖,你都不會舍不得我麽,沒良心。
  我笑笑,蹦躂著回到臥室,滿腦子都是後天到貨的麵具的倩影。
  第二天,秦科清好東西準備出發,臨走時他看著我說,你要謹記三條。一,煤氣記得要關好,二,晚上睡覺記得要鎖門,三,對門寫小說的那個單身男人是個色情狂,千萬不要和他搭訕。  
  我看著他,喂,你是為了強調第三點才勉強加上的前兩點吧。而且對麵的小萬哥隻是來借了一次麵條,再就是有一次誇我漂亮,根本就不是色情狂吧。
  他摸摸我的頭說,你就是太單純,看不透那些披著羊皮的狼。
  我笑,那倒是,我最看不透的就是你這個衣冠禽獸啊。
  他也笑,開心極了的那種,說道,不急,等我回來慢慢收拾你。
  秦科走了,萬惡的資本家走了,我以為我會很輕鬆很自由很高興。
  不料,寂寞卻像是冬天打噴嚏時的鼻涕一般猛地噴了出來。
  白天在學校還好說,晚上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那間屋子,夜風那個一吹,好像在心裏吹破了一個洞。
  啊?莫非我其實是個M(SM的M)隱性基因攜帶者,已經被虐成癖了嗎?   
  收到麵具的那一天,我的心裏總算是得到了些慰藉,對著鏡子自編自導自演玩了好半天。  
  阿江婆熬啊熬,終於熬到了秦科回來的那一天,蟑螂麵具下的我露出了陰險的微笑。  
  打開電腦,給蟑螂麵具評分,順便掛上QQ。
  田蘭發來消息,一長串“快出來快出來快出來。。。。。。”
  我回,薩滿婆婆在招魂啊~
  她說,張靈聽她老公說,他們院秦科被推薦保送到C大研究所,你們要請客吃飯啊。  
  我飛快地打,是真的嗎?
  田蘭回,怎麽秦科沒跟你講嗎?好像是前幾天的消息了。
  秦科確實沒跟我講啊。A市的C大研究所,那是秦科他們這個專業的人相當理想的去處。剛交往那會兒為了找話題,談人生談理想時秦科便告訴我那裏的研究所是他奮鬥的目標。這本來是個高興的消息,他怎麽沒跟我說呢?
  突然,一道驚雷從我腦海中響起。
  七點半的時間,天已經半黑了,而我在房間裏卻沒有開燈。
  秦科打開門,看到我愣了一下,順手打開燈說道,我還以為你不在呢,怎麽不開燈?  
  我靠在椅子上,捏緊手裏的麵具卻並不說話。
  秦科也意識到了不對勁,走過來探我的額頭問,怎麽了,不舒服嗎?
  哼!我用鼻子重重地吐了口氣,推開他仰著頭看著他,我都知道了!
  他一愣,你知道什麽了?
  我把麵具扔到椅子上說道,當然是你保送去C大研究所的事!這麽重要的事你沒告訴我。你去了C大,就會待在A市,之後我們就要分隔兩地,一年,不對,或許是幾年,都已經有這種結果了,你卻瞞著我!
  我是想好好跟他說的,不知道為什麽就開始生氣。我不知道這到底是真的氣他瞞著我,還是因為白天想到了將要分開而心懷著不安和恐懼。
  短短三天的分離都已經感覺那麽糟,要是那麽長的時間又怎麽受得了?
  我繼續說,要是分開在兩地,你一定會招蜂引蝶,周圍肯定會圍滿穿白袍的姐姐妹妹。電視雜誌上很多這種故事,再恩愛的一對也逃不過時間和空間的阻隔。不行,要不我輟學跟你一起去?還是你不要去?不行,男人在人生路上就是應該朝著自己的目標充滿熱血地奮鬥,我又怎麽能攔著你。“不用擔心我,放心地去吧!”我知道我應該這麽說,畢竟這才是對的,但是怎麽可能不擔心,那麽長的時間,那麽遠的距離。可是,應該怎麽辦,或者是忍過一年,然後和你一起去A市?  
  我這個人邏輯性不強,說到後來已經嚴重混亂,從對他說話變成了自言自語。  
  秦科握住我的手,打斷了我的自說自話。
  他敲我的腦袋眼神帶笑說道,怕就怕你像這樣胡思亂想。
  我撇著嘴看他,他接著說,被推薦去C大研究所的事我之所以沒對你說,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接受。
  我撇著的嘴張開,沒,沒接受?
  他點著頭,嗯,你的姐妹們沒有更新最新消息嗎?
  沒接受嗎,我疑惑地看著他,你瘋了嗎?這麽好的機會居然沒接受?
  這回連他的嘴角都帶起了笑意,他坐到我旁邊說,我沒有選擇C大而是選擇了M大的研究所。  
  我呆呆地問,可是研究所不是C大的最好嗎?而且你的理想不就是C大的嗎?  
  他抬起頭說,唔,有點渴。
  我立馬跑到廚房給他倒水。
  他笑著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微微斂目說道,C大是剛成為研究生時的夢想,但是現在有了你,未來成了我們兩個人共同的事,所以權衡問題不能再從我這邊單方麵來考慮。C大固然好,可是如果選擇了那所學校,就像你說的,兩地分居至少得分開一年。更不用說你想要留校當老師,那樣我們就得長期分在兩地,完全不可行。即使你做出犧牲,陪著我到A市,但中間還有一年的時間。一年太長,兩市相隔太遠,裏麵的不定因素太多。所以與其冒那樣的風險,不如選擇M大。M大的研究所雖然沒有C大那麽頂尖,但在全國來看仍然是不錯的,更重要的一點是,M大研究所就在本市。  
  我低下頭玩著手指,小聲說,我算不算是拉了你的後腿?
  他彈我的額頭笑道,就說你愛胡思亂想。“不要江山要女人”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所以你不要亂想也不要擔心。因為就我們這個專業而言,隻要有才能,在哪裏都是一樣。  
  我舒了一口氣,心裏的石頭算是放下了。
  但是,我提醒他,那個諺語你說錯了,應該是“不要江山要美人”。
  他卻笑得古怪,美人嗎?
  喂,你這語氣是什麽意思?
  不過算了,我靠在他肩上微笑著想。
  “嗒——嗒”,空氣中響起這樣的聲音。
  我說,秦少爺——
  他笑,恩,這是心弦撥動的聲音。
  “嗒——嗒”
  我皺眉,秦少爺——
  他笑,恩,這是時間流逝的聲音。
  我掙紮著在背後被他束縛的雙手,叫道,你睜著眼睛說瞎話嗎?這明明是你解我扣子的聲音!  
  他貼近我,鼻子點著鼻子,輕聲說,不是,這是血液沸騰的聲音。
  臥室裏,我窩在他身邊,在快要睡著的時候迷糊地說道,你以後要是敢說後悔,我就在你的被子裏放滿蟑螂。
  模模糊糊間我聽到他輕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是怕蟑螂,但你比蟑螂更可怕。  
  我想,等我醒了我一定要掐他的脖子。
  “蟑螂我有的是辦法來對付,對你我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你才是我的克星。”  
  嗬嗬,這是我睡著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對了,那個費盡心思買回來要恐嚇秦科的蟑螂麵具呢,剛才已經在無意中被我的PP坐扁,此刻正蹲在客廳的角落裏散發著悲哀的光芒。
  
  表哥的駕臨
  五月二日,宜出行,宜掃除,宜嫁娶。
  我歪著腦袋盯著表姐的肚子說,哎呀,那麽趕著結婚,不會是因為奉子成婚吧?  
