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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雜誌

(2008-09-06 13:53:35) 下一個

 第一章 棲息地

  《Channel A》推出最新網上電台環節 ── 愛情雜誌,歡迎聽眾上網及致電來跟我們分享你的愛情故事。
  今次的主題是:棲息地

  最近看到一篇有關候鳥的文章,
  它們飛越半個地球,
  就是為了尋找一片可棲息之地。
  那麽,人呢?你的棲息地又在哪裏?
  你會否永遠守候一個人,然後在守候中棲息?
  ── 夏心桔

   “方誌安嗎?我是羅曼麗,還記得我嗎?”方誌安不知道自己最近交上了什麽桃花運,舊情人一個接一個的來找他。上個月,五年前和他分手的範玫因突然出現,現在又輪到他的初戀情人羅曼麗突然打電話來。
   女人忽然去找舊情人,通常隻有兩個目的。她要來找他上床,報複現在對她不好的那個男人。或者,她現在很幸福,要來向他炫耀。
   “曼麗,很久不見了,你好嗎?”方誌安說。
   “你在忙些什麽?”
   “交配。”方誌安說。
   “交配?”電話那一頭的羅曼麗嚇了一跳。
   “不是我在交配,我是在幫鳥兒交配。”方誌安正在工作室裏幫一對球拍夜鷹交配。他是政府的雀專家,負責鳥類的管理和繁殖工作。
   “是什麽鳥在交配?”羅曼麗好奇地問。
   “球拍夜鷹。”
   “什麽,你將球拍和夜鷹混種?”
   “不、不、不,球拍夜鷹是一種夜鷹的名稱,它身上有兩枝好像球拍的羽毛。”
   “那要花多少時間?”羅曼麗問。
   方誌安望著桌上兩隻懶洋洋的球拍夜鷹,說:“我也不知道,看情形可能要幾天。”
   “夜鷹這麽曆害的嗎?”
   “我是說,要它們喜歡對方,以至肯交配,可能要待上幾天。”
   “幾天就可以愛上對方,那也很好呀!它們交配時,不就有四枝球拍揮來揮去嗎?真想看看!”
   “歡迎你隨時來參觀。”
   “我現在是不是礙著你交配?”
   “也不是的。”
   “不如改天吃飯吧。”羅曼麗說。
   這天晚上,方誌安悉心打扮了一番,等待他久違了的初戀情人。他和羅曼麗第一次約會,也是吃意大利菜,不過,那時他隻是個窮學生,他們吃的是Spaghetti House 的披薩,不像今天晚上,可以在一家比較好的意大利餐館吃一頓正宗的意大利萊。
   他是羅曼麗的補習老師,那時,她念中三,他念大學一年級,他替她補習數學和英文。他從來不敢對一個補習學生有非份之想,雖然他不是什麽衛道之士,道德水準也不見得特別高,可是,這點職業操守,他還是有的。
   在他悉心教導之下,羅曼麗的成績進步了很多,他答應請她吃飯。那頓飯,便是在SpaghettiHouse吃的,當他捧著一碗疊成小山般的雜萊沙拉時,羅曼麗告訴他:“我好像喜歡了你,怎麽辦?”
   他紅了臉,沒法向她說不。
   他們瞞著羅曼麗的父母偷偷談戀愛,那時候的他,純情得很,唯一的身體接觸,隻是牽著她的手。
   “你來了很久嗎?”羅曼麗在他麵前坐了下來。
   “我們有十幾年沒見了。”方誌安說。
   “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這是女人跟舊情人見麵時最關心的話題。
   “在我心中,你還是當年那個小女孩。”
   “你是什麽時候當上雀鳥專家的?”她問。
   “兩年前。”
   “我記得那時候你常常帶我到郊外的濕地觀鳥,你會指著樹上的鳥,告訴我,這隻是什麽鳥,那隻又是什麽鳥。那時覺得好幸福!有一個什麽鳥都懂的男朋友!我們甚至說過將來要在那片濕地附近蓋房子,住在那裏,天天也可以看見鳥兒飛翔。”
   “是的;”方誌安說,“那時候的夢想真是簡單。”
   方誌安望著眼前的羅曼麗。多少年不見了?她長大了許多。可是,她永遠是他回憶裏的那個小女孩。後來,他愛過其他女人,也許過“我永遠愛你”這樣的約誓。然而,在他心裏長存的,卻是對這個小女孩的諾言。
   後來,羅曼麗變心了,愛上了一個男同學。生平第一次失戀,方誌安跑到那片濕地,呆坐樹下哭了一天,當他站起來的時候,頭上全是鳥糞,他向自己許誓:“我不要再愛上女人了!”
   當然,他沒可能做得到。
   “有沒有男人會永遠愛著一個舊情人?”羅曼麗嘶啞著聲音問。
   “為什麽不會呢?”
   “我可沒有遇到。我跟以前的男朋友分開三年了。分手之前,他對我很好。再見的時候,他已經愛上別人了。他和那個女人在這裏吃飯我還假裝碰上他們呢。”羅曼麗說著說著流下淚來。
   方誌安慌忙安慰她說:“別這樣,你這麽漂亮,哪怕沒人愛你呢!”
   “可是,我很愛他!”羅曼麗嗚咽起來。
   “方誌安,你說,你說我有什麽不好?”她抓著他的衣袖問。
   “你喝醉了!”方誌安把她手上那杯酒搶過來。
   羅曼麗任性地扯著他的衣袖抹眼淚和鼻涕。
   “我這衣服可是新的!”方誌安說。
   “你身上哪一件是舊的?”她哭著問。
   方誌安尷尬地說:“隻有內褲是舊的。”
   “那麽,我們找個地方,你把內褲脫下來!”
   “你確定你要這樣?”
   “我要和你交配!”羅曼麗扯著方誌安的褲頭說。
   “什麽交配?我又不是鳥。”
   “你那個不是鳥是什麽。”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豪放的!”
   “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我要去你家!”
   “我送你回家吧。”
   “你的家是不是在濕地附近,可以看到鳥的?”她微笑問。
   “那是夢想罷了,住得太遠,上班不方便。你住在哪裏?”
   “我想去你家看看,可以嗎?”她可憐兮兮地說。
   分開那麽多年了,方誌安並不知道羅曼麗住在哪裏。看見她醉成那個樣子,隻好把她帶回家。
   羅曼麗一進門,就把腳上的高跟鞋踢掉,倒在方誌安的床上。
   她摟著他的脖子,問:“你有女朋友嗎?”
   “剛剛被拋棄了。”他傷感地說。雖然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但他還沒有複原。
   “為什麽?”
   “不要提了。”他本來已經不去想,被她這一問,又難過起來。
   羅曼麗把他拉到身上,用一床被子把他卷向自己。
   方誌安忍不住抱吻她。
   多少年了?他一直幻想,如果和羅曼麗上了床,會是什麽樣的光景?她是一個美麗而遙遠的夢,他以為那個夢已經永遠過去了,它卻忽然又回到麵前。他們在床上激烈地齧著對方的身體,就像那雙球拍夜鷹,嘴巴咬著彼此的嘴巴,四肢像那四枝球拍那樣亂舞。
   “我討厭再談戀愛了!”羅曼麗喘著氣說。
   “我也是。”方誌安挨在她身邊說。
   “花好幾年青春去愛一個人,結果也還不是要分開嗎?”她泄氣地說。
   “就是啊!下一次再談戀愛,要不就結婚,不要浪費時間了。”
   “我們結婚吧!”羅曼麗說。
   “結婚?”他詫異地望著她。
   “你不是說不想再浪費時間談戀愛嗎?我們很久以前已經喜歡對方了,你說你永遠愛我的。”她凝視著他。
   “是的,我這樣說過。”
   “那我們結婚吧!”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蜷縮在他懷裏,說:“我們去歐洲結婚好嗎?我喜歡佛羅倫斯。我真的想結婚。”
   “你喜歡去哪裏都可以。”方誌安帶著微笑說。
   “然後,我們在郊外蓋一所房子,每天早上起來都可以看到鳥兒。”羅曼麗說。
   “我們每天也要交配。”他說。
   “那當然了!”她甜絲絲地說。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一個女人結婚,你是第一個。”
   她朝他微笑:“我們什麽時候結婚?現在去佛羅倫斯,正是最好的季節呢!”
   天空已經魚肚白,這雙幸福的男女向往著一片心靈的濕地。
   “我從來沒有跟人許過那麽多的山盟海誓。”羅曼麗說。
   “我也是。”他們相擁而睡,直到星星出來了,羅曼麗張開眼睛,看到方誌安就睡在她身邊,嘴巴是笑著的。
   羅曼麗爬到床邊去找她的衣服。
   “明天我會去打聽到佛羅倫斯結婚的事。”方誌安說。
   羅曼麗爬到他身上吻他。
   方誌安摟抱著這個久別重逢的舊情人,感到對她有著一份前所未有的激情。
   他終於明白,山盟海誓為什麽有它千古流傳的價值,它是一帖最曆害的春藥。
   “我打電話給你。”羅曼麗說,臨走的時候,她給了他深深的一吻。
   她走了,方誌安連忙上網去找佛羅倫斯的資料。他有一個舊同事是從意大利來的,後來回國了,他便是住在佛羅倫斯,方誌安寫了一封電郵給他,請他幫忙。
   那天,他整個人像飄上了雲端,他給每一隻鳥唱歌。如果可以,他希望用鳥的語言向他們宣告,山盟梅誓是多麽的美妙。
   然而,過了好幾天,羅曼麗一點消息電沒有,而他的意大利朋友已經回覆了,說會幫他在佛羅倫斯安排。
   這天晚上,羅曼麗的電話終於打來了。
   “我們在意大利餐廳見麵好嗎?”她的語氣顯得很平靜。
   見麵的時候,他們有,搭沒一搭地聊天,羅曼麗沒有再提起那天的山盟海誓。她是退縮了吧?她沒說,方誌安也沒有勇氣問。
   “那雙球拍夜鷹成功交配了沒有?”羅曼麗問。
   “成功了。”
   “小球拍什麽時候會出生?”
   “還要許多天呢!鳥兒出生的時候,你知道我們會做什麽嗎?”
   “替它洗澡?”
   “不,我們會放一麵鏡子在鳥蛋的旁邊,當它破殼而出,第一個見到的,便是自己,而不是人類,那麽,它便不會以為自己是人。”
   “以為自己是人又怎樣?”
   “那它就會忘了自己是鳥,而愛上了人。”
   “愛上了人,又有什麽不好?”
   “鳥不能跟人交配。”方誌安說。
   “這不是最糟糕的,愛上了人,就會痛苦,因為人的說話是不可靠的。”
   “喔,是的。”方誌安沮喪地點點頭。
   吃甜點的時候,他們低著頭,沒有說過一句話。臨別的時候,也沒有再提起結婚的事,那一刻,這些所謂海誓山盟不免顯得太兒戲了。
   很長的一段日子,方誌安沒有羅曼麗的消息,他也不打算去找她。
   或許,他們本來有機會重新開始,可是,話說得太盡了,幾乎說到了天老地荒去,大家也就沒臉再見了。
   一天,方誌安和範玫因在Starbucks 碰麵。
   “最近忙些什麽?”範玫因問。
   他聳聳肩膀,微笑。
   “你談戀愛了?”她問。
   “你相信山盟誨誓嗎?”他問
   “那個女人不相信呢?可是,大部分的山盟海誓都是做不到的。什麽永遠,什麽幸福,不過是一派胡言。”範玫因說。
   “是的,把話說得太偉大,就虛耗了所有感情。”他說。
   後來有一天,羅曼在方誌安的辦公室出現。
   “你管理的鳥怎麽啦?快樂嗎?”
   “嗯,鳥是沒有煩憂的。”他說。
   “怪不得你選擇了這份工作。”
   她望著他,不知道說什麽,終於說:“我走了,隻是經過這裏,來看一看罷了。”
   然後,她說:“雖然沒有做到,但你那天晚上說的話,讓我很感動。”
   “你也是。”
   “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你那所蓋在濕地附近的房子。”
   方誌安笑了,說:“我們又來了。”
   她笑笑:“是的,說話不負責任是我們的壞習慣。”
   “都是我不好,我是你的補習老師,沒有好好教你,是我的責任。”
   “不關你的事。你幫我補習了一晚的愛情,我已經很久沒有了,也很久沒聽過男人跟我說那些話,幸福啦!結婚啦!說的好像都是真的。每個女人都喜歡聽甜言蜜語,那是愛情最美好的一片棲息地,可惜很短暫,是嗎?鳥類專家?”她朝他微笑。
   一瞬間,方誌安明白了。原來她以為他也隻是隨便說說的,他感到無奈地難堪,隻好微笑著,假裝自己的確山是隨便說說的。
   後來,方誌安來到那片他失戀時掛了一頭鳥糞的濕地。想起他年少時的戀人,他的戀人已經長大了,不再相信他的說話。鳥需要一片棲息地,人的棲息地竟是溫存時的片刻,他又再一次失戀了。

