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尋尋覓覓 冷冷清清

(2008-08-16 13:01:10) 下一個

李清照:(1084-約1151)南宋女詞人。號易安居士,齊州章丘(今屬山東)人。父李格非為當時著名學者,夫趙明誠為金石考據家。早期生活優裕,與明誠共同致力於書畫金石的搜集整理。金兵入據中原,流寓南方,明誠病死,境遇孤苦。所作詞,前期多寫其悠閑生活,後期多悲歎身世,情調感傷,有的也流露出對中原的懷念。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徑,語言清麗。論詞強調協律,崇尚典雅、情致,提出詞“別是一家”之說,反對以作詩文之法作詞。並能詩,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時詠史,情辭慷慨,與其詞風不同。有《易安居士文集》、《易安詞 》,已散佚。後人有《漱玉詞》輯本。今人有《李清照集校注》。

聲聲慢【宋】李清照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 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者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注釋

①聲聲慢:原調名《勝勝慢》。慢:即慢詞、慢曲,為詞的長調。
②將息:調養休息,保養安寧。
③忺(qiān)摘:樂意摘取。忺:所欲,想要。
④怎生:怎麽。
⑤次第:情境,況味。

譯文
我獨處陋室若有所失地東尋西覓,但過去的一切都在動亂中失去了,永遠都尋不見、覓不回了;眼前隻有冷冷清清的環境(空房內別無長物,室外是萬木蕭條的秋景);這種環境又引起內心的感傷,於是淒涼、慘痛、悲戚之情一齊湧來,令人痛徹肺腑,難以忍受了。特別是秋季驟熱或驟冷的時候,最難以保養將息了。飲進愁腸的幾杯薄酒,根本不能抵禦晚上的冷風寒意。望天空,但見一行行雁字掠過,回想起過去在寄給丈夫趙明誠的詞中,曾設想雁足傳書,互通音信,但如今丈夫已死,書信無人可寄,故見北雁南來,聯想起詞中的話,雁已是老相識了,更感到傷心。
 
地上到處是零落的黃花,憔悴枯損,如今有誰能與我共摘(一說,有什麽可采摘的)啊!整天守著窗子邊,孤孤單單的,怎麽容易挨到天黑啊!到黃昏時,又下起了綿綿細雨,一點點,一滴滴灑落在梧桐葉上,發出令人心碎的聲音。這種種況味,一個“愁”字怎麽能說盡'. 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4433222.html

唐宋古文家以散文為賦,而倚聲家實以慢詞為賦。慢詞具有賦的鋪敘特點,且蘊藉流利,勻整而富變化,堪稱“賦之餘”。李清照這首《聲聲慢》,膾炙人口數百年,就其內容而言,簡直是一篇悲秋賦。亦惟有以賦體讀之,乃得其旨。李清照的這首詞在作法上是有創造性的。原來的《聲聲慢》的曲調,韻腳押平聲字,調子相應地也比較徐緩。而這首詞卻改押入聲韻,並屢用疊字和雙聲字,這就變舒緩為急促,變哀惋為淒厲。此詞以豪放縱恣之筆寫激動悲愴之懷,既不委婉,也不隱約,不能列入婉約體。

前人評此詞,多以開端三句用一連串疊字為其特色。但隻注意這一層,不免失之皮相。詞中寫主人公一整天的愁苦心情,卻從“尋尋覓覓”開始,可見她從一起床便百無聊賴,如有所失,於是東張西望,仿佛飄流在海洋中的人要抓到點什麽才能得救似的,希望找到點什麽來寄托自己的空虛寂寞。下文“冷冷清清”,是“尋尋覓覓”的結果,不但無所獲,反被一種孤寂清冷的氣氛襲來,使自己感到淒慘憂戚。於是緊接著再寫了一句“淒淒慘慘戚戚”。僅此三句,一種由愁慘而淒厲的氛圍已籠罩全篇,使讀者不禁為之屏息凝神。這乃是百感迸發於中,不得不吐之為快,所謂“欲罷不能”的結果。