  表姐斜著嘴角盯著我的肚子回答,你才是吧,和男朋友同居了那麽長時間,我恐怕是先做姨媽後做媽。
  我滄海一聲笑,哈哈,你做姐姐的結婚,我這個當妹妹的也沒什麽好送給你。啊,對了!不如把“八號”的護腕送給你吧,你都對那個護腕肖想了半個世紀吧。
  表姐抖了抖身上的婚紗,拈起蘭花指笑道,嗬嗬,那個護腕?給我當抹布麽?美女不奪人所愛,說起來,那還算是你二十歲以前收到的唯一一件異性的禮物呢。
  我和表姐對視,刹那間,火光四射。
  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我相當的崇拜這個漂亮伶俐的佳寧表姐,整天粘著她寸步不離,我對她的那份執著堪堪比得上屎殼郎對那啥。
  那個時侯,佳寧每天都會跑到街心小球場看球,當然,與其說是看男孩子們踢球,不如說是看踢球的男孩子,身穿八號球衣的少年就是她盯上的對象。
  我跟著佳寧去,本來是愛屋及烏的開始,沒想到落了個陰差陽錯的結果。  
  在小區總決賽中,“八號”率領小隊奪得冠軍。然後在歡聲與汗水當中,八號少年緩緩向我們走來,在表姐握著我的手鬆了又緊,進了又鬆之後,少年終於走到了我們麵前。  
  我抬頭望著表姐,她漲紅著臉盯著八號少年,眼光專注得都可以發射倫琴射線。  
  然後在這攸關的時刻,少年卻蹲了下來,將手上的護腕褪了下來戴在了我的手上,微笑著對我說道,這幾天的加油,謝謝你。
  那一瞬間,被佳寧捏著的另一隻手腕猛然遭到了挫傷性骨折。
  再之後,八號少年搬了家,少年以及少年的護腕成了佳寧表姐心中永遠的痛。佳寧與我,也一下子從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關係變質到了白雪公主和皇後的關係,直至現在,儼然演化成了大力水手波派和布魯托的角色關係。
  五一前忽然就收到了佳寧要結婚的消息,和秦科一起回家參加她的婚禮。不料我這位表姐搖曳著婚紗見到秦科研究了半天後,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如此相貌配我不才的表妹,確實是虧了。”
  所以怪不得我們,親人見麵,卻分外眼紅。
  我和佳寧還在那兒大眼瞪小眼呢,秦科和新表姐夫許徹走了過來。
  許徹摟著佳寧的腰笑道,都這麽大的人了,還跟妹妹鬧。
  佳寧馬上靠在他懷裏,做可愛狀撅著嘴眨眨眼。
  許徹點點她的鼻子說,你的幾個同學來了,過去招呼一下。
  佳寧點點頭,聲音柔得發酥說道,我們一起去吧,老公~~
  然後靠在許徹懷裏往她同學那邊走去了。
  我的眼珠跟著雞皮疙瘩一起掉落,心裏不禁暗暗道,青天白日的就這樣,不害臊啊不害臊。  
  秦科拍拍我的頭說道,回神了,咱媽要你過去呢。
  還“咱媽”呢,我笑著撲進他懷裏,點著他的胸膛嗔道,討厭~你真壞~
  我還以為我娘叫我過去有啥事兒呢,原來是要我勸解一下嫁女兒正傷心的姨媽。  
  姨媽說,我剛才翻了一下日曆,六一這日子更好,咱們六一再嫁吧。
  姨父甩了甩袖子,你這是胡鬧。
  姨媽委屈地看著他,姨父無奈地加了一句,咱都已經收了那麽多彩禮。
  我媽嗑著瓜子說,你們愁啥愁啊,我以後倆丫頭片子都要嫁出去的。你們多好,嫁了佳寧還有嘉維,等以後嘉維娶了媳婦兒,正好又是一雙兒女。
  秦科問我,嘉維是誰?
  我說,陸嘉維是我表哥,也就是佳寧的雙胞胎哥哥,在國外念博士呢。
  自從兩年前陸嘉維出國後,中途節假日他都不曾回來過。好不容易他今年元宵節前夕回來了一次,碰巧那時秦科又是酒精中毒正在住院,硬是錯過了。
  那麽長時間沒見他,我還怪想他的。
  我回過頭問姨媽,陸嘉維呢?不是說前天就會回來的嗎?怎麽現在還沒看到?  
  姨媽從遠處佳寧那兒收回目光,按了按濕潤的眼角說道,他昨天打電話來說有事兒還要耽擱一會兒。這個混小子,親妹妹的婚禮都能給我遲到。
  江晴在旁邊含著糖小聲嘟囔著,切,他本來就是個混蛋。
  話說在所有的親戚中,如果還能找出哪一對比我和佳寧之間的火藥味兒更重的,那就是江晴和陸嘉維了。
  甚至是早在N年前,江晴就立下了一紙契約,要和陸嘉維斷絕表親關係。  
  說起來,這也是積怨已久的。
  江晴出生周歲那會兒,便成了陸嘉維和我玩具中的至寶。
  陸嘉維經常指著江晴微笑著對我說,來,雯雯,這兒肉多,揪這裏揪這裏,很好玩哦。  
  我依言對江晴下了毒手後,興奮得直點頭。
  這時陸嘉維會牽著我的手,笑得像個天使說道,我就說吧,哥哥是不會騙雯雯的。  
  四五歲的我和八九歲的陸嘉維開心得相視而笑,如果忽略掉江晴慘烈哭聲那樣背景的話,這的確是一副不可多得的溫馨畫麵。
  可惜啊,好景不長。
  人在絕境中總能激發出突破極限的潛能,江晴便是如此。從小遭到迫害的她,兩歲半時就已經可以清晰地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意願。
  我老頭那是很開心,整天在家裏念叨,我老江家終於出了個天才。
  他那是不知道天才背後都有著悲壯的血淚史啊。
  稍長大後,到了江晴五歲左右時,媽媽要我待在家裏陪著妹妹。
  於是,在陸嘉維要帶我出去玩兒的時候,江晴總是扁著嘴拉著我的衣角不要我去。  
  這個時侯,陸嘉維就會笑著掏出一盒火柴,溫柔地對江晴說,知道這是什麽嗎?對,這是火柴,所以你要對姐姐跑出去玩這件事保密哦。不然的話,我就把你點燃哦。
  陸嘉維微笑著晃了晃火柴盒,江晴嚇得含淚鬆開了我的衣角。
  此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陸嘉維都會帶著一盒火柴來找我出去玩,掏鳥蛋,粘知了,買紅薯,鑽橋洞,或者是和鄰居小孩一起玩官兵搶公主的遊戲。
  我度過了一個多姿多彩的童年,與此相對的,江晴的童年就如同水墨畫一般,隻剩一片慘淡的黑白了。
  每每想起往事我都會很自責,但是顯然,本是同根生的妹妹把這筆帳全算到了陸嘉維頭上,他們二人的關係也越見僵化。
  直到江晴上了小學二年級,她用一張半是漢字半是拚音的切結書宣布她和陸嘉維的親戚關係終結。
  對妹妹滿懷愧疚的我猶豫再三,決定這次與她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也就是在那時,我投靠了表姐佳寧,與表哥陸嘉維疏遠開來。
  誰知不到半年,因為八號少年的事,佳寧不再帶我玩兒了。
  這時表哥重又出現了,帶著一盒酒心巧克力重新修建了我們往日的深厚的革命情誼。  
  我與陸嘉維和好了,江晴和他卻依然陷入死局。
  或許真是因為早年打下的基礎不好,又或許是陸嘉維比江晴大了差不多八歲,那樣大的代溝造成了如今他們這樣不冷不熱的局麵。
  說起來,陸嘉維也是個色相極好的小白臉,而江晴之所以對小白臉完全不感冒反而對肌肉男如此熱衷,或許就是小時候對陸嘉維的排斥形成的潛意識。
  手機響起來,姨媽接了個電話,說是表哥已經到了家放了行李正趕過來。  
  姨媽走不開,於是我主動請纓到門口去接應他。
  我對秦科說,從小表哥就帶著我,對我特別好。好吃的好玩的東西層出不窮,我有的佳寧都不一定有。姨媽也說,和佳寧比起來,表哥和我更像是親兄妹。
  秦科笑著說,表兄妹感情這樣好的確實少見。
  我一邊點著頭說著“就是就是”一邊興奮地朝街口張望。
  正望著,遠處一出租車停下,一穿著米色上衣的年輕男子從車內下來。
  我登時眼睛一亮,如同一隻大鳥一般滑翔著就撲了過去。
  陸嘉維看著向他奔去的我先是一愣,然後反應過來微笑著接住了我。
  我仰著頭看他說,陸嘉維,兩年沒見了哪。
  他用胳膊抬了抬我的手臂點頭,唔,你的體重又上了一個數量級。
  我掐了他一下,笑著拉著他往酒店走,看著秦科高興地對他說,跟你說跟你說,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走到秦科邊上,我一手挽著陸嘉維一手拉著秦科,對陸嘉維笑道,嘿嘿,這個小美人啊是我的老公,秦科。
  秦科就著我的手順勢一帶,輕輕摟過我對陸嘉維笑道,表哥好。
  陸嘉維也笑,恩,你就是秦科啊。
  我奇怪道,你知道他嗎?
  陸嘉維看著我,上次回來時,葉帆告訴我你有個男朋友叫秦科。
  我還準備問什麽,陸嘉維指了指裏麵說,再不過去,我媽估計就要發飆了。  
  我挽著秦科的手和表哥一起走了酒樓。
  陸嘉維一走進去,自是一片喧嘩,都說是陸家的兒女個個都有出息。
  笑笑鬧鬧,到了快開席的時候。
  陸嘉維在他和姨媽之間空出右邊的一個位置,拍了拍對我笑道,雯雯,坐這裏。  
  姨媽笑罵,你這孩子別添亂,這樣子小雯男朋友坐哪?