第二章 沒有離別就是Longer

    “再不分開的話,我們也許再分不開了,將來有一天,我們會互相埋怨。”
   邱清智仰臥在床上,發出了傻傻的一笑。
   在這一年裏,這句話偶然會在他的腦海出現——“我們還沒有互相埋怨”,一想到這點,他便覺得很滿意,可能是因為感到驕傲。
   當日,確實是他堅持不去埋怨的。
   最近,邱清智感到夏心桔對他的態度起了變化。他不懂得怎樣形容,但這事使他更關心她。
   邱清智睡在軟綿綿的雙人床上,等待著深愛的人的聲音。
   空氣傳來清脆的鋼琴聲,是Chopin的《Tristesse 》。
   “小時候總認為別離是傷感的,長大後才發現別離可以包含的意義實在太多了,傷感不是必然的。”夏心桔的聲線比平日更溫柔,很能觸動人心。
   “你有沒有經曆過刻骨銘心的別離?能否與我們分享?”
   傷感不是必然的,但是總有點若有所失的感覺吧!
   “別離”是今晚Channel —A 的主題。夏心桔選擇了今晚,就在節目完畢後,要結束一段一年多的關係。
   夏心桔覺得自己太自私。沉溺在被愛的感覺當中,別人不斷的付出,自己不斷的接收與享受。其實,她一直明白自己的不應該,但是總會找到維護自己的藉口。例如,自己曾經多麽不幸,被自己的好朋友搶去男朋友,現在隻是補償。可是,這樣的關係總會有限期吧!
   由於滿腦子是別離的念頭,節目便以別離為主題好了。而且,她希望藉著聽眾的經曆和體會,取得多一點氣力,一種向男人說再見的力量。
   接了數個廿來歲女孩子的來電,當中不是描述自己怎樣傷心欲絕,就是怎樣決絕瀟灑。
   夏心桔覺得有點悶,她向秦念念示意,是播歌的時候。
   《Longer》,夏心桔和邱清智都十分喜歡這首歌。有別離的愛情,天長地久。
   每次在Channel —A 聽到《Longer》,邱清智都會很高興,因為他會覺得夏心桔正在想起他。他也在想她。在這一年裏,不是在工作的時候,腦海裏想著的就是她。
   記得當天,夏心桔跟他說別離時,他的心一直向下沉。心愛的人要走,而且是……輕描淡寫的走。她認為自己會埋怨,更自以為是的斷定他也會埋怨。有種被冤枉的感覺,很無辜、也很無奈。他是打從心底的不想她離開,但是沒有作出即時的挽留,因為他相信,愛一個人就要令她快樂。埋怨、後悔一定是很難受的了。那一刻,他想不到要她留下來的合理原因。
   “If you love something, set it free. If it comes back, its yours, If it doesn‘t, it never was,”邱清智很喜歡這句話。
   他把自由送給了心愛的人,電為自己掏出一個自由的空間。
   自從雙方被情人背叛,他們便不知不覺的走在一起,沒有熱烈的戀愛,特別容易使人迷惘,總覺少了一點甜蜜,多了一份哀怨。
   夏心桔和邱清智之間好像存著解不開的結。也許這是讓大家清醒的時候。
   他們也有互相坦白時候。當兩人身體合而為一,他享受著她的溫暖濕潤,她感受著他的熱情如火。最初,她在整個過程中都是閉起雙眼的,漸漸地,她會張開眼望著他在自己的身體上擺動。這個時候,他會看見她眼內的感動。在進入她身體裏的一刹,她流淚。
   很明顯,她絕不是為了身體上的痛苦而流淚。她望著眼前全身冒汗的男人,雙手用力的抱著他,使他壯闊的胸膛緊緊地貼在她身上,然後是又暖又深的吻……
   這不隻是向對方作出肉體上的坦白,也是感覺上的坦白。邱清智愛夏心桔是肯定的了,而因為做愛時的坦白,邱清智相信夏心桔也同樣愛他。
   愛她,思念她,放她走,然後等她回來。
   而同時間,她是否也在放他走呢?
   分手之後,邱清智每天都在思念她,他很想去見她,他決定再見她的時候,一定要告訴她:“我不會埋怨。”
   有一個晚上,邱清智在收聽Channel —A ,當時播著一首意大利的歌曲,他正陶酢於那輕快的旋律時,電話響起了。
   “幸好你還沒睡。”是夏心桔的聲音,她知道邱清智睡覺時一定不會開著收音機。
   “剛下班回來,而且我在收聽你的節目。”一直以來,就是不穩定的工作時間,使他們能夠經常見到對方。
   “可否陪我喝杯咖啡?”
   “可以。”很爽快地回答。
   “要我到電台接你嗎?”
   “不用了,一個小時後在路邊那間小店見吧。”
   曾經,邱清智在那間小店等待著夏心桔下班回家,已數不清等了多少個清晨。那次,邱清智便在這裏跟夏心桔說出了自己的心意。當時,沒有人想到這句話會改寫兩個人的將來…
   談“別離”的Channel —A 播完了,夏心桔向秦念念說了幾句話,便匆匆的離開了直播室。剛步出電台,她便看到約好了的人,他坐在車上,看到她便弄熄了手上的香煙,下了車。她不知道眼前人是否猜到這次見麵的目的,因為他是永遠的平和。
   “很準時呀。”翟成勳爽朗的說。
   “剛才還在車上聽著你的節目。”
   “急著出來,怕你等。”
   “要去什麽地方?”他一麵問一麵開了車門。
   “我有事跟你說。”夏心桔雙手抱在胸前,深呼吸了一下。
   翟成勳沒有作聲,他關了車門,輕輕的睜了睜眼睛,示意她繼續說。
   “我不能再做你的情人了。”她像鬆了口氣。
   他沉默了半晌,“為什麽?”
   “我想天長地久。”她溫柔地微笑。
   “我想我早有預感,這兩個月來,你散發著一種幸福的氣質,而且這種氣質愈來愈濃烈。”他苦笑說:“我沒理由再死纏吧。”
   “多謝你。”她雙眼泛著淚光,分不清是別離的淡淡憂傷,還是為自己的幸福而感動。
   從現在開始,夏心桔決定要一心一意的愛邱清智。
   夏心桔自覺很幸運,她遇到一個很適合自己而且對自己很好的人。好的程度,是不顧回報的付出。其實在過去一年裏,夏心桔並沒有好好地愛邱清智。他們雖然住在一起,但她一直跟另一個男人有親密的來往。
   她不是不愛他,但她始終不相信這段愛情。當日接受邱清智,是因為他說自己不會埋怨。她約他出來,本來是因為寂寞。她希望把他作老朋友,寂寞時能找找他。舊情人很多時候較一般朋友更能慰解寂寥。
   她沒有想到,再見麵的時候,他會用那樣肯定的口吻說:“我不會埋怨。”
   當時,她已和翟成勳走在一起了。但是,不用費心的關係,多一段也沒有相幹。畢竟她已向對方表明態度,也沒有作出或要求任何承諾。她和邱清智住在一起,隻因她較喜歡太子道那個單位罷了。
   世事就是如此,很難說是不是 wrong timing。有時候,錯誤的時間所帶來的遺憾,能夠以自己的時間來填補,問題就是你認為值不值得了。
   邱清智的真情打動了夏心桔,他的堅持戰勝了別離。
   沒有別離,就是《Longer》。

第三章 欲望的翅膀

   夏桑菊是化妝晶專櫃的推廣小姐。
   她有固定的一些客戶,當中多數也是女性。不過,也有例外的。
   李一愚就是例外的一個。
   他幾乎每天都來,每次買一瓶香水辦。
   奇怪的是,他從來隻是為了買香水而買香水,並不介意是怎麽樣的香水。
   於是,同事們都在猜疑:他是另有所圖。
   直接點說:他是為了某個人,例如夏桑菊。
   這種想法,真的有點刺激呢!於是,夏桑菊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他。
   但是,他是個名副其實的沉默的客人。他從不多話,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外表冷傲、俊偉;眉目間總是隱藏著一種說不出的憂鬱;他的言辭短而精辟。
   實在是一個難以猜透的客人。
   說他有那種企圖?夏桑菊覺得難以令人信服,否則,他至少應該自我介紹一下。
   她也曾和姐姐夏心桔研究過他,但是夏心桔的反應倒是頗平淡的:隻不過一個客人罷了。然後還不忘取笑她一番:研究歸研究,你不要自己反而一頭栽進去了。
   當時,夏桑菊一笑置之。
   但是,想不到當天的笑話,竟真的成了一個“愛情詛咒”——李一愚並沒有愛上夏桑菊,但是她卻愛上了他。
   他們的關係是由她開始的。
   那一天,她特別化了個粉紅色的妝容,由早上開始工作的時候一直等他,等到百貨公司關門前,他終於出現了。
   “我叫夏桑菊,”她立刻迎了上去,主動和他打招呼:“謝謝你經常來光顧。”
   “你好。”他竟然望著她笑了笑,雖然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夏桑菊已經很滿足。
   “買這麽多的香水,是送給女朋友嗎?”夏桑菊問。
   “不,我喜歡收藏。香水實在是一種很特別的東西。”他這樣回答。
   “那你家一定有很多香水瓶了。”她甜甜的微笑。他的回答,仿佛是在暗示:我並沒有女朋友。
   他比她想像中“暖”了很多。
   “我喜歡你昨天塗的香水味道。”他突然說。
   “你竟然留意到了?”她喜出望外,但立刻又覺得自己失態,臉也紅了。
   “你是個很漂亮的女孩。”這是李一愚首次稱讚她:“你的皮膚很好,你並不需要化妝。”
   “謝謝。”夏桑菊開懷一笑。
   “一起吃晚飯?”李一愚順勢發出邀請。
   於是,他們一起去了一間情調很好的餐廳吃晚飯。
   席間,兩人言談甚歡,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到了分手的時候。
   晚飯後,他送她回家,她發覺自己已經對他難舍難離。
   回到大廈樓下,她沒有浪費時間去等升降機,反而一口氣的跑樓梯去。
   夏心桔看到氣喘籲籲的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麽意外。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在他俯身進入的士前,趕上看他最後一眼。
   夏桑菊依依不舍地目送車子絕塵而去,才幽幽地歎了口氣。
   “你終於和他約會。”夏心桔不以為然:“他真的魅力非凡?”
   “我終於遇到了我的他。”夏桑菊說。
   “如何肯定他是你的?”夏心桔為妹妹擔心:“或許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
   夏桑菊默然。
   她沒有勇氣告訴她:是她先主動的。
   夏心桔是電台夜間清談節目的主持,見慣了各種各樣的離離合合。男女間的愛情遊戲,在她的眼中,也不外乎是互相追逐、互相折磨的遊戲,幸福的享受其中,不幸的甚至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
   她覺得生命這樣子過了,是可惜。
   夏桑菊說:“我試過了,如果不成功,也隻是後悔一次;但是,如果我不去嚐試,我會後悔一輩子。”
   姐妹倆感情一直很好,她無法忍受妹妹受到絲毫的傷害。
   “那麽梁正為呢?”梁正為一直不離不棄地戀著夏桑菊。
   “我們的關係隻是好朋友,隻會是好朋友。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會很受傷害。”
   “任何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會受傷,這是無可奈何的。”夏桑菊說:“這是你在節目中說的。”
   不是嗎?夏桑菊仿佛突然成熟了許多。夏心桔想:愛令人成熟,是真的。
   那晚,夏桑菊睡得很酣。
   “我找到他了。”夏桑菊說。
   梁正為沒感到意外。他一直都知道的,她並不屬於他。
   但是,分別是,在這以前,她也不屬於任何人。
   “他對你好嗎?”
   “我們隻是普通朋友。”夏桑菊如實的說:“但是我已經愛上了他。”
   “他知道嗎?”梁正為暗自神傷,那幸運的男人。
   “我想他能夠猜得到,如果他有想起我的話。”她不肯定。
   “不要先說出來。”這是梁正為的忠告,“大多數男人喜歡神秘感。”
   “謝謝你!”夏桑菊有點感動,這個男人明知自己沒有希望,但還是一直陪著她,她不免唏噓。
   “我們還是會見麵的,對嗎?”梁正為先打破沉默。
   夏桑菊點了點頭。
   梁正為苦笑:“不能成為情侶,並不代表不可以做朋友,這是我的安慰獎。”
   傷心之餘,他竟不忘自嘲。
   夏桑菊不禁莞爾。
   但是那天後,整整一個星期,李一愚沒有再出現。這是夏桑菊始料不及的。她苦苦追思:自己做錯了什麽?她的表現不好?他已經忘記她了?
   她突然憔悴了。
   夏桑菊甚至夢想:百貨公司突然改為二十四小時營業,那樣的話,她便多了和他再碰上的機會。
   她要守候他。
   十天後,她突然想起他提起過的一間酒吧:天堂鳥。她決定到那裏去找他。
   如願以償的,他果然在那裏。
   她拚命地裝著偶遇的樣子接近他,但是她那泛紅的臉,急促的心跳把她出賣了。“你在找我嗎?”他冷冷地問她。
   看起來,他喝了不少。
   “為何不再來買香水?”她用顫抖的聲音問。
   “你在找我嗎?”他再次刻薄地問。
   但是,她還是毫無選擇地原諒他了。
   他的眼睛一片通紅,他的神情疲倦而哀傷,他的嗓子沙啞。
   他看起來仍然是那麽吸引她。
   “是的,我一直在找你。”她不得不承認。
   “我打擾了你嗎?”
   “想要和我上床嗎?”他赤裸裸地問,聲音是如此的冷。
   夏桑菊難堪的閉了閉眼睛,他在幹什麽?是折磨她還是折磨自己?如果這樣能令他好過一點,夏桑菊想:愛情需要包容。
   他的家有一個很大的玻璃飾櫃,裏麵擺放了成百上千的香水瓶。每當他望著這些香水瓶的時候,夏桑菊發現李一愚總是一臉溫柔。
   “你有很多香水瓶。”
   “但是它們都不是我要的。”他說:“我要的,已經絕版了。”
   “那你為何還要買?”
   “當愛情死了,人還能做什麽?”
   他茫然。
   夏桑菊無話可說。
   本來,她想說:你可以重頭來過。但是,她實在沒有勇氣。或者說:她不想冒險。假若他回答:我不要。那她無異把自己逼進了窮巷。
   這一刻,她寧願活在自己想像的樂園,也不要事實的真相。
   起碼這樣她會好過些。
   李一愚說:“你是個好女子,我不要傷害你。”
   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夏桑菊希望那一刻可以永遠停留。
   他喚著別人的名字,溫柔地和她做愛。
   回家後,她打電話到夏心桔的電台節目。她想告訴她自己很好。因為麵對麵的時候,她怕自己無法掩飾悲哀。
   她是一個那麽善良的女子,她不要傷害任何關心她的人。
   “你快樂嗎?”夏心桔在電話裏問她。
   “是的。”她的心流著淚說。
   “愛情,真的那麽重要嗎?”
   “重於生命。”
   “假如一天,你還是要失去他,你將如何麵對?”
   “我會把一切交給命運。”夏桑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對於愛情,她是義無反顧的了。
   夏心桔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無論你把愛情看得多麽的複雜或簡單,在愛情的世界裏,單單有愛情是不足夠的。”
   我們生活在這個大千世界裏,為了生存而起早貪黑地工作。愛情是上天的禮物,它安慰人,令人的美好升華。然而,假如沒有愛情,我們還要生存嗎?還會生存嗎?答案是肯定的。假如真的有那麽一天,想想你身邊愛你的人,想想他們對你的關懷,不要為了愛情而否決一切,那是愚蠢的。“
   “不要為了愛情而否決一切!”
   洗澡的時候,夏桑菊一直在咀嚼這句話。
   整整一個月,她幾乎每天都上他的家。
   然而,夏桑菊做了一件錯誤的事情。
   一件很多女人會做錯的事。
   那天溫存後,在李一愚的枕頭下,她發現了一張相片。一張女子的照片。相中人並不漂亮,起碼不及她漂亮。但是,她看起來,那麽自信,那麽神采飛揚。尤其是她那雙仿佛會說話的大眼睛,冷豔中透著誘惑。
   她知道窮自己一生,都不會有那樣的眼神。
   但是,她的衣服,她的發式,卻牢牢的記在心裏。
   她用了三天的時間,走遍了港九新界,她刻意把自己打扮成相中人的模樣去找他。原以為,他會驚喜,會感動,但是她徹底的錯了。
   看見她的時候,他先是意外,然後便變得盛怒非常,甚至粗魯。
   最後,他冷冷的看著她,說:“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對不起!”她猶如驚弓之鳥。
   “請你離開!”
   “不。李一愚,不要!”她哀求。
   “請你離開。”他顯得忍無可忍的殘酷。
   “對不起。我再也不會自作聰明了!求求你!讓我留下來。”她痛哭起來,幾乎跪倒在他的麵前。
   他看來有一點動容了,然而仍然沒有讓她進屋子裏去。
   “我可以進來嗎?”夏桑菊戰戰兢兢地問。
   李一愚說:“沒有人可以代替她。我不知道你為何作賤自己!”
   夏桑菊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當她經過李一愚身邊的時候,他驟然把她拉進懷裏去了。
   他溫柔地吻她,跟她說:“對不起!”
   夏桑菊立刻原諒了他。
   他是無意傷害自己的。她這樣想:他隻是自傷。
   梁正為生日那天,夏桑菊請他吃晚飯。
   “你憔悴了。”梁正為心痛。
   “是否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夏桑菊問:“起碼,男人是這麽想的,對嗎?”
   “不。”梁正為不同意:“起碼我不是這樣。”
   “如果你得到了我,你就不會對我這麽好了。”夏桑菊說。
   梁正為無言。他想他應該反駁,但是,他沒有,因為他知道這是他永遠無法證明的事實。
   他不想跟她爭辯。因為他知道自己說不過她;而且今晚,他滿懷心事。
   “我在玩火。”夏桑菊說。
   這天,她送了梁正為一個鬧鍾。在鬧鍾背麵,刻一行小字: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浪費上寶貴的生命,不值得。
   梁正為說:“謝謝你的慷慨,這是最精彩的判決書。”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看來非常落寞。
   夏桑菊突然很內疚。為什麽要刻上這些字?或許真的太殘忍了?
   然後,又想起了李一愚。
   他對她,大概也是這樣的一種心情吧!
   記得他說過:愛情是殘忍的。
   “夏桑菊,如果有個朋友,她為了一個並不愛她的人很傷心,你會竭盡所能幫助她嗎?”梁正為問。
   “當然。”夏桑菊說:“單戀是很痛苦的。”
   “如果你知道一些真相,你會告訴她嗎?”
   “會吧。”夏桑菊不是很肯定。
   但是,如果真相會傷害她呢?是繼續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所受的傷害大,還是知道那個人為何不愛她的傷害大呢?“
   夏桑菊終於猜到梁正為要說的是什麽了。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她死命地看著他,好像一個遇溺的人要抓緊一根漂浮在水麵的稻草;冰冷開始由她的皮膚慢慢地滲進她的血管裏去,再緩緩的、一點一滴的流向她的心髒。那一刻,她希望自己更軟弱一點,好讓她立刻從這種困境中理所當然地逃脫;她又希望自己能勇敢一點,能夠接受那已經昭然若揭的秘密。
   她的心在劇跳。
   梁正為拋出一疊相片,“我寧願你一輩子怨恨我,也不要你一輩子被蒙在鼓裏。”
   夏桑菊劇烈地嘔吐起來。
   相片裏,李一愚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吃飯、散步、購物、在車廂內擁吻,甚至有幾張,背景是他的家,在同一張床上,他在和不同的女人做愛。
   梁正為把相片收回去。
   “那個私家偵探告訴我:他有超過十個女人,你隻是其中一個。
   夏桑菊顯得很悲哀。她是真心愛他的。
   她本來想問:他為何要找她買香水?但是,最後她沒有問。
   或許,這隻是他“釣”女人的伎倆。她不想再深究。
   那一晚,夏桑菊遍體鱗傷的回到家。
   夏桑菊把自己關在房裏,幾天沒有外出。
   然後,她找了另一份工作——正確的說,是她進了另一家日資的百貨公司,繼續做她的化妝品專櫃推廣小姐。每天,癡情的她均會購買一瓶香水辦,然後把它送到李一愚的家門前。好幾次,她幾乎忍不住要按他的門鍾,但是,最後她還是放棄了。
   許多個寂寞的夜晚,她會瘋狂的想念他,有時候,思念逼得她無處可逃,傷心欲絕;應該恨梁正為嗎?她問自己。但是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裏便能地久天長?應該感謝梁正為嗎?但是,每當她的身體被苦苦的思憶逐寸、逐寸地吞噬時,她覺得比死更難受。
   她在情與欲之間掙紮。
   她以為她會這樣子沉論下去,一直到死。
   但是她還是活下來了。
   這晚,扭開收音機,夏心桔正在讀她的感恩節祈禱。
   “我感謝太陽,它給了我們溫暖;
   我感謝月亮,在黑夜裏給我們光明;
   我感謝河流,它滋養了大地;
   我感謝高山,它為我們阻擋風雨;
   我感謝四季,令世上萬物生長有序;
   我感謝小鳥,它在哀傷時給我歌唱;
   我感謝落葉,它帶走了秋天的悲涼;
   我感謝食物,它為我們犧牲生命;
   我感謝售餐員的讚美,她令快樂充滿每天;
   我感謝擦肩而過的人們,令我不需孤獨地活著;
   我感謝路邊的乞丐,讓我明白幸福井非必然;
   我感謝孩子,他們為世界帶來希望;
   我感謝父母,他們給了我生命;
   我感謝妹妹,教導我對愛情的執著;
   我感謝朋友,他們照亮我生命中的黑暗;
   我感謝那個愛我的人,他令我明白了什麽是愛;
   我感謝那個不愛我的人,令我明白自由的可貴……“
   夏桑菊的心靈平靜了。
   她不再哀痛。
   “感恩節快樂!”她打電話給李一愚。
   “感恩節快樂!”他一貫的冷漠。
   李一愚始終沒有提起那些香水。他們之間,像突然蒙了一層薄紗,隻是誰也不想去捅破它。
   曾經那麽親密的兩人,如今竟已相對無言。
   “再見!”她說。
   “再見。”他說。
   在打電話前,夏桑菊曾經想過:如果他再次邀請她到他的家,她會如何回應?她會去嗎?
   但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亦再電不會有什麽發生了。
   擱下電話,夏桑菊致電到他們首次約會的餐廳,她為他點了一個“感恩節特別餐。”
   她記得他說過:他喜歡吃火雞。
   “我們會在半小時內送到。”侍應生說。
   “好,不要讓它冷了。”夏桑菊說。
   她原諒了他。
   突然想起一句話:愛在仰息間停留,恨在快樂裏寄居。
   傳來開門的聲音,夏桑菊知道,夏心桔回來了。
   她不再寂寞。夏心桔竟也帶了一隻火雞回來。是一個暗戀她的男聽眾送給她的。
   “我剛剛為他點了一隻火雞。”夏桑菊告訴夏心桔。
   “你實在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誰得到你是他的福氣。”夏心桔把火雞腿遞給妹妹。
   夏桑菊接過了:“如果我們均愛吃火雞腿,那會如何?”
   “一隻火雞有兩條腿。”
   “那麽如果我們均愛吃雞脖子呢?”
   “那就一人吃一段。”
   夏心桔看著妹妹:“你想說什麽了?”
   “事情總有解決的方法。”
   夏心桔開懷大笑。
   “看來你的問題解決了。”
   “原來對一個人死心,真的很容易,你隻要打個電話,和他說聲‘再見,就可以了。”
   “但是人總喜歡自欺,很難令他們麵對事實。”
   姐妹倆相視而笑。
   “那麽梁正為呢?”夏心桔問。
   梁正為開始戀愛了。
   那天,夏桑菊在銅鑼灣購物,當她走進了那間常去的糖水店,便赫然看見梁正為正細心地為身邊的女孩的碗裏加糖。以前,他也經常為夏桑菊這樣做。記得有一次,夏桑菊說:“有天你也為你的女朋友這樣做,她一定會很感動。”
   “會有這樣的天嗎?”梁正為當時是不以為然的。
   沒料到,這一天終於到了。
   剛看到夏桑菊的時候,梁正為顯得有點尷尬,但是很快便過去了。
   “這是小冰,我的女朋友。”他為她們互相介紹:“小冰,這是夏桑菊,我的好朋友。”
   “夏桑菊?很可愛的名字。”小冰很年輕,顯得天真爛漫的樣子。
   “是一種涼茶的名稱。”夏桑菊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這個純真的女孩。
   “謝謝你告訴我。我是上海人,對涼茶不是很熟悉。”小冰笑著說。
   “你這個幸福的男子。”夏桑菊壓低聲音在粱正為的耳邊說。
   梁正為不好意思的望著小冰深情一笑。
   夏桑菊唏噓。曾幾何時,他那深情的目光是她的專利。
   “改天來我家吃飯,小冰的菜做得很好吃。”梁正為誠心誠意的發出邀請。
   “好。”夏桑菊點頭,這別後,到收款台去買“芒椰西”。
   “有零錢嗎?”收銀員衝著她喊。收款台人山人海的,把夏桑菊擠在中間推來椎去。夏桑菊舉手欲把零錢遞過去,誰知“啪”一聲,錢被碰掉了。
   夏桑菊無奈的看看地下的錢,再看看蜂擁的人群,一時無所適從。
   “給你。”突然一杯“芒椰西”遞到她的跟前。
   是梁正為!
   夏桑菊感動得想哭。
   “拿著。”梁正為把杯子塞到她手中:“小冰說她可以待會再叫。”
   原來他的女朋友把自己的那杯“芒椰西”給了她。
   夏桑菊看著梁正為匆匆回到座位,然後,兩人開始分吃一碟“海底撈椰”。
   兩人輕談大笑,言談甚歡。梁正為沒有再看她。
   夏桑菊捧著杯子,落寞的離開了糖水店。
   回家的路上,夏桑菊想:她讓給她一個好男人,她讓給她一杯“芒椰西”。
   她們各取所需。
   “路過一間精品店,裏麵正播放一首舊歌: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
   夏桑菊決定回家好好的洗個澡。