“乍暖還寒時候”這一句也是此詞的難點之一。此詞作於秋天,但秋天的氣候應該說“乍寒還暖”,隻有早春天氣才能用得上“乍暖還寒”。我以為,這是寫一日之晨,而非寫一季之候。秋日清晨,朝陽初出,故言“乍暖”;但曉寒猶重,秋風砭骨,故言“還寒”。至於“時候”二字,有人以為在古漢語中應解為“節候”;但柳永《永遇樂》雲:“薰風解慍,晝景清和,新霽時候。”由陰雨而新霽,自屬較短暫的時間,可見“時候”一詞在宋時已與現代漢語無殊了。“最難將息”句則與上文“尋尋覓覓”句相呼應,說明從一清早自己就不知如何是好。

下麵的“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曉來風急”,“曉”,通行本作“晚”。這又是一個可爭論的焦點。俞平伯《唐宋詞選釋》注雲:

“曉來”,各本多作“晚來”,殆因下文“黃昏”雲雲。其實詞寫一整天,非一晚的事,若雲“晚來風急”,則反而重複。上文“三杯兩盞淡酒”是早酒,即《念奴嬌》詞所謂“扶頭酒醒”;下文“雁過也”,即彼詞“征鴻過盡”。今從《草堂詩餘別集》、《詞綜》、張氏《詞選》等各本,作“曉來”。

這個說法是對的。說“曉來風急”,正與上文“乍暖還寒”相合。古人晨起於卯時飲酒,又稱“扶頭卯酒”。這裏說用酒消愁是不抵事的。至於下文“雁過也”的“雁”,是南來秋雁,正是往昔在北方見到的,所以說“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了。《唐宋詞選釋》說:“雁未必相識,卻雲‘舊時相識’者,寄懷鄉之意。趙嘏《寒塘》:‘鄉心正無限,一雁度南樓。’詞意近之。”其說是也。

上片從一個人尋覓無著,寫到酒難澆愁;風送雁聲,反而增加了思鄉的惆悵。於是下片由秋日高空轉入自家庭院。園中開滿了菊花,秋意正濃。這裏“滿地黃花堆積”是指菊花盛開,而非殘英滿地。“憔悴損”是指自己因憂傷而憔悴瘦損,也不是指菊花枯萎凋謝。正由於自己無心看花,雖值菊堆滿地,卻不想去摘它賞它,這才是“如今有誰堪摘”的確解。然而人不摘花,花當自萎;及花已損,則欲摘已不堪摘了。這裏既寫出了自己無心摘花的鬱悶,又透露了惜花將謝的情懷,筆意比唐人杜秋娘所唱的“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要深遠多了。

從“守著窗兒”以下,寫獨坐無聊,內心苦悶之狀,比“尋尋覓覓”三句又進一層。“守著”句依張惠言《詞選》斷句,以“獨自”連上文。秦觀(一作無名氏)《鷓鴣天》下片:“無一語,對芳樽,安排腸斷到黃昏。甫能炙得燈兒了,雨打梨花深閉門”,與此詞意境相近。但秦詞從人對黃昏有思想準備方麵著筆,李則從反麵說,好象天有意不肯黑下來而使人尤為難過。“梧桐”兩句不僅脫胎淮海,而且兼用溫庭筠《更漏子》下片“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詞意,把兩種內容融而為一,筆更直而情更切。最後以“怎一個愁字了得”句作收,也是蹊徑獨辟之筆。自庾信以來,或言愁有千斛萬斛,或言愁如江如海(分別見李煜、秦觀詞),總之是極言其多。這裏卻化多為少,隻說自己思緒紛茫複雜,僅用一個“愁”字如何包括得盡。妙在又不說明於一個“愁”字之外更有什麽心情,即戛然而止,仿佛不了了之。表麵上有“欲說還休”之勢,實際上已傾瀉無遺,淋漓盡致了。

這首詞大氣包舉,別無枝蔓,逐件事一一說來,卻始終緊扣悲秋之意,真得六朝抒情小賦之神髓。而以接近口語的樸素清新的語言譜入新聲,又確體現了倚聲家的不假雕飾的本色,誠屬難能可貴之作了。(吳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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