  陸嘉維微笑這看著秦科,不好意思,都忘了這一層了。
  秦科也笑得和煦說道,沒關係,雯雯說了,她和表哥的關係很好。
  說完,他轉過頭朝我笑道,對吧,雯雯?
  秦科平時都是對我直呼全名,這樣的一聲“雯雯”讓我驚出一層疙瘩。
  江晴招著手指指她旁邊對我們說,姐,姐夫,坐這裏。
  陸嘉維看著江晴,笑得眼睛彎彎地說道,上次回來沒見到小晴,兩年沒見,果然女大十八變,居然變漂亮了啊。
  江晴皮笑肉不笑道,那當然是比不上我們的表哥啊,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難辨雌雄啊。  
  陸嘉維笑得越發燦爛了。
  長輩隻當他們是感情好耍耍嘴皮並不在意。
  我還是坐到了陸嘉維的左邊,拉著秦科坐到我另一邊,我對江晴抱歉地說道,兄妹如手足,姐妹如衣服。
  江晴瞟了陸嘉維一眼,靠倒在剛走過來坐到她身邊的我娘身上哭聲道,媽啊,你給我怎麽生出這樣的姐姐啊。
  她老人家也是一門心思把眼光放在陸嘉維身上,果斷地把江晴的腦袋順手一推,把她推到旁邊楊陽懷裏。
  然後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奇笑道,誒,我發現秦科和嘉維挺像的嘛。  
  我朝兩邊看了看,還真是,倆小白臉哪。
  陸嘉維拾起前麵的一顆巧克力,剝開遞給我笑道,雯雯六歲時就到處嚷著,以後要找一個像哥哥一樣的丈夫,那時我和佳寧還笑她傻。
  秦科伸手把我手裏的巧克力截下,重新又包好對陸嘉維笑道,她最近蛀牙得厲害,前幾天牙疼的時候還賴在我身邊不停打滾呢,所以這甜食要戒幾天。
  陸嘉維笑著點點頭,把巧克力放進了自己嘴裏。
  正午時分,準時開席。
  司儀站在台上高聲吟道,有請新娘新郎。
  佳寧和許徹款款走上前台。
  司儀拿著話筒,順應民情,來了一個“夫妻一百問”,是誰先追的誰啊,第一次約會在哪裏啦,第一次牽手在哪裏啦,等等的這些問題。
  笑完鬧完,許徹單膝跪地,兩人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台下一片掌聲。
  看到這一幕,我情不自禁把頭靠在秦科肩上,他看著台上鼓著掌輕聲問道,羨慕嗎?  
  我點點頭,他轉過來對我眨眼笑道,我也羨慕,所以真想現在就把你娶回來。  
  下了台,佳寧和許徹換了身唐裝,走到席間開始依次進酒。
  陸嘉維用勺舀了一勺蝦放進我碗裏,我回報給他一粒八寶丸子。
  然後回過頭,我將盛蝦子的碗笑眯眯地推給秦科。
  秦科看著我說,剝一個,等下就親兩下。
  我想了想說,剝一個親一下。
  秦科點頭說“成交”,開始著手剝蝦。
  蝦和蟹一向都是我的最愛,隻不過和秦科在一起後就養成了這個富貴病,再也懶得自己動手了。  
  在座的一個小堂弟問陸嘉維這次有沒有給他從國外帶禮物回來。
  陸嘉維笑道,我在那兒看到一個汽車模型不錯,估計是你喜歡的那一款,就給你帶回來了。  
  小堂弟高興得“Yeah”了一聲。
  我趕忙問,那我呢那我呢,有什麽禮物?
  他笑道,當然是一盒酒心巧克力。
  我很狗腿地夾了一塊兒錫紙排骨,親手剝開錫紙,將排骨遞到他碗裏。
  他很受用地笑著點了點頭。
  陸嘉維咬了一口排骨咽下,說道,本來我還想給你帶個東西回來的。
  我激動地問,是啥?是啥東西?
  他拿紙巾擦了擦嘴笑,就是你上次郵件裏提到的“蟑螂裝”啊。
  我哽了一下。
  他繼續說道,但是那家店裏的蟑螂裝尺碼和你的不合,所以我就沒有買。不過,你要蟑螂裝做什麽,學校裏要演話劇嗎?
  秦科在旁邊輕笑了一下,我看向他。他笑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就想起了家裏那個有著同樣功效的蟑螂麵具,那個後來撩撥了一場又一場大火的蟑螂麵具。
  我趕緊回過頭,臉都紅了,平息了一下才想起看看周圍。
  陸嘉維正微笑著和姨媽說著什麽,其他人也沒注意。
  那麽多的桌席,佳寧和許徹全場進酒進了一遍,再轉回來的時候,佳寧就已經醉了。  
  她有些晃得走到姨媽旁邊,抱著她說,媽,以後我就是潑出去的水了,我。。。我好舍不得你啊。
  這邊姨媽剛剛平息的情緒又被惹了出來,幹掉的眼角又濕潤起來。
  佳寧卻又鬆開了她轉過去拍陸嘉維的肩膀大聲道,臭小子,別以為八千塊錢的禮金就夠了,你妹妹我至少得八萬!
  說完又轉過來看著秦科和楊陽笑道,你們倆以後可要對我兩個妹妹好點,要是敢欺負他們,我要阿徹削了你們。
  許徹扶著她對姨媽說,媽,她喝得有點多,我扶她過去休息一下。
  姨媽站起來想去幫忙,許徹又笑著說,媽,您坐著吧,我來就行了。
  一場宴席持續了很長時間。
  吃完酒,一夥人又擁到他們新家去鬧新房。
  許徹以“大家都是文明人”為由,要大家保持冷靜。一大批鬧事分子以“我們都是半獸人”為由,堅持賴著要鬧。
  於是許徹的鐵哥們齊齊出動,一場對攻戰開始,那場麵在極其混亂中竟透著壯觀。  
  我和秦科頗為開心地看著這個熱鬧,隻不過江晴就不能這麽閑適了,因為被轟的那些鬧事分子中的小分隊隊長就是楊陽。
  陸嘉維拍了拍我說,你過來一下。
  我點了點頭,隨著他擠出了人群走出門口。
  我笑嘻嘻地說,這場麵太牛了,以後我和秦科結婚絕對要嚴加防範這個場麵。  
  陸嘉維站定,雙手插兜看著我說,雯雯,答應我一件事好麽。
  我繼續笑嘻嘻,那你要告訴我是什麽事兒,要是你說我結婚不給禮金那可不行。  
  他說,不管是什麽事,這都是為你好。
  陸嘉維的口氣有些嚴肅,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輕歎了口氣,看向我堅定地開口道,你要跟秦科分手。
  我徹底呆掉了,陸嘉維的那句話在大腦裏轉了又轉,卻轉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合上張開著的嘴又張開,可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時,陸嘉維緩緩移動目光,看向我身後。
  緊接著我腰上一緊,靠向一個溫熱的胸膛,耳邊卻是秦科清冷的聲音,表哥這是在說什麽呢。  

  兩個諸葛亮和一群臭皮匠
  陸嘉維望向秦科,口氣已是不再客氣,他說,你既然也來了,那我就幹脆跟你說明,我希望你和雯雯分手。至於為什麽,你這樣情史太過璀璨輝煌的人實在不適合做雯雯的男朋友。  
  我急忙開口道,等一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陸嘉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秦科,語氣帶著諷刺說道,誤會?這可不是誤會,他的那些事我都了解得很清楚了,情節之精彩,內容之豐富,簡直令人拍案叫絕。你也不用再隱瞞了,中途你還和他為了這些事分過手吧。隻是既然分了怎麽又這麽糊塗又跟他摻和在一起?
  莫非他知道了秦科以前交過很多女友的事?
  我擺手,不是的,那些都是有原因的。
  表哥打斷我,哦?有什麽原因可以這麽為所欲為麽,他這樣四處遊戲的生活作風根本就可以說是濫交吧。
  我有些生氣,朝陸嘉維道,你不要隨便亂侮辱人!不要太過分!
  從小到大,我幾乎沒對他紅過臉,這一嚷讓他不由有些怔住。
  秦科放在我我腰上的手鬆開,然後從我身旁走過,走到陸嘉維麵前,然後語氣平和地說,我也有表妹,所以你關心江雯的心情我十分理解。過去那一段時間,我很抱歉,確實是很混賬的一段。那樣的錯誤,不會再犯了。現在和江雯在一起,我絕對不是抱著遊戲的心態。我是想照顧她,給她下半生的幸福的。
  陸嘉維點點頭開口道,說的很動人。隻不過人都是積習難改的動物,我也不打算讓雯雯的未來陪你這個潛在習性冒這個險。
  然後他越過秦科走到我麵前對我說,不管你再怎麽不願意,你必須跟他分手。不然的話,我會將這件事告訴你爸你媽,讓他們來解決。
  我無語地看著陸嘉維進了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樣的詞語我隻想用在我的胸脯而不是我的人生啊。  
  秦科走到我的旁邊,笑著歎氣說,真是沒想到和你談戀愛,會有那麽多男性出來阻礙。這可真是創業容易守業難。
  我心裏隻是驚疑,秦科交過很多女友的事,陸嘉維是從哪裏知道的呢,總不至於是請偵探去調查的吧。
  還有,除此之外,他還知道秦科哪些事呢?難道李佳人的事他也知道嗎?  