第四章 永恒的懊悔

   如果時間會有盡頭,那麽關雅瑤的懊悔也許會衝破時空的阻隔,直飛到永恒。失去了鄭逸之以後,她才領悟到,愛是會耗盡的;但這遲來的領悟又能夠為她挽回鄭逸之的心嗎?
   彈完了DanFogelberg的《Longer》,關雅瑤徐徐地站了起來,雙手環抱在胸前,突然,一陣荒涼的感覺緩緩地從心中泛起,經過酸酸的鼻子,轉化成苦澀的眼淚,從她憂鬱的眼眸裏釋放出來。她太清楚這種感覺了。
   每一次,當她從餘誌希的床上爬起來,獨自回家的時候,這種熟悉的感覺就會如潮湧般將她整個人掩蓋,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這次卻是不同的。以前她感到荒涼是因為她愛的人不愛自己。但這次,是因為她錯過了一個男人對她的愛。
   也許,起初的時候,她隻是喜歡鄭逸之,但並不愛他。
   鄭逸之成為了她與餘誌希之間的緩衝器,每次當她從餘誌希那裏承受了撕心的痛楚後,她便會去找鄭逸之換回一點點的安慰。畢竟,
   人是有感情的,當關雅瑤對餘誌希徹底失望後,她便潛意識地將自己對鄭逸之的喜歡轉化成愛。隻可惜,一切已經太遲了。對鄭逸之而言,那個時間已經過去了。
   關雅瑤把琴邊唯一的小燈關掉,她對自己說,明天,明天她要盡最後的努力去挽回那份本來已經屬於自己的幸福。
   這是一個充滿生機的早上。關雅瑤抹幹了昨夜所流的眼淚,滿懷希望地搖了一個電話給鄭逸之。
   “早晨。”
   鄭逸之帶著沙啞的聲音接了電話。
   “你還未起床嗎?”她關切地問道。
   “是雅瑤嗎?”
   “是我,今天晚上一起吃意大利菜好嗎?”
   “雅瑤……”
   “我沒有特別意思的,隻想和你吃一頓飯。”
   “好吧。”
   晚上,關雅瑤經過悉心打扮,來到了這間熟悉的意大利餐廳。在這裏,她曾經狠狠地把鄭逸之的希望吹熄。今天,她要在同一塊土地上將彼此的愛火重燃。
   鄭逸之準時來到,關雅瑤察覺到他明顯地消瘦了。她知道,他還是惦念著她的。
   “你好嗎?”她是真的想知道他的近況。
   “無論好不好,日子總還是要過的。”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我曾經令你難受。”她的眼睛紅了。
   鄭逸之並沒有回應她。她明白到此刻才向他說對不起是遲了一點,但她知道,她的真誠一定能夠打動他的心。
   沉默地吃完了主菜之後,侍應將一個蛋糕放在他們的桌子上。
   “為什麽會有蛋糕的呢?”鄭逸之終於打破了這死寂的沉默。
   “你忘記了嗎?今天是我們重逢後第一百天的紀念,當然要慶祝一下。我們一起許願,然後一起把蠟燭吹熄,好嗎?”
   “好吧。”鄭逸之無可奈何地答道。
   燭光熄掉之後,關雅瑤看到鄭逸之眼裏藏著複雜的情感,欲言又止。
   “你許了什麽願望?”關雅瑤期待著答案。
   “我希望明天的旅途平安。”
   “你明天要去旅行嗎?”關雅瑤若有所思地問道。
   “雅瑤,其實我很清楚你今天約我出來的目的,但你知道嗎?你現在所做的一切,於我來說已經是毫無意思了。因為,愛一個人,是有期聚的。當我明白到,就算我最終能夠與你一起,我也隻是你的後備,這是一個永遠也不能改變的事實。而最可惜的是,我在你離開餘誌希之前已經領恬到這個事實。也許,如果你能夠早一點離開他而沒有超越那個期限,我是會答應和你一起的。”
   “雅瑤,我明天就會離開這裏,去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重新建立另一個自己。我不能否認你對我的重要性,否則,我也不會為了忘記你而放棄這裏的一切,重新活過來。答應我,我離開了之後,你要學習愛和珍惜自己,好嗎?”
   說完了這番話,鄭逸之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關雅瑤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而她的懊悔便隨著鄭逸之的背影,永恒地留在她的心中。

第五章 分享

    “你要跟她結婚嗎?”
   陳澄域不作聲。
   “你真要跟她結婚?”
   他繼續沉默。
   我幽幽地看著他,待他發言。
   屋內靜得令人有點耳鳴、暈眩,甚至令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但,我喜歡這種環境,尤其是知道他一直以來在隱瞞、欺騙我,左右逢源——這個環境實在配合我的心情,我恨不得一世都跟他困在這裏,分享他的欺瞞。
   終於,他抵受不住死寂的空氣,離開沙發,站起來,踱步到窗旁,雙手把窗推得更開,看著窗外。
   我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他。
   “是,我兩星期後跟她結婚。”他轉過身來,看著我,“我們分手吧!”
   我換一個坐姿,企圖看清楚背光的他。
   “我不介意。”我淺笑,“請不要離開我。”
   我站起來,走到他的身旁,用手勾著他的脖子,輕輕地吻他的嘴唇。然後,我再說一遍:“我不介意。”
   他皺著眉,一臉懷疑。
   “我愛你,我不介意。”我的一雙手仍然勾著他的頸項。
   他沒有推開我——一個男人根本不可能推開這樣的一個女人,我是無可救藥地愛著他,做一個見不得光的女人。
   之後,他一邊結他的婚,一邊和我癡纏,分身乏術;而我,則一邊跟他廝磨,一邊跟蹤他的妻子,同樣分身乏術。
   我可沒打算結識這個女人,我隻想知道自己在跟一個怎麽樣的她分享陳澄域。
   接下來的一年,隻要他任職空中小姐的妻子在港,我都會抽空跟蹤她,通常是我外出采訪的前後,用少許時間看看她做什麽。至於我怎麽知道她在香港,會在哪裏出現?多數是陳澄域說漏了嘴,或者通電話時給我偷聽到的。
   他的妻子多數隻是去書局看看書、跟朋友喝喝下午茶,並不太多采多姿。隻是,她似乎很愛陳澄域,因為她每天都會到市場買菜,給他做晚飯。有些男人常抗議現代女性不肯煮飯,我看其實是他沒資格吃。
   女人隻會為心愛的人走進廚房,大費周章。原本懂的不用說,不懂的都會去學,隻希望能讓他喝一碗老火湯,吃一頓溫馨、有益的住家飯。就連我這個見不得光的女人,都會找機會給陳澄域煮個湯或做個便當。
   她買菜的款式很多,天天新款,日日不同,大概很會做萊。一次,我聽見她對雞販說:“請給我選一隻小鴨,我想做八寶鴨。”
   “太太,你自己做八寶鴨嗎?很複雜的呢。”
   “是,我丈夫愛吃。”她甜甜的笑。
   我的天,她竟然會做八寶鴨?又要去骨又要釀料又要燜燉……她很愛陳澄域吧!
   自此以後,我停止了跟蹤,因為我不再孤獨,我知道自己不是孤獨地愛著陳澄域。
   我和她再見麵,是因為我們都在差不多的時間懷孕。
   起初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時,我並沒有告訴陳澄域,怕他要我打掉他。因此,當我在婦產科醫生診所遇上他陪太太複診時,我和他都很愕然。
   翌日他在我家問:“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有了孩子?”
   “我怕你要我打掉他。”
   “你留住他,日後的路便難行。”
   “你要跟我分手嗎?”我慌張的問。
   “不是我要跟你分手。”
   他忽然哭了,哽咽著說:“而是你終有一天會遇到一個你愛他而他又可以給你名分的男人。”
   “你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難道我花那麽多心思隻是要一個上床的女人嗎?”他氣得聲音都顫抖了。
   在知道他要結婚前,我以為他隻愛我;在他真的結婚後,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否愛我,我亦沒有深究。我隻知道我愛他,願意專心一意地將我的愛傾注在他身上。
   我一直隻看到自己如何愛他,卻忽略了他擁抱我時所散發出的關愛;我抹殺了他從不間斷地為我補添巧克力時的細心;我漠視了我生病時他焦急的眼神,我以為他不愛我。
   原來,他是愛我的。
   我撲到他的懷裏,說:“讓我留住這個孩子吧,我想跟你生一個孩子。”
   他不語,隻溫柔的撫摸著我的頭發,憐惜的看著我。過了不知多久,他開口說:“那讓我替你找另一個醫生,你看見她隻會不高興。”
   “不,他是香港最好的婦產科醫生;況且,就讓我們結個伴吧,我第一次懷孕,我怕。我知道你愛她,她愛你,我是不會揭穿大家的。”
   就這樣,我和她在診所相遇得多,沒幾天就變得頗稔熟,而且我倆出奇地投契。當然,我們都愛著同一個男人。
   我倆一起去檢查,一起去醫院學習生產需要的技倆,一起去買嬰兒服,甚至一起住院生產。
   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信守我的諾言,一直沒有破壞他們的關係。
   看見他細心照顧妻子時,我竟絲毫不感妒忌,反而更加愛他。而他亦對我愈加關心。
   我以前不相信,一個男人可以同時愛著兩個女人;現在我相信了,因為我真的感受到他對我們的愛。
   我願意默默的和她一起守護著他。
   結果,她生了一個兒子,我得了一個女兒。
   一天,她抱著兒子來到我的女兒跟前,對他說:“你以後要好好愛護妹妹啊!”
   我驚訝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你就是他外麵的女人吧。”她悲哀地看著我。
   我無言,眼淚流了一麵。
   她續說:“我一直知道他在外麵有個女人,那天在醫務所看見你,我便知道是你了。”
   “對不起!”
   “不要讓他知道我知道,讓我們保持現狀好了。”
   但是我做不到,因為我無法忘記她哀傷的眼神,我無法否定我對她的傷害,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跟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最少我知道她不能,她隻是無奈接受。
   所以我不響一聲的帶著女兒離開醫院,離開香港,離開這段原本就不應該開始的關係。

