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覺得媽媽很高,一如她那個年代的女生一樣,留著2條長長的大辮子。後來有次翻看媽媽以前的相冊,好些結婚前和朋友在照相館拍的照片,身後是印有樹木高樓的紙板做的背景,姑娘們都是2條大辮子,差不多款式的衣服褲子,一臉的淳樸卻透著朝氣,未來可期的感覺,很有年代的印記。
中學以前,我們家很多照片都是出自這一家照相館,都是黑白照片,相片上還印著照相館的名字。記得有次我在照相館裏拍的標準照,一邊的頭發擋住了耳朵,兩邊看起來不對稱,媽媽很不滿意,拉著我去照相館理論,照相館的人算是好說話的,給重拍了。媽媽也挺有心思,時不時挑些家裏新拍的照片,更換到有綠色皺紋紙墊著,用玻璃壓著照片的桌子上,我也偶爾去瞧上一兩眼看有什麽變化。現在這桌子還放在媽媽的房間裏,爸爸去世後,可能相片也有些年頭沒換過了。
小學的時候,就因為那兩條大辮子,媽媽被誤認為她人,發生了意外,之後媽媽剪去一頭長發,開始燙頭發了。後來看電視劇金婚,裏麵蔣雯麗不同年齡段的照型變化,感覺和媽媽有很多相似之處,非常親切。
媽媽挺愛美的,隔幾個月就去國營理發店燙次頭發,燙完頭發的媽媽總是神采奕奕,心情大好。大學的時候,有次媽媽自告奮勇帶我去她常去的那家老店找熟識的師傅燙劉海,照鏡子的時候,我憑空老了10歲,以後再也不跟媽媽去做頭發了。
小學時候住的房子格局和現在很不一樣,幾十戶人家住在一棟樓裏,一家一個房間,自己可以隔成套間,廚房則是在樓下的院子裏,所有人家的廚房連成一排。每天的飯點,每家都支起桌子在外吃飯,好不熱鬧。
那個時候還允許養雞,基本上每家都養。記得有好幾次媽媽買來雞蛋,對著燈照,也不知道她怎麽看的,然後就把挑好的雞蛋放在鋪著稻草的紙箱裏,開著燈孵小雞。小雞晚上嘰嘰喳喳的,就像不安分的小孩子。好不容易孵出來的小雞,也是需要用心照顧的,每天添水,打掃紙箱,看到生病的還要馬上隔離。那些剛孵出來的小雞毛絨絨的,可愛極了,我老是想捧在手裏玩,可媽媽說小雞沾上人的手氣就長不大了,所以我隻能圍著紙箱眼巴巴地看著小雞長大。
小雞長大後,媽媽就把小雞從樓上移到樓下大院裏的雞籠裏,還上了鎖。喂雞撿雞蛋就成了我的任務。有一年,我們家養的10多隻三黃雞居然整窩被偷了去,也不知道小偷怎麽幹的,半夜裏一點聲響都沒有。家裏損失慘重,爸爸媽媽很是低落了一陣子。
印象之中,好像從來沒見媽媽穿過連衣裙,她在家倒是穿過一條藍色的百褶半裙,還是爸爸的好朋友送的,可能是因為穿裙子上班幹活不方便吧。前些天和媽媽聊天,她說以前上班都是步行,好在治安好,天沒亮就走路上班也還安全。我估摸著從家到她工作單位的距離,走路單程至少要40多分鍾。媽媽說年輕的時候不覺得路遠不覺得累,走走也就到了。這吃苦耐勞的勁,別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年輕的我,也不曾有過。
後來家裏有了自行車票,也攢夠了錢就買了輛自行車,媽媽可以騎車上班了。她的坐騎是輛28寸的鳳凰自行車。身材高挑的媽媽,騎著這大號自行車,上班下班風風火火,很颯。
媽媽能幹,做菜好吃,衣服幹淨整潔,她經手的衣服,就算洗破了,也是幹幹淨淨不可能有髒的。這樣能幹的人,顯然不是溫柔賢淑的類型,有時候脾氣很急,到老了都還這樣。
當然做事幹脆,手腳麻利的媽媽也有很溫情的時刻。每年開學,她都很有耐心地花上半天時間,幫我們用牛皮紙把課本包好。有次我生病肚子疼,媽媽就請假帶我去醫院,醫生說是腸打絞,大概是因為冬天冷,我經常手冷腳冷睡覺縮成一團。這病沒藥可吃,疼過就沒事了。看完病媽媽問我想吃什麽。我想了想說要吃饅頭,還補了一句,要吃3個。這大概都是看鐵道遊擊隊的小人書給鬧的。媽媽聽後笑了,給我買了2饅頭,我心裏還別扭,可這大大的帶有淡淡甜味的饅頭,我吃了1個半就吃不下了。這次饅頭吃傷了,後來我都很少吃饅頭。