  這之後,電視上洗發水的廣告播著“今天你洗頭了嗎?”,而陸嘉維天天給我發著短信“今天你分手了嗎?”
  我隻好把他約了出來。
  我直接問他,秦科那些事,你是從哪裏打聽到的?
  陸嘉維看著我,隔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上次和葉帆聚在一起,他告訴我的。  
  可是葉帆又是怎麽知道的呢,我明明沒有告訴他啊?
  我想繼續問,陸嘉維卻抬手阻止我再問下去,他說,這件事不管是誰告訴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都是事實。所以,你要早點和秦科分手。
  我試探地說道,秦科隻是以前交過很多女朋友,又不是什麽大事,你不要踩著這點不放啊。  
  陸嘉維皺眉,短則兩三星期,長則一兩月,以這樣的速度換女友,這不算大事麽?雖然這是以前的事,但是一個人有過這樣的作為就說明他的人格上存在著問題。我不會讓你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我鬆了口氣,這樣看來,他隻知道秦科交過很多女友,卻不知道李佳人的那些事。  
  我對他說,你不了解秦科所以你才會這麽說。他是個好人,而且真的對我好,所以你不要再勸我分手了。我已經長大了,已經知道怎樣的人是壞人怎樣的人是好人了,也知道該怎麽來挑選自己的伴侶了。我相信秦科就是我這一生的良人。
  陸嘉維嗤道,良人?高粱的粱麽?你這是當局者迷,沒出過社會,太年輕走過的路又太少,不能對人對事做出正確的判斷。秦科這樣的人不適合你,你現在放手,以後可以找到好得多的。當然,如果你還是這麽糊塗不肯分手,我也就隻好將這件事告知你父母了。
  我拍桌子,陸嘉維,你是小學生麽!還興威脅告訴爸媽的!
  他卻不再說話,站起身瀟灑地走了。
  當初和秦科鬧的時候我都沒有把那些事告訴父母,就是怕以後沒有退路。因為一旦說出來,肯定就完蛋了。憑我媽的個性,難保她不會二話不說就把秦科當蘿卜醃了。我爸更不得了,他這個清朝人鐵定接受不了這種生活作風問題,那我和秦科剩下的路就隻有私奔了。
  我很急,我抓頭撓腮,我團團轉。
  秦科把我按在身邊說,安靜點,怎麽像個猴子一樣蹦來蹦去的。
  我苦著臉咬著手問他,怎麽辦呐?陸嘉維說要將這事兒告訴爸媽。
  秦科把我的手拉下說道,不要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搖頭,咱們這船是泰坦尼克號,沒到橋頭可就要沉了啊。
  秦科笑著安撫我,沒那麽嚴重。
  嚴重,會很嚴重,他怎麽一點都沒有危機意識呢。船到橋頭自然直,很容易會發展成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我媽放下電話,隨口說道,你表哥等下要過來送禮物,給你們帶的禮物。  
  好了,棺材到了。
  我立在家門前路口處的微微風中,心裏想著:在以往攜手的這一路上,但凡遇到困難,都是秦科披荊斬棘;那麽這一次就讓我來撐起一片四月天吧。
  遠遠看到了陸嘉維他們家的小車,我跑過去攔。
  可在我千手觀音般的揮舞之下,陸嘉維仍然視而不見,從我身旁飛馳而過。  
  我一邊全速往回跑一邊心裏怨道,秦科,今兒個總算遇到個跟你一樣毒的人了!  
  等我半身不遂氣喘籲籲地撐著手堵在樓梯入口處時,表哥也剛停好車走了過來。  
  他看著我說道,你這是做什麽呢。
  我喘著氣聳著肩說,我媽和我爸剛坐上開往香格裏拉的飛機,家裏現在沒人。  
  表哥什麽也沒說,伸出手把我的爪子拍開,就準備從我身旁跨過去。
  還好我行動敏捷,身體旋轉得跟那俄羅斯方塊似的,就這麽一扭再反手一抓,便拉住了他,我苦苦哀求道,陸嘉維,就當我求你了,你不要管這件事了行麽?
  陸嘉維看著我,雯雯,我這樣做現在你可能不理解,不過等你以後就會感謝我了。  
  謝你個番茄啊!你吃了蒙古牛肉麽,怎麽就這麽強一點都不聽勸呢。
  你要執意做那隻拆散鴛鴦的狼牙棒,我也隻好這樣了。
  我往前一撲,抱住他的腳賴著死活不讓他再前進一步,口裏恐嚇他,陸嘉維,今兒你要想過去,好!那就直接從我的臉上踏過去!
  《灌籃高手》裏說,稱霸腳下就等於稱霸整個籃球場!雖然記不太清了,反正大概就是這麽說的!
  果然如此啊,此時的陸嘉維愣是沒再往前邁上一步啊。
  我抬頭,表哥也剛好低頭,他看了看腳旁的我,目光充滿不可置信地說道,秦科那家夥到底對你做了什麽,怎麽把你改造成這樣了。
  我低下頭汗顏了一把。
  誠然,像這樣趴在地上拖著別人的腳拚命耍無賴的招數,的確是和秦少爺在一起後養成的習慣。  
  平常生活中不管文鬥武鬥還是煙鬥,怎麽鬥那也都是鬥不過他的。可是每逢絕境處時,隻要我這麽小小的賴上一把,比如說躺在地上打滾啦,蹲在腳邊裝可憐啦,諸如此類,隻要這麽一做,秦少爺就隻能對我無可奈何,本人也就化險為夷了,可謂屢試不爽。
  沒想到這種解決問題的方法竟然養成了習慣,我有些不好意思,真是慚愧啊慚愧。  
  卻不料陸嘉維好像是更堅定了決心一般,說著“這樣下去還了得”,腳一用勁掙開了我,就直接拾級而上了。
  我手忙腳亂從地上攛掇起來,想要去追他,哪知腳踏空了一級,整個身體帶著下巴全磕在了樓梯上,那力道就跟屠夫摔黃鱔似的,癱都癱了,哪還追得上?
  等我一瘸一拐地崴上樓,無力地推開門,陸嘉維已經坐在沙發上了。
  屋裏的人看著我這樣滿身灰塵地站在門口都有些驚訝,我媽問我,你搶劫去了啊,怎麽搞成這樣?
  我聳著腦袋說,自己摔了一跤。
  秦科走過來,上下看了我一眼說道,你這樣不愧是在紅塵中打滾的少女啊。  
  說著把我帶到了洗漱間。
  我趕忙問,陸嘉維說了什麽沒有?
  秦科把我沾了灰的手用清水衝著,笑了笑說道,目前還沒有,隻不過待會就說不定了。  
  我哼哼,你還笑,到時候我媽發起飆來,鐵定會衝進廚房拿菜刀。
  秦科說,不會這麽凶險吧。
  我激動,你是不了解我媽!她就是一女變形金剛!
  秦科把我下巴抬著,湊近了用紙沾著水拭著我的下巴,笑著說,那不如你跟咱媽講,你肚子裏有娃娃了,或許我就可以躲過一劫了。
  我這兒在那上火呢,他還有心情開玩笑,下巴被他固定著,我氣得一口就朝他鼻子咬去,他頭一仰這麽一躲,好麽,沒咬到鼻子,直接到嘴巴上了。
  隻聽得後麵表哥冷颼颼的聲音,你們倒是洗到嘴巴上來了?
  我一驚,回頭一看啊,陸嘉維皺著眉說道,出來吧,說這件事時,還是大家都在場的好。  
  秦科握住我的手說道,好了,你的表哥現在要對我執行槍決了。
  客廳裏,老爹老媽坐在一塊兒啃著飯後黃瓜,我和秦科挨著坐在一塊兒,陸嘉維獨立成章。  
  陸嘉維開口道,今天借著小姨和姨父都在,我想說件事。
  這樣的開場白聽著分外折磨人,我心都頂在喉嚨眼兒了。
  這時卻聽得我媽開口笑道,嗬嗬,嘉維,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都知道了。  
  誒,這是個什麽情況?
  陸嘉維也是一副微訝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看向秦科問道,姨媽已經知道了麽?  