第六章 mylove@heaven.com2000.12.4

   域:
   您真的走了嗎?
   這幾天晚上我坐在那白色的沙發上,等著您回來。
   您還記得嗎?有很多個靜寂的晚上,我也是這樣坐著等待您下班回來。當我聽到那串鑰匙的敲響聲,便會飛奔到大門,趁您還未及把鑰匙插進匙孔時,我已急不及待把門拉開,向您展露一個溫暖的微笑。
   但,這幾天,我等了很久,門外沒有一點聲音。
   我依舊穿上您的大毛衣,還有腳上那雙軟棉棉的毛拖鞋,手中抱著白咕臣,坐在那白澄澄的布沙發上,感覺您的氣味,亦感應到您的存在,但我再不能見到您。
   您說過,能等待心愛的男人回家的女人是幸福的,她們心中有期待,亦有盼望,看見心愛的男人回來,心是溫暖,充實的,您和我的屋子便是世上最幸福的地方。
   既然這裏是世上最幸福的地方,為什麽您會離我而去?讓我孤獨一人等待一個不會再回家的人。
   這裏是世上最悲涼的地方,因為沒有您。
   等著您回來。
   薇
   mylove@heaven.com 2000.12.2
   域:
   已等了您很多天,您還沒有回來找我?是我激怒了您嗎?還是您還未原諒我?
   今天外麵下著大雨,外麵的景物也變得模糊。每當下大雨的時候,您總愛坐在安樂椅上,望著窗外的大雨,隨著安樂椅——上一落的節奏,沉醉於那沙沙的雨。
   我問您,為什麽愛看雨。
   您說雨能衝洗心靈的煩憂,亦令您心靈重獲恬靜。雨過後,一切東西也會洗淨,發出閃閃的神采。
   今天我也坐在您的安樂椅上,您就像在我身邊,我開了收音機,收音機傳來夏心桔的聲音,那是您喜愛的節目。
   有一個女孩子打電話到電台,她問夏心桔:“你相信愛情會有報應的嗎?”
   域,愛情有報應嗎?我相信的,如果由開始,我沒有愛上餘誌希,一心一意地愛您,今天您便不會離我而去。
   是命運要我不能擁有一個天長地久的人,我原來是不配您的。
   背叛愛自己的人,終會被另——個人背叛。
   終有一天,我們隻能孤單一人。
   早知道愛情的報應,我會加倍的愛您,用盡我畢生的靈魂及精力,換回與您的天長地久。
   我很掛念您,我還等著您回來。
   薇
   mylove@heaven.com 2000.12.3
   域:
   今天天氣有點冷,街上的人穿了厚厚的大衣,我怕您會著涼,所以從衣櫃裏找出好幾件羊毛大衣。
   我把毛衣放在床上,讓您換衣服的時候可以穿上它。
   已經很多天沒有看見您,您變成怎麽樣?
   您在那邊忙嗎?我真的很想親自把毛衣交給您,讓我碰一碰您那雙溫厚的手。
   我很喜愛給您雙手握著的感覺,是那麽安穩而溫柔,願您的雙手能容下我整個人,很想永遠地躲在您的溫柔中。
   寒風從外麵呼呼的吹進來,我急忙把雙手放在嘴邊,用一口暖氣把手心哄暖一點。
   沒有您,雙手會很快變得冰冷。
   沒有您,我心窩沒有再溫暖過。
   沒有您,冬天原來那麽的難熬。
   我不喜歡冬天,更不喜歡沒有您的日子。
   您回來的時候,我一定會捉著您,不會再讓您走。
   我要您溫暖我每一個冬天。
   我會等著您回來,我會帶著微笑迎接您回來。
   薇
   mylove@heaven.com 2000.12.4
   薇:
   我回來了。
   我看見您,您睡在我的安樂椅上。想您必等了我很多個晚上。
   您定是很累吧!
   您的臉上有幾道淚痕,您哭過嗎?您為誰而哭?
   我看見了您為我準備的毛衣,我會帶走的,我希望自己能夠穿上它,這是您對我的關懷和愛,我是不會辜負的。
   原諒我不能再與您天長地久,原諒我不能把溫暖送給您。現在的我,其實是多麽的冰冷,我電想感受您身上的體溫,從毛孔滲進骨子裏。
   薇,您知道什麽是愛嗎?
   這幾天我想通了。
   這幾天我看不見您,心中滿是思念,但心中卻出奇的甜蜜和滿足。
   因為我知道您愛我,您心中隻有我。愛您愛得理所當然。
   愛一個人,並不是每天也要看到她的臉。
   愛一個人,您心中有她,她心中有您,兩個人互相思念,無論相隔多麽遠,隻要心中有愛,您也會感到她就在身邊,她的微笑,她的低語就像咫尺,大家沒有埋怨,沒有妒忌,沒有背叛。
   隻要您還愛著我,便可感覺到我永遠的靠在您身旁。
   保重!我的愛人。
   域

第七章 Last Order

   或許她說得對,長此下去,終有一天我們會互相埋怨。畢竟我們的感情始於遺棄。正確一點說,是她對我的感情始於被遺棄,而我在被遺棄前早巳愛上她這回事,無補她不愛我這個事實。
   愛情不是一個人可以玩的遊戲。
   “我走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牽一牽嘴角;然後送她到她的妹妹家去,跟她揮手道別。回家途中,我思前想後,尤其是那段在街角等她下班,然後一起走路回家的日子,忽明忽滅,曖昧但滿足。
   我低下頭,臉上不禁泛起微笑,這些記憶,正如路邊那間小店的咖啡,苦澀但窩心。
   是的,我很早以前已愛上了夏心桔,隻是她一直沒有愛上我,這個我是知道的,雖然我們幹著愛人才幹的事,但她的身體卻一次又一次利用和我最親密的接觸,對我說:“我不愛你。”
   該怎麽說呢?我愛的人要離開我,我還可以說什麽?跟她表白隻會令我成為她的負擔,我才不要當她心頭的一根刺!我愛她,我想她快樂,就此而已。既然她覺得跟我一起不快樂,既然她認為要離開,我又有什麽資格要求她留下呢?
   回到太子道的家,我徑自走到床邊,和衣躺下,嗅著彼此殘留在白色床單上的氣息——
   那是混和了汗水和淚水的氣味,是她的汗水和著我的淚水。我再一次在這張白色的床單上哭了,而且哭得呼天搶地。以眼淚哀悼我對夏心桔的愛。
   也不知哭了多久,我昏昏沉沉的睡去。
   翌日,我離開了太子道,搬到酒店的服務式住宅去住,那裏隻有千篇一律毫無個性的裝修和家具,以及含漿燙味道的床單被窩,一切都隻有形象、味道,絲毫不涉及感情,冷酷得令人打哆嗦。
   這樣可以減輕我第二次被遺棄的痛苦嗎?
   我不知道,我真想將自己放逐到天之涯海之角,淹沒在某個山巒之中,跟野狼一起生活,隨它們嚎叫。
   以後的日子,我像很多失戀的男人一樣,將精力全花在事業上,令上司眼前一亮,令同事恨得牙癢癢。
   不過,成功的事業並不如外人所說,可以治療淌血的心。
   我的事業再如日中天,都沒有最愛的人和我分享。我幾乎想在手臂上刻字發泄。
   一天晚上,當我喝得半醉的從酒吧坐的士回酒店時,收音機傳來夏心桔醉人的聲音。
   我清醒了,張開嘴,想請司機轉台,但終於沒有作聲,因為我心裏舍不得,我其實很渴望聽見她的聲音,或者跟她見麵。我一直沒有追隨狼蹤,原來是因為我不想離她太遠。
   下車後,我飛快的奔上房間,扭開收音機,聽見她說:“相對於被遺棄,被人拋棄已算幸運,他一聲不響一走了之,那種痛苦才比死更難受。”
   夏心桔說的每一個字,都經過空氣觸及我的皮膚,然後隨血液流竄,進人我的心房,令它收縮、抽著,我像患了心絞痛,痛得死去活來。
   這一次,我在漿燙的床單上哭了。
   我取過電話,打到電台,節目的接線生問我的姓名,我隨口稱自己為阿浩,然後他著我稍等。
   “下一位聽眾是阿浩,你好嗎?”
   電話筒傳來她的聲音,我激動得霎時間答不上話。
   “阿浩,你有什麽想跟我們分享?”
   “我……我想聽一聽你的聲音。”
   “嗯?”
   “對不起,我沒有什麽想說,再見。”我掛了線。
   自從夏心桔說要走那刻開始,我便變得無言以對,我怕自己一開聲便是叫她不要走;我怕隻要向她表白,她便會親口對我說出:“我不愛你”。
   我試過被遺棄,亦試過被拋棄;但痛苦不在於此,而是在於失去深愛的人。
   隨著收音機傳來醉人的《Love is Tender》,我的電話響起來。
   “喂。”
   “喂,剛才那個人是你嗎?”
   我止住了眼淚,啞口無言。
   我看了看電話筒,什麽?這不是夏心桔嗎?我的神經開始錯亂,不知如何是好;我的心開始劇跳,像要從口腔一躍而出。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
   “你終於打電話給我了。”她溫柔地說。
   “我……”
   “還有十五分鍾我便下班,我們去喝杯咖啡,好嗎?”
   “……”
   “我在電台門口等你,待會見。”
   我掛上電話,呆呆的坐在床上。我聽見自己的心在說:“聽從你的心。”
   於是,我取過車匙證件,到停車場取車,直奔電台。快到達時,我看見夏心桔在路旁開心的朝我揮手,我看見她臉上的笑容,像她等了多時,終於等到我了。
   我回報她一個微笑,但那笑容在刹那間凝住,因為我的車子不受控製,撞到路旁的電燈柱,車上的安全氣袋悄然彈出,但仍救不了我撕裂的身體,血液從我的口腔溢出,給車頭玻璃噴了一抹深紅,控訴世事的荒唐。
   我的靈魂飄上半空,看見夏心桔高聲尖叫,她拚命地走近我的身體,企圖將它拖離那堆廢鐵。
   她抱著我的臉,不停叫我支持下去。
   她說她還未喝她的咖啡,她還未點她的 last order ……
   對,雖然是 last order,但仍趕得及order.
   可是我卻猶豫不決,白白錯失了order 的最後機會。

第八章 回憶的愛

   由方載文的寓所奔走出去後,羅曼麗暗罵自己什麽時候變得跟怨婦一樣哭哭啼啼,還翻倒他的東西。那夜,方載文沒有半點挽留的意思,由她離去,獨自一人點著煙,又再想起韓純憶離去的一幕。
   韓純憶早在方載文的生活中消失了,七年前,她決定離開這個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往外地去尋找創作靈感。
   那一年的冬天特別寒冷,是十年來錄得最低溫的一個晚上。她帶著一身輕便的行裝,離相戀多年的方載文遠去。
   要不是當年他鼓勵她寫小說,要不是他鼓勵她參加某出版社的小說創作比賽,要不是她的才華令她得到了新人獎,一切會改寫嗎?
   她在學生時代就很有寫作天分,在得獎後短短的幾年間已出版了數十本小說。她在他身邊時,他倒沒有很細心的閱讀她每一篇文章。他後悔,原來透過她的文章,他才能更接近她,更了解她。
   現在她已是個有名氣的作家,多年來他看遍了她的每一篇作品。有時會在裏麵找到自己的影子,讓他認定了她還是愛他的。
   去年她出版的那本愛情小說《等待一個寒冷的季節》,男女主角Roy 和Cherry分手那幕竟跟他們的情況一樣。
   “我們還會見麵嗎?”Roy 問。
   “我想會的……”Cherry不知怎樣說下去。
   “什麽時候?”Roy 語氣中充滿著希望。
   “不知道……或許某個像今夜一樣寒冷的晚上吧!”Cherry答道。
   這本小說在她離去後五年多才出版,七年前他電問過跟Roy 一樣的問題,隻是他沒有得到答案。這時正好他跟羅曼麗開始了一段關係,正因為這本小說,他認為韓純憶會在某個寒冷的季節回到他身邊。
   他喜歡羅曼麗,卻仍眷戀著過去。他開始變得自私,不願意公開跟羅曼麗的戀情,生怕終有一個冬天會跟那夜一樣寒冷。
   直到羅曼麗發現了他放不下韓純憶,他們的生活便多了爭吵及冷戰,但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那麽快。
   羅曼麗開始怪責自己對方載文的癡戀,她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美麗與驕傲為地帶來了多少裙下之臣。她怎麽可以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而變得失去自信和哭哭啼啼的呢?她要留在他心中就隻有離他而去,就像韓純憶一樣。
   第二天,不知在什麽驅使下,她跑到書局買了韓純憶的所有作品。她跟很多女人一樣,即使要退出也想揭開情敵的底牌。
   “你別傻了。”林康悅說。
   “不用擔心,我決定要離開他了。”羅曼麗說著。
   “你這是不甘心,別給我說穿了。”
   “我不知道,可能我從未在愛情路上嚐過失敗,我很想知道她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男人總是得不到才會珍惜的。”
   “所以我決定讓他再也得不到我。”
   林康悅為了安慰她,留到半夜才離去。她走後,羅曼麗看著韓純憶的小說時,還是會無故地哭。不是小說感動了她,而是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好勝還是真的愛方載文,還是不甘心輸給韓純憶。
   小說提及的情節,很多是方載文的生活寫照。他車裏放的CD,他喜愛她穿什麽顏色的衣服,他愛帶她去的餐廳,沒有一樣不是充滿著韓純憶的影子!她開始恨方載文!
   羅曼麗像霧一樣,自初夏以來,她便悄悄地從方載文身邊溜走了。他詫異她沒有再癡纏,在公司也好像不見了她的蹤影。他本以為她還會跟他維持以往的關係,因為他知道她離不開他。這反而令方載文感到失落。
   “我們結婚吧?”韓純憶依偎在文載文身旁幽幽地道。
   “……”
   “你怎麽不說話啦……”
   還是一副小女孩模樣的韓純憶嘟著嘴說。
   “你要明白,我要在工作上有些成就才考慮結婚,但我愛你,你是知道的。”
   這是韓純憶第三次向方載文提出結婚了。她開始有點失望。
   “你不是寫小說寫得很好的嗎?不如這幾年多花點時間在這方麵,結婚的事以後再談吧!”
   韓純憶終於在方載文的遊說下立誌成為作家,這也是方載文自己一手把她送走的。
   想到這裏,韓純憶會心一笑,不知是否應該感謝方載文。她覺悟到生命沒有了他還是可以很美麗。以前少不更事,以為愛情就是一切。她很享受現在的生活,自由自在的。書中偶爾會有方載文的影子出現,但對他仿佛沒有半點牽掛。作家很需要感情來豐富自己的作品,
   韓純憶也一樣,多年來也交了幾個男朋友。太認真的倒是沒有。
   又是一個失眠的夜,聽著夏心桔的節目。羅曼麗自從決定離開方載文後,日子便過得患得患失。
   “我最近讀了一本韓純憶的散文集……”
   韓純憶三個字令失神的羅曼麗清醒過來。
   “她是我喜愛的作家……”
   “一直長居外地的她,在下個月會回來出席讀者簽名會……”
   月光下是貝多芬的月光曲,銀白的月光掛滿了窗台,還偷偷的爬到羅曼麗的身上,輕撫她寂寞的身軀。是在安慰她的忐忑不安?到底方載文是否徹底從自己心中消失了?為什麽會為韓純憶的出現而不安?
   整夜,羅曼麗腦誨十分混亂,要報複嗎?可以去簽名會場找韓純憶,然後告訴她自己和方載文的關係。還是算了?反正方載文不愛自己,撕破臉皮又何苦?還是輸得漂亮點吧!翻來覆去,一直熬到天亮。

