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13年前被退回的信
借搬家之機,順便清理了我堆積了近二十年的檔案。歲月有痕,往事並不如煙,隨著這小小檔案櫃的打開,許多記憶都逐漸鮮活起來……
對我來說,這裏麵最最珍貴的,當屬那些書信,厚厚一大摞。這其中有親人的、朋友的、牽掛之人的。且不說信的內容,單這沉甸甸的分量就已經是對“情誼無價”四個字最好的詮釋了。
這樣的感動是言語無法表達的。
我手捧這一摞書信正感慨著,忽然,一封未曾拆開的信滑落到地上。
我拾起一看,是一封被郵局退回的信。信封上兩個郵戳日期分別是1997年9月和10月,就是說這封信是我97年9月寄出,在外麵輾轉了一個月左右又回到了我手中,對方根本沒收到。
信封上的收信人是曹梅女士,地址是紐約皇後區,退信原因是地址錯誤。
算起來已經是13年前的事了,麵對那麽久遠的往事,我一下子有點迷離恍惚,拿著這封13年前就已經寄出,不應該再屬於我的信,一時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放在手心裏掂了掂,信有些重量,裏麵會有照片吧。那個年代還沒數碼相機,照片是要寄的。
猶豫再三,我終於決定把信打開——盡管這有點係鈴人再解鈴的味道。看自己13年前寫的信,畢竟不是一件尋常之事,這樣想著,手竟有點微微的顫抖。
剪開信封,首先看到的就是這兩張照片,照片上的我和那位叫曹梅的女孩兒親密地靠在一起,可以看出那時候我們年輕、漂亮,笑容甜美⋯⋯
片刻沉默之後,我想起來了!
曹梅!你就是那個美麗善良的曹梅;細心體貼的曹梅;大氣豪爽的曹梅。在我離鄉背井之時向我伸出援手,陪伴了我整整兩個月的曹梅。我們曾經像親姐妹一般。可是這些年來,我怎麽會、怎麽可以?——把你忘了呢!
我的心隱隱作痛,伴隨著一種深深的愧疚,此時此刻,我試著將十幾年前留下的有關曹梅的記憶,一點一滴呼喚出來。
可那畢竟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具體細節已記不真切,往事變成了一片模糊的煙雲,而曹梅的身影就在這一片美麗的煙雲中,一會兒近,一會兒遠;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引誘著我一步步去追尋那珍貴的回憶⋯⋯
那是97年春天,我獨自一人去東部找工作,忙裏偷閑參加了一個去加拿大的旅遊團。上了大巴,正好坐在你和你男朋友旁邊,一路上我們就聊了起來。你說:我們有緣,出生在同一個冬天,生長在同一個城市、又都有一個冬天的名字。是啊,這實在是令人興奮。
曹梅,你人比照片還漂亮,那種漂亮很甜很誘惑,“嫵媚”二字你是擔得起的。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已經在心裏承認了你比我漂亮這個事實。你的男朋友是個幽默風趣的台灣小夥子,一路上殷勤地跑前跑後為我們服務。我一直有些擔心自己成了電燈泡,在你們之間礙手礙腳,你男朋友卻說,他喜歡你和我在一起開心的樣子。“小梅已經很久沒笑得這樣開心了。”他說。
我們一路上聊個沒完。
你還記得嗎?有一天晚上在酒店,我們開始在你們的房間聊,聊得高興,你就說:“不如幹脆我去你房間吧,晚了就睡你那邊,咱們可以多聊一會兒。”我說好啊,反正我一人一間,裏麵有兩張床呢。你男朋友一聽,立刻厚著臉皮問:那我也可以去嗎?
哈哈! 他這是找死啊!以為我們北京女人好惹嗎?結果被我們倆狠狠捶了一頓,直到他大聲討饒為止。
那個晚上我們徹夜長談。是啊,我們有太多太多共同的話題,我們聊北京,聊童年,聊出國之前彼此都擁有的優越的工作,談我們在他鄉的感受和對未來的暢想。我們當時談話的具體內容已經記不清了,我隻記得你一直在聽我說,又設身處地地給我提了許多建議。然後,我對你的感覺就一下子變了。
說真的,女人一漂亮,就容易讓人聯想成腦袋裏比較空的那種人。所以我開始是拿你當姐們兒看待的,可自從這次徹夜長談之後,我就把你當成了我的女“哥們兒”。可見,一定是那天你的談吐、見解令我刮目相看了。
這裏需要解釋一下:我認為女人之間做姐們兒是一種比較浮表的關係,也很近、也很親,但那隻是女人之間的親近,說的也都是些女人的話題。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交女“哥們兒”。這裏有一種情投意合、彼此欣賞的意思,也多一些精神上的交流。這就有點難了,一是女人對女人更加挑剔、敏感;二是有思想的女人都跑去和男人當哥們兒去了,畢竟和男人交流更簡單直接一些。所以,女“哥們兒”其實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這輩子,男哥們兒一大把,卻從來也沒有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女“哥們兒”。
曹梅是。
後來回到紐約,我們每個周末都聚在一起,你和你男朋友帶著我逛遍、吃遍了紐約。走在街上,總是我們倆在前麵,你男朋友笑眯眯地跟在後麵,我問他為什麽不和我們並排走,他竟然回答:幫你們算回頭率呢。又說: 你們知道嗎?我在享受男人的虛榮心。
是啊,曹梅,你這麽優秀的女人,站在哪個男人旁邊,都會為他帶來驕傲的。
我慢慢收回自己的回憶,把我當年寫給你的信打開,我在那封信裏除了感謝你們真誠熱情的幫助並邀請你和你男朋友到夏威夷來玩兒以外,還提到了一件事,說是一次你陪我逛商店試衣服,不小心把你最喜愛的一隻鑽石耳環丟失了,那對耳環價值2000對美元。我當時難過得幾乎落淚,你是為了陪我逛街才丟了耳環,而你卻安慰我說:隻丟了一隻,1000多塊,沒事,再去配一隻一樣的就好了。
這件事當時讓我很過意不去,現在想起來也很不是滋味。我一直想等你們到夏威夷玩的時候,再好好報答你們對我的關照,包括送你一對一模一樣的鑽石耳環。
可是後來這封信寄出去卻又回到我自己手裏,記得我也給你打過好幾個電話,你那段時間偏巧又回北京了。再後來,就忙、忙、忙,再後來就沒了聯係。電話也搞丟了,而地址原本就是不對的。
曹梅你在哪裏?哥們兒,我就這樣把你丟了,我怎麽能這樣就把你丟了呢?今生今世,我們還會再見麵嗎?你不是說過我們有緣的嗎?
有緣,就一定會相見,對嗎?
酷什麽酷?又沒挎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