  我也看著秦科,他朝陸嘉維微笑了一下,然後就聽到我媽說道,秦科嘛,過去那事兒,我和他爸都知道了。
  陸嘉維又皺起眉看著我媽說道,既然都知道了,那他和雯雯的事您也不管?  
  我媽豪邁地揮揮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我樂顛顛地看向秦科,卻發現他並不是很驚訝的樣子。  
  陸嘉維搖搖頭,小姨不覺得這樣太草率了麽。
  我英明神武的娘看著表哥笑著說,這個,嘉維,你不要把這件事看得太過嚴重。秦科這孩子你可能不大了解,事情的始末你可能也不大清楚。以前可能是做錯些事,不過已經肯改了嘛。而且呢,我看了這麽久,秦科這孩子我是信得過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嘉維你也早些和秦科消除誤會,大家和和氣氣得好。
  陸嘉維抿著唇半天沒說話。
  而後他點了點頭說道,小姨既然已經這樣認為了,我也不能再說什麽。隻不過,我還是不認為他適合做雯雯的男朋友。
  他笑了笑說道,這也可能是先入為主的結果。小姨,姨父,家裏還有事兒,我先回去了。  
  我媽留他吃飯,他也笑著推辭了。
  在他走過我們身邊的時候,他卻停了一下對秦科說,看來今天我是白來了。不過以你這樣的邏輯能力,象棋一定下得很好吧。
  說完就回過頭走了,看著陸嘉維打開門離開,我起身追了上去。
  在樓梯口處我拉住他,他挑眉看著我。
  我說,不管怎麽說,哥,謝謝你。
  他拍拍我的頭說,你謝不謝我不重要,我隻希望你不要吃虧。對於秦科,即使小姨和姨父都讚成你們,我還是對他保留意見。好了,等下回去嚐嚐我給你帶的那盒巧克力,味道不錯。  
  陸嘉維坐上小車往遠處開去,我站在樓上眺望著,秦少爺也走到我旁邊來。  
  我高興地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哼了一下。
  我抬起手問,怎麽了?
  他笑,伯母如果是女變形金剛,那女金剛就非你莫屬了。
  我抱著他的胳膊問道,哦呀呀,難怪你一副“管他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樣子,原來一早就安排好了啊。
  再問他是怎麽回事兒,他說,能怎麽回事兒,當然是提早跟你爸媽懺悔。  
  我奇道,我爸媽竟然沒把你怎麽樣?
  他笑,你要知道,女婿總歸是嶽父嶽母的心頭寶。
  我想了想,問他,既然你都跟我爸媽說了,那怎麽還讓陸嘉維過來跑一趟,直接告訴他我爸媽已經知道了不就行了。
  秦科微笑著說道,病人感冒發熱,最怕的就是引而不發。不讓這熱發出來,不讓你表哥來這一趟,又怎麽能讓他知道你爸媽的態度呢。現在家裏人表明了立場,你哥也沒辦法了,這樣才算是徹底解決了。
  我再次對秦少爺表示敬仰,人想問題的角度就是跟咱不一樣啊。
  晚上吃完飯,乘著我爸去洗澡,我蹭到我媽旁邊喜道,媽,幸虧你和我爸都這麽開明,有父母如此,夫複何求啊。
  我媽邊翻著雜誌邊哼了兩聲說道,少拍馬屁。
  我枕著我娘的腿,說道,不過真沒想到,我爸知道了這事兒居然也什麽都沒說,果然是越老越淡定了啊。
  我媽隨口說道,淡定個鬼,要淡定就不會扔煙缸了,那還是我從外地特地買的彩繪煙缸。  
  我連忙坐起來驚道,老爸扔了煙缸?!
  我媽模模糊糊“恩”了一聲。
  我捏我媽的肚皮說,媽,那天是怎麽回事兒?
  我媽拍我的手罵道,小兔崽子,肚皮是越扯越大的不知道嗎,再碰我肚子就把你扔出去。  
  我問她,媽,跟我講講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
  她放下雜誌,扭正身子看著我說道,那天秦科把我和你爸請到客廳裏,說他那些事兒還請我們原諒的時候,你爸就被嚇到了。我們是傳統人家,你們年輕人看來是古板守舊,不圖你找的人有多大能耐,隻要普普通通對你好就成。你不總說你爸是老古董麽,所以他這麽個老古板一聽到秦科說的那些,雖然秦科跪了下來,你爸還是氣得拿著煙缸扔了過去。
  我驚得眼睛都睜圓了。
  我媽說,你爸也沒真想砸他,隻不過一時氣得扔的煙缸,不過秦科這孩子也是,沒有躲,就直接砸到肩膀了。你爸這人你也知道,看到真砸到了他也慌,馬上板著臉過去看他,結果秦科說著“爸,我沒事兒,我的確是該砸”的時候,你爸是氣也氣不得,說也不知道說什麽,就這麽又板著臉又坐回到了椅子上。後來,秦科又跪在那兒說了很多,保證了很多,加上你老娘我的勸說,你爸這才歎口氣,讓秦科起來了。
  今天秦科跟我說的輕鬆,沒想到裏麵有這些曲折。隻不過能讓我爸扔煙缸,秦科到底都說了些什麽啊?
  我問我媽,秦科跟你們談了一個叫李佳人的人麽?
  我媽點頭,姓李的狐狸精麽,講了。
  這連李佳人的事都講了,那我爸不衝動才怪。
  我狐疑地看著我媽,我爸都扔煙缸了,你不扔菜刀就算阿彌陀佛,你還幫他講話?  
  我媽靠在床上說,老娘我又不是才曉得這件事的。上次記得不,上次在學校碰到親家母的時候,也就是秦科剛出院那會兒,我問她知不知道你們為什麽分手,她就把秦科以前那事兒都告訴我了。哎呀,就跟那電視上演的韓劇一樣。雖然也嚇了那麽一小跳,但老娘還是很通情達理的。秦科的事可大可小,要是根不正那就危險。可咱女婿那就是不懂事兒做錯事兒,隻要認錯改錯,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一把抱住我娘的腰,誠心歎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你這樣通情達理的娘嗎?  
  我媽問,對了,那個姓李的妖精沒再纏著你們嘛。
  我說,當然沒有。還有媽,不要把人家李佳人叫做姓李的妖精。
  我舉起拳頭笑道,要叫做“李毒婦”!
  出了臥室到客廳,秦科正靠在沙發上凝神看著電視。
  我看了一眼,播的是《動物世界》,我坐過去問他,看得這麽專心啊,這麽好看啊。  
  秦科點點頭說道,好看啊,你也看看,這北極熊真是像你。
  電視裏那隻胖胖的白熊應景地在地上打了一個滾,以往這樣我可是會掐他脖子的。  
  我輕輕搭在他的右肩上,小聲說,我爸是砸在這裏了吧?
  秦科頓了一頓,笑著說,你媽跟你講了?
  我靠在他胳膊上小聲說,你怎麽這麽傻呢,什麽都跟他們說,我爸砸你你也不躲,平時你不是挺精明的麽。
  秦科笑著說道,可不是,我也後悔了。其實很多事情都可以小小的蒙混,隻要被拆穿的後果可以承受。但是在向你爸媽坦白的時候,我卻不自覺地老老實實什麽都說了。或許,這就是做賊心虛吧。  
  我伸手扒開他的領子想要看看他的肩膀怎麽樣了,秦科卻擋住我的手笑道,長夜漫漫,娘子何須如此著急?
  我瞪他,還笑,給我看看你的肩膀。
  就在我們歪在沙發上扯作一團的時候,,我爸從洗澡間出來,在我們麵前咳了兩聲進了臥室。  
  秦科這麽一怔,我就得了手,扯開他的領子一看,一片白色之中躺著這麽一塊兒青,青得直紮眼。
  我馬上從沙發上跳起來,快步走到老頭老娘的臥室,看著正坐在床邊剪腳趾甲的我爹。  
  我爹看我這麽萬馬奔騰地衝進來,愣了一愣,抬起頭看著我。
  我別過臉,往前走了幾步,側了個身,對著床腳一陣猛踹。
  秦科也跑了進來,攔下我,一邊對錯愕的我爹和我娘笑著,一邊把我拖了出去,一直拖到我的臥室。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我說,你怎麽這麽孩子氣?
  我瞪著他,還不都是你,傻了不成,也不知道躲開啊?
  秦科躺下來,躺在專為他準備的地鋪上,支著頭朝我笑,我都光榮負傷了,你還對我這麽凶?  
  我悶著氣想給他出去找藥搽搽,結果他拉住我勾唇一笑,拉下衣領露出肩,低聲地說道,都說口水是療傷聖藥。你也不必找藥了,就過來幫為夫舔舔吧。
  我一個枕頭朝他的臉扔了過去。
  搽藥的時候——
  他說,你爸那是擔心你為你好。
  我說,我知道。
  他說,你別跟他再鬧脾氣了。
  我說,我知道。
  他說,這肩上看著恐怖其實也不痛。
  我說,我知道。
  他說,雖然不痛但是揉著還是有點痛。
  我說,我知道。
  他說,所以你還是用舌頭舔舔吧。
  我說,我知。。。。。。舔你個美利堅大番茄!