第九章 我是一隻回歸的鳥

   林康悅呆坐在床上。
   不知道有多少個晚上她已是這樣於了。
   她身旁的男人一臉幸福地熟睡,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這個是她最愛的男人。她知道,她今生最愛的一定是翁朝山。
   他說要給她最好的,他做到了,她的日常生活根本不用她操心。
   他說會很疼愛她的,他也做到了,事無大小他也處處保護著她。
   在翁朝山的心裏,林康悅是他的最愛。
   可是,五年了,翁朝山和林康悅走在一起五年了。
   林康悅開始感到厭倦。
   她知道他很愛她,可是平淡的生活帶來厭倦的感覺。
   翁朝山無法給她刺激。
   她想要更多。
   “我是林康悅。”她正在把文件儲存為檔案。
   “康悅,我是朝山。”翁朝山停頓了一會,“你現在很忙嗎?”
   “我正在整理文件。有什麽事?”她現在真的很忙,她要盡快把這些文件完成給上司。
   “我們今晚一起到chr ‘onl ’cie 吃飯好嗎?你說很想到那裏嚐嚐的。”他想令她快樂。
   “今晚……”她停下來。
   “今晚我約了同事吃晚飯……改天吧,好嗎廣她撒謊。
   “我不認識的嗎?所以不能一起吃飯?”傳來失望的聲音。
   “是的。”她不再說話。
   “好吧,那麽再見了。”電話掛了線。
   這不是林康悅第一次借故拒絕與翁朝山吃晚飯。
   她的藉口總是是多得很,他卻完全相信她。
   他認為信任可以見證愛的存在。
   他愛她。
   林康悅約了羅曼麗到chr ‘onl ’cie 吃晚飯。
   其實,林康悅對chr ‘oni ’cie 一點也不感陌生。
   她想給他多一個討好自己的機會。她經常認為她的隱瞞是偉大的。
   林康悅向羅曼麗招手。
   羅曼麗在林康悅的對麵坐了下來,“一杯VanillaSoda.”她吩咐侍應,“你要什麽?”
   “AlmondSoda. ”
   “你不和朝山吃晚飯嗎?羅曼麗無心地問。
   “我推掉他了。”林康悅一副平淡的口吻說。羅曼麗反而認真起來,“你們吵架了?”她知道朝山一向容忍林康悅的任性。
   “我們要是可以吵架便好了。”她真的希望。
   羅曼麗不想再猜,“幹脆告訴我是什麽一回事好了。”
   侍應送了兩杯soda.
   林康悅喝了一口AlmondSoda,“我厭倦了現在平淡的生活。”
   “那你想怎麽樣?”
   “我要多一點刺激。”林康悅像已下定了決心。
   羅曼麗很不認同她的心態,“你還愛翁朝山嗎?”
   “我最愛的是他,所以我不會離開他。”她停頓了一會,“我需要多一個男朋友。”
   “我常聽說有第三者介入,卻沒聽說有人刻意找來第三者。”羅曼麗語帶諷刺地說。林康悅毫不介意,“你別諷刺我好嗎?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我對這種平淡有多厭倦……”
   “平淡也可以是一種幸福。”她很羨慕林康悅,她有一個很愛她的男人。
   “但在平淡中加點刺激不是更好嗎?”林康悅不想這一生就那麽平平淡淡地過。
   羅曼麗沒有說話,隻是專心地喝著她的VanmaSoda.
   終於能夠準時把文件趕起,即使她昨晚隻睡了兩小時。
   這是她一貫的作風。她不喜歡拖欠別人。
   林康悅抱著所有文件乘電梯到三十樓。
   她往邵重俠的辦公室走去。
   “進來。”
   林康悅把手上的文件整齊地放在邵重俠的書桌上。
   “這是邵先生要我準時完成的文件。”她恭敬地說著。
   邵重俠翻開文件夾,略略地看了所有文件一次。
   他抬頭,“康悅,你做得很好。”他真心地讚賞她。
   “謝謝邵先生的讚賞。”林康悅有點兒高興。
   “很少人能像你這般準時。”邵重俠看到她的黑眼圈,“看來你用睡眠時間來爭取準時交貨。”
   林康悅很不習慣他這樣看她,“這是我一貫的作風,我不喜歡拖欠別人。”
   這是邵重俠最欣賞她的地方。
   他向她投以一個欣賞的微笑。
   她從不知道他有這麽迷人的笑容。
   這一晚翁朝山帶林康悅到chr ‘oni ’cle 吃晚飯。
   “喜歡這裏嗎?”翁朝山看著林康悅的臉。
   她一直在笑,“喜歡,這裏的裝飾很不錯啊!”林康悅看到翁朝山滿心歡喜地笑了。
   他希望自己能令女朋友快樂。
   “芝士娟魚柳,一杯Espresso. ”他看著她,“你要些什麽?”
   “煙三文魚柳,一杯AlmondSoda. ”她心不在焉地說。
   “康悅,你最近的工作是否很辛苦?”翁朝山關心地問,“你好像變得憔悴了……”
   林康悅感覺到他對她的疼惜,她溫柔地朝他微笑,“隻是近來較多文件要處理罷了,你不用擔心。”
   “你真的很喜歡工作嗎?”他不想她有一點兒辛苦。
   她知道他想說什麽,“我熱愛我的工作,朝山。我不喜歡在家裏閑著。”
   “你以為我沒有能力養你?”他的收入足以養活幾個家庭。
   她知道他絕對有能力養她,“不是。我沒理由要你養我。畢竟,我們還未結婚。”
   “是你不答應我的求婚……你知道我愛你啊!”翁朝山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林康悅不作聲。
   侍應送來了晚餐。
   兩人沉默地吃著自己的的晚餐。
   每一次翁朝山向她求婚的時候,她的腦海裏總閃過邵重俠那嚴肅而俊朗的臉。
   她每一次總是以各種藉口拒絕翁朝山的求婚。
   “對不起。”他的說話打斷了她的思緒,“我不應該催促你結婚的。”
   每次都是他先說對不起,但錯不在他。
   林康悅不期然地拿邵重俠和翁朝山來比較。
   翁朝山也是個俊朗的人,但,她麵對這張臉已經有五年了。
   翁朝山也是個嚴肅的人,但,在麵對她的時候,他總是向她投以溫柔的微笑。
   她知道自己愛上了邵重俠。
   她想重拾剛開始戀愛時的感覺。
   林康悅今天沒有上班。
   她感到頭很重很重,這是她早上起來的第一個感覺。
   她好像有一點點發熱。
   翁朝山想留下來照顧她,她說他的事業較她重要。
   他說下班後會陪她看醫生。
   她一直在看天花板,腦海浮現五年來翁朝山對她關懷備至的情景。
   然後她看到了邵重俠迷人的笑容。
   她一直容許這個影象存在。打從起初已經錯了。
   電話響了起來,她緩緩地伸手去接。
   “喂,我想找林康悅。”是很沉實的聲音。
   電話裏傳來一把陌生的聲音,“我是林康悅,你是誰?”這聲音好像……
   “康悅嗎?我是邵重俠。”
   林康悅清醒了,結結巴巴地說,“邵……邵先生?”她不相信他會打電話給她。
   “你的病情怎樣?”他關切地問。
   “隻是有一點點頭痛和發熱罷了。”她的聲音有點兒沙啞。
   “是嗎?那麽要多點休息……”他停頓下來,沒有說話,也沒有掛線。
   林康悅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你……”
   “你……”
   兩人同時說話。
   “你先說吧。”邵重俠心裏有一點緊張。
   林康悅吸了一口氣,“你能出來嗎?”她現在很想見他。
   “當然可以。”他也很想見她。“我們在estonicafe見麵好嗎?這一刻他真的很興奮。
   “好的。”她蒼白的臉露出微笑,“一會兒見。”
   邵重俠一直在想該如何對林康悅說出自己的心意。
   林康悅選了一條米色長裙赴約,曾經,她也為見翁朝山而細心選擇一條裙子。
   邵重俠看到她緩慢地走來,連忙扶她坐了下來。
   “康悅,你看了醫生沒有?”她的臉很蒼白。
   她微笑,“還沒有,朝山下班後會陪我看醫生。”
   邵重俠一直看著林康悅。“他是你的男朋友?”
   她點頭。“我們一起五年了。”她也看著他。
   她知道自己也愛邵重俠。
   兩人點了午餐。侍應來把他們的杯子注滿水。
   邵重俠放下了刀叉。
   他捉著她的手,“我愛你,康悅。”他終於說出來了。
   林康悅定定地看他,“你說什麽?”
   “我愛你,林康悅。”邵重俠認真地說著。是一陣的沉默。
   林康悅垂下了頭,“謝謝你,重俠。我真的很高興。”
   “我知道,你不會離開他。”他要以自己的深情感動眼前人,“我不介意當第三者。”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重俠,我自己的問題終於解決了。”
   她作出一個釋懷的微笑。
   邵重俠不明所以,“你是說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嗎?”
   她搖頭。“我們就是永遠不能在一起,重俠。”她緩緩地抽回她的手。
   邵重俠露出愕然的表情。
   “我經常埋怨朝山不能再給我像初戀般的感覺。”她看著他。
   “我可以給你的。”他會給她想要的。
   “朝山也曾經給我這份甜蜜。”她停了停,“他也曾經像你一樣非常認真地說愛我。”林康悅不會忘記她當時有多感動。
   然而,現在當有另一個男人對她說“我愛你”時,已不能再令她感動了。
   “他還有說很愛你嗎?”邵重俠想她幸福。
   她搖了搖頭,“但他以行動證明給我看。他給我最好的。”
   “我們真的不可能嗎?”其實他已猜到了答案。
   “我已沒有多餘的心給其他人感動了。”她笑著說,“也許,打從開始我也不應該當一個貪婪的女人。”
   邵重俠希望當第三者的機會也沒有了。
   翁朝山和林康悅之間根本容不下他。
   他真的很想與翁朝山見麵,據說他是一個很好的男人。
   “愛情也許會轉化為感情。”她突然冒出一句說話。
   他喝了口拔蘭地。“你想要一個像我這樣的朋友?”
   她認真起來,“你想跟我絕交嗎”
   兩人邊笑邊幹杯。
   那是個非常愉快的下午。
   邵重俠扶著不適的林康悅回她的家。
   心急如焚的翁朝山開門給他們。
   邵重俠把林康悅交在翁朝山的手上,看了他一眼,便離開了。
   “那是你的朋友嗎?”他摸了摸她的頭發。
   她覺得臉頰好熱,“是啊……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翁朝山扶著她站了起來。
   “朝山,我是個……貪婪的……女人……”他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他摸了摸她灼熱的臉,“傻瓜,你生病了,不要說那麽多話。”
   她把嘴貼近他的耳朵,小聲地說,“但……今生今世我隻會對你的愛貪婪。”
   林康悅開懷地笑了。
   因為,翁朝山就在她的身邊。
   因為,平淡的幸福就在她的身邊。

