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普通士兵到共和國大將,從南昌起義到全國解放,著名軍事家、戰略家粟裕身經百戰,戰功顯赫,是一位深受人民愛戴的我軍高級將領。他戎馬一生,先後6次負傷。頭部兩次負傷,在武平戰鬥中,子彈從他右耳上側頭部顳骨穿過;在水南作戰中,被炮彈炸傷頭部。手臂兩次負傷,在硝石與敵作戰中,他左臂負重傷留下殘疾;在浙西遂安向皖贛邊的轉戰 中,他右臂中彈,新中國成立後才取出子彈。除此之外,1929年攻占寧都時,他臀部負傷;1936年在雲合開展遊擊戰中,他腳踝負傷。
1984年2月5日他逝世後,家人從他火化的頭顱骨灰中,竟發現了三塊彈片。2003年,軍事科學院籌建院史館,粟裕大將夫人楚青公開了這三塊珍藏近20年的彈片。
今年3月8日,我們來到坐落在北京雨兒胡同的一個四合院,拜訪了楚青老人。早已在客廳等候我們的她看上去身體很硬朗。老人略微梳理了思緒,就給我們講起了粟裕大將頭顱中三塊彈片的來曆。
1930年2月下旬,作為支隊政委的粟裕與支隊長肖勁光率部隨紅四軍進軍贛南地區,在吉水、吉安的南部水南,參加了消滅進犯贛南蘇區的國民黨軍唐雲山獨立十五旅的戰鬥。在激烈的戰鬥中,突然敵人一發迫擊炮彈打過來,在粟裕身旁爆炸。粟裕隻覺得頭部被猛地一擊,就倒在地上,昏了過去。戰士們看到支隊政委頭部負傷,滿臉是血,急忙跑過去幫他包紮傷口,並要抬下戰場。粟裕蘇醒後堅決不肯,剛說完“別管我,快去追擊敵人”,又昏了過去。當時,粟裕年僅23歲。送到後方醫院後,醫生給他清洗了傷口,治療三個多月後才傷愈歸隊。水南戰役,紅四軍消滅敵一個旅的兵力,繳獲了大批槍炮。
在以後的革命歲月中,戰事一緊張,或者工作一勞累,粟裕就常犯頭痛頭暈病。原本以為他是被炮彈片炸傷而已,不料,彈片一直留在他的頭顱內。54年後,1984年2月15日,粟裕遺體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火化。負責火化爐的老師傅得知火化的是仰慕已久的粟裕大將的遺體時,內心充滿了對他的崇敬之情。在篩選骨灰中,老師傅和粟裕大將的長子粟戎生特別仔細。在火化爐床上撿掃骨灰時,他們忽然從頭顱骨灰中發現一塊直徑約有黃豆大小和兩塊綠豆粒大小烏黑色薄片小東西,拿起一看,是三塊殘碎的彈片。當時,粟戎生特別吃驚,難道父親生前的頭痛病,就是這三塊彈片引起的?他立刻把這一情況告訴了悲痛之中的母親楚青。楚青手捧著三塊彈片,似乎找到了丈夫多年頭痛的真正原因。
在采訪中,楚青老人深情地說:“如果這三塊彈片是粟裕在水南戰役中負傷留下的,算起來在他頭顱裏整整54年了,但我們家人都不知道,他在生前很少講自己過去的作戰經曆。”
“頭部彈片所導致的頭痛頭暈,幾十年來一直折磨著粟裕,給他帶來了無比的痛苦。平常疼得受不了,他就用涼水衝頭,或者在頭上戴健腦器,緩解疼痛。我們看著他那痛苦的樣子,既著急,又沒辦法。”回想這些往事,老人臉上掛滿了內疚和悲傷,總是不斷地自責沒能更好地照顧粟裕。
“戰爭年代,一打起仗來,他在前方常常幾天幾夜不睡,我真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後來,他習慣晚上工作,我白天上班,我們經常幾天都見不上麵!”我們談話的氣氛似乎有些沉重,把老人帶進了對往事的追思、感傷和對親人的深切懷念之中。她深深地歎了口氣說:“記得他在談起淮海戰役時,說當時他日夜守候在指揮所,注視著戰場情況的變化,設想著臨機處置的方案,曾經連續七天七夜沒有睡覺,頭疼得受不了,就讓警衛員反複摁頭,或用涼水衝頭,或者用看地圖來分散疼痛,帶病指揮作戰。我想如果是彈片鑲在腦子裏,那疼痛一定是非常人能忍受的,他超常的堅強意誌和堅忍不拔的毅力特別令人欽佩!”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後,毛主席曾點將,要粟裕擔負抗美援朝戰爭的指揮重任。根據毛主席的指示,周恩來總理先後兩次召開國防會議,討論朝鮮局勢和我國國防問題,決定抽調戰略預備隊4個軍以及配屬的炮兵、空軍等部隊25萬多人,組成東北邊防軍,由粟裕任司令員兼政委。後來,毛主席又派陳毅再次向粟裕傳達,明確要求粟裕擔負抗美援朝作戰指揮任務。
可這時,粟裕身體狀況很不好,每天頭痛頭暈難忍,但仍在堅持工作。當得知毛主席親自點將,他深感這是黨中央、毛主席對自己的信任,義不容辭。立即著手進行擔負新任務的準備,要華東軍區司令部選配指揮部的參謀、通信班子,要華東空軍調查研究侵朝美軍空軍的飛機數量和作戰能力,並向中央軍委建議增調三野九兵團參戰。不料他的病情日益加重,頭疼眼暈得非常厲害,不僅難以堅持工作,甚至不能左右環視,吃飯時隻能把飯菜擺在正麵一條線上。他不得不向毛主席報告病情。後經中央軍委批準,他專門到青島療養。半個月後,病情仍不見好轉,他心急如焚,特地托到青島的羅瑞卿帶信給毛主席,再次報告自己的病情和心情。毛主席看到粟裕的信,立即複信,“粟裕同誌:羅瑞卿同誌帶來的信收到了,病情仍重,甚為係念。目前新任務不甚迫切,你可以安心修養,直至病愈。修養地點,如青島合適則在青島,如青島不甚合適,可來北京,望酌定之。問好!”後來,黨中央、毛主席決定由彭德懷擔任司令員兼政委。中央經與蘇聯協商,安排粟裕到莫斯科繼續治療。可是,他在那裏治療數月後,仍沒有完全解除頭疼的痛苦。
楚青老人及全家把這三塊彈片視為傳家寶。2003年3月,她得知軍事科學院籌建院史館,親自把其中一枚贈送軍科院史館陳列,把另兩枚交給大兒子粟戎生保管。她說:“把彈片交給軍科,是我們家人的想法,也是它最好的歸宿。”
臨別時,盡管天氣很冷,老人執意要把我們送到大門外。她說:“這是粟裕立下的規矩。他在世時,客人離開他都要親自送到大門口。這些年我們一直也這麽做。”汽車緩緩啟動了,她老人家還站在寒風裏頻頻招手不肯離去,我們心中立刻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敬仰之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