  就在表哥的事兒看似解決之時,因為學校畢業生又有些什麽事兒,秦科得返校處理。  
  在出門前,我在他臉上“啵”了一口,秦科笑得是千樹萬樹梨花開。
  他伸手幫把我吹散的發絲別在耳後說道,在家好好呆著,我盡早回來。記得要遠離老虎,腐蝕性液體和你表哥。
  我嘿嘿笑,你是說要遠離表哥吧。
  他微笑點頭,對,你表哥是個禍害。
  他這話或許是個玩笑,但從這之後發生的事來看,如果說真有所謂的“禍害”的話,那個“禍害”卻不是表哥。
  
  鄰家的那個男孩
  葉帆要出國了,出的是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
  當陸嘉維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驚訝得瞠目咬舌,險些自盡。
  陸嘉維告訴我說這件事大概幾個月前就定下來了,上次他回來那會兒葉帆就找他詢問了有關出國的事情。
  我頓時覺得有些氣悶。平時混得蹲在我們家當米蟲,弄得跟一家人似的,結果決定要出國甚至馬上都要走了,那麽大的事竟然連聲招呼都不打。
  給他打了個電話,他說了三句“喂”“我有事兒正忙”“拜拜”便掛了電話,語氣竟然十分的大牌。
  我估摸著,這小子該不會是憑著自己要去的是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而拽起來了吧?  
  這些天我老娘在頭上紮個紅繩扮大長今,醃了很多泡菜,分了四周鄰居還說要給葉帆他們家捎點,於是我主動請了纓。
  到他們家按門鈴,開門的是一位麵無表情的女孩兒。
  我愣了一下,立馬會意,笑得特慈祥地對她說,啊,你是葉帆的女朋友吧!早就知道他有個女朋友一直沒機會見,今天總算見到了。
  女孩兒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我,似乎在思索什麽。
  我隻得笑著對她解釋,哦,是這樣的,我是葉帆以前的鄰居。家裏弄了些泡菜,給送過來讓葉帆他們嚐嚐——
  我還沒說完,就聽到葉帆在裏麵叫道,Miss王,認識的人,放她進來。
  我把泡菜放在桌子上,一邊向躺在沙發上的葉帆走去一邊還一步三回頭地看向那位依舊麵無表情的Miss王。
  我疑惑地問,那位王小姐?
  葉帆看著手裏的書頭也不抬地說道,我老頭請的家政保姆。
  我樂起來,我還以為是你女朋友呢!
  他哼了一聲說道,女朋友八百年前就分了。
  我奇道,啊,怎麽分了呢?
  他沒有說話。
  我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對待感情要認真,可不能隨隨便便的。
  他“嗤”了一聲,還是沒有說話。
  我維持著微笑繼續問他,怎麽突然地想到要出國呢?要出國也不說一聲,還是問陸嘉維才知道。  
  葉帆把原先手上的那本書放在一旁地上,又抽出另外一本懶洋洋地回答,現在不是知道了麽。  
  這小子從剛進門起到現在就是這種頂臭屁的態度,難得我還能一直保持著和顏悅色啊。  
  我把手伸向他拿著的漫畫書,握住,抓緊,蹂躪。
  他一下子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叫道,靠!放手快放手!你有沒有搞錯!這是絕版啊絕版!  
  我鬆開手,聳聳肩說道,你再這麽囂張,這些書就不但是絕版還將是遺物。  
  葉帆坐在沙發上,皺著眉一副肚裏有火的樣子。
  我關心地問他,你便秘了嗎,不然怎麽氨氣上湧盤旋,臉這樣的臭呢。
  他瞪著我半天,然後忽然像泄了氣一樣,靠向沙發,口裏說著,你今天來不是來特意損我的吧。  
  損人這樣的事,要對方有被虐到的表情才會有意思。
  眼瞅著葉帆這種破罐破摔任我魚肉的態度,我也不好意思繼續摧殘他了。  
  看得出來他心裏有事兒,一副鬱結的樣子,於是我對他說,是不是想到馬上要出國,心裏有點不適應啊?人如果要麵臨新環境,心情有起伏是正常的。你要是覺得悶,可以到約朋友四處逛逛,或是到我們家來坐坐,我娘這幾天還天天念叨你。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說,對了!我媽今天包餃子,你要不過來一起吃好了。  
  葉帆忽然站起來,拿起桌上的鑰匙說道,我約了人,現在出去有事!
  他這話的意思以及他說這話時看我的那個表情幻化成一塊金剛逐客令毫不留情地向我拍來。  
  我邊往門口走邊寬慰自己,他心情不好不要跟他計較阿彌陀佛。
  走到他的摩托車旁,剛想一個托馬斯全旋跳上後座,就被葉帆製止了。
  我說,送一送千裏迢迢跋山涉水趕來給你們家加送泡菜但是如今身無分文如果無人送就隻能步行回家的可憐的姐姐我吧。
  葉帆果斷地戴上頭盔,甩了一句“沒時間”就這麽疾馳而去了。
  這還是那個海空天空任我欺的葉帆麽。
  我心中頓時翻滾的悲涼啊,與其說好像是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的那種坎坷傷心,不如說是如同花果山裏的猩猩頭子突然遭到一向服服帖帖的小猴崽們背叛後所縈繞心頭的震驚蒼忙。  
  算了算了,踩著夕陽回家吧。
  打電話問秦科,男孩子是不是就算過了青春期也會因為某個契機而改變性情啊。  
  秦科笑,現在考慮這個問題還太早了,秦旭都還沒出生呢。
  我擦了擦汗說道,你才是考慮的太早了吧。
  他說,你提的那個過了青春期的男孩是你那個鄰居小鬼吧。
  我回道,是啊,今天看他悶悶的,搞不好是得了出國憂慮症。
  秦科說,你適當關心一下就好,不要太過了。他是個成年人了,調適心情也好,解決困難也好,他有能力處理這些。你不了解情況隨便插手,反而會幫倒忙。
  我“恩”了一聲,問他,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他說,想我?
  我利索地回答,想得都要抽筋了。
  他輕笑,夢幻地說道,教你一招,很靈的。臨睡的時候在心裏默念我的名字,晚上,我就會出現在你夢中。
  我聽信他的話,臨睡的時候默念了他的名字,可是第二天醒來,發覺昨晚並沒有夢到秦科。  
  我想,大概是我太貪心了吧,因為在默念秦科的名字時,後麵還加了一串人,金城武,吳彥祖,古天樂,王力宏,吳尊,溫特沃什•米勒,還有夜禮服假麵。
  果然,貪心是不好的。
  第二天陸嘉維到我們家來,我奉母命在陸嘉維麵前攤開一疊照片,指著那一張張美人相對他說道,這個是數學老師,溫柔大方,這個是小說家,文靜乖巧,這個是企業白領,自信勇敢,嘿嘿,還有這些和這些,都很漂亮哪。
  陸嘉維看著我說道,然後呢?
  我真誠地微笑道,男人啊,到了你這個歲數,沒有戀愛談的話是很容易憋壞的。談談戀愛,就能讓那幹涸已久的心靈滋潤起來,去散發春天萌動的氣息吧。
  陸嘉維點點頭說道,所以呢?
  我娘拍了一下那疊照片豪氣地說道,所以你就挑一個吧!你媽還等著抱孫子呢,你這邊八字都沒個一撇。我就覺得這個女孩不錯,你姨父同事的女兒,文憑高,家境也好,這長相也像是生兒子的。要不什麽時候我幫你們安排個時間見見?
  陸嘉維笑得眼睛彎彎,說道,謝謝,不用!
  話說佳寧結婚,表哥回國,姨媽一時感懷,小的都已經成了家,大的這個現在卻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沒看到。於是動員全家,搜羅著認識的女孩兒,希望能給陸嘉維配個對,也順便讓他在國內定下來。
  作為資深過來人,我本來覺得相親這事兒是極不靠譜的。
  但是轉而一想啊,都說戀愛中的人看任何事物都會覺得帶著花瓣般美麗,如果陸嘉維真的談成了的話,那個時侯他再看秦科,估計也會帶著洛陽牡丹的背景。同是天涯戀愛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帶著惺惺相惜,帶著理解萬歲,或許他和秦科的關係可以得到改善,甚至成為知己也說不定。  
  這麽想著,我便跟著娘親和姨媽聯合行動,誌在為表哥覓得良緣。
  聽到陸嘉維斷然拒絕,我娘顯然不肯放棄,裹著圍裙繼續遊說著,也不是要你去就硬要你談成,隻是去見見麵總行吧,就見個麵。你看這些姑娘長得多好啊,還都挺有才的,給你小姨個麵子,去見一麵試試吧。
  陸嘉維很無奈地對我媽說,小姨,我是“曾經滄海難為水”,您就放過我吧。我媽她不懂瞎鬧騰,您就別跟著摻和了。再這樣,我以後可不敢回來了。
  我娘笑著說道,行行,我不說了,我去擇菜去。
  說著,站起身,給我使了個眼色,這是“你接著上”的意思。
  我劃拉著照片,剛準備開口,就被陸嘉維用話堵住了。
  他說,你如果以後還想要巧克力的話,就停止遊說行動。
  我很自覺地把要出口的話扼殺在了萌芽狀態。
  想了想後,我問陸嘉維,最近葉帆有沒有去找你啊?