第十章 重聚的祝福

   邱清智剛從浴室出來,電話即響起。
   “邱清智,我是範玫因,你猜我在什麽地方?”
   “這是長途電話嗎?你在國外?”
   “是的。”
   “你是不是在斐濟?”
   “對了,你很聰明。”範玫因的聲音很興奮。
   “想不到你整天嚷著要去斐濟,結果真的夢想成真了。”
   “嗯,這兒的風景真的美得像明信片,水清沙幼,椰樹處處。我每天早上遊泳,晚上蒲酒吧。這裏的人都很熱情。”
   “島上有好看的男人嗎?”
   “有的,可是他們的膚色都太黝黑了,我接受不來。”她笑。
   “邱清智。”
   “嗯?”
   “真希望你在身邊,那麽我們就可以一起看斐濟的月光。”
   “現實中的斐濟月光和我們在巨型廣告中看到的一樣嗎?”
   “不一樣的,現實中的斐濟月光很溫柔很溫柔,淋浴其中,你的萬般失意就會如煙消逝。為什麽所有教人治療失戀的書籍都沒有提及這裏?”
   “或許他們以為天下間的月亮都一樣。”
   “才不是!”
   “隻要你喜歡,太陽、月亮、星星都不敢逆你意思。”邱清智笑。
   “我會給你買手信,你想要什麽?”
   “我不知道斐濟有什麽特產。”
   “那你要一個曬黑了的範玫因嗎?”
   “好吧。”他裝出一把免為其難的聲音。
   “那再見了。”
   “小心一點,再見。”
   邱清智放下電話。剛才有一刻,他以為電話會是夏心桔打來的,想不到傳人耳朵的卻是範玫因的聲音。他和範玫因上一次見麵已是三個月前的事了。那一次他們談到昔日的夢想、對於刊在廣告版上的斐濟滿懷憧憬。他慶幸他們的重逢多麽美好,要知道,太多分手的情侶都隻落得生死不相往來的下場。
   範玫因回到香港後立刻約邱清智見麵,他們在中環一間名叫ChinaTeaClub的館子吃飯。
   吃飯期間,邱清智的手提電話響起,他接聽過後,尷尬地道歉。
   “不要緊。剛才你那電話鈴聲是什麽曲子?我覺得很耳熱。”
   “我沒有留意。”
   “是嗎?”
   “你是不是給我買了手信?”他抬頭微笑。
   “對呀,這些沙漏都是給你的。”範玫因拿出四個沙漏,它們的大小都不同。
   “我要這麽多的沙漏幹什麽?”
   雖然它們都很漂亮,但邱清智不知道範玫因一下子端出四個沙漏是怎麽回事。
   “這四個沙漏,沙由上麵流到下麵所需要的時間,分別是六十分鍾、三十分鍾、十五分鍾和五分鍾。當你想念一個人時,就把一個沙漏放在眼前,限定自己沙流盡了便不可以再想
   她。起初的時候當然用最大的那個,慢慢地,用的沙漏小了,思念也變得淡薄。直至有一天,你可以徹底忘記那個人。“
   邱清智沒有作聲。
   “這方法是我一位朋友教我的,我就是靠它來忘記邵重俠。事實上,我思念他的次數已經少了很多。”範玫因苦笑。
   “你看得出我在思念一個人嗎?”
   她點頭道:“嗯,就是那個聲音動聽的女人?”
   “邱清智之心,路人皆知。”他無奈地自嘲。
   “這些年來,我才發現思念是沒用的,思念一個人,不如嚐試和他發展,如果沒可能就應該抽身而退。思念得再狠又有什麽用?不屬於你的,就不屬於你。”範玫因告訴他,又告訴自己。
   “你還有和她聯絡嗎?沒有的話,我的網站也許可以幫助你。”
   “不用了,事實上,若果我想聽她的聲音,每晚都聽到。”範玫因露出狐疑的神情。
   “因為她是夏心桔。”
   “Channel —A 的夏心桔?”
   “就是那個夏心桔。”
   於是,邱清智就把他的故事告訴範玫因。
   從ChinaTeaClub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時許,範玫因跟邱清智道別後就乘的士回家。
   車廂裏的收音機正播放夏心桔的節目,在那晚以前,範玫因絕對想不到她和擁有全港最紅聲音的夏心桔,曾愛上同一個男人。
   “以下我要播的是DanFogelberg的《Longer》。”
   一段悠揚樂聲傳來,那不是夏心桔最愛的《Longer》嗎?範玫因想起來了,剛才邱清智的電話鈴聲也是這首曲子。留不住人,他選擇留住一首動人情歌,她現在才知道他是這麽深情。
   範玫因已經不愛邱清智了,可是她希望他幸福快樂。他是一個難得的男人,夏心桔為什麽沒有好好珍惜他?他配得到一段最好的愛情。
   於是一個傍晚,範玫因在Channel —A 開始前一小時往電台等候夏心桔。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有點冒昧,可是既然邱清智不肯親自前來,她隻好代替他,一段糾纏不清的關係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範玫因等了一會兒,夏心桔就出現了。
   “夏小姐。”
   夏心桔抬頭。
   “我是邱清智的朋友,你介意和我坐下來聊一聊嗎?”
   範玫因看到她的神情刹那間就變得很在意。
   “他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吧?”
   “不是的。”
   夏心桔籲了一口氣:“好吧,我們可以在那間小店喝杯咖啡。”
   範玫因知道曾經有很多個晨曦,邱清智都在那裏等待夏心桔。可是這些年來,都已經物是人非了,夏心桔還愛那個守候她的人嗎?
   “邱清智很想念你。”範玫因甫坐下來便說。
   “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麵了。”
   “如果你還愛他,你們隨時可以複合。”
   “請問你是他的什麽人?”
   “嗯,其實我是他的初戀情人範玫因,前陣子我看過邱清智,他對你仍是念念不忘。”
   “你找我,是因為你想和他在一起?”
   範玫因聽出夏心桔語氣中的一點妒忌。
   “不是的,我和他都已經沒有那種感覺。”
   夏心桔鬆了口氣。
   “如果你知道我們之間的所有事情,你就會知道這段關係是多麽複雜。很多事情發生了,就不能回到以前。”
   “可是就這樣放棄邱清智,你會甘心嗎?”
   夏心桔默然。“若然人們種的是愛情,結果當然是愛情;可是我們起初種的是報複和仇恨,所以我們得不到理想的果子。”
   範玫因望著眼前的女人,不明白她為何要苦苦否認。她怎會對邱清智毫無感覺呢?她仿佛感受到自己每次提起“邱清智”,夏心桔的心都要痛一下。她怎能說他們種不出愛情,她現在不是已經愛上邱清智了嗎?
   “無論怎樣,你也應該給他一個機會。”範玫因輕輕地說。
   “我們隻會互相傷害。”
   “所以從中你們學會了珍惜。”
   夏心桔無言以對,惟有苦笑。“為什麽你一定要我們走在一起?”
   “因為我嚐試過被所愛的人拒絕,這種感覺太難受了,我不希望邱清智也嚐到這種滋味,我希望他快樂。”
   “我也希望他的日子過得好。”夏心桔真心地說。
   她看看手表,還有十五分鍾Channel —A 就要開始。
   “範小姐,我要走了,這是我的名片和電話號碼,或許我們日後可以再聯絡。”
   夏心桔微笑:“我覺得你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
   “嗯,我也實在想不到可以認識夏心桔,如果我的同事知道了,他們一定很羨慕。”
   在店子門前,範玫因問:“你有話要我轉告他嗎?”
   “請代我問候他。”
   “這並不是他想聽的話。”。範玫因搖搖頭,“你還愛他嗎?”
   夏心桔抿著嘴巴。
   “邱清智真的很掛念你,他的電話鈴聲就是你最喜愛的《Longer》。”
   “嗯。”
   夏心桔還是轉身離開了,範玫因有點失望。
   “範小姐?”
   夏心桔突然折返。
   “我承認我其實是愛他的。”她深深地說,“可是我很累了,短時間內我也不打算再談戀愛,你明白嗎?”
   範玫因理解地點頭。
   “謝謝你,再見。”
   夏心桔攬著她的皮包飛快地往電台跑去,她的發髻因此鬆散了,但她的背影卻是輕鬆豁然的。對自己坦白,才是最大的釋然。
   在回家的路上,邱清智碰到了範玫因。
   “為什麽你會在這兒?”他詫異地問。
   “你不歡迎我?”
   “不是的。”他笑,“你要上來坐嗎?”
   範玫因搖搖頭,她指著一個亮燈的單位問:“你住在二樓從右邊算來第三個單位?”
   “是的,你的記性真好。”
   “嗯,你從前不是常常教訓我出門要關燈嗎?你現在卻偷了我的習慣。”她朝邱清智做了個鬼臉。
   邱清智的臉有一點紅,這個是範玫因的習慣嗎?他隻記得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他渴望有人等他回家,那個人曾經是孫懷真,後來是夏心桔,當她們都離開他以後,他就隻剩下一盞孤燈。
   範玫因把臉湊過來。“嗯,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但你不許生我的氣。”
   “說吧。”邱清智放下公事包,站到她的身邊。
   “我剛剛找過夏心桔。”
   他臉色一沉。
   “不是說好不許生氣?”
   “何必呢?”邱清智苦澀地問。
   “我肯定她對你仍未忘情。”範玫因說,“她起初還以為我找她,是為了要跟你複合,那時候,她是有點妒忌的。”
   邱清智沒有說話。
   “她還說她依然喜歡你。”
   “胡說!”
   邱清智連夏心桔有沒有真正愛過他都不知道,他怎能相信範玫因的話?夏心桔曾在他和孫懷真麵前對孟承熙說過許多遍“我愛你”,和他一起以後,卻總是吝嗇這句話,她對他說得最多的,隻是“對不起”和“不要對我這麽好”。
   是深深的誤會造成深深的傷害,還是深深的傷害造成深深的誤會?看著邱清智的臉,範玫因知道他並不相信她,或許他是很想相信的,隻是他不敢。
   於是她歎了一口氣:“邱清智,你為什麽要選用《Longer》作電話鈴聲?”
   像被看穿了心事般,霎時間,他的樣子變得有點狼狽。
   “你們都很固執,為了讓自己不受傷害,寧願拒絕愛情。”
   她不再說話,隻緊緊地望著他。
   “我真的很難相信你。”邱清智終於慢慢抬起頭,“可是我知道你不會說謊,她真的這樣說了?”
   “對,不過她也說她累了,暫時無意再談戀愛。”範玫因坦白承認。
   “是嗎?”
   “請你給她一些時間,我真的相信你們會再走在一起。”
   “你知道決定權從來都在她手上。”他苦笑。
   “你答應我會找她?”
   邱清智終於被說服,他點頭說,“盡管你說得很樂觀,但我也以為機會不過一半半。”
   “我喜歡夏心桔。如果你們複合,我會祝福你們。如果你們複合失敗,你可以用我的沙漏方法忘記她,或許我也可以陪你看斐濟的月光。”
   “你什麽都為我設想到了。”邱清智感激地說。“
   “雖然我們分手了,我電希望你有一個好歸宿。”她微笑,“不過我知道這樣的話,我會很吃虧,因為大概不會有人肯陪我暢遊餘下的半個歐洲和照顧我的下輩子了。”
   他憐惜地撫摸她的頭:“怎麽會呢?”
   “謝謝你。”她的眼眶有點發紅。
   “你為我做了這麽多,我才應該謝謝你。”他說,“可是我真的想不到你會去找夏心桔。”
   範玫因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為什麽她要熱心插手邱清智的事呢?那是因為她不願看見他的失意,人世間的不幸已經夠多了,她希望自己珍惜的人幸福。
   當她年少時,她不了解他對她的好,直至遇上邵重俠,她才明白世間上肯憐惜疼愛自己的人並不多,重遇邱清智,她不知道多麽高興。
   他們的青春歲月都已經流逝了,在昔日夢想——幻滅的同時,她隻希望能夠幫助他實現一些未圓的夢,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但是她已經盡了力。
   舊情人是人生中的餘溫。千回百轉又重聚,這些,都是值得珍惜的際遇。

第十一章 請你離開我!

   由溫哥華飛回香港的航班上,莫君怡沒想到會在飛機上遇見杜蒼林。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願滯留在溫哥華的機場,也不願杜蒼林看見她如斯模樣。
   她頭發淩亂,衣不稱身,懷中的孩子一邊哭哭啼啼,一邊拉扯她的衣領,莫君怡現在看來比真實年紀老十多歲。
   她看過去杜蒼林那邊,他妻子溫柔地依偎在杜蒼林的肩膊上,身穿名牌的孕婦裝,她享受著世上所有的溫柔。
   莫君怡把一切看在眼裏。心中悲憤莫名。為什麽杜蒼林身旁的那個並不是她?為什麽自己要受著這樣的折磨?為什麽對杜蒼林還有依戀?她的眼淚緩緩地流下來,腦海不斷湧現這一年多,在彼邦難熬的生活片段。
   莫君怡終於受不了,她抱起了孩子,慢慢向著杜蒼林那邊走去。
   當杜蒼林看見莫君怡走過來的時候,露出驚訝又忱惜的表情。他估不到他能再遇見莫君怡,他曾找她千百遍,他知道她恨他。
   他看見她懷中的孩子,他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這是他的孩子。
   “他是你的孩子,你來抱他吧!我受夠了!”
   莫君怡把還在大哭大嚷的孩子放在杜蒼林懷裏,然後轉身急速地走開了。
   杜蒼林接過小孩子,小孩子立即止住了哭聲,安靜地躺在杜蒼林的懷裏。
   杜蒼林的太太目睹這一幕,驚訝得沒法說上半句話,其實不用說也明白發生什麽事,也許沉默是最好的反應。
   莫君怡躲在洗手間裏,沒有勇氣走出去。
   以前,每一天也盼望與杜蒼林重逢,告訴他自己還是多麽愛他,她甘願這一生也隻是他的副選。但今天再遇見杜蒼林,她感到那種撕裂的心痛,她才發覺自己已被杜蒼林弄至遍體鱗傷。
   她害怕再見他一麵,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願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了。
   十多小時的航程,杜蒼林就是這樣抱著小孩子,細心地照顧他。他不時望向莫君怡的座位,她始終沒有回來。
   他知道他欠她的實在太多了,他知道隻有他負她,他一生也不能彌補對她的傷害。
   他希望她能找到一個愛她的人,重過新生活,但想不到她竟為他生下了孩子。
   莫君怡這刻隻能與淚水抱擁,她想著以往和杜蒼林一起偷偷摸摸的日子,雖然沒有什麽名分,但她知道自己是快樂的。她以為她愛他,甘願生一個與他相似的孩子,每天猶如與杜蒼林一起。可惜莫君怡萬萬想不到孩子所帶來的折磨,令自己在杜蒼林麵前徹底地失去尊嚴。
   飛機還有數分鍾便會降落香港國際機場,真的把孩子讓給杜蒼林?莫君怡思緒混亂,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她沒想過自己再遇杜蒼林時會如斯狼狽。
   “先生,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我以為你是那個拋棄我的前夫。”莫君怡站在杜蒼林身邊說。“打擾你和你的太太,真的不好意思!”
   莫君怡把杜蒼林懷中的孩子搶過來,低著頭返回自己的座位。
   “你不認識她的嗎?”杜蒼林的太太冷冷地問。
   “不認識的。”杜蒼林拍拍妻子的肩膀。
   “但當她把孩子交給你的時候,為什麽你不拒絕?”她實在感到很疑惑。
   “太突然了,我也不知怎樣反應。你也聽見,她也怪可憐的,幫別人一把沒有什麽大不了。”杜蒼林憂憂地說。
   飛機終於降落香港國際機場,莫君怡已抱著孩子飛快地衝出飛機艙。杜蒼林隻能望著莫君怡的背影離開。
   莫君怡這刻沒有想過自己能跑得這麽快,她害怕再見杜蒼林一眼。剛才她鼓起最大的勇氣,抑壓自己的哀傷,做了一場以為沒有瑕疵戲。
   莫君怡已經沒有杜蒼林了,她不能連孩子也失去,始終孩子太像他了,孩子是她唯一的慰藉。
   莫君怡回到家後,隻感到萬分疲憊。她不知道杜蒼林會怎樣想,她電不想知道,她盼望以後也不會再遇上他。讓一個不能愛你的人知道你還是那麽愛他,隻令自己的痛苦無限地延伸,你別期望有重生的一天。
   後來,莫君怡找了一份配音的兼職工作,以便照顧孩子。要上班的時候,她會把孩子交給住在隔鄰的簡太太。
   簡太太已五十多歲,丈夫和孩子白天全都上班去了;她一個人呆在家裏也悶得發慌,所以很樂意替莫君怡暫時照顧孩子。
   一天,莫君怡下班後,便返回簡太太那裏接回孩子。
   “簡太太,又麻煩你了。孩子今天有沒有哭哭鬧鬧呢?”莫君怡摟抱著正在酣睡的孩子。
   “怎會呢!別那麽客氣。他是一個很乖的孩子,我不知多麽的喜愛他!”簡太太輕輕地捏了孩子的麵頰一下。
   “謝謝你,遲些有時間過來我家吃飯吧!”莫君怡向簡太太說。
   “你真客氣。呀!莫小姐,差點沒有提醒你,近來出入你得小心一點。”簡太太壓低聲線。
   “為什麽?”莫君怡感到很疑惑。
   “我最近常常看見一個神神秘秘的女人在附近徘徊,當我探頭想看清楚一點的時候,她便溜走了。有時候,會走來一個男的,他好像是等你的,但等了一會他便走了。”簡太太指著遠處說。
   “我會留意的,你也要小心,有什麽事最好報警。”莫君怡皺皺眉頭。
   返回家裏,莫君怡想:“是他嗎?”但很快便否定這個想法,“怎會是他呢?要找的話,早已找了,沒理由今天才來的。”
   “他是你的孩子,不要否認了。”杜蒼林的妻子冷冷地望著自己的丈夫。
   “你又胡思亂想了。”杜蒼林低頭看報紙,沒有回望妻子一眼。
   “太相似了,實在太相似了,好像跟你由同一個模子倒製出來一樣。”杜蒼林的妻子愈說愈激動。
   “你不是真的找她嗎y 這樣會騷擾她的。”杜蒼林抬起頭緊繃著臉。
   “承認了吧。你和她是認識的,幹嗎不承認?”杜蒼林的妻子淒然地笑。
   “不要再瞎說了,我不認識她的,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杜蒼林沒好氣地說。
   “好,我相信你。如果他不是你的孩子,她也不是你的情婦,他們有什麽事,你也不會緊張的,是嗎?”杜蒼林的妻子推測地說。
   “你可以這樣說。”杜蒼林背後已冒出冷閂。
   今天是一個天朗氣清的早上,莫君怡為孩子穿上新的襯衣,收拾好嬰兒用品便打算出外走走。
   突然門鈴響起,莫君怡趕心把門打開。
   “你好!我想我不用自我介紹,你已知道我是準。”杜蒼林的太太帶著微笑地說。
   “對不起,我想你找錯了人。”莫君怡想把大門關上。
   她用手肘擋著大門。“不如讓我說完這件事後,你才決定我是否找錯人吧!”
   “好,有什麽便快說。”莫君怡想聽聽她有什麽話要說。
   “我早已知道你是誰,孩於是你和他的。”
   “我想了很久,這樣變心的男人是救不了,我決定離開他,你還愛他的,你回去跟他一起。”
   “那你肚裏的孩子怎麽辦?”莫君怡望著她的肚。
   “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替我擔心。還有,他不知道我今天來找你的,你裝著若無其事的回到他身邊。”莫君怡霎時間也接受不來,不知道怎樣回答。
   “莫小姐,你可否答應我一個請求?”杜蒼林的太太問道。
   “你想什麽?”
   “我可否看看他的孩子,我想我肚裏那個小頑皮跟你的會很相似。”她央求著。
   “嗯……一會兒是可以的。”莫君怡答應了她的要求,這刻其實有一點同情她,她竟甘願放棄自己的幸福來成全她。
   “你的孩子很可愛呢,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
   “帶孩子是很辛苦的,你可能遲點也會知道。”莫君怡感慨地說。
   “寶寶,你為什麽長得跟你爸爸那麽相似……”那個女人突然從手袋裏拿出一把尖銳的小刀,“你為什麽長得跟你爸爸那麽相似!你這個可惡的女人!她向著莫君怡罵道,把刀尖指著孩子。
   “你別亂來,我求求你!”莫君怡嚇壞了,尖叫著說。
   “你們把我這個幸福的家庭拆散了,你是我與蒼林的一根刺,我要你和你的孩子從此消失!”杜蒼林的太太撕裂地說,她舉起刀子,向著嬰孩插下去。
   莫君怡跑過去阻止她傷害自己的孩子,但同一時間,她的刀子於半空停了下來,原來是杜蒼林把妻子的手捉住了。
   “你發瘋了嗎?你竟敢殺人?”杜蒼林大聲呼喝妻子。
   她冷笑一下,“你心裏還有我嗎?你根本沒有忘記她,你錢包裏還有她的照片,你太傷我的心了。”
   “我是有愛過她的,但因為要對得起你,我選擇放棄她。我和她是從錯誤中相戀,所以也會從錯誤中分離。我也接受了最大的懲罰,我永遠有愧於她,永遠不能勇敢地麵對她。你認為我可以怎樣做?”杜蒼林對著兩個女人說。
   杜蒼林的太太聽後,雙手掩臉痛哭,杜蒼林摟著軟弱的妻子,向莫君怡說:“對不起,讓你受驚了,如果我可以選擇,我一定會竭力照顧你們,請你原諒我這個沒用的男人。”
   “你走吧,我希望這生不會再遇見你。看見你,我的傷口永遠也不會痊愈的,我會好好的照顧他,一定會。”莫君怡打開大門,她明白杜蒼林不會再屬於她。
   有時候,不相見並不代表我不愛你;隻是看見你,我心裏的痛完完全全蓋過對你的愛。所以請你離開我,讓我心中的你永遠地活在腦晦中。