  他說,沒有,很久沒見到他了。
  我對他說,你有時間去看看他吧,,出國前應該準備些什麽,出去後應該注意什麽,要是遇到思鄉,水土不服這種問題該怎麽辦,跟他交流一下。
  陸嘉維笑,他又不是孩子,哪需要這樣。
  我搖頭,他爸媽離了婚,他老頭又長年不在家,平時沒人照顧。就算是現在他馬上要出國了,我也沒見到他爸在家陪他。前幾天,我到他家去,他心情不好的樣子。我估計出國這麽大的變動,他一個人多少可能還是有些忐忑。
  陸嘉維點點頭說,我有時間會去看他的。倒是你,沒有事兒就不要總往他那裏跑。再怎麽說,你們不是親戚,又都是大人了,這樣不好。
  我擺手,大家鄰居那麽長時間了,又那麽熟了,我媽都把他當成幹兒子,不是親戚勝似親戚,有什麽不好的。
  陸嘉維看著我問道,你的那位秦科難道就沒有要你和葉帆保持距離嗎?
  我想,他倒是讓我遠離你來著。
  當然,這是不能說的,我隻是笑著回答,秦科不知道和葉帆多友好呢。
  友好?陸嘉維聽到我這樣說,忽然笑起來,邊笑還邊輕輕搖頭。
  這個,友好可能算不上,但至少是和睦吧。
  過了一會兒,在我拿錘子錘小核桃的時候,陸嘉維開口道,我說了秦科的事是葉帆告訴我的,你知道葉帆是怎麽知道的麽?
  這我還真不知道,上次準備問葉帆的,結果忘了。
  我問陸嘉維,葉帆怎麽知道的?
  他笑了笑,指了指擺在桌上的那一疊美人,開口說道,照片。
  他說,葉帆給我看過那張照片,是你們在遊泳池門口照的合照,有葉帆,有你,有江晴,有楊陽,還有秦科。那一次葉帆參加他女友的生日宴時,皮夾子掉了出來,被周圍人鬧著要看裏麵有沒有他女友的照片。當然,女友的照片是看到了,但也看到了你們這群人的合照。巧的就是,參加宴會的人中有人認識秦科。據那人說,他姐姐就是秦科禍害眾多女友中的一個。他姐姐覺得自己真心被人踐踏十分不甘,甚至親手做了個小人貼上秦科的照片以泄憤。自然,葉帆的那位同學對秦科這個人及其事跡就相當的熟悉了。於是,他告訴了葉帆,然後葉帆告訴了我。
  我拍了一下手,原來事情是這樣啊。
  難怪有人說,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建立聯係,通過六個人就可以。  
  這樣看來,甚至不用六個人。
  晚上,我娘說要吃冰棒,要我去批幾根奧迪,也就是四個圈回來。
  提著冰棒一個人走在路上,手機響了起來,竟然是葉帆的號碼。
  接通後,我說,喂。
  背景雖然嘈雜,但是電話那頭卻沒有人應答。
  我又“喂”了一聲,電話那頭突然傳出陌生男人的叫聲,你他媽說什麽?有膽子再說一遍?!  
  然後聽到另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老子就說了,怎麽著?
  接著就是一夥人的叫嚷聲,那絕對不是什麽好的氛圍。
  我有點慌大聲說,葉帆,是葉帆吧?你現在在哪啊?喂,葉帆?
  還是沒有人說話,隻有一片嘈雜聲間或物體的碰撞聲。
  我急了,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哎呀,大家不要鬧嘛,都是出來玩的,大家消消火氣~”
  這個半男半女的聲音!
  把冰棒放在路邊,趕緊攔車去東風酒家,不會錯的,這個變態的聲音絕對是屬於那間酒家的老板。
  在門口停下,衝進酒家,果然在一個隔間外圍滿了人。
  推開人往前擠,乘著人網的縫隙可以看到裏麵已滿是狼藉。
  伴著“鏘”的一聲,一個玻璃杯摔了過來,人群紛紛後退,我也就冒了出來。  
  兩撥人,對罵的叫聲,勸和的老板,一室的混亂,這個場麵很容易解釋。  
  一眼瞅到了葉帆,他低著頭靠著牆站在一邊,不是衝突的中心更像是旁觀者。  
  放下心來,我揮著手叫道,葉帆,葉帆!
  他抬起頭看著我,慢慢反應過來,愣了一下,走了過來。
  我趕緊拉了他準備撤。
  而對立那一方的一人卻大聲吼了一聲“喂”,氣勢洶洶地往我們這邊走。  
  我嚇了一跳,所幸葉帆這一邊立馬有人站出來,口裏罵著什麽攔住了他。  
  再不敢停留,拉著葉帆就推開人群衝了出去。
  葉帆開著摩托車,我著急地握著手機往回望,萬一那人衝出來我就馬上報警。  
  葉帆跨上車,遞給我安全帽,我慌忙戴上,跨上車催促道,快走快走!
  車慢慢行遠,沒有人追出來,我揪著的心也慢慢放鬆。
  我問他,那些人是你朋友麽?
  他的回答伴著風傳過來,他說,不是,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就被劃到其中一個陣營了。  
  我無語,這就是所謂的酒鬼吧,完全不需要理由。
  車又行了一段,在路口停下,葉帆轉過頭看著我說,這怕是我臨行前的最後一次了,買些酒一起到江岸坐坐?
  我點頭說,好啊。
  江岸上微風陣陣,我開了一罐啤酒對他說道,以後可不能再像今天這樣了,多危險啊,莫名其妙地跟一群酒鬼在一起,打起來波及到你怎麽辦?
  他沒有回答,我轉過頭一巴掌拍向他的腦袋對他說,聽到沒有?
  我那一巴掌下手很重,他被我打得猛地往前一傾,口裏立馬爆出一聲,靠!  
  我又一巴掌過去,聽到沒有?
  他連忙躲過我的手說道,知道了知道了,剛才我也就隻是發了一下呆才被扯進去的。  
  我媽打電話來問我是不是到北極做冰棒去了,我跟她說我碰到了葉帆,等會兒回去。  
  掛了電話,葉帆問我,你是怎麽找到酒家那去的?
  我看著他,不是你打電話給我的嗎?
  他呆呆地想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般笑著搖頭,真是!
  我問,怎麽了?
  他掏出手機說,這個手機設置了語音撥號,剛才那群人有人罵了一句,正好跟設置吻合,就自動撥號了。
  我慈祥地看著他,哦,那是罵的哪一句呢?
  他也看著我,半晌吐出一句話,叫你媽個鬼啊。
  我的手機應景的響了起來。
  我獰笑著,葉帆連忙解釋,不是的,我設置的是“鬼啊”,不是剛才那一句。  
  我捏著拳頭對他笑,那麽,我是該感謝你咯。
  他抱著頭埋在膝蓋裏說道,你不要使用武力。
  我哼笑著,以為把頭埋起來我就束手無策了麽。
  露在外麵的那部分恰恰才是最脆弱的,我伸出手捏住他的耳朵,揪緊旋轉。  
  一聲人嚎驚起無數夜鳥。
  葉帆邊揉著耳朵,邊念道,靠,你的手法和當初相比真是一點都沒退步啊!  
  我點頭,那是當然。
  那時候小朋友玩家家酒,扮老師和學生。
  當時初次登場的葉帆小同誌就擺著臭屁臉公然違抗我的指令。遊戲事小,麵子事大,我毫不猶豫地將神之右手伸出去,揪起他的耳朵小小地旋轉,大概120°的樣子。
  那一個旋轉便正式拉開了我倆武裝鬥爭的序幕。
  我們邊吹著風邊回憶著往事,不知不覺買來的那麽多酒就已經喝完了。
  站起身準備打道回府。
  我爬上車,暈乎乎地對葉帆說,記得在冷飲批發店停一下。
  車子沒行幾步,我就發現不對勁,如果不是我的頭在晃,那就絕對是這車在走“S”路線啊!  
  葉帆在酒家就已經喝了不少酒,剛才他好像又喝了不少。
  我晃了晃腦袋問他,你這算不算酒後駕車?
  葉帆的頭猛地往下晃了一下,車子開始嚴重亂拐,並朝著路邊駛去。
  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推搡著葉帆的後背叫道,喂,看路啊混蛋!停車,不行,快停車啊!  
  在空中飛舞的時候,我想,鄙人此生唯一一次違反交通規則沒戴安全帽咋就趕上這趟了呢。  
  醫院裏,那種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飄入我的鼻子。
  我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坐在一旁的葉帆,吃力地張開嘴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斷斷續續地說道,不。。。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以後。。。以後你要。。。好好做人。。。  
  我臉上帶著淺笑,終於閉上了眼睛,向前伸出的手猛地垂了下來。
  似乎,我的世界,從此寧靜了。
  秦科捏著我的臉,陰森森地說道,我跟你說過吧,不要再玩這種無聊地遊戲了。不聽話,是想受懲罰嗎?
  我坐起來,撲到他懷裏連連搖頭,小的不敢了,饒恕小的吧。
  兩天前的夜晚,我和葉帆乘坐的摩托車因酒後駕車自己翻倒,因為我沒帶安全帽,在地上滾了兩圈後,被醫生診斷是輕度腦震蕩。
  名字說的嚇人,其實一點事兒都沒,我自己的腦袋自己還不知道麽。
  但即使是這樣,還是驚壞了身邊的人。
  葉帆的老頭伶著葉帆對著我爹娘連連道歉,秦科也從學校趕了回來。
  在葉帆老頭的強烈要求下,我“住院觀察”了兩天。
  而在這兩天裏,最可憐的就要算是葉帆了。
  一麵要麵對他爹的怪責,一方麵要麵對他自己的內疚,另一方麵還要浸淫在秦科和陸嘉維的雙重冷凍光線下。
  秦科說,了不起,喝了那麽多酒還敢騎摩托車,真是了不起。
  陸嘉維點頭說,我覺得更了不起的是,這樣子騎車居然還敢帶人。
  秦科笑著說,不過好在有一個人帶了安全帽,才能兩個人一起摔倒隻有一個人受傷,真是萬幸呢。
  葉帆的頭垂得更低了。
  我連忙揮揮手笑著說,不關他的事,意外意外嘛,咱們都喝多了嘛。
  隻不過,我這麽一說,秦科和表哥看葉帆的表情卻是更寒了。
  一個腿好腳好的大活人要憋在醫院裏實在是熬不住,好在今天終於出院了。  
  陸嘉維把打包好的東西提到葉帆麵前,葉帆很自覺的伶了過來。
  秦科微笑著把一大籃子水果遞給葉帆說道,這個也麻煩你了。
  然後,我居然看到,秦科和陸嘉維相視一笑。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下產生的畸形的友誼啊?!
  我把秦科拽到身邊低聲說,喂,那個巨無霸水果籃是你今天中午才買的吧,你該不會是特意買來讓葉帆提的吧?
  秦科淺笑著說,你想得太多了。
  我說,你別欺負他了,他已經夠內疚了。
  秦科卻是斂了笑,口氣嚴厲地說,你還有心情管別人啊,我還沒說你。三更半夜在外喝酒,喝醉了就胡亂上車上演車禍,你的膽色還真是驚人呢!
  我還在奇怪,因為出了這樣的事,我以為他會好好批評教育我一頓,然而這兩天秦科對我卻是和顏悅色,就算有冷麵,也是對著葉帆。
  看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我縮了縮腦袋說,再也不敢了。
  他皺著眉,怒氣好像更大了,說道,你不要以為每次犯錯隨便認個錯就完了。要是他的車撞向的不是路邊而是汽車怎麽辦?要是你摔下來的時候正好有車輛開過來怎麽辦?你還有機會說“再也不敢”嗎!
  我縮著腦袋不敢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好像平複了下來,說道,算了,好在兩個人都沒有事。不過,剝奪你終生坐葉帆摩托車的權力,在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嚴格限製你喝酒的分量。
  這麽便宜就放過我了,我趕忙連連點頭。
  出院後的幾天,葉帆倒是又像以前那般頻繁地來到我家。
  隻不過他來的時候,背後總像是背著一個巨大十字架,滿是愧疚地看著我。  
  我很無奈地對他說,你不要再內疚了,我根本就沒什麽事兒,你不要不信,我的頭健康得撞牆都沒問題。
  葉帆急忙製止了我的動作。
  我對他說,現在你不用擔心我,下個星期就要走了吧,回去好好收拾東西,整理一下。  
  他仰著頭微歎了口氣說,我都不知道現在出國還有沒有意義。
  我拍他,決定好了的事就要做啊,年輕人可不能這麽垂頭喪氣的。
  他看著我,想說什麽的樣子卻終究沒有開口。
  因為,秦科來了。
  他坐到我旁邊對葉帆說,你下星期就要走了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送你吧。  
  葉帆笑著點頭。
  送行的那一天是個晴天。
  在機場處,葉帆和我們依次擁抱告別。
  輪到我時,我拍著葉帆的背對他說,你要打電話回來,不能用電子郵件一定要用電話。  
  他擁著我的手緊了緊,說道,我走了,你要保重。
  我點頭,你也是,一定要保重。
  慢慢地,他鬆開手,看著我的眼睛緩緩地說,再見。
  看著那架飛機滑向藍天,心裏還是有些不舍的。
  陸嘉維拍拍我,丫頭,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陸嘉維把後麵的位置讓給我和秦科,自己一個人坐在前麵。  
  我心裏暗喜,多虧了那個不算是“禍”的車禍,看來他們的關係總算是緩和了。  
  晚上,我們幾個人在外麵包了一個單間,唱歌喝酒。
  葉帆的離去成了心中的引子,除了秦科和陸嘉維,其他人很快就醉倒了。  
  楊陽和江晴橫七豎八地躺在一邊,我安分地蜷在秦科旁邊。
  包間裏卡拉OK在自動地唱著歌,周圍的環境嘈雜卻又安定。
  耳朵旁還隱隱傳來秦科和陸嘉維的講話聲。
  這樣真好,我不由這麽想。
  可是,不一會兒,他們的交談越來越大聲,居然變成了爭吵。
  他們講話的聲音伴隨著卡拉OK起起落落。
  你早就知道了吧,居然還能讓雯雯和他這麽相處,一直不做聲,真是陰險——這是陸嘉維的聲音。
  喂,你不要“雯雯”這樣子稱呼她。說起陰險,比起你來我還略遜一籌。從他口裏套出我的事情,然後又裝作不了解他的心思。我想想,對了,你這就叫過河拆橋吧——這是秦科的聲音。  
  ——還是你厲害,一麵在他麵前說什麽“不管怎樣也好,但是姐弟戀在江雯麵前是怎麽也行不通的”絕了他的念想,一麵又在雯雯麵前絕口不提,若無其事地讓他們正常交往。這等心思,讓我著實佩服。
  ——說了不要再叫“雯雯,雯雯”地叫,很惡心啊,你又不是他爸爸,戀妹狂!  
  ——說什麽呢?你這個小白臉!
  ——哦?小白臉?那你自己是什麽?
  我很困,都聽不清他們在講什麽了。算了算了,他們隻要不打起來怎麽樣都行。  
  於是,我很踏實地睡過去了。
  不久後,陸嘉維也回到了國外。
  臨行前,他對秦科說,我讀完這一年就會回國工作,我是不會把妹妹托付給你這樣的人的。  
  秦科無所謂地說,隨時歡迎你回來。
  陸嘉維笑著拍拍秦科的肩膀說,我可不是開玩笑。
  秦科也笑,我又不怕你。
  後來那一年的夏天,秦科順利進入了研究所,而我也正式升入研三。
  在我們租的那個小屋裏,秦科摟著我坐在窗前勾畫著未來的藍圖。
  他說,等你畢了業,我們就去領結婚證,然後在這裏買一棟房子,我們自己的房子。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然後我們會有一個兒子,叫秦旭。
  我打斷他,如果是女兒怎麽辦?
  他想了想說,那就叫秦玥。
  我點點頭,他又加了一句話說,然後咱們再接著生,直到生出秦旭為止。  
  我仰頭,那不是有違“計劃生育”的國策麽?
  他說,現在知識分子的這方麵政策已經放鬆了。
  我皺眉,可是生那麽多會不好養吧。
  他敲我的腦袋,說出一句彪悍的話,你盡量生,我負責養。
  就是這樣,咱們的日子就這般朝著前方繼續前行著。
  雖然我不知道生活是不是真能夠按照秦科所說的那副“藍圖”來走,因為明天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
  嘿嘿,不過我想,總不會差太多,對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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