第十二章 歡迎來到《CHANNELA》

   不知是生活逼人還是上天對背叛朋友、背叛情人的人的報應,孟承熙和孫懷真在日本兩年多的生活,除了起初的短暫歡愉外,剩下的就隻有生活對他們的壓迫,他們不知多少次為生活而吵吵鬧鬧。
   他們在東京開了一家湯麵店,由於日本人的喜好改變得很快,他們的店鋪因缺乏新意,所以除了開業首幾個月生意尚令人滿意外,其後的業績幾乎都隻僅夠糊口。
   人在異地失意時,常常會想起家鄉的溫暖,孟承熙開始思念香港的美食、香港的清晨、香港的夏心桔。最初是他自己不辭而別,是他自己選擇放棄的,他有什麽權利對現在的生活感到不滿,想到這裏他總自嘲似的苦笑。
   “我們這個星期六去橫濱看櫻花好嗎?”孟承熙自顧自地說著,此刻他想要的隻是一個可以忘掉生活壓力,可以好好釋放一下自己的地方。
   “喔……好啊……不過到橫濱的費用可不少,下個月我們要節儉一點了……”。女人向來都比較現實,孫懷真的話是想把他拉回現實,雖然她也十分期待有一個美好的假日。
   孟承熙沒有回應。他的女人隻要默默地跟在他後麵走,他不需要她發表太多意見,她隻要支持他的想法便行了。
   這真是個櫻花的季節,橫濱的大街上不是雙雙對對的情人,便是一家幾口的親於團,路上的人仰著一張張幸福的臉來迎接櫻花的祝福,唯獨這兩個各懷心事的人跟這情景不太相襯。
   “橫濱的櫻花果然很美。”盂承熙首先打破沉默。
   “嗯……很久以前便想來這裏看櫻花了。”她是說真的,她在以前曾跟邱清智約好一起去日本看櫻花。
   “是嗎?那你今天得好好欣賞了。”孟承熙決心拋開一切,此時他隻想好好觀賞櫻花的美麗。
   孫懷真好一會沒有回應,這幾天心情一直很納悶,憑著女人的直覺,她總覺得孟承熙最近對她很冷淡。
   半晌,她終於說出埋在心底的疑問:“我們是否選擇錯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但沒有回答,他何嚐不是很想知道答案,隻是他一直在逃避,他不想找答案。現在的他隻想好好的欣賞這場櫻花雨。
   回到酒店的晚上,兩人都很沉默,睡覺時也是背對背的,就像整個世界的聲音消失了一樣,也不知這算是一種寧靜,還是一種死寂。他們二人都沒有睡,隻是各懷心事的睡在另一個人身邊。
   這次旅行後,他們沒有再離開東京,每天都為生活而心碌。
   “喂……你不要再吸煙好嗎?這對你對我都不好,而且客人電很討厭有煙味的食物……”孫懷真邊把垃圾拖到孟承熙前麵抱怨,然後回去洗碗。從前她絕對不用洗碗,向來都是由邱清智負責。
   “你說完沒有呀?心了一天已經很累了,空閑時抽煙來紓緩壓力也不行嗎?”最近為了這個問題,他們倆老是吵得厲害。說罷,他一手把香煙往外丟,一手抓住垃圾袋走了出去。
   “唉!我到底是為了什麽而來這裏的?”他不期然反問自己。
   走到垃圾站前的巷口時,他整個人像被雷電擊中一樣,他根本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看到了夏心桔,她就在他的不遠處。雖然已經兩年沒見過她了,但她的每一個動作及神態依然埋藏在他的心裏。他沒有忘記過她,清楚點說應該是想忘也忘不了,畢竟是他辜負了她。
   “保持鎮靜!保持鎮靜!她不會認得我的。”於是他便裝作沒事一樣的從她身邊經過。
   這時他的心情相當矛盾,他很希望可以再和夏心桔說說話,至少對她說句“對不起”,另一方麵他實在不希望讓夏心桔看到現在的孟承熙。
   這晚他一個人睡在沙發上,反覆思量。老實說,在他還沒看到夏心桔之前,他還可以告訴自己要撐下去;但看到夏心桔之後,他仿佛得到答案,這時候是英雄是狗熊都沒所謂了。
   “我要回香港了,我想結束‘湯麵館’,也想結束我們的感情。”他推開門,對著正在做麵膜的孫懷真說。
   “什麽?你是開玩笑的吧?那你叫我一個人怎麽辦?你不是為了吸煙的事吧?”孫懷真跳起來對他咆哮。
   “嗯……我想‘湯麵館’就留給你吧,你把它賣了也好,怎樣處理都隨你的。我倒希望你也回香港,因為這個地方本來就不屬於我們。”他根本沒有理會孫懷真,隻是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就走了出去。
   他今晚沒有回來,家裏就隻剩下孫懷真一個人,她抱著枕頭哭得很厲害,她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哭,是為了孟承熙?是因為對夏心桔的不義得到報應而哭?還是為了未來的不安?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今天晚上她隻希望大哭一場。    孟承熙去了那間提供上網服務的小店,可能因為是香港人經營的,他特別喜歡來這裏,喜歡它那份親切的感覺。
   他點了一杯日本清灑,在網絡漫無目的地遊蕩。回想起以往許多事情,突然覺得與兩年前的自己相比,自己成長了;至少這次的決定,他敢於麵對,敢於負責。
   “歡迎來到Channel —A ,這天晚上讓我們將彼此的距離拉近,分享一下你和他的心事!”
   一把熟悉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打斷了,這是夏心桔的聲音。
   不知是不小心還是潛意識驅使,孟承熙到了夏心桔主持的電台節目的網站,剛才是夏心桔的一段廣告錄音。他很想返香港找夏心桔。
   有人說,當你失意或心煩時,你第一個想跟他分享的人,就是你最喜歡的人。
   也許他是很喜歡她的,但這一刻他認為自己根本沒臉走到她的麵前,似乎就連一句“對不起”,也不配跟她說,因為他曾經把她傷害得那麽深。
   每次隻要想到這裏,他就心緒不定。這時,電腦又響起了這句說話“歡迎來到Channel —A ,這天晚上讓我們將彼此的距離拉近,分享一下你和他的心事!”

第十三章 相愛時候

   李思洛懷著忐忑而激動的心情按門鍾。
   應門的正是薑言中本人。
   “思洛!”薑言中難以相信的看著李思洛,竟然忘了請她進屋去。
   “我可以進來嗎?”李思洛強壓激動的情緒問。
   薑言中的反應像一種鼓勵,她的心一熱:沒枉費自己渴望與他一見的心意。
   薑言中的家收拾得並不整齊。
   李思洛想起他們以前經常為了類似“誰應該收拾房間”的事吵架,薑言中很大男人主義,總是認為家務應該是女人的分內事,而李思洛則認為應該一起分工合作。
   “在這種事情上,女人是責無旁貸的廣當年,薑言中是這樣大聲宣布的。
   “男人不應該這麽自私自利!”李思洛毫不留情地還擊。
   那時候,他們總是會為了這樣或那樣的小事情傷了和氣,互不相讓。
   “鍾點工人今天休息。”薑言中仿佛看穿了李思洛的心:“還有,我的鍾點工是男的。”
   兩人相視而笑。
   “一晃就是十五年過去了。”薑言中感歎:“今天是我的luckyDay,能夠再見到你,真好。”
   “我應該對你好些。”李思洛說。
   薑言中的眼神有靈光一閃。
   “我是指當年我們相愛的時候。”李思洛補充道。
   “你是否有遺憾?當天我們這樣的分手了?”薑盲中間。
   李思洛點頭。
   “你呢?”她問。
   “一直。”薑言中撥去李思洛散落在肩膀的發絲:“多年不見,你還是留著長頭發,還是那麽漂亮。”
   李思洛眨了眨眼睛。
   沒有吵架的時候,薑言中是溫柔纏綿的。
   “有時候,想起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會汗顏。怎麽可以對一個自己愛著的女孩這麽刻薄!如果有機會讓我贖罪,哪怕是一天電好,我的心會好過一些。”薑言中說。
   “我又何嚐不是這樣想呢?”李思洛看著他。
   從見麵開始,兩人竟然很有默契地沒有問及對方的情況。
   “如果真有這樣的一天,你願意和我一起度過嗎?”薑言中問:“就當是童年時的一個夢想,我們讓它夢想成真好嗎?”
   “好!現在開始計時。”李思洛的心在狂跳。無可否認,他的建議聽來相當吸引和刺激。
   “現在是早上八時,我們在晚上八時結束它,可以嗎?”薑言中的心也在劇跳。
   “一言為定!”他們勾手指作實。
   “首先從哪裏開始呢?”李思洛問。
   “光記茶餐廳。”兩人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
   光記茶餐廳是十五年前他們分手的地方。
   天從人願,老地方竟然別來無恙。
   “還是喜歡豆漿、炸油條嗎?”薑言中問。
   “你呢?還是飛砂走奶、油多?”李思洛笑。
   “記得那時候,你不許我喝飛砂走奶,說對腸胃不好。”
   “然後你便說我吃得太多的炸油條,長暗瘡。”
   兩個相視而笑。
   “現在我倒經常喝黑咖啡。”李思洛說:“那時候,我是不是太霸道了?”
   “年青的時候誰不霸道?”薑言中安慰她。
   “嘩,今天頭條:一個深愛丈夫的女人懷疑丈夫包二奶,把他砍死後,還要分屍。”旁邊一個男人揚起報紙大聲說。
   “很恐怖!”李思洛咋舌。
   “很多時候,美其名為了愛情,其實是妒忌和自私。”薑言中說:“不要輕言愛情。”
   “雖說愛情是自私的,”李思洛搖頭:“但也未至於得不到便要傷害人。”薑言中點了點頭。他們的意見雖然也有分歧,但某程度上也非常接近了。
   “我們那時候分手的其中一個原因,是你懷疑我喜歡了坐在我旁邊的餘小燕。”
   “於是我天天為了這個和你吵架。”李思洛說。
   “有一天,我跑了很多地方,用一星期的早餐錢買了一份禮物。”
   “我看見了,問你是送給誰的?”
   “我說是送給餘小燕的,其實我隻是想氣一氣你。”
   “然後我把它扔到地上,兩三下就把它踩爛了!你很生氣,才對我說那是送給我的。我很後悔,但是偏偏不肯認錯。”李思洛說起當年的醜事,還是很不好意思。
   “我整整一星期沒有理睬你,還故意和餘小燕說話來氣你。”薑言中笑著說下去:“多麽幼稚的行為。現在連餘小燕的樣子都想不起來了,但當時卻為了她,和你吵架。”
   “那時候我真的很野蠻呢!”
   “不,是純真。現在已經很難找到這麽單純的感情了。我曾經有過一個女朋友,我們初拍拖的時候,每次出外吃飯,她隻喝一杯橙汁便說飽了。我暗暗想:這個女孩子,簡直是不吃人間煙火的。誰知有一次,送她回家後,突然想起手提電話留在她那裏,於是折返去找她。結果,我看見她坐在樓下大排檔大口大口地吃炒河粉。原來,每次我們拍拖後,她都要獨自來那裏‘偷食’。”
   李思洛笑得差點把口裏的食物噴出來。兩人重逢後的第一個早餐,就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中過去。
   就餐後,他們散步到附近的香港公園。
   “後來為何分手呢?”李思洛問。
   “因為你。”薑言中半真半假地說。
   “因為我?”李思洛心跳加速。
   “一起的時候,她問起我的初戀和我們分手後的一些事情。她聽後說:我還是愛著你的,之後,我們便不了了之。”薑言中說話的時候,一直凝望著李思洛。“她太傻了。”李思洛竟然臉紅。本來她想問:我們分手後有什麽事情發生了?但是,她沒有問。
   明天她便結婚了,但新郎不是他。
   “和你分手的第十天,我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情:打電話到電台去點歌給你聽。我記得當時點的是AlanTam 的《小風波》。準知道點歌之後,卻沒有勇氣打電話告訴你。結果,我自己坐在房裏,聽自己點的歌,竟不禁哭起來。”薑言中對於自己的坦白也感意外。
   十五年前,如果他也能這樣坦白,相信他們今天肯定有另一番境況吧!
   李思洛很感動。
   多年來,她一直後悔當年自己應對他好一點、溫柔一點、體諒一點。她出一直想找他,想對當年的行為懺悔;日子一直在心事重重中度過。結果,她還是什麽電沒有做。
   她在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下,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到了今天,她終於鼓起勇氣來見他,雖然一切已成為昨日黃花,但她相信也為時未晚。
   明天,她會成為徐啟津的太太,和他走進禮堂。
   是時候放下這段糾纏已久的事情了。
   諷刺的是:他對她仍然情深義重。多年後,他想起的,全是她的好。當初,她又何嚐不是呢。
   一對新人在親友的簇擁下步出紅棉路婚姻注冊處。
   她決定麵對現實。
   “我明天會在這裏結婚。”她勇敢麵對他驚詫的眼神。
   “誰那麽幸運?”他的語氣幹澀。
   太意外了。
   早上見到她的時候,原以為她們可以重新開始;但是現在,她卻殘忍地告訴他這樣的一個消息。
   怨得誰呢?如果真要挽回的話,為何不早些嚐試去找她?要找一個故人,看似很渺茫,但並不困難。
   薑言中呆呆地站著,竟忘記了要恭喜她。
   李思洛的心卻異常平靜。
   多年來,她一直未能把他放下。如今,親口對他宣布了自己的喜訊,真真正正的把他放下。
   她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個背了多年的包袱,終於可以卸下來了。
   他們的故事,終於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她毋需再耿耿於懷,繼續“懷舊”。
   薑言中苦笑。
   這樣的結局算是對自己優柔寡斷的懲罰吧!
   “祝福你!”他向她張開雙臂。
   李思洛把自己投進這個寬闊的胸懷。
   晚上八時正,他們再次分手。
   這一次,李思洛不再遺憾。
   明天她將開始她的新生活。

第十四章 飛不起

   夜半時分,韓純憶與友人在酒吧門口分手後,便拖著她那充滿酒氣的身軀,一步一步的走回家。路上的她看來神情有點呆滯,臉容也很憔悴。孤燈映照下,她的身影左搖右擺,仿佛快要墮下。事實上,她身心也快要崩潰了。
   好不容易才能走回家的韓純憶,襪子也沒有脫下,便倒在床上,狠狠地牽起被子蓋著自己的身軀和頭顱,下意識把自己關起來。
   她的手緊握著一個鑲滿閃爍水晶的蝴蝶形胸針,這是外婆在她五歲那年送給她的,它是一隻能守護主子的蝴蝶。
   “乖孫女,拿著吧!它是一隻有神奇力量的蝴蝶。”外婆說。
   “哇!很漂亮呀!將來的我會否像它一樣?”韓純憶天真地說。
   “會,一定會。”外婆露出慈祥的笑容。
   歲月流逝,她並沒有在意兒時的戲言。好好保存它,隻因它是外婆的遺物。然而,她也漸漸察覺到蝴蝶真的在守護著她。
   淚水和鼻涕滲進睡枕,滲滿可憐與卑微。
   在漆黑的被窩裏,她竭力讓自己入睡,輾轉反側,無奈還是清醒得很。
   此時,電話響起來。
   “我是薑言中,那麽晚還打擾你,真的不好意思,但有些關於出版的事要與你商討。”
   “不想聽。”韓純憶喃喃道。
   “什麽!”薑言中愕然。
   平日的韓純憶最在意便是出版的事,為何“你沒什麽事嘛?”
   “沒有!”她哽咽說。淚水也不禁直流。
   薑言中心感不妙,韓純憶這個一點都不好惹的女人,竟在電話筒的另一端哭泣。
   他既意外又擔心,在掛線後立即駕車趕往韓純憶的家。
   門鈴按下很久,韓純憶才應門,薑言中看見她兩眼通紅,還帶著一身酒氣,他打算出言安慰,豈料她又哭起來:
   “為什麽他要這樣對我!我與他一起四年了,一心一意待他,我還不夠好嗎?他竟然愛上另一個。”她咆哮道。
   啊!原來是感情問題。薑言中看見哭得如瘋子的韓純憶,也不知說什麽話才好。
   忽然,她拿起蝴蝶形胸針說。“你知道嗎?這隻蝴蝶是我的守護神,每當我遇到困難,它便會施法替我解困,我的成名小說的內容也是關於蝴蝶,我一直相信自己已變成一隻漂亮的蝴蝶,但這次它不靈了……它是否已離棄我呀?”她眼淚汪汪地望著薑言中說。
   刹那間,薑言中也啞口無言。隨意回答一句:“其實它已施了法,它把我帶來這裏,聽你哭訴。”
   韓純憶眼睜睜地看著他,伏在他胸膛,差不多整個人也蜷縮在他懷裏。
   薑言中輕撫著她的發絲,她沉睡去了。
   薑言中怎也沒想到,這個一點都不好惹的女人竟像貓兒般伏在他懷裏睡覺,他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一夜過去了,韓純憶醒過來,對薑言中說。
   “昨晚有沒有……”
   “沒有沒有,並沒有發生任何事。”他慌張回答。
   韓純憶失笑,“我是想知道我有沒有沒四處嘔吐。”
   “也沒有。”他尷尬地說。
   韓純憶走進浴室梳洗後,便對薑言中說:“要吃早餐嗎?”
   “不用了,時候已不早,我還要上班。”他微笑著說。
   “那便算了吧!還有,你不是有事要與我商討嗎?”
   “啊!待你心情轉好才說吧,反正又不是趕急的事。”說罷便轉身離開。
   韓純憶看著他的背影,產生依戀的感覺。
   她怎也沒想到,她從來都看不起這個男人。
   翌日,韓純憶為免情緒波動而影響寫作,所以便去找心理醫生,希望盡快平伏心情。
   “醫生,我把事情說出來後,現在的情緒好像沒那麽抑鬱了,謝謝你!”
   “那就好了,請記著要時常保持心境開朗。”醫生叮囑。
   韓純憶走到升降機大堂卻被一個心神恍惚的女人碰倒。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很抱歉。
   “不要緊,反正我也沒有受傷。”她拍拍衣服。
   女人說罷轉身離去。韓純憶看見地板上有一張心理醫生醫務所的複診卡,病人姓名叫王莉美,相信就是剛才那個女人。
   “小姐,你掉了複診卡!”她大聲道。
   女人連忙回頭,從她手上接過複診咭。
   “你沒什麽事嗎?你的臉色看來不太好。”韓純憶問。
   “沒什麽,隻是有一點點頭暈。”王莉美低著頭說。
   離開大廈,後韓純憶驅車回家,中途卻下起大雨,在路上她看見王莉美;由於她沒有雨傘,所以顯得有點狼狽。
   “那麽大雨,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王莉美猶豫了一會,便走進車裏。
   車子走一會兒,韓純憶問她要往哪裏?
   “我不想回家。”王莉美望著車窗說。
   “那你想去哪裏?”
   “不知道。”
   “這樣吧,我們去咖啡室喝點東西,反正我也有點口渴。”韓純憶提議。
   “也好。”
   進了咖啡室,王莉美一直沉默。
   忽然……“我對丈夫不忠,我有外遇。”她呷了一口咖啡說。
   韓純憶被她突如其來的說話嚇了一跳,王莉美看來電很端莊賢淑,怎樣看也不會紅杏出牆。
   “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韓純憶好奇地問。
   “沒什麽,這些事情對著陌生人會比較容易說出來。”她攪拌著咖啡說。
   “那你愛誰多一點?”韓純憶追問。
   “兩個我都愛,他們是完全不同的人。”她肯定地說。
   她們一直說下去,直到沒有再下雨。
   回家後,韓純憶還不太明白,為何王莉美能同時愛著兩個完全不同的男人,雖然如此,但韓純憶卻得到意外收獲,她打算用此作為新的小說題材。
   此時,電話再次響起來。
   “是我,你明天能來出版社嗎?”薑言中說。
   “當然可以。”韓純憶嘴角掛著甜絲絲的笑容。
   翌日,在出版社的會議室裏,薑言中正為韓純憶解釋出版社的新方針。
   “這些細節你明白了沒有?如果有任何不清晰的地方,我還可以再次解釋。”薑言中一本正經地說。
   “你的解釋很詳細。”韓純憶笑著說。
   “你笑什麽?”他問。
   “我有點看不慣你一本正經的樣子。”
   “真的嗎!”薑言中笑笑說。
   離開出版社,他倆走到大街上。
   “我有點餓,不如去吃飯吧。”韓純憶對薑言中說。
   “你喜歡。”他笑說。
   晚餐後薑言中驅車送韓純憶回家。
   一路上韓純憶不斷與薑言中談話,似乎非要打聽他的一切不可。
   “我到了。”韓純憶說。
   “需要我送你嗎?”薑言中間。
   “不如你來我家喝杯咖啡吧,上次我還沒好好地招待你。”她把握機會說。
   “沒所謂。”韓純憶的心跳得很厲害,她竟產生這個念頭,她期待這夜會變得很浪漫。
   回到家後,韓純憶特意把燈光凋暗,並垂下房子內所有窗簾。
   “咖啡很香,你衝咖啡的技術真不錯。”薑言中呷著咖啡說。
   “真的嗎,你真會哄人。”韓純憶流露出滿足的笑容。
   “不!我沒有哄你,我隻是實話實說。”
   其實說話是真是假也沒有所謂,韓純憶根本不會介意,她介意的隻是薑言中有否留意自己。
   “已很晚了,我是時候要回家啦!”
   “你可以留下來吧?”韓純憶終於說出心底的話。
   “什麽!”薑言中怔住了。
   “你對我難道沒有感覺嗎?”她眼睜睜地望著薑言中說。
   薑言中一句話也沒說便走到她麵前,輕吻她的臉頰,抱著她那瘦削的身軀一直到天亮。
   她終於如願以償,過了一個不平凡的晚上。
   一覺醒來,薑言中問:“純憶,你會否覺得我們來得太快?”
   “愛這回事從來都沒有時間限製,那有什麽快與不快。”韓純憶伏在他胸膛說。
   薑言中沒有說話,笑著輕撫她的發絲。
   薑言中再次離開上班去了,這次韓純憶看著他的背影;除了依戀之外,還多了一份幸福的感覺。
   不久韓純憶便搬進薑言中的家,共賦同居,她也仿佛成了女主人。
   蝴蝶顯靈了,這回它施法賜了薑言中給她,她也再次變成一隻漂亮的蝴蝶。
   一年多後的一天,韓純憶到心理醫生那裏,她再次碰見王莉美。
   “你好嗎?”韓純憶主動上前問好。
   “還不錯!”王莉美露出笑容來。
   “你的心情似乎不錯。”
   “是呀!我的丈夫正身在外地公幹,所以我的心境變得平靜。”她呼了一口氣說。
   韓純憶看見此刻的王莉美好像如釋重負似的,但這麽的一個重擔又能放下多久?問題真的解決了嗎?
   “韓小姐,我先走了,再見。”她揮揮手說。
   “再見。”
   黃錯,韓純憶走到出版社找薑言中。
   當她推門進入辦公室的一刹那,她聽見…
   “算了吧!不可能再這樣下去……”薑言中說罷看見了她便立即掛線。
   “我打擾你嗎?”她說。
   “不,剛才那位麻煩的客人,真令人討厭。”他解釋。
   “言中,是時候下班了。”
   “對,去吃飯吧!”
   “好呀。”
   “等一下。”薑言中從公事包拿出一個漂亮的小盒子。
   “是送給我嗎?”韓純憶特意試問。
   “打開它看看。”他溫柔地說。
   韓純憶打開盒子,裏麵裝著一隻蝴蝶形的指環。
   “很漂亮,我最喜歡蝴蝶。”她歡天喜地說。
   “你喜歡那就好了。”他笑說。
   韓純憶牽著薑言中的手走到大街上,直到在一間日本菜館門前。
   “就在這間菜館用餐吧。”她說。
   “不,我想去另一間。”正當他倆轉身離開的一刹,忽然……
   “薑先生,很久沒來光顧,菜館還沒滿座,要進來嗎?”一名菜館的侍應生說。
   “不用了。”薑言中麵露尷尬,牽著韓純憶的手匆匆離開。
   韓純憶忍不住問他。
   “你經常來這裏嗎?”
   “這是以前的事,但這間菜館的服務質素每況愈下,我已很久沒光顧。”他解釋。
   “真的嗎?但這間菜館看來並不差。”韓純憶語帶質疑說。
   “算了,不要再談論這個問題,我們去吃意大利菜好嗎?”
   “沒所謂。”他倆再次走到大街上,走進街角的一間意大利餐廳。
   這裏的食客頗多,但環境卻非常寧靜,可能是為了配合室內典雅的陳設。
   “這裏的食物真好吃。”韓純憶邊吃邊說。
   “我介紹的當然是好東西。”薑言中一臉自滿。
   “言中,今天我碰見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
   “在一年多前,我曾經在診所附近與她碰麵。”
   “那又如何?”他冷冷說。
   “那個女人很可憐,她背叛了丈夫,發生婚外情。”她抬著頭說。
   薑言中聽罷差點把呷著的一口咖啡噴出來。
   “你沒什麽事嗎?”她被薑言中的舉動嚇住。
   “沒有。”他擦擦嘴角說。
   “何以你的反應會那麽大?莫非你……”
   “不要胡思亂想。”他大聲反駁。
   “我隻是說笑而已。”韓純憶無奈地說。
   “算了,我們結帳回家吧。”
   回家路上,韓純憶仍然滿腹疑團,她不明白薑言中為何會流露出異常的反應,她開始懷疑,他是否有什麽秘密。她反複思考這些問題,忽然憶起以往每隔一段時間,薑言中的手提電話總在夜半時分響起,他的工作向來也相當繁忙,所以韓純憶一直都沒有理會,現在想起來卻有點巧合,莫非……
   之後,韓純憶開始過問他的行蹤。
   一天早上,韓純憶睡眼惺忪看見薑言中正在更衣。
   “這麽早你要往哪裏去?今天是假期難道還要上班嗎?”她連珠炮發地問。
   “純憶,我需要靜下來。”薑言中呼了一口氣說。
   “什麽,你想說什麽?”她聲音開始嘶啞。
   “我想獨個兒生活,我不想受束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幹涉你的生活,是因為我……”她哭著說。
   薑言中望著她沉默起來。
   “不,請不要離開我,我不能失去你。”她哽咽。
   “別哭了,我隻是想說出自己的感覺。”薑言中溫柔地說。
   韓純憶緊緊地抱著頭枕,淚水滲遍枕套。
   他坐在床上對韓純憶說:“明天你便要起程往青島參觀學術文化交流會,就用這一星期的時候,讓大家冷靜,想想這問題吧。”
   韓純憶流著淚點頭答應,雖然她心中充滿疑問,卻害怕提出,因為她知道隻有讓步才不至令他進一步討厭自己。她深愛薑言中,害怕再次失去所愛的人,可惜過分的關心與愛,使心意變質,變成占有與猜疑。
   翌日,韓純憶獨個兒挽著行李箱往機場,途中她卻返回自己的寓所。自從她搬進薑言中的家後,她已甚少回去,家裏的地板、門窗、以及所有家具,均鋪滿厚厚的塵埃。
   她走進書房,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一個古舊的木盒子,盒子裏擺放著她最愛的蝴蝶形胸針,她打算把蝴蝶放在身旁,陪伴她一起飛往青島。她下意識覺得當自己回來時,所有事情便會平息,薑言中的最愛依然是她。
   就在青島的第五天。
   “韓小姐,交流會已經閉幕,而你還有兩天才回香港,何不四處遊覽一番?”酒店的接待員說。
   “附近的旅遊勝地我已遊覽過,還有什麽好去處?”
   “你到過濰坊的場家埠嗎?”
   “楊家埠是什麽地方?”韓純憶好奇地問。
   “這兒是民間藝術大觀園,是個風箏之鄉。”
   “風箏之鄉?”
   “這裏除了製造還有風箏展覽,很多更是難得一見的。”
   韓純憶聽後也感相當吸引,反正自己也想不到有什麽好去處,所以她便前往楊家埠。
   經過幾小時的車程後,終於到達目的地。
   “這裏的風箏太漂亮了。”韓純憶仰天讚歎。
   她在展覽館四處走,就如一個天真的小學生,暫時放下她與薑言中之間的問題。
   不久,她走進了賣風箏的陳列館,在眾多的風箏中,她刻意挑選了一隻蝴蝶風箏,它色彩鮮豔、亮麗。韓純憶拿著它,一直都放不開手,仿佛蝴蝶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兩天後,她從青島回來,回到家已很晚了,但她仍然打算去找薑言。
   她拿著從青島購買的紀念品趕往他家,就在離他家門不遠的街上,韓純憶竟看見薑言中與另一女人相擁,那個女人還好像在那兒碰過麵,她終於想起來了,那個女人就是曾在診所附近碰見的王莉美。原來她的情夫就是薑言
   中,為何會是這樣……
   韓純憶傷心得躲在街角,不斷痛哭,打哆嗦。
   相擁過後,薑言中在街角看到她那瘦削的身影。
   “純憶,你看到了?”他低著頭說。
   “為什麽你會是王莉美的情夫?”韓純憶痛哭著說。
   “你為何會知道她的名字?”他愕然。
   “她就是很久以前,我曾在診所附近碰過麵的那個女人。”她咆哮道。
   薑言中無言以對。
   此時雙方都不想多說一句話。
   薑言中看到韓純憶已冷靜下來,才說:“其實我們根本不適合對方,當初那麽快便一起生活,可能是個錯誤的決定。
   ”你有愛過我嗎?“她眼淚汪汪地說。
   “有,但……”薑言中說不下去。
   “但是你更愛自由,王莉美能給你自由,因為她沒有權力給你束縛,對嗎?”韓純憶眼睜睜看著他說。
   薑言中默不作聲,因為他的心事全給說破。
   “分手吧!”她強裝鎮定。
   “什麽!”
   “既然我不能給你所需要的東西,一起也意義,我不想像那次一樣,變成一個瘋子,請讓我瀟灑離開吧!”她吸了一口氣說。
   “真的這樣決定?”薑言中內疚地問。
   “是。”韓純意說罷轉身離開,怎也沒有回頭看,永遠永遠離開薑言中。
   她隻想在這一刻給自己留一點自尊。她希望自己在薑言中的心目中永遠都是個高貴漂亮的女人,而不是個呼天搶地的瘋婦。
   她走回家,再次倒在床上。她再次拿起蝴蝶形胸針,發現胸針上的水晶已不再閃爍、不再漂亮。韓純憶知道蝴蝶的法力已經耗盡,它再不能守護自己了。她打開行李箱打算把蝴蝶風箏拿出來,豈料蝴蝶的翅膀竟給折斷了。此時,她苦笑望著蝴蝶風箏以及薑言中所送給她的蝴蝶指環,心想:我是蝴蝶,我已飛過了山頭,但卻飛不過薑言中的掌心,我的人生永遠停留在他那裏,從此再也飛不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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